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躲了出去,去铺子里看一看,已近年底,各个铺子的掌柜都要同东家禀告今年一年的事情。
父亲去后,家里一直由二叔代管,谢昭宁得到老夫人的认可,慢慢地开始接手铺子里的事情。
二叔谢涵明里暗里说她不该管这些事,家里有他就足够了,但她有老夫人的支持,又是家中长房长子。到时候家业都会是她的,二房的那一份绝对不会超过大房的。
家业一直都是长房掌管的。
铺子里走动一圈,带了一箱子账簿回来了。
回家之前,先让人打听秦晚晚走了没有。
谢昭宁一直等,等到天黑,秦晚晚回家了,她才回府。
刚跨过府门,门人匆匆上来,“大公子,七姑娘说让你回来后过去一趟,等您一起吃晚饭。”
吃饭?
谢昭宁摸不透姑母的意思,还是听话的匆匆过去。
家里这个时辰都吃过晚饭,老夫人都该睡了。
顾昭宁入府,厨房就将热好的饭菜送过去了。
她人到了,恰好开始吃饭。
谢昭宁心虚得慌,瞅了一眼食案后清冷的女子,主动行礼:“姑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谢蕴换了一身湖水小袄,端庄雅致,素净的面容透着几分病气。
她眼神示意谢昭宁坐下,自己拿起筷子。
少女风尘仆仆,发丝乱了几分,遮掩了眉眼,红唇如绘。
谢昭宁坐下,唇角动了动,谢蕴慢慢抬眼看她:“躲秦晚晚?”
秦晚晚离府一刻,她就回来,不是躲是什么。
谢蕴唇角微微一勾,带了几分坏,清冷的面容露出几分莫名意味的笑,仿若邪魔,“你不喜欢秦晚晚?”
“不喜欢。”谢昭宁无奈,“姑母,您说,我若不娶妻,可成?”
“不成。”谢蕴夹起一块鱼肉,淡淡道:“你坐不稳家主之位的。”
没有孩子的家主,二房做梦都要笑醒了。
谢昭宁往嘴里扒拉一口米饭,快速吞下,直接问姑母:“您怎么还不成亲?”
“我不会成亲的。”
“可是祖母备了好多男子的画像。”
说完,谢蕴冷静的眼眸骤然一沉,微微眯住,露出几分危险。
说错话的谢昭宁缩着脑袋扒拉米饭吃,她想说的是姑母快二十七八了都不成亲,自己才十七,慌什么呢。
谢蕴凝着少女:“你祖母备了哪些人的画像。”
“我不知道!”谢昭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蕴放下筷子,“谢昭宁。”
“我说、我说,张家的张公子、李家的家主,他是个鳏夫、还有……”
谢昭宁一口气说了十几个人,牙齿打颤,最后道一句:“和我没有关系哦,我就看一眼画像,我觉得他们配不上姑母。”
反应很快,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谢蕴笑了,“你觉得谁合适?”
谢昭宁义正词严的拒绝:“谁都配不上姑母。”
谢蕴眼睛微微一眯,眼中尽是嘲讽,“小心你祖母打断你的腿。”
“姑母,我算是和你一条船上的人吗?”谢昭宁也放下筷子,微笑着望向对方,“我以为我们坐在一起吃饭,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不得不说,谢昭宁的思绪转得特别快,轻易间,就将难缠的姑母谢蕴拉倒自己的船上了。
谢蕴吃不下去了,面前的少女就是一条小狐狸,她嗤笑一声:“是吗?要看你的诚意。”
“在江州,姑母想做什么,我都会帮助您。我的同窗好友、我的朋友,比起二叔,丝毫不差。江州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姑母的船丢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回来,您如今是孤掌难鸣。”谢昭宁的声音很轻,仿若靠近耳边轻轻低语,贯穿耳膜,一下说到心坎里。
谢蕴望着那张素净的脸,不容小觑啊,果然老夫人的眼光很好,长房的谢昭宁就是没有尾巴的小狐狸。
是女子也好。
她带回京城,做个贴心的左膀右臂。
“你、确实很聪明!”谢蕴夸赞一句,拿起筷子,“快吃,免得凉了。我喊你来,给你一个好处,我可以替你解决秦晚晚。天黑才回家,会着凉的。”
“姑母这么帮我,我当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您吩咐……”
“手上就有一个吩咐。”谢蕴直言,“我回来,一是回家看望母亲,二是带了陛下旨意而来。不急着告诉你,先吃饭。”
谢昭宁点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往上移去,落在姑母的面容上。
这位姑母,并没有母亲说得那般狡诈。
两人静静地用膳,屋内无声。谢昭宁也算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举止文雅,谢蕴更是如此,两人举止相似,吃饭都没有发出声音。
须臾后,两人同时放下碗筷,谢昭宁起身,“时辰不早,姑母休息,我先回去了。”
谢蕴点头,目送少年人离开。
其实,她看不上大夫人秦氏,心思多,爱计较,自私自利,没想到养大的谢昭宁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让人一眼就挪不开了。
谢蕴这回回来,也是想干预谢家家主一事的,二哥来信说谢昭宁胆小怕事,事事听母亲的话,无主见。谢家放在她的手中,让人担心。
如今看来,未必有二哥说得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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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已近亥时。
桌上放着秦晚晚送来的香囊,蓝色的,模样也算精致。她看了一眼,吩咐人收起来。
婢女彩月上前说道:“公子,您若不戴,表姑娘会不高兴的。”
“她高兴,我不高兴。我高兴,她不高兴,你选谁高兴?”谢昭宁眼刀轻扫,不容婢女置喙。
彩月不敢说话了,谢昭宁吩咐她退下去,那是母亲送来的人,大有监视之意。
谢昭宁不明白,她有什么让母亲放心不下的,处处监视,让人窒息。
梳洗后,谢昭宁躺下,灯火黯淡,她阖眸安寝。
今夜有些烦躁,闭眼就浮现姑母的容貌,一颦一笑,清冷典雅。
她烦不胜烦,蓦地坐了起来,好看的眼眸一瞬间染上几分冷意,耳边传来开门的动静,她随后又躺下。
闭眼装睡。
彩月走近,见到公子躺下,随后又出去了。
谢昭宁辗转反侧,睡不着也不起来。闭眼就想起姑母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有些烦躁。
一直折腾到天亮,她才迷糊睡了过去。
天亮后,老夫人就派人来找她,困意难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匆匆赶去松柏院,恰好见到老夫人与谢蕴用早饭,她行礼坐下,婢女添了碗筷,她觑了一眼姑母,随后拿起筷子。
谢蕴说:“母亲,我想去街上看,让昭宁陪我。”
“她不合适,我让你二嫂陪你。”老夫人想当然拒绝了,一个女子、一个半大孩子,有什么可说的。
谢蕴也拒绝,“二嫂不懂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又不是闺阁女子,也不是后宅夫人,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去县衙,她能陪吗?”
老夫人讷讷说一句:“那是不能。还是让昭宁陪你去。”她还想找昭宁办事了。
两人抢着谢昭宁,最后,谢蕴得胜。
用过早饭,谢昭宁陪谢蕴出门,临走前,秦晚晚又来了。
一句话吓得谢昭宁拉着谢蕴就朝后门方向走去,“姑母,快走,不然她会跟着的。”
临危不变的少年人吓得不轻,谢蕴被拉着走了两步,反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怕什么,我不喜欢走后门。”
两人说话的功夫,秦晚晚就来了,走近前还特意整理自己的衣裳,翩翩走近。
谢昭宁躲在谢蕴的身后,小心提醒谢蕴:“姑母,她可难缠了。”
若是个寻常姑娘,也不会吓得谢昭宁天黑才回家。
秦晚晚走近,谢蕴先声夺人:“昭宁,你去备马车。”
“好。姑母,我这就去。”谢昭宁兴奋地应了一声,眉眼难掩笑容,特地与秦晚晚打招呼:“表妹,我今日有事出门,不陪你玩儿了。”
秦晚晚张口想说什么,谢蕴催促一声:“快去。”
“阿宁,我给你的香囊你、你怎么没戴。”秦晚晚还是喊出了声音,上前拦住谢昭宁,“你戴香囊再出门。”
谢昭宁无助地看向姑母。
谢蕴嗤笑:“秦姑娘,你在秦家呼风唤雨是你们秦家的事情,来我谢家扬武扬威,是不是过分了些?”
谢蕴眼眸骤沉,谢昭宁瞬息有了底气,趁机与秦晚晚说道:“表妹,你未嫁我未娶,戴你的香囊会让人非议你。”
“我、我们定亲了。”秦晚晚声音尖细。
谢昭宁闻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疼,好脾气解释:“谢家长辈未曾应允。”
“你、你耍赖。”秦晚晚不管不顾的去扯谢昭宁的手臂,“阿宁,我们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谢昭宁收回手,后退两步,“我姑母在,你别胡言乱语。”
谢蕴沉默,难怪谢昭宁对女子那么有耐心,秦晚晚功劳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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