随着与姬兰越走越近,张请冬也见到了随行的其他两位公主。五格格海兰与她同岁,是个话不多但很温柔的姑娘,六格格年纪尚小,性子非常活泼,叽叽喳喳地一刻都停不下来。
相比于谨慎小心的姬兰,她俩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不光与张请冬要了几个食谱,面对园子外面的民间小吃,也同样跃跃欲试。
姬兰怕两人吃坏了肚子,每日只许买两样,而且还得挑干净的店铺。
其实对于宫里人而言,外面的吃食更多是突出个新鲜,毕竟鸡鸭鱼肉这些贵人们都吃厌了,机灵点的小太监也明白这些道理,所以选择的尽是些没听过的东西。
什么帘子棍、芸豆卷、驴打滚、灌肠……有的好吃,有的听名字就知道是黑暗料理,就好比现在。
张请冬好奇地望着面前这碗白中泛绿的液体,透过其冒出的缕缕热气,仿佛能闻到一股酸味儿。
“这是什么?”六格格凑上去打量。
一旁的小太监解释道:“回各位主儿,此物乃是京中刚流行起来,听闻是某家绿豆面儿作坊无意中发明的,风味俱佳,能消暑解毒,价格也很便宜,现在胡同里家家都喝。”
“哦?”六格格一听消暑来了兴趣,今年夏天本来就闷,小孩子火力壮,姐姐们担心她受凉又不许用太多冰,现在天天热得不行,见此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然后,僵在原地不动了。
“如何?好喝吗?”海兰追问。
六格格眼珠转了转,擦了下嘴巴,拍掌道:“太好喝了!简直人间美味!五姐你也尝尝!”
海兰不疑有他,也跟着喝下,半晌,若无其事地放下碗,“确实,活了十五年没喝过此等佳酿。”
姬兰见妹妹都这么说,也抿了一点儿,旋即笑眯眯地与张请冬推荐。
张请冬的兴致已经被调到最高,都不用她们说,直接一饮而尽。然后……
“yue!!!!”
一股臭豆腐臭袜子臭抹布的味儿直冲天灵盖!
张请冬就差把早上吃的饭都吐出来了!被她感染,方才强撑着的三人也跟着一顿狂吐!
该!
张请冬漱完口,恨恨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少女们。
爱新觉罗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不去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三人,张请冬气鼓鼓地走回去,才刚进院里,便听李侧福晋请她过去吃饭。
砸吧砸吧嘴,感觉那股子淡淡的酸臭气依然萦绕在口腔,张请冬有些不愿意动,但考虑到李氏的脾气,还是强忍不适移步了。
到了主屋,只见李唐二人都已落座,见了张请冬,李侧福晋亲切地将其引到自己的左手边落座。
“几日不见,你气色倒是愈发好了,这阵子没顾上你,等明后天闲下来了咱们一并到西边的恩慕寺逛逛,那里的菩萨尤其灵。”
李氏在几年前曾陪着太子来过畅春园两回,对周围还算熟悉。
张请冬听罢感激道:“福晋为太后娘娘分忧,我怎好意思劳烦您。”
李氏听罢略有得色,放眼整个大清,同辈里能跟太后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个。
唐格格在旁边冷眼旁观,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口嘲讽道:“福晋怕是多虑了,有贵人领着,张妹妹哪里用得上咱们?”
太子临行前嘱咐两人多照顾照顾隔壁的几位公主,结果这么多天下来,双方始终不咸不淡。李氏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态度有了,太子也就是那么一说,只要维持关系释放了善意,任务就算完成了。但唐格格不一样,安身立命的孩子没了,现在太子又不来后院,眼看有了张请冬这么个新人,为了维持住丈夫的心,自然要做出点业绩来。所以对公主们尤为上心,然而对面却无动于衷,反而与对头玩到一起去了,如此怎能不令她生气。
而面对唐格格的愤怒,张请冬没有任何感觉,毕竟平时太子后院这帮人说话就阴阳怪气的,谁能知道她是真生气还是只想讽刺自己两句。应对太子李氏这两个顶头上司已经够累了,至于其他的恶意,张请冬就靠自己的绝赞钝感力省略过去。
李氏在旁暗中冷笑,她这些日子早就看唐氏不顺眼,明明是太子交给自己的事,这贱人越俎代庖,不够她忙的。事实上,张请冬与对面交往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了,不过为了气唐氏没阻止,反而推波助澜,如今结果也是喜人的。
不光打了唐格格的脸,还让两人彻底结下了仇,左右自己侧福晋的地位稳如泰山,底下人斗得越厉害她越高兴。
思及此处,李氏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见张请冬只带了荷香一个宫女,随口道:“齐嬷嬷这一走,你院里空了许多,要不要我派个丫头过去伺候?”
齐嬷嬷这几天请假归家,她终生未嫁,族里为其过继了个儿子,最近正是她儿子娶亲的大日子,所以打算回去住一段时间。临走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大堆,最后还是张请冬保证肯定不会出岔子,方才离去。
张请冬哪怕心再大也不敢用她的人啊,连忙摇头,表示自己这边完全够用了!之后为了防止对方再提此事,只低头一个劲儿扒饭。
畅春园物产丰富,这还不到秋天,就有山楂金桔制成的甜品,秉着能“吃好的吃贵的不吃免费的”这种穷人心理,她暗示荷香能夹多夹!
荷香领命,手挥舞得飞快。
然而许是上午那碗东西喝顶着了,吃了一会儿,就觉得某股怪味儿从下往上返,接着嘴里泛酸。张请冬心知不好,连忙推开布菜的荷香,跑到院子里,“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唐格格面色铁青的放下筷子,嫌恶道:“人家在这儿吃饭呢,她可倒好,福晋,这么不像话你总得管一管吧,否则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们毓庆宫……福晋?”
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氏呆坐在原地,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李氏回神,面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唐格格“这山楂金桔你动过吗?”
“自然没有,”唐氏皱眉,“全让她吃了,这么酸,也不怕倒牙。”
等等……酸?
唐氏猛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道:“不会吧?”
“算算日子,倒也差不多。”李侧福晋语气平静,实际上袖子里的双手已经要攥出血来了,“况且瞧着张妹妹这段日子丰盈了不少,很有几分女人怀孕的样子。”
“确实,我观她除了早晚膳,每天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之前一个人吃了三份水晶肚,若是双身子,一切就说得通了。”回想到对方的饭量,唐格格瞬间被说服。
已经在心中盖了章的李氏不再犹豫,请了随行御医为张请冬诊脉。
张请冬好不容易缓过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被带到一个小单间,隔着层薄薄的竹帘,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药箱,在太监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曾经目睹过唐格格大出血,从对方打扮能分辨出是御医。张请冬也没多想,毕竟畅春园贵人多,可能李氏怕自己得了什么病传染给周围,等老人见完礼后依照其话语将手臂伸了过去。
手指搭在对方的脉上,御医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事实上,靠把脉判断怀孕与否本身就有很大可能误诊。张请冬方才刚吐了两场,又急匆匆转移地方,心跳脉搏比较快,有些像“滑脉”,而滑脉就是孕期的现象之一。
老大夫有些摸不准,又叫过荷香,询问最近格格月信是否来了?
原主本身年纪就小,体型瘦弱还伴有轻微营养不良,进宫前几个月才刚来月经。之后又生了场大病,虽然起死回生,但身子终究尚未养好,姨妈也始终没回来。张请冬上辈子这东西就不准,也没怎么在意。
若是齐嬷嬷在这儿,定然知道御医的意思,会再三询问后一五一十地告知。偏偏留下来的是荷香,整个后罩房除张请冬外心最大的人,听此直接了当道:“没来,我们格格快两个月没来了。”
御医心领神会,综合起来觉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为了防止人多嘴杂,并未明着告知张请冬,只开了两副保胎药便走了。
张请冬不明所以,但健康没问题就行,高高兴兴地让荷香去膳房把药煎了。
……
深夜,乾清宫。
白天奋斗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与大臣们协商完,安抚好受洪灾的流民后,胤礽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批改奏折。
原本心情还不错,然而等收到前线的战报之时,脸彻底黑了下来。
大清这次行军不算顺利,原本草原的夏季不算太热,结果今年不知怎么了,气温奇高,许多将士都中暑了。仗打得不好,身边人又一个接一个倒下,导致清军心浮气躁的,不知从何时起,太子命硬克周围一切的言论又重新浮现出来。
这还不算完,大阿哥胤禔带着一队人马取远处巡逻,结果机缘巧合与噶尔丹的某支送信的亲卫相撞,不光缴获了信件,还将对面全灭,使得军中上下一片叹服。
说到底,满人以武立国,想要真正获得八旗子弟的尊重,还得靠军功。这一点哪怕胤礽处理再多政务,办了再多漂亮的差事也难以弥补。
默默合上奏章,胤礽继续批改下一份。
冯鹏在旁边噤若寒蝉,作为太子身边最得力的,他非常清楚自己主子的性子。碰到让其不顺心的事儿,要是当场发作出来,那只不过挨顿骂,你要是运气好,太子气消了说不定还能从某处找补。可他要是没发火,反而平静如初,可真就是大事儿了。
正当他想着尽量缩小存在感不被注意到之时,突然,自己的小徒弟快步跑了进来,小声知会道:“冯总管,侧福晋那边儿传来急信。”
冯鹏连忙接过上前禀报。
胤礽挑了挑眉,畅春园那边要是有大事也应该走正规路子,李氏这般来找肯定非要紧的,于是也不着急,端起旁边的参茶抿了一口,让下面人念。
冯鹏领命,打开信粗粗浏览了一番,之后面露喜色,大声道:“奴才给爷道喜,侧福晋在信上说,张格格有身孕,已经要两个月了。”
“噗——”胤礽一口气没上来,茶水喷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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