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警察看了一眼,“两个小同学,你们是同班同学吗?”
方臻道:“不认识。”
“不认识?”
“可是我看另一个同学,对你了解还挺多的,”警察呵呵一笑,“真不认识假不认识?闹着玩呢吧?”
方臻打听,“对我什么了解?”
“他说你应该被那群小混混缠了挺长时间,身上有很多伤,”警察通过后倒镜,也观察他们的神情,“就算不认识,他应该也观察过你。”
方臻“哦”了一声,“是吗?他还说了什么?”
警察笑呵呵的,“人家就在你旁边,你自己问不就行了?不过我倒是想知道,许同学家里是不是有律师?你对这块看起来很了解。”
许风酿清咳:“没有,只不过家里能经常接触到律师,稍微有一点了解。”
方臻眼中的狐疑越来越多了。
在他梦里,许风酿处理事情的手段显然没有现实里圆滑……
警察八卦:“那你家里做什么的?我看你这孩子家里教育的不错,十几岁的人比三十多岁的都沉稳,我到时候跟你爸妈取取经。”
许风酿:“……就是普通做生意的,我也没那么沉稳。”
“我也有好奇的,”许风酿话锋一转,“今天那么多人,方同学是怎么把那些人都打倒的呢?”
警察也来了劲,“说起来我也觉得厉害,方小同学,你是不是练过?”
方臻也清咳:“那倒是也没有……我就是被逼急了。”
“被逼急的人那么多,很多人根本把握不好分寸,有些人反抗之后又被摁在地上打,要么防卫过当出大事,”警察道,“但是我看你下手很有分寸啊。”
方臻也汗流浃背了。
他余光瞥许风酿。
许风酿依旧看窗外风景,战火成功转移后,就不再参与群聊。
车灯隐约溢进车内,许风酿的脸莹白透亮,神情透出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一瞬间方臻恍惚了一下,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许风酿。
他们两个,以前也有过同坐一辆车的经历。
那时候学校组织夏令营,方臻爱凑热闹,就去了,没想到许风酿居然也参加,而且那个夏令营的老师不知道他们有恩怨,第一天把他们俩安排在了并排。
上车后,两人相看相厌,方臻在外座戴上眼罩睡觉,许风酿在里座戴上耳机听歌,头一天在方臻的视线里,永远只能看见许风酿的脖子。
那时候大巴车上太挤,他们隔不出大裂谷的距离,方臻往他们中间放了一串葡萄。
他没交代压碎葡萄有什么后果,因为他们两个都没越线。
第二天方臻就找老师换了位置。
忽然,警察在过一个拐弯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身向□□斜,方臻没来得及拉扶手,身体直接向左歪去。
两个间隔快有半米的肩膀,紧紧挨在了一起。
方臻被撞得骨头痛,“哎”了一声,抬头时,许风酿正好扭头看他,方臻的额头再次撞上他下巴。
柔软中包裹着硬硬的骨头,肌肤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臻捂住头,眼眶都红了,许风酿下巴同样红了一块,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上的疏离感如烟雾般散去。
警察连忙道:“哎呦不好意思,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辆三轮。”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警察的责任感使他忍不住对三轮车说教。
车内瞬间安静。
“你……你……”方臻倒打一耙,揉着额头,“你不知道躲啊。”
两人之间的距离,彷佛被什么给打碎了。
许风酿反唇相讥,“一个东西忽然向你砸来,正常人都得反应几秒吧?”
方臻呵呵一笑,“我就能躲开!”
许风酿道:“你喜欢吹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喜欢吹牛?”方臻气得瞪眼,“算了,我都懒得说你。”
许风酿轻哂,有股嘲笑的意思,“你每次说不过别人就这样。”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几分钟。
许风酿率先开口:“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早就看出来了。”
方臻不甘示弱,“我当然早就看出来了!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这几天我耳边全是关于你的传言,但每次看见你本人,又和传言差那么多……”许风酿道,“傻子才看不出来吧。”
方臻道:“……”
虽然但是,他怎么总感觉许风酿在暗讽他。
“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方臻道,“你在厕所里出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看出来的时间还是比我晚!”
许风酿眯了眯眼,“你确定你看出来了?”
方臻嘴硬,“当然!”
许风酿也没拆穿他,没说刚刚借着警察的嘴试探他的人是谁。
两个人一对上,三十岁成年人瞬间化身小学生,斗嘴的内容无聊又没逻辑,让别人看见,估计会大跌眼镜。
警察终于教育完开三轮车的老人,回到了车上。
刚一开门,就感觉到了里面凝滞的气氛。
这俩人跟刚吵完架似的。
——比他走的时候还要糟糕。
他是看出来了,这俩小同学肯定认识,不仅认识,可能还有什么过节,但是心地又挺好,哪怕有过节也愿意互相帮助。
警察坐下,“开三轮车的那个老人耳朵不好使,耽误了点时间……我们这就走。”
警察拉着一车的沉默走了。
先到了方臻家,方臻马不停蹄溜了,似乎不想再和许风酿接触一秒。
车窗半开,许风酿目光淡淡地停在他的背影上。
“哎?这小同学是不是落下了东西?”警察惊讶一下,“我看好多学生把书包看得比命都重要,他倒好,命都不要了。”
许风酿拎起方臻的书包,正好能在这里下车,“我去送,您回局里吧。”
警察:“那你怎么回家?”
“我家里有司机,可以来接,”许风酿道,“您跟着我回家,反而很麻烦。”
警察明白了,他看许风酿周身沉稳可靠,并没有方臻那么浮躁,放心道:“那好。”
方臻快走到家门口才发现书包不见了。
他“卧槽”了一声,连忙下楼,在小区门口和许风酿撞正着。
方臻的脚步放缓了。
许风酿抬起胳膊,隔着一两米把书包扔给他,方臻精准接住。
夜已深,小区里没几户亮灯,连路灯都熄灭了,沉默时整个世界都安静,耳边只能听见夏虫低鸣。
眼见许风酿想走,方臻叫了他一声:“许风酿!”
“嗯。”
“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兜圈子,有什么说什么,”方臻道,“今天该……谢谢你。”
“谢谢”两个字似乎难以启齿,声音比小虫子还小。
许风酿知道,方臻能说出这两个字确实不容易。
“但是,”方臻道,“我们算开始新的一生了吧?这几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没忍住在论坛怼人,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又扯一起。我们出事前,我曾经说过,如果能重来,要天天碾压你……也是我嘴欠,说着玩的。”
“什么论坛?”许风酿越听越迷惑,鲜少听见他这么郑重的语气,“你嘴欠,所以呢?”
“论坛的事你不用管了!”方臻连忙制止,“所以……我真正希望的是,不再和你扯上任何的关系。”
许风酿许久没有说话。
方臻被他的沉默给弄得有些不上不下,“你怎么了?怎么忽然间不说话了?”
“不想和我扯上关系,”许风酿道,“说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样。”
方臻:“你!”
许风酿道:“好啊,我们以后依旧不认识。”
明明是方臻提出来的,但是他听见许风酿答应这么干脆,居然有些不爽。
方臻还想说什么,许风酿已经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方臻手上的书包莫名沉重不少,整条街只有他的脚步声拖拖拉拉。他站在原地,望着楼上他破破烂烂没开灯的家,脑海中出现的不是今天的小混混,竟然是梦中他朝着许风酿扑过去的瞬间。
不过现在,许风酿不是那个许风酿,而他也不是那个懦弱的方臻。
今天在知道许风酿和他一起穿来时,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秒钟,他是开心的。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人也不在,这几天他拒绝想家人相关的事情,而许风酿这个熟悉的人,令他忍不住再次想象家里人发现他出事后是什么境况。
应该是崩溃的。
但崩溃之后,他们的生活应该很快就会回到正轨,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而他既然也捡回来一条命,也应该好好生活。
应该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吧?
方臻也不太确定。
他难得叹了口气,有点疲惫地往单元门走。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道嘹亮的女声,高声惊呼着:“头上!头上!”
方臻抬头,瞳孔一缩。
他反应极快,迅速后退半步,花盆“砰!”一声巨响,在距离他十厘米的地方四分五裂,只差一点就能砸到他。
方臻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向上看。
花盆完全不知道从哪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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