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什么?”
正在药房配药的长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淮安。
苏淮安的脸羞得通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和泽祀行房事,会影响他伤口的恢复吗?”
长琴不由地扶额,淮安还是太单纯,泽祀的伤口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只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伤口恢复而已。但他又不能明说,毕竟欺骗淮安的事,他也有一份。
苏淮安见他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对自己总依顺着泽祀的无奈,脸更红了,头都低了下来,小声道:“师父,我是自愿的,我也很喜欢同他,这样。”
长琴闻言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与你没有关系。他的伤是会恢复的慢一些,但一定是在恢复的。不用担心。”
“但这也恢复得太慢了,这么久了,那道伤疤都还没有愈合。”
“前期是会慢些,是需要用他自己的内力来净化沾染上的魔气,待魔气彻底净化后,伤口就会愈合得很快了。”
苏淮安信了:“那还要多久?”
“每个人的状态不同,我也说不准。”
“那他会疼吗?”
“会疼,但不至于很疼。别担心了。”
“哦。还有,泽祀最近睡觉的时间边长,还经常做噩梦。”
苏淮安好几次吃完了饭回去,就看到泽祀呆坐在床上。
他原本还没看出来,因为泽祀做噩梦的模样与他有些不同,泽祀睡觉时很安稳,与寻常没有任何区别,只醒来后,才有些不一样。
苏淮安连续观察了几天才反应过来,泽祀是在做噩梦。
“这个啊,”长琴道,“应该也是因为魔障入侵他的意识所致。他们在梦里博弈,所以才会如此。”
苏淮安常年被梦魇所饶,自然知道其中的痛苦:“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
“这个,得靠他自己。你应该也清楚,梦魇这种东西,并不好消除。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他没事的。”
虽然他这么说,苏淮安仍旧有些担心:“那,能不能给他配些安神药?”
长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我会注意,别担心了。”
“嗯。”
苏淮安问完便离开了,长琴见他走远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和泽祀待久了,脸皮还真会变厚,自己以前从不撒谎的一个人,现在在面对淮安时,已经可以瞬间想到一个谎言,并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等以后淮安知道了这一切后,要怪就怪泽祀,不要怪他
苏淮安回到房间时,泽祀已经醒来,像往常一样呆呆地看着窗外。
但苏淮安一进去,他便露出了笑脸:“淮安。”
苏淮安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才装作没什么的样子,便走过去抱住了他。
泽祀一愣:“怎么了?”
苏淮安摇摇头:“没什么,就想抱抱你。”
泽祀闻言笑了:“好。淮安,我们明日搬去东院可好。”
苏淮安闻言松开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要搬回去?”
“你不喜欢这里,我就想将这里重新整理一下,装点成你喜欢的样子。”
“不用那么麻烦。而且院中本来就没多少人了,这样折腾的你也累。”
今早他起床时便发现了,宅子里的守卫几乎全部被调离,只留下了做饭烧水的师父和几个守卫,骞岩也已不见踪迹。
“不麻烦,你想再加些什么,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我想让你住得舒服些。”
苏淮安见他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只劝他不要太累,这事不急。
泽祀笑着说好。
当天下午,他们就搬去了东院。
这里,苏淮安已许久没来。
一进去,就能看到两棵高大的合欢树,合欢树后面,就是双儿之前住过的房间。
苏淮安穿过长廊,走去后院,后院有个水池,那里是他给双儿放冰烟花的地方。
他站在水池边,伸出手,手中聚灵,无数水珠在他手中凝聚,随着他的力量向天上飞去,最后在天上绽放。
细碎的冰粒落下,落在他的衣服和手上。
他的心里陡然腾起了一阵悲伤,那天,他没能救下她。
泽祀知他在想什么,走过去抱住了他:“淮安。”
苏淮安的眼眶微红,鼻子也有些酸涩:“如果双儿还在就好了。她很喜欢这个。
我那时为什么没有多给她看看。”
“淮安,她不会怪你的。”
若是她怪他,苏淮安都不会这么难受,偏偏,她是为自己而死的。
泽祀知他难受,只是抱着他,在他身边陪着他。
为了让他开心些,当晚,泽祀将之前养在长琴院中的小狐狸接了过来。
小狐狸见了苏淮安便从了过来跳到他身上,蹭着他的脸。
苏淮安也终于露出了笑脸,让它躺在自己腿上,帮它顺毛。
“它长得真好看。”
泽祀便凑了过去:“有我好看吗?”
苏淮安被他幼稚的模样逗笑了,无奈地道:“你最好看,没人比你好看了。”
泽祀便笑着亲了亲他的脸:“你也好看,我的淮安最好看。”
苏淮安没理他的话,摸摸小狐狸的肚子:“这些日子师父真的辛苦,照顾我,还要照顾小狐狸。”
小狐狸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停止了撒娇,对他摇摇头,用爪子比了一个圈。
苏淮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说不是师父照顾的你,是其他人吗?”
小狐狸闻言蹭了蹭苏淮安的手,嘤嘤叫。
“好。今日太晚了,明**带我去见他,我得当面谢谢他。”
小狐狸听了他的话,便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咬着他的衣服往一个地方跑。
“现在就要带我去吗?现在会不会太晚了,天都黑了。”
但小狐狸还是执着地要带他过去,他便没再顾虑,正要跟过去时,泽祀却拦住了他:“这有什么好谢的,不用管了,已经很晚了,困。”
苏淮安便亲了亲他的唇:“那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他说着就跟在了小狐狸身后。
泽祀欲言又止,但还是跟了过去。
小狐狸带苏淮安去了长琴的院子,那里苏淮安之前住过一段时间,离东院很近。
小狐狸进去后便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的门紧闭,小狐狸驾轻就熟地用脑袋撞开了门,便蹬蹬蹬走了进去。
苏淮安还是敲了敲门:“劳驾,请问方便进去吗?”
他只听到吱呀一声,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苏公子。苏公子救救我!”
苏淮安一惊,温醇。
他扭头看向了泽祀,后者却心虚地转向了另一边。
见他这反应,苏淮安也大概清楚了怎么回事。
他快步走了进去,却见温醇已摔在了地上,小狐狸慌忙焦急地跑到他的脚边。
苏淮安明白,走过去想将温醇扶了起来。
温醇看着瘦削了许多,脸色也十分难看,隐隐有些病态。
他看到苏淮安,慌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苏公子,你救救我。”
苏淮安身体本就未好,加上温醇情绪激动,他有些使不上劲:“好,我先扶你起来,你还有力气吗?”
温醇只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泽祀,害怕地往苏淮安身边躲:“苏公子救我!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苏淮安便只能先暂且将他抱在怀中,有些无奈地看着泽祀:“你又做了什么?”
泽祀却只无辜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做。”
“你胡说!”温醇怒吼道,“你分明每日都派人过来逼我喝毒药!我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想狡辩!”
他说着慌忙看向苏淮安:“苏公子,他因为我将你母亲的事告诉你才这样记恨我。但,我只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我没有做错。”
苏淮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好。没事。”
他便又看向了泽祀:“事情已了,你何必还要这样逼他。将解药拿出来吧。”
泽祀耸耸肩:“我没喂过他毒,只是他自己以为自己中毒了,硬生生将自己吓得生病了而已。”
温醇连忙道:“苏公子,他骗你,我每日喝了那药后,就会手脚冰凉,腹中绞痛,他还说没毒!”
“苦参、黄芩、龙胆草,极寒之物,喝了当然会如此。
但不过维持一两日,不会要命的。”
苏淮安见着泽祀好像不像说谎的样子,但又见着温醇被吓得不轻,问道:“你没问问师父。师父断然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温醇眼神闪烁:“他们蛇鼠一窝,怎可轻信。长琴他连药里的东西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是我交代的,若是他将药里的东西告诉你,我便不止让你喝这些东西了。但他一定告诉过你,那些药并未害处。
但我想,你应该不信。我什么都没做,你变为现在这般模样,皆因你胆小,这怪不得我。”
苏淮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泽祀知道温醇疑心重,故意不让师父告诉他药里的东西,这样不管师父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苦参、黄芩、龙胆草都是极苦之物,意在惩罚他多嘴。
泽祀这招,还真是阴损。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淮安轻轻拍了拍温醇的背:“好了,没事了。有女魃的交代,泽祀不会害你性命。
若下次再遇到什么,记得找师父。
师父善良,一定会帮你。你既然觉得我能救你,选择相信我,那也要相信我师父,.
他不会骗你的。”
温醇听了他的话,才安心了些。
“地上凉,我先扶你起来。”
泽祀闻言道:“淮安,这种事,我来。”
温醇害怕泽祀,见他要过来,连忙抱住了苏淮安的胳膊:“苏公子,帮帮我。”
苏淮安对泽祀使了个眼色,泽祀有些恼,但也没再说什么。
苏淮安便宽慰道:“别害怕,我来。还站的起来吗?”
温醇腿已软,扶着苏淮安才勉强站起来。
苏淮安将他扶到床上,帮他掖好被子:“下次有事就来找我,我今晚先走了。好好休息。若是睡不着,或者,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让师父帮你开些安神的汤药。
师父会愿意帮你的。”
温醇轻轻嗯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抓住苏淮安的胳膊:“苏公子,双儿的事真的非我所愿。
我当初将你拉进来,是以为凭着你服侍她多年的情义,还有他的喜欢,他应该只会从轻处罚,最多只是罚你禁闭几日。
我没想到会闹成那个样子。”
泽祀在听到他又念叨双儿时,眼神一变,冷然看了过去。
温醇被吓的手一哆嗦,惊慌的看着苏淮安。
苏淮安目光微沉,模样有些疲惫:“你不用一直跟我强调这些。不管你当时是如何想的,现在再说这些,也都没有意义了。”
温醇忙道:“苏公子……”
“我不会害你性命,他们也不会。你不用担心。”
他轻轻收回了手:“我走了。保重。”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
温醇低垂着眼眸,没再说什么,也知道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还有。”苏淮安突然又道,“谢谢你照顾小狐狸,它其实很认生,我之前一直担心师父一个人又要照顾我,会力不从心。不过看样子,你将它照顾的很好。谢谢你。”
温醇的眼眸一下子又亮了:“不用,也是它这些天陪着我,为我缓解寂寞。”
苏淮安伸手摸了摸一旁小狐狸的头:“温公子现在生病了,你就在这陪着他。有什么事就去找我。想我的时候也可以去找我。好吗?”
小狐狸点了点头。
“好。”
苏淮安交代完,便转过身与泽祀一同离开。
泽祀怕淮安生气,凑过去牵起了他的手:“淮安。我只是太生气了。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了。”
“我不生气。但是真的别再这样对他了。这件事,他没做错。”
泽祀点点头:“好。”
苏淮安便对他笑了笑:“回去睡觉。不是困了吗?”
泽祀也笑了:“好。”
这几天苏淮安过得很是惬意。
他的身体已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泽祀还不让他弹琴,担心他的手,硬拖着,说是要等他大好。
这几天的太阳很大,苏淮安的眼睛还见不了这样强的光线,泽祀便和他一起待在屋子里,陪他下棋,看书。
在苏淮安小时候,娘亲教过他下棋。
只是他当时学得不深,几乎已全忘了。
泽祀又教了他一阵,他才记起其中的规则。
但没想到,他这样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能在与泽祀真的过招时赢几把。
他有些开心,愈发上瘾。
这天,他同往常一样,吃完饭就在屋里和泽祀下棋。
这一局,他已被堵在了一个死胡同,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生路,但他又偏不想放弃,盯着棋盘冥思苦想。
泽祀也不急,就等着他。
正这时,突然走进来一个侍从,见着泽祀行礼道:“尊上,陆吾神君求见。”
泽祀挑了下眉:“让他去客室等我。”
那人领命,正欲下去时,屋外却陡然传来一个人声:“穷奇上君,我知你不愿意与我谈,但不管如何,这件事关系到苏公子,他有权利知道。”
泽祀忙看向苏淮安:“淮安,你先回房。”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想要直接在门口下咒,不让声音传进来。
但陆吾却先他一步道:“苏公子,秦玖要见你。”
与此同时,泽祀的咒才生效。
房间里,霎时寂静。
泽祀连忙道:“淮安,你先回屋,我和他谈。”
苏淮安却没有动,眼眸看着他:“秦玖要见我?”
“淮安。”
苏淮安站了起来,走过去抱住了他:“告诉我好吗?我想知道。”
泽祀僵在原地,淮安总这样体贴,不会因为他的欺骗而责备他,也不会闹着让他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也正因为他的体贴,才让泽祀愈发犹豫。
他不想告诉淮安那些事,也不想让他掺和进去,可他也不想拒绝淮安的请求。
苏淮安扬起头看着他:“别害怕。不要总一个人担着,告诉我,我想和你一起分担。”
泽祀伸手抱住了他,终是说了出来:“在秦玖从我这离开时,我便派人盯着他。
秦玖谨慎,我的人不能跟得很近,但能辨出大概的方位,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他。
我将他的藏身地告诉了陆吾。
陆吾害怕直接贸然前去抓人会惊动混沌,便先私下偷偷派人与他谈判。
但他却不正面回应陆吾的话,只说要见你。”
“那日陆吾神君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是。淮安,对不起,我骗了你。
但我不想你掺和进来。这些事,让他们自己处理。你没有理由去帮他们。”
“他不是,只说要见我吗?”
泽祀就怕他会这样,搂紧了他:“不会让你过去的,别想。”
“你之前也答应过我,找到秦玖后,会让我与他见一面。”
“我会让你与他见面,但得我在场的情况下。可现在,他是要单独见你。让你与他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万一他要对你做什么怎么办?”
“我们先过去,等见到了他之后再判断,好吗?”
“不行。”
苏淮安笑了笑,饱含无奈,却又尽是宠溺。
他抬起头,亲了亲泽祀的唇:“以前,我的心里只有仇恨,我总想着,等报了仇,我便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但现在不一样,我心里有你。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
我的命现在很重,我会守好他。
但,若是我能做的,我还是想做。
我会让自己涉险,即使是为了你,我也要活下去。”
泽祀有些害怕了,他知道自己快被淮安说动了,他不由得抱紧了淮安:“淮安。别去。不许你去。”
“我们一起去,如果他的要求太过分了,我们就回来。好吗?”
泽祀不言,抿着唇看他。
苏淮安亲了亲他的唇:“去了之后我就听你的。我不会让自己涉险。”
泽祀终是松了口:“一定跟着我。”
“好。”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出来时,陆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他反应很快,连忙走上前道:“苏公子大义,陆吾感激不尽。”
泽祀撇了他一眼,心中恼怒,但因着淮安在,便也不好发作。
苏淮安微微行礼道:“闲话不必说,我们直接动身吧。”
这样更好,陆吾早已建造好了通道,带着泽祀他们穿了过去。
外面的太阳很大,泽祀便将苏淮安的眼睛遮了起来。
苏淮安听着外面沙沙的声音,知道自己是到了一处芦苇丛。
他牵着泽祀的手往前走,不远处渐渐地有了人声。
那些人在看到陆吾后,立刻停止了交谈,对陆吾行礼道:“陆吾神君。”
苏淮安能分辨出,不远处应该只有两个人。
陆吾对他们点了点头,转而对苏淮安道:“苏公子稍候。”
“好。”
陆吾闻言便走远了几步,再之后,这里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泽祀解释道:“秦玖在这里建了一个芥子,陆吾进去了。”
苏淮安嗯了一声,就又听泽祀道:“我们说好了,如果他的要求太过分,我们就走。”
苏淮安乖巧地道:“好。”
不多时,他们面前的芦苇丛中便显出了陆吾与另一个人的气息。
那人的气息在苏淮安看来,十分陌生。
但那人却认识苏淮安,停在了苏淮安面前:“苏公子,秦先生有请。”
泽祀抬手挡在了苏淮安面前:“回去告诉他,如此没有诚意,淮安不见。”
那人却丝毫不慌:“秦先生的意思是,只有苏公子随我进去,陆吾神君所提之事,他才会考虑。”
“我说了,淮安不见。”
苏淮安看不到泽祀的眼神,但透过周围冷冽的气息,他也能感觉到,泽祀怒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泽祀的手,将他的手臂放下。
泽祀见此有些急:“淮安!”
苏淮安便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着急,才对那人道:“劳烦回去告诉秦玖,我可以见他,但我此次过来,不是来送死的。
我不会单独进去,若是他惧怕陆吾神君和泽祀的力量,也让他想其他的办法。我可以等他自己想。但我等不了很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房门紧闭的屋子里,地上画满了符样,秦玖打坐在中间,黑色的灵力将他笼罩。
他的手中结灵,灵力缓缓进入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原本斑白的头发逐渐变成黑色,脸上的斑纹也逐渐褪去,片刻后,便由枯瘦的老人,变成了二十来岁的模样。
他缓缓吐了口气,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墨竹,你见到他了?”
门口,之前向苏淮安传话的人,墨竹道:“是。穷奇跟着他。陆吾似乎已有些犹豫,但穷奇态度坚决,他守着苏淮安。”
秦玖默然片刻,才道:“告诉方荀,可以让穷奇和他一同进芥子。我在藏书阁等他。但,进藏书阁的,只能是他一个。”
墨竹闻言忙道:“秦先生,穷奇是仅次于女魃全盛时期,甚至可能与她不相上下的战神,他跟着进来,即使将他拦在藏书阁外面,要拿魔心,也根本不可能。
眼下,陆吾明显是因为害怕混沌察觉到他们正在捉拿姜麾,一门心思只想着与我们和谈,我们不若便咬死了,苏淮安不进来,我们便也不接受和谈。陆吾也没有办法。”
秦玖却只是淡淡地道:“陆吾确实有所忌惮。但穷奇却并非会被我们左右的人。
他很清楚,这是我们与他们谈条件的唯一机会,与他们撕破脸,不管对我们,还是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好处。
相反,抓住这次机会,对我们才最有益。”
“但若失去了这次机会,便不可能再拿到魔心了,秦先生您也”
秦玖自然也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但你们没必要与我一起去死。即使此次拿不到魔心,也能争取让仙界接纳你们,赦免你们之前的罪。”
“秦先生!”
“好了,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静谧的芦苇丛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玄鸟,泽祀抱着苏淮安靠坐在玄鸟身边,玄鸟庞大的身躯,为两人挡住了烈阳。
泽祀为苏淮安整理着头发:“淮安,饿不饿,这里再往前不远就是一个小镇,我让人给你买吃的过来。”
苏淮安摇了摇头:“不用了,等谈好了,我们再一起过去好吗?我喜欢和你逛街。”
泽祀闻言笑了:“好。”
陆吾皱着眉看着相拥的两人,这里,好像就只有他在着急。
穷奇再怎么说也是一方的守护神,怎么好像丝毫不在意凡人的死活。
苏淮安也是,答应过来,结果也是什么都不管。
两个人还在那黏黏腻腻。
陆吾有些看不下去,扭过头去。
果然,其他人都靠不住,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可他一时间好像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正在他焦急万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时,刚刚那个人却又出来了。
他走到泽祀面前,恭敬地道:“穷奇上君,秦先生有请。”
陆吾震惊的看着那个人,自己之前说破了嘴秦玖都不愿意松口,怎么现在苏淮安一句话,他就允许穷奇进去了?
泽祀似乎并不惊讶,低头对苏淮安道:“淮安,我们进去吧。”
苏淮安的模样有些迷糊,好像快睡着了一般:“嗯。”
芥子里的模样,苏淮安不用看都能感觉出来。
这里是青鸾宗的模样。
一进去,他就能听到银铃被风吹动的声音。
进去的入口,依然是他母亲的宅院。
泽祀牵着他的手,跟在墨竹身后。
期间,苏淮安感觉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们离银铃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藏书阁外。
墨竹没有立刻带他们进去,而是恭敬地对泽祀道:“劳烦穷奇上君在外等候,秦先生想与苏公子单独见一面。”
泽祀挑起了眉:“我之前就说了。不可能。”
“让穷奇上君一同进来,已是我们做出的最大让步,还请穷奇上君不要让我们为难。”
“你们为不为难,与我有什么关系。”
墨竹一愣,眼见着他丝毫不肯让步,苏淮安道:“我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泽祀握紧了他的手:“淮安!”
“你就在外面,如果听到了动静就进来。我相信你能在第一时间冲进来救我。你也相信我,好吗?”
泽祀一把抱住了他:“要么我们一起进去,要么现在我们就走。”
“那恐怕不行,”墨竹毫不客气地道,“若是苏公子现在出去,谈判结束,我们不会再接受仙界的任何提议,要么,他们就直接攻进来。”
泽祀冷然看着他:“我记得你,之前跟着秦玖设计元河县河伯娶亲一事的道士,若是你们不接受仙界的条件,以你所犯的事,便是死路一条。”
墨竹脸上却毫无惧色:“墨竹本就是秦先生所救,为他而死,有何不可。”
泽祀手中聚灵:“有骨气,那不妨现在就去死吧。”
苏淮安忙抓住了他的手:“泽祀!”
“淮安,我说了,我不可能让你涉险。”
“只是进去一下。不会有事的。”
“淮安,那是秦玖,他之前一直觊觎着魔心,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淮安,这事你本来也不用管的。淮安,我们现在就走”
泽祀陡然愣住了,因为淮安突然吻了他,不是亲亲的一点,而是深吻。
之前一直都是他用这招来堵淮安的话,没想到有一天淮安竟然也会这样来堵他的话,而且,他很受用。
不自觉地就抱住了他,要吻下去。
但这时,淮安却往后退了一步,他一时扑了个空。
他有些无奈地道:“淮安。”
“你之前也答应过我,会让我们单独见一次的。你就等我一下,就在外面等我。就这一次,相信我。以后我都听你的。好吗?”
泽祀看着他有些焦急的样子,终是没坚持下来,叹了口气:“淮安,我总拿你没有办法。”
苏淮安闻言又浅浅地吻了他一下:“谢谢你。”
泽祀弯下腰,在他手里偷偷塞了一个凉凉的,像铁环一样的东西,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出了任何事,将这个扔在地上,我会立刻进去。”
“好。”
泽祀这才放开了他。
墨竹见此便打开了藏书阁的大门。
苏淮安便走了进去。
才刚进去,大门便在他身后关上。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听得到一阵水声。
在离他不远处的桌子上,有人倒了一杯茶。
“过来坐。”
秦玖的声音。
苏淮安的手指不知觉地握紧,下一刻,便松开了。
他将眼睛上的绸缎解开。
他估摸着,秦玖要单独见他,必然不会留着窗户。
等他缓缓睁开眼睛时,果然没看到窗户。
整个屋子里,只有几根蜡烛让他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这里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屋子里摆放着很多座椅,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不同的字画。
他的视线停留在正前面,一幅被裱起来的画上。
那幅画被钉在藏书阁一进来就能看到的墙上。
那是他小时候为秦玖画的画,画上面依稀只能看出是一个人坐在桌边,露出一个白痴的笑,很糟的一幅画。
“我还以为你早就扔了。”
秦玖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停了半刻,才回转过眼眸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看不见。”
苏淮安这才反应了过来,看向他。
与自己记忆里相差无几的模样,俊俏,但看着有些凶,却又从来没凶过他。
他没回应他的话,秦玖也并不在意:“你跟之前很不一样了。那个人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
秦玖闻言笑了:“这样。那就好。”
他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了。
秦玖喝尽杯中的茶,又看向了他:“可以离我近一些吗?我想看看你。”
苏淮安便走了过去,坐在了他面前。
秦玖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
“你长大了。你现在,很好看,难怪他会喜欢你。但你小时候更可爱,肉嘟嘟的。如果没有我,你应该会一直那么可爱。”
苏淮安不避:“如果没有你,我应该活不到现在。”
秦玖一愣,收回了手:“我没想到姜麾会告诉你这些。”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淮安的眼眶泛红,“如果你那时就告诉我,我会给你。那样,我娘亲就不会死,元河县那些无辜的姑娘,也不会死。”
“最开始,我想找一个方法,一个能让我们两个都活下来的方法。但我找不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
为了活下去,我选择牺牲你。
你拿到对着我那天,我就想着要不要将一切告诉你。但那时我已决定用你来换我的命。即已要害死你,又何必还要让你知道这些,再那样痛苦。
但这些年,我渐渐明白了,我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借口。
你父母的事,你或许知道,你或许一直都知道,甚至,你有可能参与了。
我这样麻痹自己,让自己心中的内疚减少一些。
一直不告诉你,我就可以一直骗自己。
我只是想逃避。
我伤害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苏淮安低着头,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秦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方荀。你恨我吗?”
“我,不知道。”
秦玖闻言却笑了:“方荀,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
他的手下移,放在了苏淮安的心口上:“方荀。我如果要这个,你给我吗?”
他的手指陡然用力,撕破苏淮安的皮肉直插了进去。
苏淮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剧痛。
铁环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一股力量从铁环中流出,直击秦玖,他毫无防备,被硬生生弹了出去。
原本紧闭的大门也被冲开。
泽祀快步冲进去,赶到苏淮安面前,紧张地问:“淮安,怎么样了?”
苏淮安慌忙按住自己的胸口,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但泽祀还是看到了,他胸口上那道新添的伤痕,血从淮安的指缝中涌出。
泽祀眼中喊着怒火,手中聚灵冷然看着秦玖:“找死!”
苏淮安慌忙抱住了他:“别!没事!我没事!”
泽祀紧张苏淮安的伤口,没敢乱来:“好。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他说着就慌忙抱起来苏淮安往外面走去。
墨竹看着他们冲出来,连忙道:“拦住他们!”
门口的守卫正欲动手,却听到了一声怒斥:“都站住!”
秦玖捂着小腹走了出来:“让他们走。”
墨竹不敢相信般的看着秦玖:“秦先生,这是拿到魔心唯一的机会。”
秦玖扶着墙,伤口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我说了,让他们走。
还有。
墨竹,你去找陆吾,让他进来。之前的事,我们可以谈。”
……
泽祀抱着苏淮安匆匆离开了芥子。
正焦急等在外面的陆吾见此连忙问道:“怎么……诶!怎么了?”
泽祀并未理会他的话,抱着苏淮安直接进了通道,回了宅中。
通道在他身后关闭,只留下了一脸迷茫的陆吾。
他还未想出个所以然,芥子再次打开,墨竹走了出来:“陆吾神君。秦先生有请。”
……
长琴在两人进了通道后就在外面等着了。
泽祀一回来,就匆忙走向他:“长琴。淮安……”
长琴闻言连忙走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淮安身上的伤口:“先回房。”
苏淮安要避着光,头埋在泽祀的怀里,他看不到师父,但能听到他的声音:“我没事。真的。”
两人却都不听他的。
泽祀将他抱回房,不一会,长琴就拿着药箱走了进来。
他先将他的眼睛遮住了,就拉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口。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到伤口的模样。
他的心口,被抓出了几个洞,伤口还在往外涌黑色的血。
长琴的眉头紧皱:“没有愈合。”
泽祀愈发焦急:“我当然看出来了。怎么办?是缺了什么吗?”
泽祀的话好像才长琴点醒,他拿起一旁的药粉,正要涂抹在苏淮安身上,却听泽祀道:“我来。”
长琴低头看着他的手,因为刚刚抱了苏淮安一路,他的手上很大一块都被魔血烧伤:“你可以吗?魔血侵染上的伤口,并不容易恢复。”
苏淮安闻言才反应过来,慌忙扯着自己眼睛上的绸缎,想看泽祀的伤。
泽祀握住了他的手:“淮安。没事。别紧张。”
“你骗人。”他都碰到泽祀手上的血了,“你让我看看。”
“没事的,淮安。现在你的伤口要紧。只是手上受了点伤而已,很容易恢复。
我先帮你涂药。”
“你别动了,我自己来。”
“淮安,你之前说过,出来后就都听我的。”
他的声音温柔,苏淮安确实一颤,低下了头:“对不起。”
泽祀亲了亲他的额头:“没关系。现在听我的,让我帮你处理伤口。”
“可你的伤……”
“没关系。别动,别沾到其他地方了。”
苏淮安闻言真的不敢乱动了。
泽祀接过长琴手里的药,敷在淮安的伤口上,为他包扎好,才拿起一旁的手绢,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
长琴有些看不下去:“我帮包扎一下。”
泽祀摇了摇头:“我没事。然后呢?要不要再煎什么药?”
长琴闻言有些犹豫,想了一会才道:“确实有些东西是你要帮的,你先同我出来。”
泽祀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他的意思,他便低下头对淮安道:“淮安,我先出去一下,等会进了。”
苏淮安还在自责中,没注意到长琴的异样,只点了点头:“好。你的伤也要包扎。”
泽祀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好。”
长琴带着泽祀往药房方向走,见着距离远了些才道:“泽祀,淮安的伤口是怎么弄出来的?”
“秦玖。”
长琴并不意外:“若是他就说得通了。”
泽祀不解:“什么意思?”
“秦玖他,似乎已经具备了获取魔心的力量。
还好。
若是你再晚一些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泽祀之前还未意识到,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冷汗爆出:“怎么会,他如何突破魔心的幻术的?又是如何防止魔血灼伤的?”
长琴摇了摇头:“这我还不知道。但他与淮安相识的时间最长,而且一早就在准备。若是有谁能办成此事,也只能是他。
只是现在,他已经可以如此轻易取得魔心了,我们不得不防。更何况你现在与淮安……”
“长琴,我知。这话别再同淮安说。”
长琴闻言叹了口气:“自然。
但光我瞒着,也没有意义。”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
“还有,你的那些症状已逐渐显现,淮安已经起疑,光靠着那道伤疤恐怕瞒不了多久。”
“我知。你先告诉我淮安的伤怎么样?淮安之前在那地方的伤口都会极速愈合,为什么这次没有?”
长琴却只摇了摇头:“我说不准,还需要时间观察。但你也不必如此紧张,目前没事的话,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去给淮安备药。
你的伤口还是要包扎一下。淮安看到了一定会心疼的。”
“知道了。”
长琴走后,泽祀就在水池边清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他的小半个胳膊和手上都烧下了一层皮,看着有些恐怖。
但他没当回事,将袖子放下来,就走进了屋子里。
苏淮安靠在床头,捏着自己的手。
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忙道:“你回来了。”
泽祀笑了:“嗯。”
“你把门和窗户关上,就在远处留一只蜡烛,我看看你的伤口。”
泽祀闻言不自觉地将袖子往下又拉了拉:“没什么,是长琴说得太夸张了。”
“你不让我看,我就……就……”苏淮安说着心虚的咬了咬唇,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他的,他想了好半天,终于道,“就再也不和你亲亲。
你要亲亲我就咬你。”
泽祀哭笑不得:“好。给你看。”
他的手一抬,关上了门和窗户,房间里,一时陷入了黑暗。
他又在不远处点了一只蜡烛,才走到苏淮安面前,帮他解开遮住眼睛都绸缎。
苏淮安眨巴着眼睛适应了一会,能看清周围的东西后立刻握住了泽祀的手。
光线很暗,但他仍旧看得很清楚,泽祀手上的伤口,一看就很疼。
他的眼眶一下子染红:“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不用说对不起。”
“我不应该执意过去的。结果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还害你受伤。”
泽祀本对自己的伤口不在意,听了他的话却觉得,自己的伤没白受,他点了点头:“所以,淮安,以后别再干这种危险的事了。”
“我知道了。”
淮安的模样又委屈,又乖巧,又难过,快哭的样子,可爱死了,泽祀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好了,没事了。”
“我帮你上药。”
“好。”
苏淮安的手捣鼓着长琴留下来的药箱,却一时不知该用哪瓶。
他微红的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泽祀:“你知道该用哪个吗?”
泽祀忍住笑,认真地看了一圈,随便指了一瓶之前给淮安用的药:“这个。”
苏淮安小心地拿起来看了看:“真的吗?”
泽祀肯定地道:“就是这个。”
苏淮安却有些不太相信:“要之前不还是让师父来吧。”
泽祀笑道:“淮安,你不是说过你来帮我上药吗?”
“是,但真的是这个吗?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泽祀已伸出了手:“确定。就是它。”
苏淮安见他这么肯定,才小心地帮他上药。
“是不是很疼?”
“还好。”
“你骗人,他们也拿东西烫过我,我知道,很疼。”
泽祀知道他指什么,心里一阵心疼:“当时是不是很想我过去?知道我没有过去,还要娶红蝶的时候,是不是很失望?”
苏淮安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但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沉了一下。
他继续帮泽祀上着药,低着头,没说话。
泽祀弯下腰,从下面看他:“生气了?”
苏淮安扭过了头:“别再说这些了。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要娶其他人。假的也不行。”
泽祀心中一动,亲了亲他的唇:“好。我以后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陆吾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竟然就这么成了。
甚至已经与秦玖走在了去看姜麾的路上。
就在刚刚,秦玖突然同意与他谈谈。
秦玖在藏书阁里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他的要求是仙界对他的人之前所犯下的追责既往不咎。
那些人陆吾之前也调查过,他们所犯之事,大多背叛过他们的领地的守护兽,有些是同类相残,情节最严重的,便是他手下的墨竹,牵扯到元河县的七条人命。
但这与混沌所犯之事比较起来,却也不是不可原谅。
陆吾承诺,死罪可免,但不可能不罚。
秦玖却将那些人命全背在了自己身上。
那些人证已死,泽祀传给仙界的消息也只是墨竹参与了这次事件,至于他是否杀人,已无人知晓。
秦玖便是知道,也知道他没能得到魔心,活不长了,才将这事拦了下来。
陆吾纠结很长时间,最终承诺他会为墨竹求情,争取将处罚降到最低。
但秦玖并不买账,他要的,是墨竹无罪。
陆吾却也不愿再松口:“我会请求惩罚堕入轮回,历一世劫。
这已是最轻的处罚。
他即使没有杀人,也一定参与了,那便不能不罚。”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秦玖还是松了口:“保证他的安全,还有,之后就不要再为难他。”
“我可以保证。”
秦玖终是让了步。
陆吾甚至将其他人的处罚结果也一一说了,并说明了他们最低处罚的限度,直到秦玖没有异意了,两人才起身去了姜麾所在的地方。
两人去了后山,那里是曾经关宋方荀的地方。
路上,陆吾忍不住问道:“姜麾他真的会配合我们将混沌所犯之事全抖出来?”
“那得看你们。我只负责将他交给你们。”
陆吾闻言看了过去:“听说你们是朋友。但你似乎并不在意他会受怎样的处罚。”
秦玖只冷笑了一声:“他来找我是因为无处可去,我收留他只是因为他还有用,仅此而已。”
“我也曾听说在多年前,宋元与将自己儿子与你换命格时,是姜麾将这一切告诉了你。”
“因为他想要青鸾宗。若是宋元的计谋得逞,方荀活下来,日后青鸾宗一定是方荀的。
他告诉我,是因为知道我要自救,只能修炼禁术。我和方荀都死,才是他想要的。”
陆吾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他跟着秦玖走向后山,后山上,独立着一个房屋。
几个守卫守在外面。
见秦玖过去,几人纷纷迎了上去:“秦先生。”
秦玖点了点头:“打开门吧。”
锁上的大门被打开。
陆吾能看到里面的模样,一进去能看到许多木架子,只是木架上全是空的。
正中间是一张床,一个人坐在床头。
屋中的人见大门打开,连忙抬起了头,看到陆吾后,他的眼神一下子生出了怒意:“秦玖!我看错你了!你竟然也做也做这样下作的事!竟然拿我与他们做交易!
他们是什么人!你真觉得他们在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后,还会遵守承诺?
别傻了,秦玖!
你放我出去,你我合作,我们再想办法拿到宋方荀的魔心,怎么样?”
秦玖不为所动,转过了身:“他现在交给你。之后的事与我无关。我等着你允诺我的东西。”
陆吾了然:“秦先生放心,仙界定不会做如此失信之事。”
秦玖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眼见着秦玖离开,姜麾的心彻底死了。
陆吾站在了姜麾面前:“将混沌指使你做的事全部告诉我们,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姜麾轻笑一声:“你们这些人,永远都喜欢做这些多余的事。
他到底做了什么,你们当真不知?非要找寻一个证据,白白的浪费时间。”
陆吾只看着他,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
“你们浪费的这段时间了,他肯定已经想好了对付你们的方法,说不准,在你们做着这些无聊琐事的时候,他已经动手了。”
陆吾的眉头挑起,混沌那他一直在派人监视,目前还未出事。所以他才会将精力放在南方和找姜麾的事情上。
但现在,他的话却让陆吾陡然察觉出了问题。
太安静了。
混沌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时珩说他知道的东西皆是偷听来的,当时华音混沌都在。
华音都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混沌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南方的事闹得这么大,混沌不可能不知道时珩背叛他父亲的事。
他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
甚至在剿灭南方那些魔物的事上公然回避。
他猛然转身,来不及交代什么便匆匆离开了芥子。
守在芥子外的人见此连忙问道:“陆吾神君,如何了?”
陆吾手中结印,在他面前,逐渐展开一个通道。
那是他之前便留在西方的,以免突发情况。通道的另一面直通混沌的宅院门口,只能用一次。
他走了进去,很快,便到了西方。
但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陡然怔住了,阴云笼罩着整个宅院,氤氲中,魔物四串。
它们所到之处,绿茵凋零,变为一片荒芜。
……
女魃抬头看去。
不对,很不对。
赤北之地靠近西北方。
已赤渊为分界。
一面是障气弥漫,不见天日,一面应当就是寻常模样,但此时,她却眼见着本该眼光明媚的地方出现了不同寻常的黑影。
另一边也没好到哪去,障气翻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她来不及多想,只能先通过赤渊,确定赤北之地的情况。
赤渊旁,驻扎的天兵也看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一人问为首的人道:“英招将军,要不要将此事通报给仙界?”
英招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神逐渐严峻:“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他们面前的障气陡然炸开。
原本困着里面魔兽的符阵陡然崩塌,魔兽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
英招慌忙结灵,但那些魔兽的速度原超过了他,他们都来不及反应。
眼见着魔兽攻了过来,他们面前却陡然出现了一面由风组成的屏障。
众人陡然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不知从哪来的力量。
它不光护住了他们,并以极快的速度展开,将那些魔兽,拦截在了赤渊外。
众人皆松了口气。
但英招的目光却陡然凌冽,他手中的火焰聚成长枪,对准面前的虚空吼道:“女魃,没想到你还没死。如今回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符阵崩塌,是不是也是你所为!”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他面前,那些风陡然组成了一个人形。
一个极美的女人。
女人的紫眸看着英招,眼中透着些许无奈与愧疚。
但这自然不是因为他们。
她之前还答应过长琴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若是我所为,现在又为什么要拦着它们?”
众人都觉得有理,但英招却不为所动:“仙界的叛徒!我现在就遵从仙界的命令,将你捉拿!”
……
收到消息的时候,苏淮安刚帮泽祀包扎好伤口。
正这时,门口便传来了长琴焦急的声音:“泽祀!在里面吗?”
泽祀听了他的声音,正欲出去,苏淮安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笑道:“就这么一小会就舍不得吗?放心,我马上就回来了。”
苏淮安的眼中却全然没有笑意。
师父的声音很紧张,他从未听过师父如此担忧的声音。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但这两个人,却打算瞒住他。
“师父,”他道,“他在里面。师父可以进来说。”
长琴一下子犹豫了:“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个东西我不知道被他放哪了,让他寻一下。泽祀,你先出来。”
泽祀便回头看着苏淮安。
淮安的眼神异常坚定:“师父,你不对我说实话,我不会放他出去的。”
长琴一下子怔住了:“淮安。”
泽祀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你也听到了吧,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长琴没有办法,只得进去。
他在背后关上了门,走到两人面前。
他原本不想让淮安知道的,但现在已没有办法了。
“刚刚陆吾派人传来消息,西方出事了。混沌杀了陆吾派去监视他的人,还打破了西方的守护罩。
不光如此,他还与梼杌去了赤北之地,恐怕是要与梼杌一起在赤北之地发动暴乱。”
苏淮安听得脸色发白。
只南方的那事就让泽祀忙了那么久,还受了那么多次伤,现在又多了一处,再加上赤北之地……
泽祀看出来他的慌乱,伸手抱住了他:“别担心,没事。”
“你骗人。”
泽祀对长琴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了,马上出去。”
长琴是希望他尽快与陆吾取得联系,一同想办法,但见他这么说,他也不好再开口,只得先走了出去。
泽祀摸了摸苏淮安的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你总这么说。你还受着伤。”
“小伤。”
苏淮安认真的看着他:“一定要去吗?”
泽祀没有说话,但他温柔又自责的眼神告诉他,他一定会去。
苏淮安的眼眸低垂了下来:“我知道了。那,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去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铜镜
泽祀的眼神一变,严厉地道:“不行。”
苏淮安握着他的手就不松开了,模样近似于撒泼:“你不让我去,我就不让你走。”
泽祀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又无奈又好笑:“淮安,如果你跟我一起去的话,那我的脑子里就只会想着你。想你会不会受伤,想你会不会睡不好,吃不好。
军队也不比宅子里,鱼龙混杂,万一里面也有人觊觎你的魔心,我便还要抽人出来保护你。
那样我是不是就没有心思去战斗了?”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但他其实已经被说服了。
泽祀便又道:“淮安,上面有伤口,你弄疼我了。”
苏淮安闻言松了手,却仍抓住了他的衣角。
泽祀一时间又有些心疼,轻轻抱住他:“淮安,我保证不会有事的。好吗?”
苏淮安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知道,淮安此刻的沉默,便代表着他已经同意了。
“我每天都会回来的。回来看你。”
苏淮安终于开了口:“如果你忙的话,也不用每天都回来。那里好远,你会很累。”
泽祀也总算松了口气:“不累。我想回来看看你。看看我的娘子。”
苏淮安闻言没再说话了。
但泽祀能明显看到他泛红的耳朵,他心情大好,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待你阿兄阿伯同意后,我们就大婚。
我要用八抬大轿迎娶我的淮安。”
苏淮安羞得满面通红,轻声道:“我不要八抬大轿,我只要你好好的。”
“好。”
但苏淮安却仍旧不愿意松手。
泽祀也不催他,只伸出手,在他手中凝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铜镜交给他:“淮安,这个给你。”
苏淮安扭过头看了看,疑惑地问他:“这个是什么?”
“你拿着看看。”
苏淮安接了过来,看着铜镜,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苏淮安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镜子差点掉到地上。
泽祀握住他的手笑道:“真可爱。”
苏淮安有些恼:“你戏弄我!”
泽祀见他真的生气了,忙道:“怎么会。”
他说着便拿出了一面与苏淮安手上一模一样的镜子,打开:“淮安,你再看看。”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才又看了一眼,这一次里面有东西了,里面是泽祀的脸。
他震惊地看着泽祀:“这个……这是怎么回事?”
“玄镜。是玄鸟一族的神器。相爱之人透过此镜就能看到彼此的面容。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想我了,就拿出这个镜子,随时都能看到我。”
苏淮安闻言又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人模样清晰,与面前的人别无二致。
“这个真的给我?”
“嗯。之前就想给你的,但你当时眼睛还未好,现在正好。”
苏淮安便开心地捧在手里:“好。给我的,以后不准要回去。”
泽祀便也笑:“好。”
苏淮安看了半晌,便好奇地问道:“既是玄鸟一族的圣物,为什么在你手里?”
“这两面镜子,原本是玄鸟一族族长为其夫人所制,后来被当做嫁妆被青玉夫人带去了南方。
再后来,玄鸟一族受妖魔侵扰,仙界命我们前往助玄鸟一族抵御外敌,但各方势力皆推脱,我看离我这里最近,就应了下来。
待我为他们赶走那些妖魔后,青玉夫人便将此物赠给了我。”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但苏淮安却从中觉出了一丝异样。
梼杌曾希望泽祀娶华音,他不相信青玉夫人不知道,也不相信泽祀不知道青玉夫人将这两面镜子给他的原因。
他突然觉得这东西不稀奇了,也不想要了。
泽祀见他的反应,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便捧起了他的头,温声道:“我当时手下这两枚镜子,其一,是因为我那时已当众拒绝了娶华音的事,再拒绝这两枚镜子,便是完全不给他们面子,多少有些不合适。
其二,确实只是觉得毕竟是法器,不要白不要。”
苏淮安原本紧绷的脸,因为他的话,忍不住粲然笑了一下。
泽祀便也笑了:“现在想来,还好我当时收下了。能让我,多看看我的淮安。”
苏淮安仰头看着他道:“我收了,以后你再想要回去送给其他人,我砸了都不会还给你。”
泽祀亲了亲他的额头:“不会有其他人。”
苏淮安便害羞地扭开了头:“出去吧,别让师父等急了。”
泽祀又亲了亲他,才走了出去。
屋外,长琴在外面焦急地来回踱步,见他出来,忙道:“女魃还在赤北。若是他碰到了梼杌和混沌该如何是好!
即使没碰到他们,就单碰到那些守护赤渊的天兵遇难,她也不会不管。
我就知道不应该让她出去。”
长琴眼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愈发焦急:“你知道怎么还不急。”
“如今着急能有什么作用?”
长琴闻言一噎,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不会是已经想到办法了吧?你总默默的,啥也不说,脑子倒是比谁都转得快。
你打算怎么办?”
“先找陆吾。然后,再说。”
“啊?”
“照顾好淮安。”
“这我自然知道,但你倒是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暂时先这样吧。”
泽祀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长琴一个人站在屋外风中凌乱。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响,若是他也走了,淮安一个人在宅子里,确实危险。
他便暂且先听泽祀的安排。
想到这,他就去敲了敲苏淮安的门:“淮安。”
苏淮安正在玩着那个镜子,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他听到长琴的话应了一声:“嗯!”
“我进去了。”
“好。”
长琴走了进去,关上门后也一眼就看到了那面镜子:“玄镜。”
“师父也知道这面镜子?”
“自然。淮安,你想听一听其中的故事吗?”
苏淮安连连点头:“想。”
长琴笑了一下,果然,每次和淮安聊天,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他便道:“万年前,玄鸟一族第一位首领与其夫人,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但那时四方动乱,各地战乱不断。
首领与其夫人为了保护他们的族人,常年在四方征战。
也是在此间,夫人因劳累过度,又加上常年与魔物接触,被侵染,以至重病。
首领连忙派人护送夫人回去,寻遍所有名医,却无人有办法医治夫人。
眼见着夫人病重,他却还要离开她,继续战斗。
为了再最后的时间多见夫人几面,他断其两尾羽,铸成两枚铜镜。
后来战事逐渐好转,但夫人,却没能救回来。
首领伤心隐居,这两枚铜镜,让他亲眼见证了自己心爱之人的陨落,他不想再回忆起那段记忆,便将铜镜封藏。
直到千年前,梼杌与青玉夫人大婚。
这两枚铜镜后来被现任族长,也就是青玉夫人的姐姐作为嫁妆赠予。
她本是希望他们能像第一任首领与其夫人那般恩爱,但只可惜……”
苏淮安正听得入神,长琴突然停了,他忙问道:“怎么了?他们后来怎么了?”
长琴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只能说是因为神的寿命太长了。
梼杌与青玉夫人其实也是年少相识,那时便互有好感。
只可惜不过百年,梼杌便厌倦这段姻缘。
因着是仙界指婚,他不能打破,便在各界,寻花问柳。
青玉夫人最开始还想挽回,用尽各种手段,毫无作用。
她便也累了,不再祈求夫君的回心。
现在,两人虽住在一所宅院,却也是相隔两地,老死不相往来。”
苏淮安闻言默然。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因为时间,让两人关系冲淡,以至于最后相看两厌。
只是因为时间啊。
长琴见他突然不说话了,怕他多想,连忙道:“但,也并非所有神都如梼杌一样。
你看,玄鸟一族第一任首领与他夫人,便是天人永隔,也无法忘怀。
泽祀他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我只从他口中听过一次喜欢。
是因为你。
你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如此上心的人。
他不是梼杌,不会做那样的事。
他认定的人,定然也不会轻易反悔。”
苏淮安闻言笑了:“师父,你不必为他解释的。我明白。”
长琴闻言便摸了摸他的头:“好。”
苏淮安便又拿起来那枚铜镜:“师父,这个到底怎么用,为什么我看不到他了?”
“的对面打开,你才能看到他。”
“那我要怎么让他知道我想看他?”
长琴便伸出手,在铜镜上轻敲了三下,铜镜的周围便泛起了一阵光晕,不一会,苏淮安真的看到了泽祀。
那面的泽祀对他笑了笑:“我才刚走。”
听到声音的苏淮安愈发震惊,看向了长琴。
“铜镜可以传递声音。”
长琴解释完,便也没再多留,就以为淮安煎药离开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苏淮安,和铜镜里的泽祀。
泽祀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怎么了?”
苏淮安看着里面的人,也笑:“我想你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也想淮安,等我处理好这件事后,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苏淮安点了点头,乖巧地道:“好。”
他又凑近了往镜子外面看了看:“你到哪了?”
“还在路上。”
苏淮安没说话了,只撑着头看着他。
从另一面能看到,他正站在那只玄鸟上,背后的云朵在极速后退。
泽祀见他没有说话也没说话。
他时不时的会往下看一眼,但更多的会看淮安。
苏淮安见此有些惭愧地问道:“我是不是,有点麻烦?”
明明你都这么忙了,还要来打扰你。
但泽祀笑着摇头:“不麻烦。
本来也在路上,正好你陪我说说话,解闷。
而且,我喜欢看你。”
苏淮安圆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闻言害羞地低下了头:“我有什么好看的。”
“很好看。我的淮安最好看。”
苏淮安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
泽祀好笑地道:“别捏手了,手上有伤,还没完全好。”
苏淮安的手顿了一下,在镜子面前晃了晃:“好了,你看,都已经看不到疤了。
师父说再养几天都能弹琴了。”
他说着抬头看向了泽祀,后者刚好在看他,两人的眼眸一时间对上了。
泽祀的眼眸含笑,温柔又宠溺,苏淮安忍不住盯着他的眸子看。
泽祀这时好像才明白他的话,笑了一下:“好。”
苏淮安也笑:“嗯。”
两个人又聊了些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太重要的内容,直到长琴敲了敲门,让淮安吃饭。
两人这才关上了玄镜。
苏淮安将玄镜带在身上,跟着长琴去了厨房。
“他什么时候到?”
“可能今晚吧。”
“为什么这么晚?”
“那边魔兽侵扰,灵力混乱,没办法连接通道,只能走阳关道。所以会慢一点。”
“他会有事吗?”
“不会。”
苏淮安的眼睛上缠着绸缎,看不到他的表情,便也没有什么怀疑,继续低头吃饭。
当长琴的眸色却逐渐凝重。
到底会怎么样,他也不敢说。
……
骞岩抬头看着天空,一只玄鸟正绕着后山的山涧盘旋。
而玄鸟上站着的,正是尊上。
尊上明明很快就来了,却迟迟不下来,又让玄鸟在天上飞了近一个时辰。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玄鸟才落在了地上。
泽祀收起手中的玄镜:“怎么样了?”
骞岩连忙道:“已准备好。”
“那边呢?”
“混沌行事突然,陆吾神君并未做准备,只能强行将那些魔物困在宅中,眼下,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骞岩本以为泽祀会让他们立刻行动,但没想到泽祀只是说道:“还挺能撑。”
“尊上?”
“不急。先等。”
骞岩不知道还要等什么,但尊上不说,他也不敢问。
只能焦急的守在后山口。
后山里,原本在院中守卫的士兵全在这里,集合成了一个大阵。
他们看着天空,西方的阴霾已经逐渐向外笼罩,过不了多久,那些魔物恐怕就会冲出陆吾的包围,流向世间。
……
西方。
陆吾手中结灵,凝聚成阵,阻挡着已经吞噬整个宅院的妖魔。
他的脸泛白,额间满是冷汗。
他也只是怀疑,根本没想到混沌竟也会做到这个地方。
那些魔物闯出时,他只来得及将一部分灵力分出,凝聚成一只信鸽,尽快将这里发生的事传递出去。
现在他的灵力即将用尽,若是这些魔兽闯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心里期盼泽祀快些过来,但结果却是那些它们先一步打碎了他的封印罩。
巨大的能量将他掀了出去,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根石柱上,口中吐出了一口血。
他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就慌忙聚灵,想要挡住那些外逃的魔物,但它们却先他一步,将他禁锢了起来。
魔气将他缠绕,让他喘不上气。
灵力亏损太过,一时也没办法聚灵。
他奋力的挣扎,想要拦住那些四散离开的魔物,但窒息的痛苦却让他的意识慢慢模糊。
就要,如此了吗?
他不甘心,他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也是这时,他看到了早已被黑暗笼罩的宅院里出现了光。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极为霸道地将正准备出逃的魔物全扯了回来。
连同将他禁锢的魔物一起,吸入深渊。
……
女魃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上一根长枪刺入,血从伤口极速蔓延。
天兵全都惊在了原地:“将军!您在做什么!”
英招冷然道:“仙界下令,处死女魃!”
“可她刚刚分明救了我们!”
英招猛然抽出长枪:“我只遵从仙界的命令。”
他说着便挥舞着长枪直冲向女魃。
但还未靠近她,他就被一股力量掀了出去。
而那道被长枪刺伤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多时,便完好如初。
英招摔落在地,慌忙捡起长枪,怒吼道:“你果然是来报复仙界的!”
女魃微微偏头:“你分明就是要来杀我的,我难道还要站在这里让你打?我是什么看起来很傻的人吗?”
英招不听她的解释,手握长枪便要再攻过去,正这时,他们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灵力波动。
不远处形成了一阵漩涡,什么东西被从漩涡中抛了出来。
女魃震惊的看着那些东西,直到看到陆吾被抛出来后,女魃再也绷不住了:“泽祀!又是你干的好事!”
话音未落,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通道,一个身影从通道中窜出,盘旋于天际。
女魃不用看都知道,那是泽祀,和他手中的那只玄鸟。
泽祀脚下轻点,从玄鸟上跳下,缓缓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在他们周身展起了一层屏障,挡住了所有魔物。
陆吾挣扎着爬起,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他的目光逐渐转向泽祀:“你做了什么!”
泽祀也不打算隐瞒:“在梼杌将守护罩打破后,我便担心混沌也会出此下策。
那时便西方已赤北都安插了人。
又令骞岩在后山集众人利用后山的灵力,在混沌的宅院与赤北连成通道。
一旦混沌打破守护罩,便启动通道,将西方的魔物强行引渡到赤北,围困起来。”
陆吾没想到他竟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你莫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我已经寻到姜麾的事一定会暴露?”
“我那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淮安前去说服秦玖。那么混沌知道你已找到姜麾的事,不是必然么。”
女魃在一旁听的一阵迷糊:“什么?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陆吾的脑子一下就混乱了,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此刻,女魃也在。
还是因为她突然说话,他才猛然看了过去:“女魃!你为什么会在这?你的伤,好了?怎么会?”
他突然又看向了泽祀:“她的伤不可能自己好。
是你在背后帮她。”
泽祀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可是西方与赤北之地的妖魔。
这层屏障坚持不了多久。”
他的话让陆吾重新看向了屏障里的妖魔,它们,确实不好对付。
“自然重要,”一直不言的英招突然道,“女魃是罪仙,应当处死!若女魃的伤真的是你医治好的,理应与她同罪!”
泽祀看了他一样,没说话。
反而是陆吾有些恼地道:“英招,你闭嘴!如今是什么情况你分不清吗!
若是让这些妖魔流出,多少生灵会受到残害!你想过吗!”
英招不为所动:“我只知道,这样的大祸,你身边那个人也闯过。”
女魃闻言一怔,却没有说话。
英招继续道:“八年前,女魃便带着赤北的那些妖魔闯出,危害世间。此次的时间,你敢说与她没有关系吗!”
陆吾闻言默然,他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女魃,看着她问道:“今日之事,与您有关吗?”
女魃不知他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答道:“今日之事,与我毫无关系。”
“好。我信你。”
英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信她?就因为这一句话?”
因为伤重,陆吾的声音已有些沙哑:“赤北之地的暴乱是混沌与梼杌所为。女魃与他们并无交集,自然也不会与这件事有关。
何况眼下最重要的,是镇住这些魔兽,以我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
英招却并不愿意信任他们:“那你也不应该企图借助一个罪仙的力量。
还有穷奇,他自幼是被女魃养大的,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
穷奇之前便想到了混沌会破坏守护罩,谁知道是不是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陆吾已不想再与他争辩:“我受仙界派遣,来处理梼杌与混沌的事,此事也是混沌所为,按规定,应当以我为首。
你也该听我的。”
英招一时哑然,半晌才道:“按规定确实如此。但……”
“现在我命令你,以阻止妖魔入境为重,其他的事,待此事解决了,再行商议。”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英招虽有些不满,但按规定确实该如此,他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道:“是。”
陆吾这才看向泽祀:“穷奇上君,这层符阵,还能维持多久?”
“最多六日。”
陆吾的神情凝重:“只六日。”
“符阵靠东方整个山中的灵力维系,若是再拖下去,东方怕是也会出问题。”
“我明白。我立即将此事上报仙界,再派下神君助我们封印这些妖魔。可否请穷奇上君借坐骑一用。”
泽祀手指微动,玄鸟便落下,站在了陆吾身边。
陆吾连忙道:“多谢。”
他说着便爬上了玄鸟。
但玄鸟刚刚飞起,却见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泽祀反应极快,一道冰钉撞过去,与那东西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将玄鸟掀在地上。
陆吾也摔了下来。
女魃见此连忙冲过去,挡在了陆吾面前。
众人向着攻击发出的地方看过去,不知何时,他们被包围了。
那些人停在了他们的面前,分居两侧,让出来一条路。
而在这条路上,两个人正缓缓地走了出来。
几人一时间全看了过去,但当看到那两个人时,众人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更深了。
那是正逃亡的混沌和梼杌。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泽祀,梼杌冷笑一声:“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你一早就准备好了吧。”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女魃:“这还真是热闹,你竟然也来了。
看样子伤都恢复了。凭你的力量可能吗?”
陆吾踉跄地站了起来,怒吼道:“梼杌!你若现在同我回仙界领罚,仙界大度,必会从轻发落,不要一错再错了!”
梼杌微微偏头:“一错再错?错的到底是谁呢?
我们,是高高在上的神,凭什么要去保护那些懦弱又愚昧的凡人!
仙界这愚蠢至极的规定早就该打破了。
将那些无能的凡人统治在我们手下,岂不更好。”
“神的力量,不是为了统治,是为了秩序,是为了和平。”
梼杌冷哼一声:“蠢。蠢透了。
我,混沌,都是助仙界开辟的功臣,却仅仅因为杀了几个凡人,就要削我们的爵,甚至惩处我们。
不觉得荒唐吗?”
他说着又看向了女魃:“女魃,你不这么觉得吗?
你受伤时为了仙界,到最后,却因为你的力量会危害到凡人,便将你逐到这荒芜的赤北之地。
因为伤口受到魔物侵蚀,失智下,错杀了几个人,就被仙界下了追杀令。
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不觉得冤枉吗?
你之前受伤,可都是为了他们。”
陆吾担心她真的被说动了,慌忙看了过去,后者却并未言语,只冷冷地看着梼杌。
这代表着她的立场已明确。
陆吾松了口气。
梼杌见说不动她,便又看向了陆吾:“即使你现在回仙界,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可以协助穷奇将那些魔物封印的人,也根本不可能。
不若,我们做个交易。”
陆吾不答,只看着他,想知道他口中的交易指什么。
“我们可以协助穷奇。”
陆吾一惊:“什么?”
“要求是,仙界对我们之前所做的事,既往不咎。”
许久没有言语的泽祀都忍不住开口:“这算盘打得可真好。放任你们回去,再轮番做这些事威胁仙界吗?”
梼杌怒然道:“穷奇,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私藏那个魔物,还有女魃,你别说她如今伤口恢复,与你没有关系!”
泽祀闻言看向了女魃:“有关系吗?”
女魃不假思索地道:“不太记得了。”
梼杌愈发恼怒:“那你能说女魃的伤是怎么好的?
穷奇,我们都不无辜。
我与混沌,反而是在为我们,我们所有守护兽争取利益。”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发动叛乱?一起威胁仙界?”
“这本就该是我们的。”
泽祀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混沌,你们两人从这个位置上下来,我的领地是不是就变多了?”
“穷奇!”
泽祀冷然道:“我还没糊涂到与你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混沌也恼了:“早跟你说过,跟他说这些没用。”
梼杌便不再多言,抬手道:“所有人听令,一个不留!”
……
苏淮安坐在水池边,抱着小狐狸,脚在水池里扑打。
他抬头看着天空,已经很晚,小狐狸也早已忍不住,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睡着了。
苏淮安却没有半点困意。
虽然师父说他会没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毕竟是那样大的事。
他从怀里取出那枚玄镜。
玄镜被嵌在了一枚铁盒里,铁盒外雕刻精美的花纹。
他的手指在那些花纹上面摩挲,却就是不打开。
其实刚刚是想让泽祀到了之后告诉他,但又怕他那时会遇到什么意外,不能分心。
他便没有说。
师父说他晚间会到,现在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
要不要打开呢?
他纠结了好长时间,直到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他都还未将铁盒打开。
“淮安。”
苏淮安闻言扭头看了过去:“师父。”
长琴将手里的斗篷披在他身上:“起来了,泡久了受凉。”
苏淮安笑了笑:“没那么弱。”
但还是将脚从水池里拿出来,用手帕擦干。
“还在担心泽祀吗?”
苏淮安的手停了一下,低下了头:“嗯。”
“他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我也只是,但就是忍不住担心。还有女魃,她会不会和仙界碰上,若是仙界捉拿她怎么办?”
这也是长琴担心的。
其实长琴也想去与他们汇合,至少看一下他能做什么。
但若真留淮安一个人在宅子里。
他也放不下心。
“别担心,”他只能安慰道,“女魃比你想的要强。”
“但仙界毕竟人多势众。”
“仙界的强者确实很多,但他们都分居在各自的领土,很难聚集起来。
即使真的聚集了起来,女魃也早跑了。”
他故意说得随意些,逗得苏淮安一笑。
他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不要再想了,我抱你回去睡觉。”
苏淮安乖巧地点头:“嗯。”
长琴便将他连同他怀里的小狐狸抱起,往屋子里走。
“伤口还疼吗?”
苏淮安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是之前被秦玖弄出来的伤:“没有感觉了。好像快好了。”
他不是因为怕师父担心才这么说的。
那道伤口确实没什么感觉,血止住后,伤口就不疼了。只还没有立刻恢复。
“好。我明天再来看看。”
“嗯。”
长琴将他抱到床上,为他掖好被子,便又看向了小狐狸:“它……”
苏淮安连忙抱住了它:“让它和我一起睡吧,我不想一个人。”
他的模样可可爱爱,湿漉漉的眼睛乖巧又彷徨,长琴怎么会不同意,只交代道:“注意别让它压到你的伤口。”
“好。”
长琴交代完,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他临走前还熄灭了房间的蜡烛,只留下了淮安床头的那一盏。
苏淮安躺在床上,拿出了玄镜,还是好想看他。
他的指尖摩挲着那些花纹,半晌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看看,确定他没事了就关上。
想到这,他才将铜镜打开。
学着师父之前的样子,在上面敲了三下。
他以为自己会等很久,毕竟泽祀即使过去了,也有很多事要忙。
但他没想到,镜子里面很快就出现了泽祀的脸。
他好像在一个山洞里,面前是一个火堆,火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苏淮安看到他的脸后直接坐了起来。
但因为旁边有小狐狸,声音很轻:“我想你了。”
泽祀闻言笑了:“我也想你。”
“你在做什么?”
“准备休息了。”
苏淮安闻言就焉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对面的泽祀才反应过来,忙道:“没有。是准备休息了,但我睡不着。
我正好也想看看你,但又怕你睡了。”
苏淮安闻言笑了起来:“嗯。”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晚饭有好好吃吗?”
“有。师父准备的我全吃完了。”
“晚饭吃的什么?”
“鸡块,鱼,火腿炖肘子。晚上还吃了糖糕。今天吃了好多。”
“好。”
“你呢?你那边怎么样?你现在是在哪?师父说你是去混沌的宅子里。
那没有住的地方吗?
为什么你在山洞里?”
泽祀思索了半晌,才道:“因为出了些意外,我现在是在赤北。”
苏淮安闻言紧张了起来:“什么意外?你见到女魃了吗?她是不是也在那?她还好吗?”
“她好得很,别担心。”
“你们现在要做什么?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他不想再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不能做,还需要人保护了。
泽祀对他笑了笑,温声道:“你要做的事在后面,等我回去之后,才是你要受累的时候。”
苏淮安开始还不太明白,刚想问等他回来要做什么,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我也是。淮安。这对我来说才是头等的大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苏淮安的脸愈发红,小声道:“不知羞。”
泽祀有意逗他:“淮安,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难道不知道,我想来如此,就是这么不~知~羞~”
苏淮安急的摆手,想翻过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你告诉我。”
“我这边没事,你看我,不是很好吗?”
“那梼杌和混沌他们呢?”
“在这,刚打了一场。”
苏淮安闻言一惊:“啊!”
他的模样实在太可爱,如果淮安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这样就能亲亲他,但现在也只能看看他:“优势在我们,放心。你看,我不是在这好好的与你聊天么。相信你的相公,我很厉害的。”
说来说去又说回来了,苏淮安有些脸热,又转移了话题:“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刚打完一场,正准备休息。”
“这样。”
苏淮安便放下心来,躺回了床上。
“我今天没办法回去陪你睡觉了。”
苏淮安闻言笑了笑:“不要紧,你那边的事才重要。”
泽祀认真的看着他:“在我这里,你最重要。”
苏淮安原本已经褪去的红色,一下子又升到了脸上,他羞的将脸埋在被子里。
“别总这么说。”
“我想说。这是我的心意,淮安,你不喜欢我的心意吗?”
苏淮安羞得露出了一只眼睛看着他,但还是道:“喜欢。”
他说完就害羞的将整个脑袋都蒙住了。
泽祀见此笑了:“淮安,让我看看你。”
苏淮安这才将脑袋露出来:“你不是在休息吗?我不打扰你了,我就想看你有没有受伤,没事我就放心了。”
“好。你先睡,玄镜就放在一边,我想看着你你睡。”
苏淮安便将镜子放在一旁,躺好,见他没有想睡的意思,又问道:“你不困吗?”
“还好。”
苏淮安将被子拉了拉:“那我陪你。”
泽祀闻言笑了:“好。”
“你在那边要怎么睡觉?”
“军队嘛,条件自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很差。”
“说了跟没说一样。”
泽祀不由得一笑:“别为这种事担心了。照顾好你自己。”
“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苏淮安逐渐有了困意,慢慢地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泽祀就看着他,即使他睡着了,也没将玄镜关上。
一旁的天兵见他一直对着镜子傻笑,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泽祀便将镜子一偏,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那人忙到:“穷奇上君,他们还那么多人,女魃她不会有事吧。”
泽祀闻言才看向了外面。
他们此时正在一个山洞里。
刚刚,梼杌和混沌直接带人攻了过去。
他们全力互送陆吾逃离。
泽祀猜,若是他贸然逃往仙界,必然会被从中阻拦,便先让他去往宅院,在长琴的协助下回仙界。
两边交战,各自都损失惨重。
但好在还是让陆吾成功离开了。
混沌的士兵稍退。
女魃便让他带着受伤的天兵远离赤北疗伤,她则带着余下的人守阵。
赤北魔气环绕,那些天兵平时还好,可一旦受伤,极易被那些魔气影响,严重的,可能会无感竟失,变为行尸走肉。
泽祀知道,便没推迟,只让她小心,便带着这些人先往北走,一直到一处山坳。
泽祀在这设阵,供他们疗伤。
想着等他们这边基本稳定了,再去看女魃。
混沌他们虽然也损失惨重,但定然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现在确实要回去了。
他便站了起来:“你们再休息一阵后,便继续往北,去红蝶宅中。”
那人闻言忙到:“穷奇上君,我们也想出一份力。”
“该你们出的已经出了。现在先撤,将伤养好后,在听从仙界派遣,才是你们该做的。”
泽祀说完,便不再停留,匆匆赶往他们刚才交战的地方。
混沌人手不足,还要派人拦截陆吾,抽不出空对这几个天兵动手。
他们逃去北方不是问题。
泽祀赶到赤渊时,却只见着混沌。
女魃已恢复五成功力,虽然他们人多,但女魃也不落下风。
两方激战,已现胜势。
但泽祀的眼神仍旧凝重。
不对。
为什么梼杌不在。
若是梼杌与混沌联手,即使是女魃,恐怕也难以招架,为什么要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他的视线转向了他们身后,那些妖魔,还有,那层符阵。
难道是……
遭了。
淮安!
……
苏淮安清醒的时候,玄镜还开着放在一旁,但里面已没有了泽祀的身影。
应该是他那边关了。
他不想打扰他,就没有再叫他。
昨晚睡得很晚,他还以为今天也该起的很晚。
但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
小狐狸早已醒来,乖巧地蹲在一旁。
苏淮安便摸了摸它的头,就穿上外衣,抱着小狐狸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天空,这极致的黑让他有种错觉,好像现在还是晚上一样。
“淮安。”
他正疑惑时,却听到了师父的声音,他转眼看了过去,师父正往这边走:“醒了。洗漱完来吃饭。”
他说着顺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你也来,也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小狐狸回应着蹭了蹭他的手。
苏淮安也应了一声,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路上,苏淮安忍不住问道:“师父,现在是什么时候?”
长琴知他是想问什么,答道:“巳时。”
“巳时?”苏淮安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天空,“怎么还这么黑?”
“太阳被遮住了吧,有时候也会这样,凡界不是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日食。”
苏淮安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日食不是这样。我见过,日食并不会被完全遮住,会又一个圆环。但这一次,却好像被一层东西挡住了,看不到一点光。”
长琴闻言默然,实在不知该作何解释了。
“与泽祀要处理的事有关吗?”
苏淮安的话让长琴一怔,他庆幸着还好自己是背对着他,淮安看不到他有些惊慌的神情。
“淮安,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们总这么说。所有人都不愿意对我说实话!”
长琴知他已经有些生气了,连忙转身按住了他的肩:“淮安,相信他,他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我相信他,但是我担心。我能不能做些什么。我不想做一个废物,只是拖累你们。”
长琴的手擦了擦淮安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睛,声音柔和:“你不是废物。从不是。”
苏淮安低着头,怎么不是,泽祀在外面出生入死,他却只能待在院子里,为难师父。
长琴继续宽慰道:“别多想了,淮安,先去吃饭,等一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你看,小狐狸也该饿了。”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才点了点头。
两人周进厨房,但长琴刚将筷子摆好,却听到外面一阵异样的响动,一声鸟鸣,还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
长琴一惊,正欲出去时,苏淮安就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那阵鸟鸣声他很清楚,那是泽祀坐骑的声音。
果然,一出去,正看到了那只玄鸟。
玄鸟身上有伤,正虚弱地倒在地上。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苏淮安的心脏狂跳,缓缓走了过去,有些害怕这个满身伤痕的人是泽祀。
但在他走进之前,那个人却先一步站了起来,还好,不是。
他松了口气。
但仔细看去,他却觉得这人熟悉。
“陆吾神君?”
陆吾看到了他连忙走了过去。
但还未走几步就倒了下去。
苏淮安连忙上去扶住他:“陆吾神君。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泽祀呢?他怎么样?”
“他暂时没事,长琴……听说长琴仙君在此。”
长琴闻言,便快步走了过去:“陆吾,怎么会弄成这样?”
陆吾连忙握住了他的胳膊:“我稍后便会同仙君讲,但现在,清先送我回仙界。”
长琴却有些迟疑,要送他回仙界并不困难,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只身过去显然不可能,必然得他相陪。
那淮安怎么办?
他身负魔心,不可能进得去。
但也不可能让淮安一个人待在外面。
正在他犹豫时,天空中却又传来一阵异响,他抬头看去,天空中,无数只云雀再盘旋,下一刻,直冲了下来。
他慌忙结灵,正欲抵挡。
与此同时,却有一层冰墙将他们包裹,挡住了那些攻击。
长琴一惊:“淮安!”
苏淮安手中灵力环绕,一瞬间挡住那么多攻击,让他的额间冒出一阵冷汗:“师父,您先带陆吾神君回去。我挡住他们。”
“胡说什么!你退下!”
“师父,我拦得住他们,我之前就与他们战斗过,他们的招式,我最清楚。”
若只是他们,他还不担心,但他们要阻止陆吾回去,怎么可能只派这些虾兵蟹将。
仿佛印证他的猜测,外面突然喜欢一阵响动,什么东西沿着土地,一路撞在了那层冰墙上。
巨大的力量,让苏淮安一时抵挡不住,冰墙瞬间碎裂。
苏淮安往后踉跄了几步,看着面前的人。
梼杌。
第一百三十章
几人一下子都呆住了,陆吾更是震惊:“怎么会……即使是为了阻止我回仙界,这样,太夸张了吧……”
他们对面不止是梼杌一人,还有他的那几个孩子。
几人黑色的翅膀笼罩在天空中。
长琴质问道:“为什么他们还能在这?为什么没有被监禁?”
陆吾一下子也失了分寸,失神地道:“仙界不讲连坐,意欲杀害那个凡人的是梼杌,华音,和龙简。梼杌逃跑,便只困住了华音和龙简。”
长琴简直要急疯了,但转眼却看到了面无人色的淮安。
他正惊惶地看着梼杌。
后者也正看着他,冷然道:“拿住他!”
苏淮安咬着牙,手却止不住颤抖,在南方的经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他害怕,他不想再回去了。
长琴看出了他的害怕,挡在了他身前,手中唤出古琴,拨动琴弦,琴音在他们外面展开一层防护罩挡住了他们的攻击。
“淮安,联系泽祀。”
苏淮安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出玄镜,却正看到,玄镜的周围正散发着一圈一圈的光晕。
他手指哆嗦地将玄镜打开,看到的就是泽祀。
他连忙道:“他们……他们来了……他们来抓我了……”
泽祀自然也看到了他毫无人色的脸,温声宽慰道:“淮安,你听我说,你们先去后山。
后山有符阵,他们没那么容易进去。
在里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苏淮安的手指掐着手臂,想用疼痛来缓解害怕,但他的声音,却还是有些哆嗦:“好……”
“淮安,别害怕,我很快就到了。”
苏淮安的眼眶有些泛红:“多久?”
“两个时辰内,我一定到。”
“你……不骗我?”
“不骗你。”
苏淮安缓了口气才道:“最后信你一次。再骗我,永远不会理你了。”
泽祀看着他的模样,满眼的心疼:“不会了。”
苏淮安关上了玄镜,对陆吾道:“陆吾神君,您还能走吗?”
陆吾捂着小腹上的伤口,点了点头:“还行。”
“请您先同玄鸟去后山。后山有符阵,能挡住他们。”
“那苏公子呢?”
“我留在这里和师父一起挡住他们?”
长琴闻言忙道:“胡闹!他们分明就是冲你来的,你留在这出事了怎么办。
你和陆吾一起去后山。”
苏淮安当然清楚,但师父对付一个梼杌已有些吃力,何况还有他那些孩子。
千羽之前告诉过他,能被他摆在明面上的孩子,必然都是有些实力的,一个龙简就已经够难对付了,何况这里有七个。
“我能跑,”苏淮安道,“见势不对的话,我就逃。”
长琴还想说什么,但梼杌一刀斩下,强大的力量让长琴的手指一颤,琴弦被崩断了一根。
苏淮安见此连忙道:“事不宜迟,陆吾神君,等一下我与师父冲开一条口子,你们先逃。”
他说着又看向了害怕地蜷缩在他脚边的小狐狸,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它的头:“你也要做事了。去找温公子,带着他和其他人一起去后山。”
小狐狸闻言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恐惧。
苏淮安便又柔声道:“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就这一次。等到了后山,就安全了。”
小狐狸这才点了点头。
苏淮安站起,手中结灵,不远处水池里的水聚集,在外形成一层冰钉:“师父。”
长琴点了点头,曲调变换,音调拔高,尖锐刺耳。
琴音化作利剑,刺向了他们。
与此同时,苏淮安的冰钉祭出,天空,一时被冰雾包围。
“走!”
玄鸟站起将陆吾抛在背上,冲了出去。
小狐狸也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
梼杌的翅膀挡住了他们的攻击,冰雾散去后,那里其他几个人却都不见了。
他眉头挑起,扭头看向身后两个男人:“玄祁,贺鸣,你们去将陆吾搜出来!”
两人领命,正欲搜寻,长琴的音律却再次袭来,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梼杌挑眉看着两人:“算了,反正是一个残废,跑不了多远。先解决他们,捉拿苏淮安!”
众人闻言俯冲了下去。
长琴琴音一变,挡住了几人的攻击。
但在他们后面,梼杌刚刚抽刀,一刀就要斩下。
苏淮安想到了他刚刚的攻击,那样的攻击再来几次,师父一定挡不住。
他连忙凝聚长剑,冲上去剑锋迎击他的刀。
他的手猛然一震,冰剑碎裂,他的身体向下急速坠去。
梼杌并不打算放过他,提刀看下。
苏淮安手中解灵,无数冰钉冲向梼杌,阻碍了他的攻击,让苏淮安得以先躲进长琴的琴音中。
但他的手指,还在忍不住抖。
梼杌的力量相较于龙简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淮安,不要恋战。他们估计快到了,你也找机会退回后山。”
“师父同我一起。”
长琴一噎,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啊。好。先看看他们下一步打算如何。”
苏淮安那些小把戏自然伤不到梼杌,但也足以激怒他。
他手中聚灵,地上瞬间窜出无数藤蔓。
藤蔓交叉缠绕,要将他们包裹。
苏淮安慌忙用冰刀割开那些藤蔓,但源源不断的藤蔓又涌来。
长琴见此翻转古琴,从琴后抽出了一把剑:“淮安,让一下!”
苏淮安闻言,连忙后退。
长琴剑锋流转,不一会,就开出了一条路来。
他一把握住苏淮安的手,冲了出去。
两人正要往后山跑去。
一把长刀落下,砸在了两人面前。同时,另几个人立刻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梼杌手握着长刀冷眼看着两人:“终于逼出来了。将两人抓起来,死生不限。”
几人立刻冲了上去。
两人慌忙迎击。
但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下,两人渐落下风。
苏淮安手中聚灵,控制着一个冰球冲向几人,又在靠近他们的瞬间砸开。
爆炸的力量将几人掀出去几步。
他便与长琴往后山方向跑去。
但还未跑几步,两人面前的路,就被一堵藤蔓组成的墙挡住。
梼杌看着两人:“你们好像很执着于去那里,那里有什么?”
苏淮安紧盯着他,泽祀说他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回来,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恐怕一个时辰都撑不到,该怎么办?
长琴伸手将他挡在身后:“淮安,差不多了,我的琴弦还够拦住他们,你先走。”
苏淮安自然不肯,他刚刚已经听到了梼杌的话,死生不限,他现在已经疯了,根本不会去管杀死一个古神的影响。
“师父不走,淮安也不走。”
长琴有些恼:“淮安,你再不走我要生气了。”
“即使师父生气了,我也不会走。”
苏淮安坚定地看着他:“我不能留师父一个人在这里。”
不远处,冲破冰雾的梼杌闻言冷笑一声:“还真是师徒情深。那我便,帮你们一把,一起死在这吧。”
他说完便提着刀冲了上来。
苏淮安连忙迎击,勉强接住几招,便被击碎了冰剑,砍得后退了几步。
琴声响起,长琴再度张开了保护层,将苏淮安护在了里面。
梼杌冷哼一声:“这烦人的声音。我便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刀上聚灵,仅一击,长琴的琴弦就又断了一根。
苏淮安焦急地看着他,便想再冲出去。
长琴喝住了他:“淮安!就待在里面!”
苏淮安紧握着刀柄看着他,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下,师父显然已到了极限,他的指尖冒血,染红了琴弦。
苏淮安的眼眶泛红,师父都已经这样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只会连累别人。
“师父,他们是要我对吗?如果我跟他们走呢?”
“啪!”
琴弦又断了一根,长琴因为力量的反噬,吐出了一口血。
苏淮安慌忙扶住他:“师父!”
长琴抬手拦住了他,再次撑起了保护罩:“淮安。不过是你,他们过来,也是因为陆吾。
你出去没用,别想了。”
“对不起。”
长琴笑了一下:“不怪你。淮安。不怪你。”
苏淮安红着眼看着一轮轮的攻击,有什么办法?
到底怎么样才能和师父一起逃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轰”的一声,长琴的保护罩支撑不住了。
梼杌看准时机,一刀砍向了苏淮安。
长琴慌忙抽出剑,挡住了他的攻击。
梼杌的眼中尽是不耐:“长琴,你一个古神,却与一个魔物一道,你不觉得羞耻吗!”
长琴只觉得好笑:“你一个亲手打碎保护罩,放任魔兽横行,伤害生灵的人,也配说我?”
梼杌已怒:“这是你自找的!”
他连出几刀,尽是杀招。
长琴亏损灵力太过,一时落了下风。
被梼杌找到机会,一刀砍飞了出去。
他乘胜追击,一刀直砍向他的脖子。
苏淮安慌忙挡在长琴面前,凝聚出一堵冰墙。
但并未坚持多久,冰墙就被击碎。
碎片飞溅,一片划伤了他的脸庞。
他管不了那么多,眼见着梼杌的刀砍向了师父,他冲了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长琴一惊:“淮安!不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刀锋袭来,在碰到苏淮安的瞬间,长琴一把抓住苏淮安,扭转身形,挡在他的面前,长刀直刺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溅出,溅在了苏淮安的脸上。
他怔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梼杌抽刀,长琴半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
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长琴。
为什么?
为什么都要这样护着他,明明会受伤,为什么还要这样护着他?
他慌忙将长琴的伤口捂住,通红着眼睛,声音颤抖地道:“为什么要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长琴苍白着脸色,目光却依然柔和:“没事的,淮安,没事。”
苏淮安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不该说对不起。淮安,想办法逃吧”
苏淮安紧抱着长琴,慌忙摇头:“不要,不要。”
梼杌冷然看着两人,转而对身后的人道:“他们一直在往后山方向跑,你们去那边,陆吾恐怕就在那。”
众人道了声是,闪身离开。
梼杌睥睨着两人:“一个古神,竟然为了保护一个魔物,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真窝囊啊。”
苏淮安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杀了他!
这个念头几乎是瞬间涌出,不停地在脑海里回响。
“杀了他!
杀了他!”
梼杌看着他变红的眼睛,不以为然,手中还滴着血的刀指向了他:“别那么伤心,反正你们都要死。”
他举刀击来。
苏淮安手中结灵,筑成冰墙。
梼杌冷哼一声:“切,雕虫小技。”
刀锋斩下,本以为这一战会直接砍下苏淮安的脑袋,但,那道冰墙,竟然挡住了他的攻击。
不对。
梼杌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这个气息,不是苏淮安。
苏淮安轻轻放下长琴,手中凝成长刀,冲了出去。
长琴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伸手想要拉住他:“淮安!”
但还是晚了一步。
苏淮安的刀锋刺穿冰墙,一刀斩在梼杌的刀上。
巨大的力量碰撞,卷起了地上的沙石。
梼杌紧盯着他:“魔心!”
两人被巨大的力量弹开,下一刻,苏淮安再度冲了上去。
梼杌迎击,两人交手几个回合,竟分不出胜负。
梼杌已有些慌了,再拖下去,等穷奇回来了,他们就别想着带走苏淮安了。
他一刀挡开苏淮安的攻击,向后退了几步。
灵力控制这藤蔓生长,缠住苏淮安。
苏淮安砍着那些藤蔓,但它们数量众多,终被绑住了手脚,控制了起来。
梼杌刚松了口气,却见无数冰钉升起,砍断了那些藤蔓。
苏淮安汇聚着那些冰钉,陡然向着梼杌袭来。
梼杌心头一惊,拿刀挡下,剧烈的撞击让他的周围升起了一片冰雾。
他心中暗叫不好,果然,下一刻,苏淮安便刺破冰雾,一刀砍下。
梼杌慌忙抵挡,仍被掀出去了好几步。
苏淮安不肯罢休,步步紧逼。
梼杌心急,越急,招数反而越乱,渐渐竟落了下风。
正这时,玄祁,贺鸣却赶了回来。
两人见着苏淮安竟能与父亲过招,而且丝毫不落下风,来不及急惊讶,便冲上去与梼杌一同击退了苏淮安。
梼杌此刻才有了喘息的机会:“陆吾呢?”
玄祁忙道:“是儿臣无用,后山被设下了符阵,我们使了多种方法,硬是闯不进去。”
难怪他们会想着往后山跑:“先别管陆吾,速速将他们召回,一定要拿住苏淮安!”
玄祁领命,立刻传音,听到回响后,几人便轮番攻击。
苏淮安开始还能抵挡,但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就在玄祁的刀将要砍到苏淮安时,一把剑陡然冲来,挡住了他一击,他震惊地看过去,却是长琴。
他捂着伤口喘息,刚刚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苏淮安趁此机会,一剑刺穿了玄祁的肩膀。
但很快,其他人也赶了过来,他们人多势众,不多时,苏淮安就落了下风。
被梼杌一刀砍退出去几步。
眼见着他们将要伤到淮安,长琴慌忙结灵,凝成保护罩,挡下了他们的攻击。
可仅仅挡下一击,他便吐出了一口血,猛然咳嗽。
长琴的声音让苏淮安猛然恢复了冷静,他转过身看着长琴,眼睛仍旧红肿,只是眼里的杀意逐渐消退:“师父”
长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仍旧止不住咳嗽:“没事咳咳咳没事”
“您不要这样。”
“淮安,别担心,会没事的。”
话音未落,长琴的手指猛然收缩了一下,手臂上青筋暴起,但他仍旧稳着防护罩,手却止不住哆嗦了起来。
苏淮安紧握着手中的刀,再这样下去,师父一定撑不下去。
怎么办?
怎么办?
“我能帮你。”
脑子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苏淮安心头一惊,这个声音,与刚才回荡着要杀了梼杌的声音一样。
“谁?”
长琴闻言一愣:“淮安!”
那个声音继续道:“我能帮你。我能给你力量。我能救你和你的师父。”
苏淮安心中一动,能救,师父。
“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
“不要排斥,接受我。与我融为一体。”
苏淮安手中聚灵,蓝色的灵力中,一股黑气缠绕。
长琴瞬间明白了什么,慌忙道:“淮安!不要被魔心迷了心智!淮安!回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黑气渐渐涌入苏淮安体内,再睁眼时,他琥珀色的瞳仁被染成了嗜血的红色。
杀了他们。
苏淮安猛然冲出了保护罩,攻向了最近的贺鸣,贺鸣躲闪不及,被灵力击中,身体飞了出去。
长琴的力量猛然崩塌,一口血被他吐了出来。
他挣扎着看向苏淮安:“淮安”
梼杌怔然看着苏淮安,他的力量,明显比刚才强了许多,身上全是魔气,他快要入魔了。
苏淮安的力量陡然大增,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很快,就被他击退了几人。
梼杌忙道:“摆灭魂阵!将他困住,消耗他的灵力!”
众人闻言才冷静了下来,他们分居几侧,灵力布下阵。
苏淮安被围困在中间,不得出。
灭魂阵扭转,逐渐吞噬他的力量。
苏淮安的周身被黑气环绕,他痛苦地捂着头。
正这时,一块石子击中了玄祁的伤口,他吃痛,手指一颤,阵一下子有了缺口。
苏淮安找准机会,冲上去一掌将玄祁击退。
灭魂阵瞬间崩塌。
梼杌怒然看着长琴,又是他,又是他毁了他们的招式。
他抬刀冲向了长琴,一刀便要砍断他的脖子。
但苏淮安却猛然冲了过来,硬生生将他的刀接住,刀气蔓延,震裂了一片土地。
苏淮安猛然用力,“哐当”一声,梼杌的刀竟被他生生掰断。
众人来不及震惊,苏淮安便猛然冲上去,五指硬生生刺进了梼杌的小腹里。
血在他的手间蔓延。
“父亲!”
苏淮安收回了手,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好像看到了一种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
梼杌半跪了下去。
众人见此,怒然,一时间全冲了过去:“杀了他!”
但苏淮安,却仍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对他们的攻击没有一点反应。
长琴慌忙道:“淮安!躲开!”
他慌忙聚灵,想要为他筑一道保护罩,但他的灵力亏损太过,已无法汇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攻了过来。
“淮安!”
正这时,地面陡然颤动,一道冰墙突然伫立,挡在了苏淮安面前。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
“淮安。”
熟悉的声音让苏淮安猛然一惊,他抬起了头,眼前是那样熟悉的脸庞:“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苏淮安如血般鲜红的瞳仁褪去,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他的眼眶含泪,又带着一丝怒意。
他生气地锤着泽祀的胸口:“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为什么这么晚!我我刚刚”
泽祀一把将他抱在淮安,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别害怕,没事,没事。”
苏淮安愈发委屈:“还有师父”
他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泽祀,慌忙冲向了长琴。
后者力竭,昏死了过去。他胸口上的伤模样狰狞,血染红了整片衣袍。
他慌忙扶起他,无助地看着泽祀:“怎么办?”
“别急,淮安,将他带去后山,周回有办法。”
苏淮安慌忙将他背起:“那你怎么办?”
泽祀抬手聚灵,冰钉斩断挡住淮安的那些藤蔓:“我不会有事,别担心。快去,长琴的伤不能再拖了。”
苏淮安也担心着师父的伤,便匆匆向后山跑去,但跑了几步又站住了:“我将师父安顿好就过来帮你。”
泽祀对他笑了笑:“好。”
眼见着苏淮安要逃,玄祁忙道:“拦住他!”
但他们还未走两步,大地再次颤动,数道冰墙将他们与泽祀包围在了里面。
泽祀的眼神是与刚刚看向淮安完全不同的冰冷:“你们,还想去哪?”
第一百三十二章
梼杌强撑着站起:“他魔化了,你清楚仙界的规矩,他们不会再让他活着!”
泽祀手中聚灵:“那不是你该管的,你现在该想一想,现在要怎么活着出去。”
话音未落,无数冰钉落下,众人被他的冰墙挡住,逃脱不开,只能迎击。
梼杌一边挡着冰钉一边道:“穷奇,你刚刚也看到了,那还不是他全部的实力,就已打得我们毫无招架之力,若是魔心降生,后果不堪设想。”
泽祀不言。
“现在是铲除魔心的唯一机会,否则他日后必然会是个**烦。”
泽祀手中凝成长剑,一剑刺下,梼杌慌忙抵挡,但泽祀剑锋一转,一剑刺进了他的胸口:“将死之人,何必去管活人的事。”
苏淮安背着长琴匆匆赶往后山。
山涧外,骞岩正在守阵,见他进来,并未多问就带着他进入阵中。
山涧里,那些泽祀所派去助陆吾的人却全在里面。
他们居于四方,淡黄色的灵力将他们环绕,灵力从他们头顶流出,不知去向了哪里。
“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知苏公子有很多疑问,可否等稍后尊上回答,现在长琴仙君的伤才要紧。”
苏淮安闻言才猛然反应过来,慌忙走向了周回。
他与陆吾、温醇他们在一角。
几人在他进来时眼神就瞟向了他,原本坐着的人全站了起来。
苏淮安觉得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还是走了过去。
但当他靠近时,众人却全都往后退了几步。
苏淮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眼神,是恐惧。
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周回,师父他”
周回的视线都不敢看他:“请苏公子先将长琴仙君安置在那边的草垛上,我去看。”
苏淮安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个草堆铺成的床,离他们很远。
周回的意思显然是不希望他靠近他们,但苏淮安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将长琴背到草垛旁,骞岩连忙上前,脱下斗篷扑在上面,再帮着苏淮安将长琴扶着躺好。
苏淮安起身,远离了那里,周回这才敢上前,去查看长琴的伤势。
苏淮安担心,却又不敢上前。
他迷茫地看着避他如毒蛇的温醇,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就连小狐狸,也害怕地缩在温醇腿后,不敢上前。
最后,终于是陆吾开口:“苏公子。”
苏淮安忙看了过去,他眼中也有害怕,但更多的,确实担忧:“穷奇上君还未回来吗?”
苏淮安一惊,他还在对抗梼杌他们,他得去帮他:“他在前院,我先过去帮他。”
他正欲离开,陆吾却陡然叫住了他:“苏公子。”
苏淮安闻言转头看着他:“嗯?”
“长琴仙君身上的伤,与你有关吗?”
苏淮安一下子愣住了,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是觉得师父身上的伤是他弄出来的吗?
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为什么?
“苏公子,你先别着急,你还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
他的话让苏淮安一时间觉得委屈,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道:“我去找他。”
就转身离开了。
好在陆吾也没再多问。
他跑到前院,刚刚他们打斗的地方。
冰墙已经消失,梼杌也不见踪影,只看到了泽祀,和梼杌的两个儿子。
那两人已被泽祀锁了起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泽祀见他过来,正笑着跟他打招呼,却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忙问道:“怎么了?”
苏淮安摇了摇头:“没事。其他人呢?”
“逃了。”泽祀担心地看着苏淮安,“淮安,是不是他们是不是陆吾说了什么?”
苏淮安心里更委屈了,即使低着头,泽祀也能看到他红红的眼眶。
他伸手抱住了他:“淮安,别担心,没事的。”
“刚刚我和师父差点死了,我害怕等我回过神来时,我手上就都是血。
但我没有伤害师父。”
“我知道。”
“我还会那样吗?我是不是,快要被魔心吞噬了?”
“不会的。”
泽祀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血:“淮安,你有没有受伤?”
苏淮安身上全是血,有师父的,有梼杌的,但没有他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师父刚刚,一直护着我,他们没伤到我。”
“好。你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我们先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去吃饭,好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不饿,我要去看师父。”
“他有周回照看,没事的。你看,你身上全是血,就这样过去,不会吓着他们吗?”
苏淮安闻言低头看了看,确实,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水蓝白底的衣服,现在被血浸染,看着确实渗人。
他这才道:“好。”
泽祀牵起他的手,用帕子将他手上的血擦掉:“走吧。”
“他们怎么办?”
苏淮安指的是地上躺着的那两人。
泽祀看了他们一眼:“我让人处理,别管他们了。走吧。”
两人回屋子里时,却见之前服侍的人已经回来了。
其中一人道:“骞岩将军听说尊上回来了,就令我们前来服侍。热水已烧好,饭食正在准备,待苏公子沐浴后,应该也好了。”
泽祀点了点头:“派人去将外面那两人带去后山,先关起来。”
那人道了声是,便离开了。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去了浴池。
泽祀很喜欢给他买浅色明亮的衣服,他出来后,就换上一身明黄色的衣服。
他坐到镜子前,泽祀就拿起梳子帮他梳头。
苏淮安看着镜子里的他,问道:“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送走陆吾,确定长琴的伤势后,就要去那边了。”
苏淮安点了点头,低着头没说话了。
泽祀便从后面抱住了他:“淮安,这一次你跟我一起去。”
苏淮安陡然睁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吗?”
“真的。”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不想我参与进来吗?”
“因为这件事,让我改主意了。我本以为梼杌定然会趁着援兵还没来,想办法将那些魔兽放出来。但我没想到,他竟然盯上了你。
我不能再将你留在这了,你还是留在我身边,我才安心些。”
“那,师父怎么办?”
“他有周回照顾,没事的。”
“好。”
吃过饭后,苏淮安就和泽祀一起去了后山。
周回看着苏淮安,还是害怕,但因着泽祀在,没敢表现得太明显。
“长琴仙君受伤严重,我只能尽量医治,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我也说不准。”
苏淮安知道他的伤严重,但没有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但周回却又道:“苏公子恕我多嘴,现在长琴仙君在这里受灵力滋养,可能还会好得快一点。
若是苏公子过去,魔气会使灵力紊乱,让长琴仙君的恢复受到影响。”
苏淮安闻言站住了:“这样。对不起。我不过去了,劳烦你照顾师父。”
周回忙道:“苏公子客气了。”
他说完便退回了长琴身边。
尊上的眼神过于恐怖,若是他再不退,他都怀疑尊上可能会杀了他。
苏淮安蓦然转身,走到了山涧口。
师父为他受伤,他却连看他都做不到。
他慌忙仰着头,努力控制着情绪,但双目仍忍不住染红。
泽祀伸手抱住了他:“想哭就哭出来,我在你身边,不怕。”
他的话让苏淮安心中各种情绪如决堤一般宣泄。
“都是我的错。”他哭着说道,“都是我。都是我。”
“为什么我那么弱,我什么都做不了。”
泽祀一句话说不出来,便只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淮安的情绪太过激动,没一会,就在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泽祀走到一处坐下,将他抱在怀里,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泪。
他低下头亲吻着他的额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他遇到这样的事了。
这时,面前却覆盖上了一层影子,陆吾走了过来。
泽祀并未看他:“你还不走。”
“正准备走。我知道穷奇上君现在一定是听不进我的话的,但有一事,我还是要说。”
“如果是关于淮安的话,不必说。”
但陆吾还是说了:“苏公子,他周身的魔气已经完全散了出来,掩盖不住了。说句不好听的,苏公子现在可能已被魔心吞噬,现在只是魔心在伪装苏公子”
他还未说完,泽祀愤怒的眼神就让他将接下来的话吞了进去。
“我知穷奇上君在意苏公子。苏公子救我性命,我也感激。但这关乎天下大事,我不得不提醒一句。
即使我不说,当作没有发现,仙界,也不可能察觉不到。那时,穷奇上君打算怎么办?”
“你既回去,也帮我给仙界带一句话。
淮安,我保定了。若是他们敢动他一根指头,我有把握让如今坐在那几个位置上的人,换一番。”
陆吾被他惊得脸色惨白:“穷奇上君。”
“来人,送陆吾神君回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商议
兽车行驶在阳关道上。
苏淮安靠在窗边,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泽祀凑过去,亲了亲他:“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苏淮安扭头看着他:“你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泽祀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淮安,别多想了,长琴不会有事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师父受的伤多严重,他亲眼见过的,怎么会不担心。
他也不想让泽祀担心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岔开了话题:“困吗?”
泽祀便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有点。”
“我腾位置给你。”
“不用,就让我抱着你。”
苏淮安便没有动了:“好。”
说着就又看向了窗外。
受外面的影响,阳关道里也很暗。
只能看到近处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地,只两旁有些小山丘。
“淮安。”
“嗯?”
“等到了之后,一定要跟着我。还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别默默地忍着。”
“知道了。”
“还有,那里不比宅子里,那些神仙也都不用吃东西,就没有准备,车上虽然也有些吃的,但毕竟是熟食,放不了多长时间。
你如果想要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带你去周围镇子上吃。”
苏淮安有些无奈地道:“不用了。而且过去是要守阵的。女魃一个人在那里,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在灵力罩失效前,女魃一个人也应付得来。但,一旦灵力罩失效,即使我和女魃都在那里,也没有意义。”
“那,灵力罩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五日。”
苏淮安一惊:“五日!那五日后呢?”
“那便得看仙界如何安排。”
苏淮安没明白他的意思:“仙界的人能将那些魔兽全封回去吗?”
“要将他们全封印,得至少三个守护兽级别的魔君用五日时间合力封印。
但梼杌他们一定不会任由我们封印,便需要再多几个人来为封印者提供一个完全没有干扰的环境。
如此算来,至少得六位神君。”
苏淮安闻言认真的算了起来:“你,女魃,饕餮神君是不是来不了?那就还差四个。仙界那么多人,应该不会凑不出来吧?”
“淮安,你算得不太对。”
苏淮安有些迷惑地眨巴着眼睛:“哪不对?”
“赤北有一个守阵的神君,叫英招。”
“那就是三个,还差三个。”
“还是两个。”
苏淮安不解:“为什么?”
“因为女魃是罪仙。要不要将她算进去,全凭仙界决断。”
“那,为什么不可以让她帮这一次,将功赎罪呢?”
“淮安,你很聪明。你考虑到了,让他们为难的问题。”
苏淮安不明白。
泽祀便继续道:“正因为这次事关重大,仙界才要慎重。
若是女魃解决了这件事,仙界必然是不能再追究女魃之前过错的,但,女魃的力量太强,有人并不想她回去。
不光如此,一定会有人担心女魃还会犯下之前所犯之事。
所以,要让他们同意由女魃来参与处理这件事,并不容易。”
苏淮安明白了,但愈发地担心:“那要怎么办?”
这应该是她能光明正大地回到仙界最好的机会。若失去了这次机会,下一次,还指不定是什么时候。
“这个,要看运气。”
“什么叫,看运气?”
“仙界每位神君各司其职,时间太紧,他们必然凑不出人。
那他们就只有两个解决办法,要么就接受女魃,派下两个元君镇场。凭元君的实力,要脱出这五天并不困难。
要么就赦免混沌和梼杌的罪责,让他们协助我们封印那些魔物。”
苏淮安吃了一惊:“赦免他们!那我师父受的伤算什么!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又算什么!”
泽祀连忙抱住了他:“淮安,别激动。这只是一个假设。”
苏淮安气得眼眶都红了:“他们真的会这么选吗?”
“比起妖魔祸世,那些凡人的命,甚至是长琴的,都算不上什么。”
“但这些事都是他们弄出来的。”
“是。但作为上位者,他们需要兼顾的事情更多,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他们只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若是他们真的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不傻,不可能想不到是我助女魃恢复伤口的。若是他们容不下女魃,下一个针对的,只可能是我。
若是如此,我便不能坐以待毙。”
泽祀抬起头看着苏淮安,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到那时,我会想办法将你的魔心消解,为你寻个好去处。”
苏淮安一把抱住了他:“我要跟着你,除了你这里,哪也不去。”
“淮安。”
“我之前也说了,你若死了,我也不要活了。你即使将我送走了,我也会回来。我就要粘着你。”
泽祀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在说个可能。别说死不死的。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地去死。我还想和我的淮安长长久久,幸福地生活下去。”
“那你也别再说要将我送走这种话。”
“好。”
泽祀一早便准备好了前往仙界的通道,不过半日,陆吾就赶往了神殿。
凡界的事,元君已知晓,早已聚集商讨此事。
陆吾跌跌转转地赶到行宫门口,正欲让人通报,守门人却直接将他带了进去。
殿前,四位元君聚集。
东夷元君与玄灵元君正坐,鉴永元君与依远元君分居两侧。
陆吾正欲行礼,东夷元君连忙抬手道:“神君不必多礼。凡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夷元君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天命之年的女人,着一身青绿长袍,端庄威严,又不失慈爱。
陆吾道了声是,便将他下凡后经历的所有事一一道出,当然也包括苏淮安即将入魔的事,只泽祀让他带的话他没敢说出来,只委婉地表达了他的立场。
几人闻言脸色愈发沉重,尤其是玄灵元君,脸色称得上难看。
东夷元君听完后抬手道:“辛苦神君下凡一趟,神君受伤严重,先回去休息吧。”
陆吾担忧着凡界的事,连忙跪下道:“凡界之事耽搁不得,还请元君早做定夺。”
“我们定会想办法,神君不必忧虑。”
话已至此,陆吾知道他们一时半刻是给不出办法的,便只能道声是,退了出去。
带陆吾走后,东夷元君便看向了玄灵元君:“玄灵,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玄灵慌忙道:“这,梼杌所犯之事,我也是才知道。我也没料到他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梼杌是守护兽里第一个降生的,当时天帝便将他交给你照拂。这么多年你处处关照他些,人之常情,我不说什么。
但眼下,他犯下如此大错!”
她叹了口气:“我信你对此不知情,也信你心里挂怀着百姓。我只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您也说了,梼杌算是我一手带大的,若是我再多说什么,便有因公假私之嫌。
他犯下如此大错,理应受罚。
他的事,我也不想管了。”
东夷闻言也没再问他,转头看向身旁年龄最小的女人:“依远,你说呢?”
“依远觉得,对他的惩罚可稍后再议,眼下,阻止妖魔进入凡界才是最要紧的事。依远请东夷元君允许我同鉴永哥哥下凡,助穷奇封印那些妖魔。”
玄灵元君闻言立刻道:“眼下女魃伤口恢复,明眼人都能看出,一定与穷奇脱不开干系。现在,赤北有难,两人第一时间赶到了那里。
说句难听的,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赤北会有这么一遭。
若是此番让女魃帮着封印妖魔,日后这账要怎么算?
惩戒女魃事小,但此番赦免了她,若以后她再闹出八年前的事端,该当如何?”
“八年前女魃是因为被魔障迷了心智才会铸下大错,”一直未言的鉴永元君道,“但现在,混沌与梼杌神志清楚。清醒得很。若非要决断出两方谁更危险的话,窃以为,听依远的,会不会更好。”
玄灵元君却道:“眼下穷奇明显的帮着女魃,这倒不打紧,关键是,魔心也在穷奇手上。而且他明显就不打算将人交出来。
若是此番听了依远的话,不追究女魃以往的过错,那之后,是不是魔心也不能追究了?
穷奇女魃的实力自不必说,加上一个魔心,那是足以撼动仙界的力量。
将这样的力量放任在凡界,真的会比赦免梼杌和混沌,更好吗?”
众人闻言一下子沉默了。
玄灵说得不错,魔心一旦占据那个男孩的身体,不止是凡界,甚至是仙界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女魃曾犯过大错,虽说是魔障入侵,谁也不知道,其中她自己的意愿占几分。
至于穷奇,他虽然举止轻浮,不服管束,但也从未做过危害凡界的事。可他明显向着那两人。
“我并非向着梼杌,”玄灵元君继续道,“只是相较于他们,混沌和梼杌似乎更容易对付些。现在暂且先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稳住局势。
待日后再寻到机会,数罪并罚,未尝不可。
可若是现在听凭了穷奇的安排,日后若再要追究起来,便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苏淮安跟着泽祀走在大街上。
他们本该直接去赤北的,但在中途泽祀突然牵着他下车,来了就近的镇上。
“天全黑已维持了近四日,我们得看一下凡人的反应。”
这是泽祀的理由。
苏淮安并不怀疑,就只默默地跟着他。
若是以往,现在应该是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但此时,天上被一层阴霾笼罩。
只能靠家家点着的灯火才能清楚周围的环境。
泽祀带着苏淮安走进了一家酒肆。
他在里面点了几道菜和一壶酒,听着周围人的交谈。
苏淮安便默默地吃饭。
这些菜虽然没有宅子里的厨子做的好吃,但对比着这两日在吃的点心干粮,还是要好很多。
他吃着,也注意着周围人的话。
酒肆里的人喝了酒,声音都大些,话也密,苏淮安听得真切。
就近的一个人喝了酒就叹了口气:“唉,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整日不见光,这地里的庄稼都不长了。”
他身旁另一个人道:“听陈家那小子说,你知道陈家那小子吧,之前在京都,这两天回来处理些家事。
他说从四日前就是这样,一路上都不见光。
京都还没有表示,但有些镇子已经偷偷请了法师过去算卦,听说是什么,有妖物混入了人群。他给画了符,驱妖避祸。
说是再没有效果,就要献祭了。”
苏淮安闻言手一停,献祭,又是献祭!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泽祀又给他夹了一些菜:“先吃饭,等下菜凉了。”
苏淮安点了点头,但仍忍不住听着那些人的话。
但之后,他们就只是聊些家常而已。
两人离开酒肆时,苏淮安忍不住道:“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会有很多人因为这莫须有的事被杀死。
泽祀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我知道你担心,但这事急不得。我们再到其他地方看看。”
苏淮安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了一条街上,大街上很热闹,不远处有一座楼阁,楼上的灯火绚烂,十分漂亮。
但苏淮安却无心观赏。
泽祀带着他去了一家小店,苏淮安进去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家成衣店。
他有些惊讶地问道:“又买衣服?”
“你之前的衣服因为那场大火都烧掉了,后来也只赶制了十几套衣服,得再买一些了。”
“那些也够穿了。”
“我想再看你穿更多好看的衣服。”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没再多说什么。
泽祀给他选料子,他很喜欢亮亮的颜色,有已批料子与他身上的颜色相差无几。
苏淮安忍不住说道:“跟这个差不多,别买了。”
“有区别的,你看,这匹布颜色更浅,穿在你身上一定更好看。”
苏淮安是看不出来什么区别的,但泽祀这样说,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又选了十几匹料子,店家就给苏淮安量尺寸。
苏淮安被量得多,也知道该怎么做,一边量,一面问道:“你为什么不给你自己买。你的衣服全是黑色,怎么不买些其他颜色的?”
“我穿什么都一样。你穿得漂漂亮亮的,我看着就欢喜。”
苏淮安撇撇嘴:“你也给自己买,你又不差钱。天天穿黑色,我看着也乏味。”
“那就之后再说,今天先给你买。”
他如此推辞,苏淮安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
黄沙漫天,北风呼啸。
女魃一掌击退了面前的人,但更多的人却随之上前。
她忍不住啧了一声:“没完没了了还!”
一旁的英招一刀砍退一人,忍不住道:“上君,穷奇上君到底何时才来?”
女魃手中结印,震退一片人。
三日前泽祀对她传音说宅中有了变故,要回去一趟,之后就没消息了。
她多少也能猜到,能让泽祀这么着急的事,一定与淮安有关。
如今他这么长时间不回,也让她心中不安。
淮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正想着,面前突然铸起了一道冰墙,挡住了那些人的去路。
泽祀。
她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一个轻盈的身影正为他们击退混沌的手下。
是淮安。
他着一件浅红色的长袍,在乌压压的大军前,就像一只飞舞的蝴蝶,让人忍不住停留视线。
直到泽祀不知何时赶到她身旁提醒道:“先将他们赶走。”
女魃才陡然回神:“知道。”
有了泽祀和淮安的助力,他们并没有废多少功夫就将人击退。
苏淮安这才跑到女魃面前,他的衣袖轻盈飘起,更像了。
她刚想问泽祀为什么要将淮安带过来,但等他一靠近,她就明白了。
淮安靠过来想同他搭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泽祀就抱住了他,头还在他的颈肩蹭了蹭:“别离我太远了,受伤了怎么办。”
“我可以应付的。”
“那也要小心些,淮安如果受伤了,我会心疼。”
女魃简直没眼看。
苏淮安便拉了拉他的手,松开了他的怀抱:“好了,这不是没事。”
他说着便看向了女魃:“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女魃闻言笑了笑:“没有。他们还伤不到我。你呢?那日泽祀匆匆回去,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是梼杌去了宅子里,要带走我和陆吾神君。”
女魃眉头拧紧:“你可有受伤?”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没有。但师父为了保护我,受伤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
女魃便也叹了口气:“拦截陆吾,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带走你,也不可能立刻得到魔心。
他针对你,故意恶心泽祀。”
苏淮安点了点头,眼眸垂下,那时还不如跟他走了,还连累了师父。
泽祀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握住了他的手:“淮安,别多想了。长琴他还不至于因为那道伤就丢了性命。”
女魃闻言也道:“他好歹也是古神,即使是阎王也不会敢收他的。”
她本意是想逗淮安笑笑,淮安自然也知道,就也笑了笑。
女魃知他还是担心,便想着转移一下话题,便转头看向泽祀:“你的兽车在哪?这里不比宅院,淮安在兽车上因为会舒服些。”
“它们会受魔兽影响,自然不能带来。”
“那淮安怎么办?不如,你们先去附近镇子上待一阵,这里我守着就好。”
“我们刚从那里过来。”
“这样”
苏淮安其实不喜欢这样,他知道他们是关心他,但他也不想让他们因为多出一个他就平白多出那么多麻烦。
“我不用,我和你们一样就好。我们之后怎么办?他们还会攻击吗?”
泽祀对他笑道:“即使攻击了也不怕,我们有防护罩,他们不能怎么样?不过,淮安,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们在镇子上买的烧鸡应该还是热的。”
苏淮安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不饿,刚吃过了。那防护罩消失了怎么办?你之前不是说最多只能坚持五日吗?眼见着已经四日了。”
“那你要不要睡一觉,你路上都没怎么睡,这里没有什么舒服的地方,你就在我怀里睡。”
他一直打断苏淮安的思路,让他有些气恼:“你不要总这样敷衍我。我真的想帮忙,我不是想惹事。”
泽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知道。但我们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眼下,只能等。”
“等什么?”
“等一个结果。”
苏淮安陡然想起泽祀之前在路上说的话。
仙界可能会因为畏惧他们的力量,而选择无视混沌和梼杌的过错。
苏淮安的眼睛看着泽祀,后者的眼神温柔,好像完全不在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苏淮安便明白了,现在想再多都没有意义,他的关心也只是在添乱而已。
他便回握住泽祀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我知道了,我们就再多待一会。”
许是因为混沌听说泽祀回来了,对他心生畏惧,又许是因为他们元气大伤,直到苏淮安睡着,他们都没再攻过来。
泽祀抱着苏淮安靠在一棵树旁,在他们身后的保护罩外,就是挣扎着要闯出来的鬼魅。
苏淮安身上的魔气太重,英招也察觉到了。
只是陆吾之前交代过让他在仙界没有下达其他命令前,先听泽祀的,他便没有多问。
但女魃却是忍不住,见苏淮安睡着后,便悄声问道:“淮安,是怎么回事?”
泽祀便将之前宅子里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女魃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了:“陆吾知道吗?”
“你觉得呢?”
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仙界忌惮我的力量,你便推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他们撇清了关系,或许仙界因着泽祀的力量,并不想与他撕破脸。
但泽祀却道:“你觉得仙界若是连你都容不下,会容得下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诞生的魔君吗?”
女魃闭了闭眼,她终究是想得太简单了:“是我连累了你,还拖累了淮安。”
“算不得是你连累我。淮安是迟早的事,也与你无关。不要多想。
不过,若是仙界真的只因为我们的力量而选择对混沌梼杌肆意虐杀凡人的事视而不见,那这个仙界,真的有我们守护下去的必要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苏淮安清醒时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泽祀的怀里很暖和,他还不想起来,脑袋在泽祀肩上蹭了蹭,想再睡一下。
这时,却又陡然清醒。
自己竟然睡着了。
泽祀见他已醒,就伸出手,帮他整理乱糟糟的头发:“要不要再睡一会,还是起来吃点东西?”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才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了。
苏淮安转头看着身旁的人,他们整齐地站立,守护着保护罩。
女魃和英招在一旁商议着什么,就只有自己在睡觉。
他连忙站起,泽祀便也站了起来:“怎么了?”
“他们是不是还没来?”
泽祀知道他指什么,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也快了。”
他说着对苏淮安笑了笑:“淮安,别想这些了,先吃点东西吧。”
他拿起一旁的包裹,翻找着:“昨天买的烧鸡应该已经凉了,我再火上给你再烤一下可好?或者吃点其他的,这还有酥饼”
苏淮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害怕。”
泽祀心中一动,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有我。我会想办法。”
“我不要和你分开。”
泽祀闻言笑了:“淮安,你这样想我好开心。我也不和你分开,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但这样平静的状态并未维持多久,不一会,一群人就围拢了过来。
众人立刻收敛心神,紧盯着那些人。
苏淮安也忙看了过去,这些人穿着与他们刚来时赶走的那批人一样的铠甲,应该也是混沌的手下。
只这些人却与寻常不同,他们似乎并没有进攻的打算,将他们围了起来后,就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苏淮安有些疑惑地道:“他们怎么没有进攻?”
泽祀继续低头翻着:“仙界的人来之前,他们不会攻进来的。淮安,先吃点东西,别饿着了。这还有两块豌豆黄。”
“不吃豌豆黄,吃太多了,有点腻。”
苏淮安答完之后就是一愣,眼下是考虑吃什么的时候么,他还真被泽祀带过去了。
泽祀却像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一样,笑道:“好。这还有一只鹅腿,连着烧鸡一起烤给你吃。”
“太多了,我吃不完不对,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泽祀却已经牵着他的手到了一旁的火堆旁,将那个烧鸡和鹅腿串了起来,架在一旁的火堆上面烤:“没关系,吃不完我吃。”
苏淮安有些恼:“泽祀!”
泽祀伸出手,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淮安,别太担心了,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攻进来的。”
苏淮安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前分明那么急切地进攻,眼下又是防护罩最脆弱的时候,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进攻?”
“因为他们还期盼着,仙界能赦免他们的罪孽。若是防护罩被打碎,妖魔流散了出去,他们便再没有获得饶恕的可能。”
苏淮安思索良久,好像能明白:“所以他们之前那么急切地进攻,但又不真正地做出太危害防护罩的事,是想以此威胁仙界。
让仙界觉得,若是与他们撕破脸,会酿成更大的灾祸,与那些祸事比起来,他们先前做的那些事,便算不了什么。”
泽祀伸手轻点他的鼻子:“我的淮安就是聪明。”
“但仙界真的会这般纵容他们吗?即使他们在这件事后有所收敛,仙界真的就不怕他们再惹出这般事端吗?”
泽祀摇了摇头:“这便看他们更担心什么,又更相信谁了。人心难测,这种事情,我也难以预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淮安,你得先吃点东西,你和我们不同,可别饿着肚子陪我们。”
苏淮安自是没心情吃的,靠在泽祀的身上,看着火堆,思考着该怎么办。
泽祀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别一直盯着火堆看,你的眼睛还受不了。”
苏淮安便轻嗯了一声,眼睛埋进了他怀里。
泽祀看着火,过了一会,就听到了淮安闷闷的声音:“不要想着把我送走。我不会走的。”
泽祀笑了一下,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不会的。”
一旁,英招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突然不进攻了,疑惑地问女魃:“仙君,他们这是做什么?不打了吗?”
女魃也看不懂,扭头看向泽祀,后者正抱着淮安坐在火堆旁,满脸堆笑。
他竟然还笑得出。
女魃看不懂,见泽祀没有进一步的指示,就只是道:“先守着,待他们有行动了再说。”
两方对峙,很长时间后,也没有任何一方行动。
直到鹅腿烤好,苏淮安吃着鹅腿,看着他们:“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保护罩崩塌了怎么办?”
“他们一定会在那之前赶来。”
苏淮安便没再问了,他相信泽祀的判断,他只用想,若是他们被抛弃的一方,他们之后该怎么办就好。
泽祀给他买的烧鸡和鹅腿都很好吃,他吃了大半,剩下的给了泽祀。
他就靠在泽祀的腿上,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天空,这一刻,心里仿佛已没有那么惶恐,反而十分宁静。
正这时,黑蒙蒙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光。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拉了拉泽祀的手:“泽祀,上面。”
泽祀自然也看到了。
空中降下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人一身白衣,身姿挺拔,衣袂飘飘。他的面容俊朗,眉目间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淡然,双眼深邃如星辰一般。
另一位则穿着青衫,头发被一根青玉簪子轻轻挽起,模样如明月般皎洁,却又不失沉稳之气,让人生畏。
苏淮安站了起来:“他们是谁?”
“左边那个男人是鉴永元君,右边那个是依远元君。他们与东夷元君、玄灵元君一道,是负责管理凡界的神。”
“那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是敌,还是友。
泽祀却对他扬了扬下巴:“你去问问他们。”
苏淮安自是不敢,只敢往那边瞧了瞧,却见那两位中的那个姑娘正看着他。
他们立于两方中间,并未言语,只那姑娘的眼神在他和泽祀之间流转。
他身旁的鉴永咳了一声,她才收回了视线。
两人的出现,自然引得所有人的目光。
对面为首的两个人悄然退了出去,看样子,应该是去通报了。
英招见着两人慌忙行礼:“鉴永元君,依远元君”。
鉴永抬手道:“将军不必多礼,这几日,有劳将军了。”
“英招受命守护赤北,却使赤北动荡,请元君责罚。”
“此变故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将军没有防备,也是自然,不必自责。”
“英招谢元君体恤,只英招无能,这防护罩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还请元君做下一步的指示。”
鉴永却并不明言:“烦请将军先将伤者移出。援兵随后就到。”
他不说,英招也不好继续问,只得道了声是,便清点着人数,将人带走。
连续几天的激战,仙将已伤大半,除却之前因为伤势实在太重而被迁出的,现在只剩不到三层。
有他们在,外面那些人见着伤员回撤,并未动手。
鉴永眼见着他们离开,才走向了女魃,微微低头行礼道:“女魃仙君。好久不见。”
女魃也不过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两人两相对视,之后就再没有言语。
苏淮安握着泽祀的手,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他,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泽祀只低头轻声道:“淮安,真担心的话,就去问问。”
苏淮安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胡扯,还是认真的,轻声问道:“真可以问?”
“真可以。”
苏淮安便真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对着鉴永和依远行了个长揖:“鉴永元君,依远元君。”
两人便都看向了他,鉴永对他点了点头:“宋公子。”
他又有些拿不准:“还是称苏公子?”
“鉴永元君随意就好,只是如鉴永元君所见,眼下封印那些妖魔才最为重要。”
鉴永元君抬眼看了看他身后,因为他们的到来,那些妖魔倒是安分了很多,没有像之前那样冲撞守护罩。只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眼神渗人。
“苏公子能心系百姓,让人佩服。”
苏淮安不明白他只是普通的客气,还是有其他意思,又看了看泽祀。
泽祀低头道:“别害怕,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可以。”
听了他的话,苏淮安终于大着胆子看向了鉴永:“淮安只有一问。元君来此,是来助我们封印这些妖魔,保护凡界。
还是来通知我们,你们要放过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与我们为敌。”
苏淮安的直率让女魃惊讶,她挑了下眉:“淮安”
但她还未说完,却陡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你一个魔物,倒还掺和起我们仙界的事了。”
几人闻言全都看了过去,一直未露面的梼杌与混沌正走了过来。
泽祀往前走了两步,挡在苏淮安身前。
梼杌停在鉴永面前,眼睛挑衅地看着泽祀:“元君应该也已看出,那魔物已经魔化。为着这世间的安定,理应即刻击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魔化?”苏淮安有些慌张地看着泽祀,“什么魔化?”
梼杌冷然道:“事到如今了还在装。元君,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是已经被魔心控制住了。你真的还要留下这个祸患,危害人间吗?”
泽祀怕苏淮安多想,连忙道:“淮安,别听他的,你没事,我还可以帮你拖很长时间,拖到我找到消解魔心的办法。”
苏淮安怔怔地看着他:“那天”
“淮安,别怕。我会帮你。”
梼杌冷笑一声:“穷奇,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个魔物。”
泽祀啧了一声,刚要开口,鉴永却先他一步道:“我相信穷奇,以他的智谋和对苏公子的了解,苏公子究竟有没有被魔心侵蚀,他不可能不知道。”
梼杌的眉头挑起:“所以呢?你们不会打算帮他们?”
他一手一一指向了女魃,苏淮安还有泽祀:“一个本就该被处死的罪仙,一个随时都会觉醒的魔君,一个帮着两个祸害的三界最强的守护兽。
若是此次放过了他们,若是日后他们再要谋反仙界,后果你们想过吗!”
鉴永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在来之前,这些话,玄灵元君也对我们说过。
我目光短浅,还真被这套说辞唬住了。
但,东夷元君的智慧,显然要高于我们。
穷奇的力量本就高于你们所有人,若是他真对仙界有异心,八年前,女魃发动暴乱之时,他为何没有协助女魃,趁机攻下仙界。
他有机会的,他们都有机会。但他们没这么做。
何况穷奇守着东方这么多年,从未发动过一场战争,相反,为了守护和平,他做了许多。
我们却仅仅因为力量怀疑他们,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
他说着看向了苏淮安。
“苏公子。你刚刚问的问题,你的顾虑,更让我惭愧。其实是非曲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连旁人都看得很清楚。
偏就只有我们还在犹豫。”
苏淮安呆愣地看着他:“所以,你不是来抓我们的?”
“只是因为力量,就放过作奸犯科,奸佞之人,而且伤害忠志之士,岂不寒天下人之心。”
苏淮安明白了,已经完全忘了他们所说的他已被魔心侵扰的事,忙拱手道:“谢谢您。”
“该我们谢谢你,能坚持到现在,苏公子也帮了大忙。”
梼杌看着他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混沌愈发恼怒:“你们既然要去扶持一股超越仙界的力量,真是愚蠢!”
鉴永转身看着两人:“两位都是仙界的老人,又守着凡界多年,若是能就此悔过,同我们回去,仙界自会从轻处罚。”
梼杌冷笑一声:“从轻处罚?我们又做错了什么?错的是你们!我们这么强的力量,竟然要去保护那弱小又自私的凡人!
仙界这可笑的规定,也是时候更改了!”
混沌已怒火中烧:“和他多说什么废话,来人,进攻,打碎这层防护罩!”
未等梼杌开口,混沌已带人冲了上去。
鉴永与依远两人结灵守阵:“还请三位封印妖魔,我同依远守阵。”
苏淮安一惊,三位?
他慌乱地四下查看,刚刚英招被遣走,现在这里就剩下了泽祀、女魃,还有一些仙将。
哪还有人能帮着封印。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泽祀突然道:“淮安,跟着我们。”
苏淮安又是一惊,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我?”
说话的却是鉴永:“苏公子体内的魔气正利于封印那些妖魔。若是两位灵力运转得够好,苏公子体内的魔气,或许还能被中和一些。”
苏淮安明白了,看向了泽祀:“我要怎么做?”
泽祀指尖一动,割开了自己的手心,在地上画下一个符阵。
符阵围成了一个圈,正中间,是一个眼睛的模样。
泽祀画完后,就牵起苏淮安的手走到符阵中央:“淮安,会有点疼。”
苏淮安摇摇头:“没关系。”
泽祀这才在苏淮安手心轻划了一下,手心上出现了一道浅痕,几滴血滴在了符阵中心。
女魃也走上前,割开自己的手心,将血滴在那个眼睛里。
血迹相融,很快就被符阵吸入。
泽祀就立刻撕下衣角,将苏淮安的伤口包住。
苏淮安笑了一下:“没事的。你才要紧,我给你包一下。”
女魃便凑了过去:“不用,他的伤口会自己恢复,不过,淮安,为什么不关心我?”
苏淮安闻言连忙道:“对不起,那我给你包。”
一旁的鉴永轻咳了一声,女魃才没有再多说什么。
泽祀将苏淮安带入阵中,打坐坐下。
“淮安,你什么都不用做。闭上眼睛,思绪放空,剩下的,交给我们。”
苏淮安点了点头,按照他说的,闭上了眼睛,思绪放空。
女魃和泽祀同时结灵,两股灵力在几人中间流转,很快,这两股力量中,又多了一股黑色的灵力。
苏淮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陡然一沉,沉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但很快,身体又一下子变轻。
意识也飘然而起。
他不知自己在哪,眼前是一片混沌,模模糊糊间,能看到眼前是一片沙丘。
高低起伏的,一望无际。
他疑惑地站在原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一会,眼前却陡然闯进了一个人影。
他凑近了一些,才看出那是一个浑身伤痕的孩子,他的脸被长发和血污遮住,看不清面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外袍,行色匆匆,总时不时地看着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追他。
他太在意身后,却没注意到面前的一块石头,一下子被绊倒。
苏淮安慌忙冲上去想要将人扶住,手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眼看着他摔进了沙坑里。
苏淮安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去了,怎么会。
一阵骚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去,面前一群黑色的大鸟掠过,在空中盘旋了片刻,突然席卷而来。
云雀。
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苏淮安手中结灵,想要进攻,却陡然发现周围一点水源都没有。
可云雀已冲了过来,他来不及割破手心取血,只能眼见着他们冲过来。
但在他们撞到他的瞬间,他们却如刚刚的那个孩子一样,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苏淮安怔然,转头看了过去,却见那个孩子已挣扎着从沙坑里爬了出来。
刚刚他摔下去时扭到了一条腿,只能踉跄地往前跑。
苏淮安犹豫了片刻,跟了过去。
这些事似乎与他无关,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过去看一看。
男孩被追着匆忙地往前跑,却在下一刻停住了。
苏淮安跟着他,但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也一下子停住了。
面前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的另一边,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到处都是碎石。那里的天空格外浑浊,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黑影。
赤北。
而他面前的,是赤渊。
苏淮安惊慌的四处查看。
怎么会?
他记得自己是在同泽祀和女魃一起封印那些妖魔,为什么就到了这?
为什么,又回到了这?
这里又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泽祀,女魃,甚至梼杌,一个人都没有。
身旁传出的异响让他陡然回神,一只云雀冲上去,一爪划伤了那个男孩的后背,衣衫被抓破,原本就青紫的后背留下了几道刺目的抓痕。
男孩踉跄的跪倒在地,眼见着更多的云雀冲来,他站了起来,径直冲了过去。
苏淮安的心头一紧,眼看着他在靠近悬崖口的时候脚下一蹬,冲了过去。
但还未到达对岸,男孩的身体就猛然下坠,他的手慌忙在空中乱抓,终于抓到了崖壁。
他顺着崖壁,艰难地爬了上去。
那些云雀见他过去后,不但没有追过去,反而掉头离开了。
苏淮安徘徊在原地,想要过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他不会飞,这么宽的悬崖,也是肯定跨不过去的。
他犹豫再三,心一横,也学着那个孩子冲了过去。
反正他在这里好像是灵体的状态,又不会死。
他是闭着眼睛冲过去的,但他的感知力极好,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听到周围阵阵风声和自己急速下坠的声音。
他一时感觉感知力过好好像也不是好事。
自己好像掉下去了。
只是,果然如他想的一样,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等周围的风声停息,他才睁开眼睛,正想着该怎么爬上去时,却陡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对岸。
他震惊地四处看了看。
那个孩子就在他的不远处。
只是他被一群妖魔团团围住。
苏淮安连忙跑了过去,却见一个如犀牛般的怪物,用尖爪,一爪刺进了那个孩子的身体。
他慌忙上前阻拦,身体却从他们中间穿过。
他听到了那个孩子痛苦的哀嚎,他挣扎着想要从他们中间爬出来,却被他们拉了回去。
他的手指被石块划破,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它们撕扯着他的身体,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苏淮安焦急地想要将那些妖魔推开,手却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
男孩的皮肉被生生撕扯下来,他已没了反抗的力气,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
苏淮安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正这时,原本围着男孩的妖魔被一股力量推开。
众人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青衣,身材清瘦高挑,仪态近似于一个女人,她的脸上戴着一个鬼面面具,遮住了模样。
苏淮安不知那人身份,不过看样子,她在这里的地位很高。因为在看到她之后,那些妖魔求情都退后了几步,无人敢靠近。
她走到男孩面前,蹲下身,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男孩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个人对他没有那么强的第一,半睁着眼睛,虚弱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落魄至此,仙界也不管么。”
男孩不言,只看着她。
“我可以帮你。”
话一出,身旁的妖魔瞬间坐不住了:“女魃!你想清楚!那小子身上的力量强大,若是吸取他的力量修炼,你的伤或许就能恢复。
我们可以不跟你争,你给我们留些残羹冷炙,供我们吸食。
待你力量恢复,我们可帮着你,冲出这片封印之地。”
苏淮安一下子怔住了,看向了那个女人。
女魃,她的身形与他之前见过的模样,确实相似。
那那个孩子
女魃并未理会他们的话,用衣袖擦干净那个男孩的脸,将他抱了起来:“你暂且出不去,留在这,我教你如何使用你的力量。”
那孩子露出来的面庞苍白的可怕,但苏淮还是看了出来,那是一张与泽祀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真的是他。
苏淮安的心就像被捏了一下,又沉又痛。
泽祀之前跟他说过,他是被追杀着,逃到了赤北。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平淡的语气下,竟是这样遭遇。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几乎无法喘息。
面前的景象突然在一瞬间崩塌。
黑暗中,一个声音突然道:“逼他到此处的是梼杌,但仙界那些人不也默认了吗?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真的要帮吗?”
那个声音与之前梦里的声音一样。
是魔心。
是他让自己看到了这一切。
苏淮安凝神聚灵,不能让自己受到影响。
那个声音却冷笑一声:“你不觉得奇怪吗?穷奇之前分明告诉你,封印赤北的妖魔,最少需要三位神君,但为什么,偏这个时候,鉴永要将英招遣走?”
【因为这里有他,鉴永元君说过,我的力量就可以帮助他们。】
苏淮安并不想与他争辩,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这么告诫自己。
“你的力量?你真的能帮得上忙吗?
封印住赤北极废心力,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凭什么呢?”
苏淮安闭着眼睛,努力不去在意他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呢?
说是让英招带伤者离开,但这是必须要他去办的事吗?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相信穷奇,但实际上,却还在忌惮他的力量啊。”
【什么意思?】
“仅靠两位神君封印赤北,难度之大,不可估量。即使真的成了,他们恐怕也得费上半条命。”
【撒谎!】
苏淮安明白了,他就想扰乱他的心智。
“我撒谎?你睁开眼睛就可以瞧见了,他现在的模样,啧,凄惨得很。”
苏淮安并不想受他话的影响,但却又忍不住去想。
只是睁眼看一看,没事的吧。
他正这么想着,脑海中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淮安。”
他心头一惊,很快反应过来,那是泽祀的声音。
“不要听他的,聚气凝神,不要去想其他的东西。
你能帮到我们很多。”
【那他们为什么不能留英招帮忙?】
泽祀仿佛听得到他的想法:“我现在不好解释,这个封印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你得保证你脑海中的思绪完全纯净。
这很难,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他骗你的,”魔心的声音,“他只是不希望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苏淮安稳住心声,努力放空自己的思绪。
他相信泽祀
鉴永和依远手中结灵,聚成防护罩将梼杌他们全挡在了外面。
在他们身后,泽祀他们周身的灵力不断被抽离,汇聚在那些妖魔周围。
而处于中心的泽祀,面色已变得惨白,眼口鼻都开始冒血。
依远回头看了他一眼:“仅凭他们,真可以封住赤北那些妖魔?”
“穷奇的力量不容小觑,而且苏淮安他体内毕竟有魔心的力量,多少能帮些忙。”
“即使他应付得来,将赤北封住,也得耗半条命吧。你有意将英招遣走,那样拙劣的说辞,穷奇平日看着也不愚笨,真的看不出来?”
“他自然看得出来,但他在意苏公子,与仙界闹翻,他与女魃自是没什么,但苏公子体内的魔气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再不处理,苏公子必然会被魔心吞噬。
倚靠在仙界的力量要将魔心消解已是勉强,何况与仙界闹翻后。
躲躲藏藏的,不管是人力还是药材,都不可能有以往丰厚,自然更不可能。”
依远的视线不由得看向了苏淮安:“那孩子,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我们都毫无办法的穷奇,为了他费这么多心思。”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处理好当下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知道了。”
依远收回视线:“不过,为什么他们没动静了?”
梼杌和混沌好像知道了这样单纯的攻击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其他的动作。
鉴远摇了摇头:“不知道,总之小心些。”
另一边,混沌气恼地道:“我早说过,直接将它们放出来,最好闹得天下大乱,让他们无暇顾及我们。你偏不听!”
梼杌也恼:“闹得天下大乱然后呢?总归会有太平的一天,之后我们该当如何?”
“那也总好过像现在这样被架在这里。像现在这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梼杌的脸色并没有多好看,他有些焦虑地看着对面,两个元君的力量不容小觑,眼下他们已打了两日,照现在的速度,不足三日,穷奇他们的封印铸成,他们更加没有机会。
梼杌不由得看向了泽祀和他身旁的苏淮安。
但片刻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下陆吾重伤回了仙界。”
混沌疑惑地道:“所以呢?”
“那个凡人,还有姜麾”
混沌也猛然反应了过来,与其在这里干耗,不如再搏一搏。
他扭头看向手下:“所有人听令!继续在这里耗着,拖着鉴永和依远!”
梼杌也吩咐自己那几个孩子道:“务必要让他们空不下心思想其他事。”
众人得了命令,便纷纷冲了过来。
依远眼见着他们突然攻击,吃了一惊:“他们这突然怎么了?”
鉴永也一时琢磨不清,只摇了摇头:“先守着,待封印成功了,再将他们抓获。”
【还有多久?】
苏淮安在心里问道。
他知道泽祀听得到。
果然,下一刻,脑海中便传来了泽祀的声音:“快了,再忍一下。很快了。”
苏淮安并没有什么不舒服,自然也谈不上忍什么。
他只是担心,他相信泽祀,但魔心的话却又让他无法忽视,他想快些确定泽祀到底有没有事。
泽祀也知道他的担忧,总安慰他。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是第几日。
好在苏淮安能清晰地感觉到灵力在他的身体里萦绕,这让他松了口气。
泽祀在这方面没有骗他,他是有用的,他多少能为他们分担一点。
【和我说话会让你分心吗?】
“不会,和你说话可以让我更放松。”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才没有更多的顾虑,问道:【我刚刚看到的是真的吗?你曾经也被那样的欺负?】
泽祀没有立刻答话,过了一会才道:“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不记得好。不记得好。】
苏淮安是打心底里觉得这样难受的事,忘记了最好,但他又忍不住想到了之前泽祀告诉他自己幼时被追杀,逃到赤北的事。
那时他在意的只有自己复仇,对他的事毫不在意,甚至是有些敷衍。
【对不起。】
泽祀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关系的,淮安,没关系。”
【还有多久?】
他好像快点看到他,好想抱抱他。
“快了,淮安。”
【你总这么说。】
苏淮安能感觉到泽祀话中的笑意:“这样,淮安,你在心里默默数数,一直数到一千,就可以睁开眼睛了。”
苏淮安闻言立刻数了起来。
“慢些,淮安,不可以太快。”
苏淮安撇撇嘴,但还是如他说的,数得慢了些。
但他心里急,数着数着就忍不住数得快了些。
偏偏泽祀能听到,每次都提醒他,白白浪费了好些时间。
等他终于数完睁开眼时,却被刺目的光照得又闭上了眼睛。
他猛然一惊,他刚刚看见了,光。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和一阵撕拉的声音,那是他撕下衣袖的声音。
他以为是泽祀,伸手拉住了“他”,但刚碰到“他”的手腕就慌忙松了手,不对,不是他。
“你的眼睛还没好,见不得强光,我先帮你缠上。”
女魃的声音。
为什么不是泽祀。
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避开了女魃的手,睁开眼睛看着泽祀之前待过的地方,此时,那里却空空如也
泽祀踉跄地往前走,但下一刻,就跪倒在地,口中吐出了一口血。
他猛烈地咳嗽,不时地有血被咳出来。
他缓了好一会,就拿出手帕擦掉嘴角的血迹,不能让淮安看到,他看到又要担心了。
但正这时,他却陡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猛然转身,正见淮安猛然冲了过来。
苏淮安一眼就看着他身前的那一滩些,连忙弯下腰将他扛了起来:“我们先回去,去找周回。”
他的模样冷静,但声音却有些哽噎。
泽祀本以为淮安会质问自己,毕竟自己骗了他,却没想到淮安只担心他的伤,对他的欺骗,没有丝毫的过问。
但他还是有些愧疚,对他道:“淮安,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苏淮安不言,只闷闷地往前走。
泽祀知他还在生气:“淮安。对不起。”
苏淮安陡然停步,泽祀还以为他终于要跟自己说话了,却见淮安正看着面前的人。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确实鉴永和女魃。
苏淮安盯着鉴永,脑子里全是魔心的话。
他们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被梼杌驱赶到此被那些妖魔折磨。
他们表面上相信他,却为了消耗他的力量,不惜遣走英招,让他受这样重的伤。
他眼中已完全没有之前的敬重,只有戒备和敌意。
鉴永自然也看出来了,温和地道:“东夷元君交代过,请穷奇上君同女魃一起回仙界,询问一些事情。
苏公子不必担心,仙界的医官是最好的,他们会帮着照顾穷奇上君。”
苏淮安抿着唇,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眼下是泽祀最弱的时候,他们若是要借什么由头来除掉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鉴永见他不说话,继续道:“苏公子,请将穷奇上君交给我们。”
苏淮安的声音冷漠:“你想都别想,他不会跟你们走,我要带他回家。”
鉴永闻言,眼神变了变,声音虽然温和,但态度却冷冽了许多:“还请苏公子别让我们为难。”
女魃也感觉到了不对,开口道:“不过是询问一些问题,我回去就好,泽祀知道的,我也知道。”
苏淮安着急地道:“你也不要回去。”
鉴永转头看向了他:“看来苏公子对我们的成见很深啊。”
苏淮安本也没打算与他客气,怒然道:“你们做的那些事,不该让我有成见么!”
“如果我非要带走他们呢?你拦得住吗?”
“我拦不住,但魔心可以。”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泽祀的脸色愈发苍白:“淮安!”
苏淮安并未理会他:“如果你带走他们,我就将这副身体交给魔心。眼下梼杌混沌逃跑,若是他们再联合魔心,必然会给仙界带来不小的麻烦吧。”
鉴永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勉强地笑道:“苏公子,你想清楚,若是那样你也活不成。”
“你们伤他至此,我不会让你们好过,即便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他的态度强硬,眼见着说不通,鉴永只好换了一种方法劝道:“若是魔心被放出,受苦受难的,必然是凡界,苏公子心系百姓,应该也不想看到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吧。”
“我为什么要心系一群与我素不相识的人?还有,也别想将那口大锅扣在我身上,即使真造成那样的局面,错的,也是你们。
是你们自私自利,言而无信。是你们先效仿越王勾践行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样的龌龊事。”
鉴永被骂得脸色泛白,但还是耐着性子道:“看来苏公子对我们的误会很大。好。这事不急。苏公子想先带穷奇上君回去休养,我便先派人将你们送回去。
回头再派人迎接。”
“我要你们答应我两件事,否则,这件事没得谈。”
鉴永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好。苏公子请先说。”
“第一件事,他们是为着守护这天下人受的伤,这件事必须让那满天神佛全部知晓。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去仙界,由他们来定,你们不得强加干涉。
第二件事,我要和他们一起去。”
泽祀和女魃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泽祀忙道:“淮安,你不能去。”
“仙界乃灵力汇聚之地,”鉴永道,“为了防止妖魔入侵设下道道屏障。苏公子体内有魔心,即使上去了,恐怕也会被那些灵力折磨。会很痛苦。”
苏淮安不为所动:“我只有这两个要求,答应了便还有的可谈。”
“我也是为苏公子着想。苏公子既然不在意,那便无视。至于第一个要求,也算不得要求,是我们该做的。”
苏淮安并不买账,扛着泽祀走了出去。
赤北外已停了一辆兽车,依远正吩咐着将梼杌和混沌的手下绑起来,眼见着苏淮安要走,正要阻拦,却反被鉴远拦住。
她有些疑惑地道:“怎么回事?”
鉴永便在一旁给她解释。
苏淮安没理会他们刚准备上去,却听女魃道:“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办,晚点再回去。”
苏淮安不放心看了眼鉴永他们:“那我也先不回去,我在这陪你。”
女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放心,我没事的。封印赤北的反噬几乎全是泽祀担了,我没怎么受影响。而且,你说得那么绝,他们也不敢怎么样的。”
女魃见他还在犹豫,便催促道:“你快些送他回去治疗。我只比你们晚回去一点,很快就能追上你们。”
苏淮安也担心着泽祀的伤,只得道:“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好。”
苏淮安这才扶着泽祀上车。
兽车刚起程,苏淮安便忍不住用手捂住了眼睛。
眼睛还未完全适应阳光,就刚刚照了一下,现在就感觉好疼。
泽祀连忙凑了过去:“淮安,是不是很疼。我帮你上药。”
但苏淮安偏开了他的手,不光如此,还往旁边挪了一下,不与他在一起。
泽祀的手悬在半空,愣了片刻才缓缓放下。
“淮安。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
苏淮安就闷闷地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泽祀愈发着急,刚想说话,却先泛起了一阵咳嗽。
苏淮安急了,忙在旁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端过来给他,伸手轻拍着他的背。
泽祀没有接,只看着他:“淮安。是咳咳咳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咳咳咳咳咳咳不要不理我”
“别说话,把水喝了。”他焦急地看着外面,“怎么还没到!还有多久!”
泽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淮安,没没事没事。”
“你总这样!总这样!你为什么要一直骗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眶泛红,忍不住哭了起来,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泽祀慌忙抱住了他:“淮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苏淮安泣不成声,他又气恼又委屈,却又心疼。
心里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
泽祀的眼眶也有些泛红,知道他现在听不进去话,就只抱着他,一直到他的情绪稳定一点,慢慢停止了哭泣。
苏淮安有些脱力地靠在他肩上,用手背擦眼泪。
泽祀便松开了他,看着他肿得像青蛙一样的眼睛,愈发地心疼:“淮安。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苏淮安听到他的话又有点想哭:“你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你又骗过我多少次了?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了。一个字都不信。”
“好。不信我也好,但别再为难自己了。眼睛都哭肿了,很难受吧。”
苏淮安扭过了头:“都是因为你。”
“是。对不起。是我的错。”
苏淮安抿着唇低下了头:“又是这样。”
每次出了事他道歉比谁都诚恳,但下一次骗他时却也毫不含糊。
泽祀握着他的手,不敢用力,也不敢放下,像一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苏淮安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他看到的那个孩子,他小时候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又心疼了起来,终是开口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泽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刚准备说没事,却又想到了刚刚淮安的话,真诚地道:“有点疼,但也算不上特别严重。你看我还能走。周回医术高明,让他帮着我多调养几天。
你刚刚对鉴永说的话太好了,我也不想去仙界,我就想在宅子里休息。”
他伸手抱住了苏淮安:“你多陪陪我,好吗?”
苏淮安终是没忍住,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嗯。”
第一百三十九章
依远眼见着他们走远,撇撇嘴:“我们在那孩子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骂。”
鉴永没答话,看着女魃:“不知仙君还有何事?”
“泽祀和我说,梼杌混沌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估计会去南方找印光和姜麾。”
鉴永知道,这两人算是重要的证人,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离开:“多谢提点,我们这就过去。”
泽祀受伤后就喜欢睡觉。
路上这几天几乎都在睡觉,好不容易醒了,第一句话就是问苏淮安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苏淮安都快急死了,哪里会觉得饿。
泽祀起身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肩上:“封印的那五天,再加上赶路的这几天,你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我不饿,不吃也没关系。你好好养伤,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怪我,你跟着我,连顿饭都吃不上。”
苏淮安有些无奈的摸摸他的头:“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怪你。”
“你的眼睛还疼吗?”
“上了几天药就好了。不疼。”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聊着聊着,泽祀就又睡着了。
他经常这样,睡一阵醒一阵,睡醒了聊几句就又睡着了。
苏淮安将他放回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自己坐在他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热,但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发烧。
他有些焦急地看了看外面,外面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只知道他们已经走了两个白天,一个晚上,现在眼见着天又黑了下来。
他记得之前与泽祀过去,差不多就是两三天的样子。
应该是快到了。
现在已是九月,晚上的风凉,他正欲关上窗户,兽车却陡然一停,车身猛然一颤。
苏淮安握住了床头才没有被震倒。
他抬头看着泽祀,后者睡得熟,并未醒。
他松了口气,起身打开了门,想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门一打开,却见天上地上围满了人,为首的两个人他还见过,是梼杌的两个儿子,他记得一个是叫贺鸣,还有一个叫玄祁。
他们此刻拦路,意图很明显了。
苏淮安提着水壶走了出去。
黑麒麟正与他们缠斗,但他们人多,黑麒麟渐落下风。
苏淮安打碎水壶,化为冰钉,冰钉飞出,将他们击退出几步。
但有一个人逆流冲了上来,一刀砍下。
苏淮安连忙将剩下的水凝成长刀挡下了他这一击。
玄祁。
苏淮安之前见识过,这人刀法了得,虽然力气比不上龙简,但速度极快,远在他之上。
玄祁轻笑一声:“你那个夫君呢?怎么不出来,不会已经死了吧?”
苏淮安握紧了长刀,回击道:“那你的父亲呢?怎么没有过来,不会是见回身乏术,自戕了吧?”
“呵,就凭你们也想赢我父亲!”
玄祁说着刀柄一转,一刀砍向了苏淮安下身。
苏淮安慌忙躲闪,两相交锋,苏淮安勉强能应付。
但下一刻,贺鸣就冲了上来。
苏淮安一时招架不住,被割伤手臂,踹下了车。
他们却不急着追,扭头要进兽车。
苏淮安此时才明白,他们的目标是泽祀。
他慌忙上前,却被玄祁挡住,他想强冲过去,却被玄祁一刀砍伤了腿。
眼见着贺鸣已经走了进去,他急得大喊:“泽祀!”
下一刻,原本走进去的贺鸣突然飞了出来,猛地摔在了地上。
玄祁忙看了过去,正见一个人从兽车上走了下来:“女魃!你怎么没事!”
苏淮安吃了一惊,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女魃一眼也看到了淮安身上的伤,她手中聚力,一股飓风向着玄祁袭来,将他硬生生掀了出去,撞在了小丘上。
贺鸣挣扎着站起,吼道:“走。”
众人闻言,连忙四散而逃。
女魃扬起一阵狂风,几人被掀了下来,折断翅膀,摔在地上。
玄祁、贺鸣并未管那些人,仓皇地逃离。
不多时,这里就只剩下了那些人的呻吟声。
女魃走向苏淮安,将他扶了起来:“先进去,我帮你包扎伤口。”
苏淮安的手臂和腿上都被隔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已经蔓延开,染红了大片的衣衫。
他被女魃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兽车上走。
苏淮安回头看着地上的那些人,他们的四肢弯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看样子一时间怕是站不起来了。
女魃见他看着他们,就道:“这里离宅院很近了,刚刚那几场风,骞岩肯定能感觉到,估计一会就过来了。我们就在这等他。”
苏淮安点点头:“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正巧看到贺鸣进了兽车,就忙着先进去了。”
女魃可以化作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兽车也不奇怪。
但
“泽祀他还没醒吗?”
“他灵力损耗太多,是会像这样嗜睡。”
苏淮安抿着唇没有说话,即使是嗜睡,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该像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泽祀这样,就像陷入昏迷,不知何时才会醒一样。
他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他连忙捏了捏手心,想将这可怕的想法抛之脑后。
女魃见他的样子,就知他在担心什么:“别多想,淮安。他不会有事的。他的恢复力一向很好,即便肚子被划开,肠子都被吃掉了,都能恢复,这算得了什么。”
她的话丝毫没有安慰到苏淮安,然而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魔心让他看到的东西,他的心里又是一疼:“他当时肯定很疼。”
女魃完全没想到竟会起到反效果,连忙道:“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淮安,你别,你别哭了。诶呀,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苏淮安擦了擦眼睛:“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不用在意。”
女魃自然不可能不在意,但也不敢再乱说什么。
上去帮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交代之后一定还得给周回看看,就找了个理由下去了,留他们两人在上面。
苏淮安坐在床边,伸手帮他整理额前的碎发。
他的脸苍白如纸,毫无人色。
苏淮安的手抚过他消瘦的面庞,忍不住啜泣。
他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等他再回头时,却见泽祀的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苏淮安慌忙擦了擦眼睛:“我吵醒你了?对不起。”
泽祀坐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苏淮安身上的伤:“受伤了。”
苏淮安连忙将受伤的手臂藏在身后:“小伤,没事的。”
泽祀关切的看着他:“怎么伤的?”
“玄祁和贺鸣来过。”
泽祀闻言有些自责:“我竟然没醒。你一个人拦着他们吗?”
苏淮安对他安慰地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拦得住,女魃回来了,她把他们都打跑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抱歉,我总让你经历这些事,总让你受伤。”
苏淮安闻言便道:“那你现在赶紧把身体养好,你要保护我。”
泽祀闻言笑了,点点头:“好。”
“你要不要再睡会?我把你吵醒了。”
泽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是你。是我做了个不好的梦,被惊醒了。”
“你为什么最近总做噩梦。像是把我的梦魇传给了你一样。”
泽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怕淮安看出什么异样,忙道:“淮安,我有点渴。”
苏淮安闻言立马去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泽祀接过,喝了几口,顺势转移了话题:“那些人来的目的,女魃问清楚了吗?”
苏淮安并没有觉出什么问题:“没有,女魃说这里离宅子很近,骞岩他们很快过来了,等下交给他们就好。
不过我感觉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
梼杌一定也知道光凭你们两个人封印赤北必然劳损。我猜他此次派人过来,就是想趁机杀了你。”
“淮安,你总是这么聪明。”
苏淮安被夸却并不觉得高兴:“你别总这么说,我一点不聪明,不然也不会总被你骗。”
泽祀闻言低下了头:“对不起。”
苏淮安也不想看到他自责的模样,便道:“别说这个了,若真是如此,梼杌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若是他和混沌两人一起过来,即使女魃也在,我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他们不来,是有其他重要的事。在他那,还有什么事是比除掉你更重要的?”
泽祀闻言好笑地道:“淮安,我真这么招人讨厌吗?他们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杀我。”
苏淮安认真地道:“你要有点自知之明,你是真的这么招人讨厌。”
他认真的模样把泽祀逗笑了:“好好,我家淮安说的都对。”
“你别打岔,我是在跟你说正事。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现在什么事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当然是命,他现在大概是和混沌跑路了。”
苏淮安不怎么信:“他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仙界怎么可能放过他,他跑得了几时?”
“淮安,是你想多了。他们或许就是趁着我受伤跑路去了。别提他们了,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吧。”
第一百四十章
苏淮安眨巴着眼睛看他:“什么事?”
泽祀不说话,轻抚着他的脸,缓缓凑了过去。
苏淮安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闭上了眼睛,顺从地扬起了头。
两人靠近,将要亲吻在一起。
但下一刻,兽车的门却被陡然打开,女魃的声音传来:“淮安!诶!你醒了啊。”
苏淮安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嗯。他刚醒。我们回去。”
女魃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她说着就看向了泽祀:“还有你,你那什么眼神!”
苏淮安有些心虚,慌忙转移话题:“是骞岩来了吗?”
女魃闻言道:“是,他刚来。我们现在回去。你的伤回去后也得……诶!”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一个踉跄,差点从兽车上滚下摔到地上,扶着门栏才得以站稳。
她有些恼得想质问泽祀做什么,却听“砰”的一声,面前的门被关上了。
她愈发生气:“做什么!我不就进去没有敲门吗!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一旁的骞岩见此连忙上前道:“仙君,长琴仙君刚醒,正在寻仙君,还请仙君先同我们回去。”
女魃闻言忙转眼看向了骞岩:“长琴已经醒了?他怎么样了?”
“伤得不轻,仍在后山治疗,但无性命之忧,仙君也不必太过担心。”
女魃闻言连忙下了兽车:“走,先带我回去看看。”
骞岩立刻吩咐了一个手下带她回去,又将余下的人遣走,自己坐在了兽车上,驾着兽车往前走,只是,他有意将速度放得很慢。
里面时不时传来一些暧昧的声音,他只当没听见。
兽车内。
泽祀将苏淮安抱在了床上,亲吻着他的唇。
苏淮安有些急得想将泽祀推开,但因为他身上有伤,也不敢用力。
刚刚,泽祀直接用灵力将女魃推了出去。
苏淮安正要提醒他不要滥用自己的灵力,毕竟他灵力亏损严重,还不知道要恢复对久。
但他还未开口,就被泽祀拽了过去,直接抱到了床上亲吻。
若只是这样还好,偏偏他的手就是不老实,已经解开了苏淮安的腰带。
混乱的衣衫搭在淮安的身体上,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多了一丝情欲的味道。
苏淮安的脸憋得通红,用力地偏开了头:“你别嗯”
泽祀的声音温腻,柔的不像话:“淮安,我们已经多久没做了,你就让让我。”
苏淮安摇着唇,一时见不知如何拒绝。
仔细想来,确实已经好久了。
“那也不能在这,等回去额你别别动那里”
泽祀轻了亲他的脖颈:“我等不了,淮安,就在这。放心,外面有骞岩。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那也不能额也不能”
苏淮安半晌说不出话来,身体软得不成样子,在泽祀手心里,任他摆弄。
泽祀便也没再说什么,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和他一同陷入了旖旎中
这段路若是快些,本该两个时辰就能走到,但骞岩硬是从天黑走到了天亮。
待兽车停稳后,泽祀也走了出来。
他脸上已没有刚才的疲态,甚至可以说神清气爽:“淮安刚睡下,别吵他。我去找后山,等淮安醒了就派人去找我。”
骞岩道了声是,泽祀才往后山去。
后山。
女魃一早就被骞岩忽悠去了那里。
走过山涧,看到的已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里面建了一个小房子,长琴就在里面。
原本在守阵的人已回了原处,独剩几个人看护着长琴。
女魃进去时周回刚出来,见着她便行礼:“仙君。”
女魃忙抬手道:“不必多礼。他的伤怎么样?”
“只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长琴仙君灵力损耗严重,恐怕不可能恢复如从前了。”
女魃的眼色暗了暗:“这样……活着就好,灵力,以后还可再修炼。”
“仙君说的是。”
“这几日麻烦你了。”
周回忙道:“仙君言重了。我先去备药,仙君可直接进去。”
“好。”
等周回走后,女魃就走过去敲了敲门,从里面传来一个很轻又嘶哑的声音:“进。”
女魃推开门走了出去,在看到人时一下子愣住了,长琴消瘦了很多,靠在床头,毫无生气。
他看到她时笑了一下:“我还在担心你,看样子倒还好。”
女魃连忙走了过去:“你……”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他伤的重,但这已完全超了她的逾期。
长琴自己反而满不在乎,甚至还能对着她笑笑:“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还没死呢,再修炼就好,我们最不缺的,不就是时间吗。”
话虽如此,但这么多年的修为,顷刻间就废了大半,怎么能不让人难过。
“你这表情可别让淮安看到了,他会自责的。”
女魃闻言整理了一下情绪,才道:“当然。好在他现在不能进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指不定会多难过。”
她说着又忍不住道:“你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不就是个梼杌吗?”
长琴辩解道:“什么叫只是一个梼杌。还有他那些孩子。他们的实力也不比梼杌差多少。我只一个散仙,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生使不完的牛劲。”
“我怎么就……”
女魃说着说着,却又不说了:“算了。你现在受着伤,我不同你计较。”
长琴闻言忍不住笑道:“感情这一趟还捞到了些好处。”
“你莫说你还很高兴。”
“有点。”
女魃颇为无奈。
“好吧。我不说你了。你找我什么事?”
长琴闻言一脸疑惑:“我找你?”
女魃比他更疑惑:“不是你让骞岩带话让他来找我吗?”
“我什么时候……”
长琴突然反应了过来,骞岩很聪明,不会没理由这么做,他既将女魃支开,必是有什么不想她知道的事。
还能是什么呢,他那可爱的小徒弟和泽祀都在。
女魃看着他又是叹气又是笑的,莫名其妙:“做什么?真不是你找我?”
长琴闻言才恢复了正经:“确实也有些事想问你。你怎么样?你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周回说外面天已亮,赤北是不是已安定了?”
女魃听到这,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长琴见此便知情况不好,也认真了起来:“那边很不妙吗?”
“倒也不是那边。”
女魃接着将赤北发生的事系数说了一遍。
泽祀过来时,两人刚聊完。
长琴见了泽祀连忙道:“你将封印的反噬全担了?你疯了吧!”
泽祀的表情却仍是淡淡的,这让长琴愈发焦急:“我先看看你的灵体。”
“不用,很糟,我知道。我现在来也不是跟你说这个。”
“你知道你还……”
女魃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别急,先听听他说什么。”
长琴闻言才没再言语,就看着泽祀:“好。你先说。”
“我想尽快将淮安体内的魔心消解。”
“好。等你的伤养好后再说。”
“必须在此之前。”
长琴一下子愣住了,甚至女魃都没有反应过来:“你认真的?以你现在的身体?”
“即使不如此,我现在的灵体也已残破不堪。若是先修复,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眼下,淮安一定坚持不了那么久。”
他的话不无道理,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替换的心我很快就会找到,但你如今灵力受损,换心之事其他人可以做吗?”
长琴闻言看向了女魃:“可以让女魃来,淮安体内本也有她的灵力,由她来会更稳妥些。至于具体该如何,我可以教。
但还缺一个护心之人。”
“我来找。”
女魃心直口快:“你哪还有朋友?”
长琴撇了她一眼:“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即使运气好,真的帮淮安消解了魔心,这样大的损耗会让你陷入沉睡。
说是沉睡,也更近乎假死状态,你什么时候能醒都不一定。”
女魃之前没有概念,闻言才知事情的严重性,忙道:“一定要你来吗?我不可以吗?”
泽祀摇了摇头:“假死又不是真死了。我会醒过来。
我已经答应淮安,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我已经骗过他很多次了,这次,一定不骗他。”
长琴还想再劝:“这种事怎么能说得准。若是你真醒不过来,你要淮安怎么办?”
泽祀垂下了眼眸,他虽说得如此自信,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真如此,便劳烦你们帮我好好照顾他。”
“不可能!”
“想什么呢!”
两人几乎是同时道。
“淮安对你有多在乎,你不是不知道,若是他真受不了刺激,随你而去了呢?”
长琴忙道:“女魃!”
女魃看着泽祀:“我认真的。你忘了,淮安之前就跟你说过。若是你再丢下他,他也不会再活下去了。
你真的忍心抛下这样的他,陷入沉睡吗?”
“所以你们别说丧气话,就告诉他,我会回来的。让淮安再等等我。
不管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帮我拖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淮安最害怕的,就是有人为他而死,你这样,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泽祀默然半晌才道:“是我对不起他。我以后一定会补偿他。”
“你们也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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