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河面好像飘来一个人!”
一声嘶喊,甲板上的谢昭宁抬眼望了过去,一只竹筏上躺着一个女子。
谢昭宁没多想,点了两个人将竹筏挪过来。
噗通两声,两名会水的小厮潜入水中,抓住竹筏朝船游来。
冬日寒冷,平静的河面下,无故飘着一只竹筏,显得莫名诡异。
竹筏挪了过来,小厮冲船上喊了一句:“公子,人还有气。”
谢昭宁闻声望了过去,竹筏上的女子静静的躺着,面容苍白,双眼紧闭,昏迷中抓着竹筏。
那只手,骨节分明,与玉同色。
她转头看向船上的人,今日出来带的都是小厮,没带一个婢女。
昏迷的女子也要名声的,总不好让这些粗糙的男人去抱人家。
谢昭宁皱眉想了想,眼看小厮要去抱人家,她忙阻止,“去铺床,我来。”
谢昭宁跳下去,竹筏晃了晃,谢昭宁吸了口气,口中嘀咕一句:“我穿着澜袍,但我是女子,你别害怕。”
许是安慰过自己,谢昭宁有了力气,伸手将女子抱了起来。
女子清瘦,没什么分量,谢昭宁轻易就抱了起来。
冬日凌寒,女子浑身冰冷,呼吸微弱。
谢昭宁上船就让人去烧热水,想了一圈,将人放进自己的船舱。她畏寒,房里有炭火,进去就会暖和。
小厮仆人们忙得团团转,谢昭宁累得脸蛋通红,索性直接坐了下来。
附近河面还没有结冰,她从哪里飘来的?
谢昭宁妥帖,将炭盆挪了过来,试图让人家暖和些。
热水端来,她站了起来,张口就吩咐:“你们替她换衣裳。”
说完,她又咬了舌头,询问小厮:“船上可有女子?”
“没有,您今日出门不是说不带婢女吗?”小厮谢含翻了白眼,说什么婢女和表姑娘串通好了,不如不带。
打脸来得这么快,以至于谢昭宁无话可说。
少年人白皙的面容上浮现淡淡红晕,她问:“不换湿衣裳会不会死?”
谢含回答:“夏日不会死,冬日会死的。要不先挪回府,不过,半道上会冻死。”
不会说话,竟会添乱。
谢昭宁将人赶了出去,烦不胜烦,又将自己带来的换洗衣裳从箱笼里翻了出来。
炭火烧得人发热,谢昭宁脱了厚厚的外袍,撸起袖口,露出一截如嫩藕般的手臂。
都是女子,换身衣裳罢了,等你醒了,得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谢昭宁自我安稳一番后,掀开锦被,将女子捞了起来。
动作有些粗鲁,对方竟然还没醒。
谢昭宁怕人给冻死了,好歹一条鲜活的性命,她又将人放下,翻出药箱找出护心丸。
“你得吃下,若不然死了,我就是白忙活一场。”
谢昭宁求爹爹告奶奶地让对方吞下药丸。
药丸喂进嘴里,她又捏着对方鼻子,咕噜一下,吞下去了。
忙活至此,谢昭宁松了口气,忙再接再励,拿了衣裳就给人家换上。
炭火烧得额头上一脑门的汗,谢昭宁伸手脱下女子的外衫,衣裳湿透了,连带着被子都是湿的。
女子如同木偶人一般随着她折腾,乖巧的依偎着她,脱下中衣,露出肩膀上一片雪白的肌肤。
谢昭宁眨了眨眼睛,随后闭上眼睛,手忙脚乱的去换衣裳。
闭上眼睛,就只能摸索,双手不自觉摸到摸到那里,莫名柔软。突然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做什么。”
谢昭宁睁开眼睛,欣喜道:“你醒了、你自己换。”
对方攥住她的手,用尽了力气,眼眸深邃,那张素净的面孔便多了几分锐利,像是一把刀戳进了你的眼里。
那只手,扣住谢昭宁的脉搏,下一息,她陡然松开了,原是一小姑娘。
最后的力气用尽了,谢蕴精疲力尽的松开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澜袍,肤光胜雪,眉眼如画,明艳而不柔媚。
谢昭宁瑟缩地退了两步,她说道:“我的仆人发现你飘在水面上,我将你救了回来,但我没带婢女出门,若是不换,你就会冻死的。”
衣裳换了一半,中衣勉强遮掩胸前风光。谢蕴伸手,就摸到身下湿透的被子,明白自己的处境。
头脑昏沉,谢蕴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无力,朝少女招招手,“过来。”
一声过来,声音低沉,吓得谢昭宁心口一跳,“我、我不是占你便宜,也不是登徒子,你、你自己换,我走了。”
“过来。”谢蕴用尽力气又喊了一声。
简单两个字,带着上位者的威仪,谢昭宁心头重重一跳,忙两步走了过去。
谢蕴够到她的手腕,伸手握住她的手,反过来安慰对方:“我知道你是女子,你别怕,你替我换了衣裳,记住,不准旁人碰我。”
声音不大,气若游丝,说完就昏了过去。
谢昭宁蹲下来,仔细打量对方,这人看似柔弱,却别有一番风骨韵味,不容小觑,像是京城里来的人家。
不管了,她说换就换。
得到对方的允许,谢昭宁如同冲破囚笼的鸟儿,欢快的振翅高飞。
换衣裳、换衣裳,大大方方的换。
谢昭宁的动作也轻了许多,全身上下都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衣服,又亲自换了一床被子。
做好这些,谢蕴身上的体温终于上来,小厮熬了姜汤,特地送了进来。
谢昭宁将人扶了起来,嘀咕一句:“姜汤,喝了姜汤,你就好了,听话。”
乍听像是哄孩子,可对方年岁明显比她大。
丹药好喂,姜汤喂不进去。谢昭宁随手撩在一旁,拿起护心丸,又喂了一颗。
折腾一番,她饿了,想出去吃饭,又想起对方说的话——不准旁人碰我。
罢了罢了,在这里吃。
吃饱喝足后,天色黑了,谢昭宁打算铺床睡觉,抬头瞧见对方面色发红,她伸手一探,哦豁,发烧了。
认命的谢昭宁爬了起来,这回出门脑子坏了,竟然不带婢女!
让人打了冷水,拧了冷帕子,轻轻地放在谢蕴的额头上。
来回换了三五回,高热依旧不退。
谢昭宁有些慌了,让人找个码头靠岸,赶紧找大夫。
小厮出门一趟,又回来说道:“公子,飘雪了,我们得返程回去,若是下游结冰,船行危险,容易出事。”
返程意味着,将有一天一夜无法靠岸,找不到大夫。
女子的命是命,一船人的性命也是命。谢昭宁反应迅速,“返程。”
小厮匆匆去了。
谢昭宁翻找出护心丸,还有一颗,不能随便给她吃了。
谢昭宁让人打了冰水过来,丢了帕子进去,再捞出来,冻得谢昭宁跳了起来。
拧干后,放在谢蕴的额头上,“你别死啊、真的别死,你死在我的手上,我会做一辈子噩梦的。”
谢昭宁再度求爹爹告奶奶,不断换着帕子,又担心外面飘雪的情况,一夜不宁。
熬到天亮,烧没退,雪停了,河水没有结冰,撑到晚上就可以靠岸。
小厮们不管女子的死活,只要靠岸就好了。
晚间的时候,靠了岸,雪又大了,谢昭宁抱起重病的女子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到了客栈。
大夫也来了,急忙诊脉。
大夫觑了一眼芝兰玉树的少年人,道:“不大好,你是不是喂了什么大补的药。”
“喂了。”
“喂了多少?”
“两颗,还有一颗,要喂吗?”
“你想试一试,就喂,可能会浪费你的好药。烧得时间太久了,试一试。”
大夫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提笔开药方,“我开的药,能不能喂进去,还要看她的求生意识,若是喂不进去,就是她的命。”
谢昭宁明白,救还是救,她拿出救心丸,熟练地喂了进去。
小厮拿药熬药,谢昭宁熬了一日一夜,困得不行,刚想阖眸,药汤送来了。
挣扎了会儿,她还是接过药,又是求爹爹告奶奶地求人家喝下去。
药喂进去,无法吞咽,很快从唇角溢了出来。
谢昭宁叹气,她有什么办法呢。
“你喝下去,说不定你就活了,喝不下去,你死了,白忙活一场。我的手为了你都要生冻疮了,没办法,我再努力一把,你要是死了,半夜别找我。”
谢昭宁咬咬牙,望着碗里的汤药,一鼓作气,猛地喝了一口,正准备喂的时候,对方突然睁开眼睛。
凌厉的眼神吓得她吞咽口水,直接将嘴里的汤药吞了下去,病人没喝,她自己喝了。
“你、你醒了。”谢昭宁小脸憋得通红,苦得皱眉,清澈的眼里带着悔意。
少年人漂亮的脸映入谢蕴的眼眸里,乌发红唇,颜色靡丽。
谁家的好女儿出门扮作男子?
谢蕴醒了,目光清凌凌,少女憨笑一声,唇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你醒了,自己喝药。”
谢蕴盯着她:“你刚刚想做什么?”
谢昭宁张了张嘴,地方目光恍若一泓被搅动的深潭,深不见底。
自己救人,好像成了犯人!
谢昭宁有苦说不出,脊背一寒,转身就想走,爱喝不喝,我有什么错。
她还没转过身子,一只滚烫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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