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出局
三天的寺庙之旅很快就过去了,程砚靳动作飞快,借着要看房的由头跑出来好几次,陪着她很快将房子定了下来。
一切似乎都拨回了正轨,林琅意回到应山湖投入日常的工作。
大宗市场将资金的事全部解决了,因为应山湖的珍珠本就是选育后用相当成熟的技术进行养殖的,在第三方机构检验时综合评分遥遥领先,更别说林氏原本就在珍珠行业有一定的知名度,珍珠行业协会的会长许笑珊也来见了林琅意几次,表达了请她入会的意向。
林琅意与许会长喝了几次茶,聊的仍然是珍珠销售和市价的问题。
“我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联合高校举办了设计大赛。”林琅意将活动策划书摊给许会长过目,“马上就是大赛评选截止日了,会长如果有兴趣,可以来观看。”
许笑珊浏览了一下参赛作品的网络投票,笑着说:“还是年轻人能碰撞出更多的灵感,我看着这些设计都挺漂亮……到时候我瞧瞧,让宣传部门也写个信息稿,宣传宣传,以后第二届、第三届,就能囊括更多的高校、机构以及个人设计院。”
林琅意欣喜之极,当即表示了感谢。
大赛评选邀请了不少行业中的专业老师、进出口博览会的特邀展销商和部分品牌的顾问,许会长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还帮林琅意从中协调,说会帮她租一个极富有调性的场地。
林琅意忙着对接各方人士,听闻许会长如此安排,当然放心,可是等场地布置图一拿到手,她瞪着上面“金沙溪岛”四个大字,久久说不出话来。
偏生许会长还在百忙之中记得上门给她解释:“这地方我们本来想举办下一届世界珍珠发展论坛的,因为之前其他黄金或者玉石产品曾租过公馆,但是应元并不经常对外出租,比起珍珠,其他首饰类目占珠宝行业的比重更大,所以一般都轮不到我们。”
许笑珊激动得眼尾都挤出深邃的沟纹:“但是这一次,是应元方面主动联系我们的,我昨天刚跟他们小原总吃了个饭,这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他们说船只方面也可以放心由他们那边安排的。”
林琅意老实巴交地坐在一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坚定地洗脑自己这是出自合作伙伴的一根橄榄枝, 跟她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不要自作多情。
评选日当晚,林琅意穿着一身利落的西装和包裙套装,项链耳环全是珍珠饰品,作为主办方坐在第二排的走道边。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一身西装革履的原楚聿与几方展销商和资深品牌顾问握了手寒暄几句,相当自然地以嘉宾的身份坐在了她身后。
“您这份席签也该做,还应该去第一排,”许会长和蔼地客套,“大宗市场让我们珍珠也上桌吃饭了,这都多亏了应元。”
“您客气了。”原楚聿左手的袖口微微卷起一节,露出上面那串月光白的珍珠手绳,他得体礼貌地向许会长表示了应元在大宗市场初战成功后接下来会重点关注珍珠的意思,两个人相谈甚欢。
“林小姐,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小原总,年少有为,”许笑珊被原楚聿铺开的未来蓝图说得笑不拢嘴,立刻拍了拍装聋作哑的林琅意唤她来见人,“原总,这位是应山湖林氏珍珠的林大小姐,她也厉害,一个女孩子能扛起这么大的生意。”
原楚聿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将视线投在她那张清丽的脸上,他对着她笑得温柔又端净,那双专注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着如水流光,琼枝玉叶一般矜贵地与她握手:“林小姐。”
林琅意在场面上自然不会拂面,也落落大方地与他一握:“原总。”
手心被人轻轻握了一下,离开时却意惹情牵的,拖拖拉拉黏黏糊糊。
他几天没找到跟她说话的机会,这下一见到人更是忍不住,碍于许会长在场,只能冠冕堂皇地问:“林小姐,能不能跟我介绍一下今晚参赛的作品?”
你就装吧!
林琅意不能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自己的不专业,更何况这些高校学生的作品本就是她一直在跟进和鼓励支持,在许会长欣慰的目光下,她只能硬着头皮随便指了网络投票上暂时列居前三的作品给他讲解。
她在介绍第一名时原楚聿还认真地倾听并提出了一些疑问,虽然那悠悠打转的目光一直缠绕在她脸上,可到底一心二用的本事过硬,最后还能不遗余力地夸赞了一下那位学生精妙的构思。
到了第二位,林琅意正要开口,原楚聿忽然将彩印的图纸往后翻了一页:“这位不太符合我的审美,我们直接看第三位吧。”
林琅意愣了一下, 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跳过了池疏的作品,转而兴致不减地重新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而后态度端正地问她有关第三名的一些问题。
可是他跳过了作品,没跳过人。
池疏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看上去还算崭新的衬衫和西裤,他人太瘦,四肢纤长,皮肤白到毫无血色,这些正装穿在身上有一股楚楚可怜的伶仃纤瘦感。可偏生他那张清秀的脸蛋因为今天要上台领奖,还化了很淡的妆,倒是有两分唇红齿白的小郎官模样。
他见到林琅意,懵懂局促的表情一收,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如往日一般飞奔过来问好,眼角余光猛地刮到一旁看不出喜怒的原楚聿,立刻动作很大地往后缩了下肩膀,唇边的笑也一点点撑不住,最后无力地落下去。
他的情绪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林琅意想要不注意都不行,她见他虽然面向自己在打招呼,可明里暗里都在拼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偶尔偷偷看一眼原楚聿,立刻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怕得不行,只低垂着脑袋一副恹恹的样子。
她有些奇怪地跟着往原楚聿那儿看了一眼。
原楚聿并没有看向池疏,他神色自若地翻阅着那几张作品介绍,手指点在图纸上,全神贯注的,脸上还绽着欣赏的褒奖微笑,看起来毫无异常。
林琅意没看出点什么猫腻,又抬起头望向池疏,他咬着嘴唇,手臂居然有点轻微哆嗦,可一对上她的目光立刻努力扩开一个笑,眼睛雾蒙蒙的。
他想要靠近几步,却频繁偷瞄原楚聿,最后隔着几米的距离不敢再接近,只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注视着林琅意,露出一个小心翼翼却强装坚强的笑,说:“琅意姐,我今天的衣服是学校对面租的,我室友说可惜我太瘦了有点撑不起来,但如果码子再小一码的话裤长不够——”
他说到一半眼睛往边上瞟去,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猛地噤言。
那句话断得太过于突然,他脸上发白,突然就侧着身子退开了两步,像是一只犯错后即将被落下棍棒的害怕的小狗。
林琅意简直摸不着头脑,池疏那副吓坏了的模样她从未见过,她再次疑惑地往原楚聿那里看了一眼,对方依旧一切如常,将手中的纸慢吞吞地翻了一页过去,根本没有搭理池疏。
她只能按下心中疑虑,对池疏宽慰道:“没有,很精神,瘦也有瘦的好,穿衣服不挑,男的白幼瘦怎么了,男的也可以白幼瘦,短视频中的一条赛道。”
池疏点头如捣蒜,小声:“我一直想像您的未婚夫一样,如果有漂亮的肌肉就好了。”
哦对,上次程砚靳喝醉那次,视频里彼此见过的。林琅意点头,公正点评:“他身材确实不错,可圈可点,更符合大众审美,但是那得基因和后天共同作用,比较难。”
没听到想听的话,池疏又咬了下嘴唇,眼神有点落寞。
身旁的纸张被接连翻过,“哗啦啦”作响,最后全部合上,林琅意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一扭头,看到原楚聿也默然不语地撩起眼皮盯着她。
林琅意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恰好有人找,她立刻丢下他,在座位上转了个身与别人沟通起来。
原楚聿从她的身上收回目光,转头望向池疏。
池疏已经完全没了方才那胆小瑟缩的模样,他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林琅意,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哪怕是瞧着她皱着眉,全然投入在工作中,指着介绍词上印错的评委抬头在强调纠正的干练模样也看得挪不开眼。
他无声无息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瞳孔一动,往原楚聿那里阴着眼看了一眼。
一看到他,池疏的表情立刻变差一瞬。
贱人。
原楚聿就坐在她背后,那双对着她缀着笑意的眼睛在面对池疏时一点点压下来,他冷淡地扯了扯嘴角,一如既往地压着睫无声警告这个秽土转生的初恋学人精。
林琅意与人说了一半还旋身转回来问原楚聿要笔,他脸上的表情切换得无比从容自然,挽唇微笑着递过去,斯文矜贵得不得了,间隙时余光对上池疏探究的目光,懒得再搭理他。
池疏盯着两人短暂的交际,判断不出来。
原楚聿桌子上没有席签,除了待在林琅意身旁当一朵绿叶,其他时候都非常低调,没有镜头,没有上台发言,没有大肆社交,将整场举办方的风头都落在她一人头上。
所以池疏便不能从中直接得到一个解释,为什么刚才第一眼看到林琅意的时候,她正在与“林向朔”握手。
他心里弥漫起一个荒唐的猜测,可是又觉得那未免太狂妄,毕竟这位“林向朔”那晚来教训他时,气焰嚣张到令人发指,根本不怕别人发现他的底细。
通常情况下,不应该躲着藏着吗?还是说,是他想多了,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
评选进行得相当顺利,总体排名与网络投票稍有差异,池疏最后果不其然得了第一,他设计的款参考了克里诺林风格,珍珠宝石与金银丝层叠组成了奢华繁复的皇冠,颇有中世纪欧洲油画贵妇人的风格,相当重工梦幻。
第二名是一整个宿舍的女生共同制作的珍珠串起的成套纯欲风格的服饰,从皮革珍珠头饰到项圈,再到叮叮当当的流苏内衣款和腰链,最后是鱼骨支撑的珍珠裙,一整套穿戴在请来的模特身上,像是高定场上吸睛的秀款。
第三名是袁翡的作品,她虽然性格内向,可是艺术审美和动手能力都非常优秀,她设计了一整棵珍珠迎客松,白瓷矮口瓶上的造型树是天然崖柏,每一根枝条皆用铜线捆扎后再用黑棕色蜡油填色,无数天然淡水珍珠叠簇成花团,再用进口金线包边,风流雅致。
第一期的参赛作品质量超乎想象的高,出席的各位老师和行业专家都给予了较高的评价,许会长在台上总结陈词时万分感概,甚至湿了眼眶。
应元方面还请来了不少旗下的媒体,出稿迅速且摄影照相技术专业,除了协会本身的官媒公众号信息稿以外,在各类平台上也进行了宣传报道,可谓是事前事中事后都周到。
林琅意今天来到原楚聿的地盘本来还警惕地想着他是不是想搞些小动作,可他今天所有的社交都非常沉稳得体,与平时并无什么区别,与她之间的交流也全是正事相关,让林琅意吊起绷紧的那根弦慢慢放下。
很好,很听话。
得奖的作品和作者都被相关品牌方负责人喊去面对面沟通,珍珠协会做东,各品牌方参与,应元背书,林氏应山湖承接主导。
林琅意与得奖作品都签订了合同,将会进行线上线下定制销售,并与作者进行比例分成。
她在镜头前与各合作方拍了不少照片用以后续稿件素材,等到差不多一轮拍完,原楚聿站在台下冲她微微笑了一下。
他镇定自若地抬腿拾级而上,并肩站到她身边,这一整晚终于留下了唯一一张照片。
非常商业、礼仪,毫不越界的一张合照。
“应山湖生意兴隆,前途无量,你该让家里看清各方是认你,还是认你哥哥。”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朵上,她的睫毛微微一动,偏过头看向他。
他凝着她的眼睛,语气平稳却有力:“反正,应元是认你的,包括应元所有的合作伙伴。”
“来,看镜头。”摄影师呼唤着比了个手势。
林琅意转回脸面向镜头,稍顿,头稍稍往他那里偏了偏,露出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
*
一切都很完美,很顺利,结束之前,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的池疏突然出现在林琅意不远处,他脸上湿漉漉的,像是刚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此时人已经快散场了,林琅意一眼就看到了他。
也看到他潮湿的面颊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
她停住脚步,眉头紧紧皱起:“你怎么了。”
池疏眼眶也红红的,面目憔悴,整个人越发惨白得像是鬼。他抽噎几下,抬起哭肿的眼皮小声说:“姐姐,哥哥好像不喜欢我。”
“谁?”林琅意皱眉,“哥哥?”
“嗯啊,”他透过泪眼朦胧的眼睛望向她,却把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哥哥刚才把我领到卫生间,直接给了我一巴掌,让我别痴心妄想。”
林琅意根本听不懂什么跟什么,满脸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疑惑:“哪个哥哥?什么痴心妄想?”
他轻微地眨了下眼,心里有了答案,偷偷抻了下脖子往原楚聿那里看了一眼,又变回之前避之不及的样子,怕得不行。
林琅意顺着他的目光往原楚聿看去:“哦,这个哥哥,他怎么可能打你?”
池疏不声不响地站在她面前,为了上台而用发胶梳起来的刘海也惨败地掉下来,遮住一点眼睛,使得眼下两道浅浅的泪沟看起来尤其脆弱。
他左脸上那个鲜红的印子因为冷水一激越发狰狞,他就这样看着她,眼圈里又涌出泪花,只默默地往下掉,一句哭腔都不敢泄出来。
“他说你痴心妄想是什么意思?”林琅意身上没带纸巾,摸了一遍也无能为力,只好领着他再往洗手间走去。
他跟在她身边,看她边走边往耳后别发丝,耳垂上因为佩戴了大重量的耳饰而有些微微发红;看她为了做事爽利而将戒指转了一圈,让那粒钻石藏进手心,素圈朝外;看她难得踩着细跟高跟鞋,后脚处被磨出了一点红……
肯定很痛吧,好想帮她揉一揉,耳朵也好,脚跟也好。
什么都好。
他的目光始终无法从她身上扯下来,舌尖在口腔内侧舔了舔,尽管几次漱口,里面淡淡的血腥味还消散不掉。
刚才对着镜子抽耳光的时候太用力了,嘴唇也不小心咬破了,但是真好,光是这样跟她走在一起都觉得幸福得要死掉了。
该怎么让她看见自己肋骨上的纹身,在稍突的骨头上,纹的名字缩写,需要在洗脸的时候打湿衣服吗?
真想让她知道,又怕她知道。
还想告诉她,自己最近一直在节食塑形,争取让腰肢更纤细一点,又担心减到薄薄的腹肌都消失,所以另一方面一直在带器械练腹。
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穿戴刚才的珍珠腰链去直播的,就像她说的,另一条赛道。
还有,还有,他除了这次参赛的皇冠以外还做了不少其他的作品,如果她觉得可以的话,可以都拿走量产销售。
他想了很多,再一次将目光往她那儿黏,心里腾起无法言语的欢喜。
刚才哭的时候,也不知道哭得好不好看,对着镜子练了两周,眼球都发干,只能多滴人工泪液缓解……另外就是因为严格控制饮食,自己今天气色也不太好,不过好在化了妆,应该也没有太落了下乘。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脑子里一瞬间想起原楚聿那张女娲毕设的脸,顿时拧起眉阴沉了面色。
好想划烂他的脸。
“嗯?” 林琅意见池疏久久不回答,扭过脸又问了一次。
他立刻回神,唇角一落,将他早就在心里滚过千百遍的那番话理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嫁接成张冠李戴的意思:“他说我就凭一次金奖就想进林氏是自不量力,让我认清自己身家背景的差距,不要做白日梦。”
这话一出,林琅意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那缕夹在耳后的头发因此重新滑落,有那么一瞬间遮住了她投射过来的视线,让他看不真切。
“哦?他是这么说的?”
池疏适时落下眼睫,所有的动作在今天之前都已经排练得炉火纯青,他犹豫不决到下唇再次被牙齿咬出血,最后才勉强道:“是的,可是琅意姐,我只是想要进应山湖,我想要在你手下干一辈子,我……他那样说,我是真的有点难过。”“我看你今天一开始就很怕他,为什么?之前见过?”
池疏“嗯”了一声,压着嗓音道:“我其实不想跟姐姐你说的,因为那次哥哥也……但那次没动手,今天可能是看到我又出现了,所以生气了。”
半晌也没听到声音,他等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等不住,期期艾艾地提起一点眼角看向她。
林琅意停在原地没动,她的目光太有审判性,见他抬起头,她还往后退了两步,抱臂上下打量了他几巡。
“你说原楚聿对你动手?”
原楚聿。
原楚聿。
池疏在脑海中疯狂咀嚼这个名字,终于把它跟应元联系了起来。
他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困惑地皱起眉:“啊?他上次来找我,说他是向朔哥哥。”
“上次?哪次?”
“我手被机器割破那次。”
林琅意居然笑了一下,问:“然后对你说了这番话?”
他还没判断出最佳的回应,林琅意已然继续往后退了两步,斜靠在走廊墙上与他隔了大半个走道的距离,说:“池疏,你知道你今天得金奖,原楚聿一直在帮你说好话吗?”
池疏的额角微微一跳,某种一脚踩进陷阱被捕兽夹夹得动弹不得的不妙感觉骤然升起。
“签合同的时候,品牌方原本想要压价的,认为你的作品受众市场并不大,可真要当作收藏品也仍然不够格,所以……”林琅意摊了下手,“他一直在帮你疏通,你才能拿到那个合同价。”
池疏的表情剧烈变了一瞬,立刻将前因后果想通了。
胡扯,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根本不是原楚聿真的有多看得起自己,而是他故意在林琅意面前装出来的,表现得他有多无害似的。
因为他今日一看到自己就猜到会被揪出身份,也猜到自己绝对会报复心极强地去翻旧账,所以先行一步在林琅意面前为自己忙前忙后,装成好大一朵白莲花。
林琅意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仿佛能看进人心底, 她一字一句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他真的跟你动手了?”
反正在洗手间也没有摄像头,他特意跟着原楚聿前后脚进的。
林琅意眼神冷淡:“我去叫他过来跟你当面对峙?”
池疏脸上表情变幻几许,最后还是摇了下头,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噎噎咽咽道:“他确实说了那些话,我又怕又委屈,一边抽自己表诚心一边辩解,可是姐姐我真的好委屈,我明明……”
“自己去洗把脸吧。”林琅意打断他的话,直起身往外走,“以后说话不要添油加醋。”
池疏下意识就想抬脚跟上去,可现在的情况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原楚聿居然会先下手为强,还是这样以退为进的法子,导致他从一开始就跳进陷阱去了。
脸上红肿处有些破皮,眼泪滑过时火辣辣地疼,池疏扭头看向走廊里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尽头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等在那里。
原楚聿右手浅浅地插.着兜,他平日里站姿坐姿都挺拔卓尔,鹤立鸡群一般带着微不可见的淡淡反感,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尤其矜贵显位。可他现在背脊稍弯出一个随性的弧度,半倚着墙目不转睛地冲林琅意荡开一个温柔的笑,而后跃过她的肩膀,漫不经心地朝池疏瞥去一眼,唇边笑意扩大,有几分胜利后悠哉惬意之感。
“都结束了,回去吗?”原楚聿迎上几步,也不管走廊那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只顾着林琅意说,“我刚才先将专家老师们都送上船了,你放心。”
林琅意偏头看他一眼。
他之前在山上时还对她表露出如此主动的攻击性,让她本来都做好了抗拒到底的准备,可这人自打崂山寺三日游回来后突然就改变了方针,开始一本正经地服务她于各种生意场和资源投送了,其他半点逾矩暧昧的行为都没有,让她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但说他回头是岸了吧,偏偏,他最近出场得太频繁了,简直是将“以权谋私”这四个大字刻在脸上,还是昂秀挺胸地骄傲地刻在脸上。
但该死的她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钱啊!资源啊!不要吗?!
“出货的速度你不用担心,刚才许会长也说了协会里会统一协调联盟,之前大宗市场上定价权不也在你手里?可以合作出品的。”原楚聿带她上船, 居然还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双平底半拖放在她面前,“脚疼吗?红了。”
林琅意顿了顿,被他这套正事中间夹杂一句私事的组合拳打得没转过弯来。他已经非常自如地屈膝半蹲在她面前,一手捧住她的小腿,另一只手直接帮她脱下了高跟鞋穿上半拖。
船上没有其他人,这是一艘偏小的私人游艇,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林琅意往回缩腿,他的手指还按在她小腿骨上沿着经络慢慢往下按揉,见她挣扎,还要仰着头,那密而长的睫毛随着船体一晃一晃,无辜又贴心地问她:“腿不酸吗?”
林琅意以攻为守,拨开他的手:“林向朔你给我按腿这不太好吧?”
原楚聿缓慢地眨了眨眼,也开始春秋笔法:“那天,是程砚靳给我打电话。”
林琅意看着他,继续等他后半句话。
他斟酌片刻,脑子里将接下来那两三句话修修改改,提醒道:“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池疏当时多次提到他上上届的学生会会长,似乎对他的事了如指掌,你平时与池疏打交道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林琅意的眉头轻轻蹙起,稍顿,直接道:“看看有什么不影响人前程的品牌方,能内推的话让池疏去试试吧。”
那就是不打算把人留在应山湖了。
原楚聿的眉眼彻底舒展开,像是含了一层光华流转的月泽,答应了下来。
他想继续跟她再说说话,一整晚,他都坐在她背后望着她,手中的中性笔在指间缓慢地滚了又滚,抬眼就是她临时松松束起的辫子,点头时乌发会一下下轻蹭过纤细白皙的脖子。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但他知道他有多想让她转过头来,再问他借一支笔。
三四个小时,他都没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哪怕只是公事也好。
本以为现在终于能得偿所愿,可难得的二人相处时间,哪怕只是那么一小段路,林琅意也不完全属于他。
她先后接了几个电话,原楚聿一直在旁边偏着头安静地看她与对面协商说明,直到船悠悠荡荡快到达目的地了,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掐着这最后的时间与她聊聊天,可她只轻轻地瞟他一眼,食指按下屏幕中的拨号键,很快熟悉的微信电话铃声响起。
是节奏感非常强烈劲爆的爵士音乐,原楚聿眼睫微动,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帘,头顶的灯光将他睫毛的影子拉长,像是被主人偏心对待的小狗,他只有临期的干粮,可对方却能被主人抱在怀里拥有一整条火腿肠。
电话接通,程砚靳的声音即使隔着空气都那么响亮,林琅意一手拿着手机,弯下腰,另一只手重新换回了自己的鞋子,然后将那双半拖整齐收好放入鞋盒,冲他点头致意了下感谢,起身站起来往外走。
她的高跟鞋“哒哒” 作响,而后门一开,猎猎疾风瞬间灌进来,她背着身将门关上,也阻隔了所有的交谈。
他依然坐在原地,双手虚虚交叉着放在腿上,背脊微弓,沉默地看着地上的鞋盒。
船到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其实还是很聪明的,审时度势,知道紧了之后要松,不能逼太紧,所以成天以公务的借口与妹宝相遇。
但是花再多心思,要还是不要,还不是妹宝一句话的事。
接下来,程要开窍喽,三人转,就是要彼此都到了一颗真心示人却覆水难收的时候,才带感。
感谢在2024-08-1200:00:00~2024-08-1223:2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每天都在瞌睡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孑然78瓶;月亮、wait、良人不言、做蒂亚齐的狗20瓶;清让、夕辞、大口吃粮嗷呜嗷呜10瓶;真的吗??9瓶;碎域6瓶;68310520、呆驴5瓶;梦见一只烊、长江以南南4瓶;Dimple、哗啦啦啦啦星球3瓶;莺飞草长、艳0310、数据科学与大数据技术2瓶;胡萝卜、噠宰賽高、雑多非合理愛、嗝儿、折纸为鹤、男非c不配活、沐橙、喜洋洋、山行记、mmmsmile、弘樹、hhhhh、我和钱可是纯爱哟、谁不爱柚子啊、不居小婕、小狗榴莲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