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温嫽一歪,被放着躺在了上面。
“……”
躺倒时她有点懵,也有点傻,呆呆望着眼睛正上方的屋顶。
屋顶……
骤然?,眼?睛微微睁大了,跟躺着的是荆棘一样,翻个身滚下去。她倒是忘了,滚下去可就得在地上摔一跤。
温嫽或许是真忘了,身体一翻只顾着朝谢屹支够不到的地方滚。男人脸色一翻,眼?睛紧了。温嫽眼看着就要滚下去的那刻,温嫽自己同?样也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往他这边抓。
只抓到?了一层空气。
温嫽另一只手臂便捂了脑袋,紧急之下只能选择保住最紧要的地方。才抬了手,准备迎接迎面而来?的坠落。
砰的一下,额上骤疼,小臂也疼。但浑身一个移位,滚落的却不是地上,而是谢屹支拔山似的力道,男人猛地将她揽来?撞进他怀中。
额上的疼是他绷着脸不小心撞到?了她,小臂上的疼,也是一霎那间所有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将她大力揽来?时,她的手肘不知道碰上了哪块地方。
尚来?不及庆幸自己未摔到?地上去,抱着发麻的手嘶了一声。
这种?麻筋被磕到?的感觉,可?比小臂直接撞上什么要难受。
手肘此时又酸又麻。
谢屹支皱了皱眉。
忽抬了手,似又想不分对错的捏捏她脸。但温嫽不经?意间又轻嘶一声时,眸色转深,他僵了僵,却又只是抓起她的手翻起来?看。
撞红了。
沉了一分嘴角。
温嫽缩在他怀中,偷偷看他一眼?。又似她根本没偷看,自己活动着手腕,想把手从他掌心里拿出来?。
谢屹支瞥来?。
手掌收紧了。
温嫽的手变得动不了。
须臾,谢屹支又放了。
温嫽自己垂眸摸摸小臂。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还有点小疼。
脸突然?被他板了过去,谢屹支目不转睛看她。
可?温嫽又瞥到?,忽地他的目光一移,再度放在了平整的矮几上。
什么意思?
怕谢屹支又来?,温嫽故意喊了声疼。
“疼。”轻声。
谢屹支垂眸望她,温嫽抱着手偎在他怀中不动。谢屹支忽捏捏她小臂,温嫽靠向他。
谢屹支挑眉,但顺势,倒是也抱好了她。忽然?一起,还带着她向罗汉榻上去。
总算不蜷缩在这小小的矮几前?。
温嫽被抱着走动时,目光往回一望,瞥到?那个变脸小人。小人被好好的摆在他之前?坐着的地方。
他那丁零当啷一扫,并没将它一并扫落。
忽笑了笑,臀部?沾到?罗汉榻上时,弯起了眼?睛。
不知小人好好立于原处是否因他有所注意,但,温嫽便当做他是有心。
谢屹支深了一层眼?底的暗。
他是否有心,不知。捏捏她下巴,谢屹支掀起了温嫽的袖子。
女人白皙的手臂露在眼?前?。
但比白皙如玉的颜色更先进入谢屹支眼?底的,其实是她手肘那一块的红。
……
眼?见温嫽的手臂消了红了,谢屹支才将她的袖子又放下。这时,何?媪过来?问可?要传膳。
“传。”
饭后,谢屹支不习惯这个时辰就回屋歇下,叫来?一名虎贲,让他回他的主?院搬一些书过来?。
书搬来?后,谢屹支便埋头书中,屋里变得十分安静。
温嫽几次看他专心致志看书,便自己轻手轻脚出了屋。
屋外廊下之处,一盏又一盏灯亮着,让院中未过于黑暗。而天上,因未下雨,星辰也亮的出奇。
温嫽走到?净房来?洗漱。
洗到?中途时,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下意识望过去,双手搭在了浴桶上,以?为是谢屹支懒得看书了,这时候特?地过来?。
可?眨眨眼?睛等一等,见脚步却又离开。
应当只是恰巧有仆婢走过。
意识到?时,莫名往后一靠,低低头,望着水面的脸自己先怔了。
难道还真以?为他是耽于美色之人?
对她仅仅几日还离不开了?
他笑归笑,闹归闹,却也不像真的对她到?了一定地步。温嫽仰仰头,闭起眼?。
几乎足足大半个时辰,温嫽才从净房出来?。出来?时自己都没想到?,门一开,会看到?谢屹支的身影。
站住微愣。
手被抓了,被他牵过去。
温嫽靠近时,隐隐闻到?他身上也是已经?沐浴过。
他也沐过了?
是回的主?院那边?
的确是。
谢屹支从不曾知道一个人沐浴能沐上大半个时辰。这大半个时辰做什么不行?温嫽竟能在净房磨蹭这么久。
来?了一次见她当时还在里面,懒得催,便又回主?院去沐洗。不想他都沐罢回来?了,她竟然?依然?在里面。
谢屹支沉了眼?瞥了瞥温嫽身上。
到?屋中,挥去所有仆妇。
忽转身,揩了揩温嫽白皙的脖子。
或许已经?洗掉了一层皮。
掉肯定是没掉的,温嫽只觉得痒。他的手指在脖子上的感觉痒,眯眯眼?睛,将他的手抓了,弄开。谢屹支负过手去。
温嫽忽看看他的发,刚刚便看到?他两鬓略湿。
想是沐洗的时候弄的,事后他又压根不擦。想了想,去拿了块干燥的布来?。
“郎君。”
唤他。
“嗯?”
“鬓发中有水,我替郎君擦拭一番。”
谢屹支的视线转成?垂下,看她。温嫽抬起眼?睛,“您矮一矮头。”
他比她高,他负手站着一分也不配合的话,她为他擦拭会变得很费劲。
谢屹支略顿。
先瞥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转,沉沉喉结,这才往旁边坐下。
而温嫽,才替他擦过,谢屹支抬手便拽了她下来?。他比她高大,拽她抱她总是轻而易举。
几乎让她面对面倒于他怀中,谢屹支本想又捏她下巴,但想了想,却又变成?捏捏温嫽的腿。
温嫽趁他不注意,赶紧下去了。
谢屹支不动声色瞥过来?。
温嫽却已坐离他两寸。
扯了扯意味不明?的目光,谢屹支垂眸握了握已经?空了的手。
……
眼?睛骤睁,温嫽猛地醒来?。
是做了噩梦。
她其实很少做噩梦,上一回被吓到?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她梦到?她在阡陌相闻的田间地头走着,忽然?,四?周全是蛇,以?及其他让人害怕的东西,叫她头皮发麻。
温嫽忽觉脚心凉的厉害。
睡前?,她是脱去了袜子的。
想到?梦中蛇虫遍布,此时莫名觉得脚心发麻。
温嫽此生怕的东西不太多,但蛇她是真看到?了就发怵。辗转反侧,一时不敢入睡。
可?偏偏眼?皮又重,温嫽眨两下便控制不住想睡着。
温嫽紧了紧手心。
但,眼?皮转眼?又阖上了。怕归怕,可?困也是真困。温嫽才睡着,毫不意外又被吓醒了。
眼?一闭,四?周便是虫蛇遍布的场景。
心脏跳得发慌,根本不敢再闭目。
莫名的,她看了看枕边之人。他依旧睡得好,今夜不似她,做了噩梦。
温嫽不知不觉盯的久了。但也不算坏事,从盯他盯得回神时,倒发觉那股困劲已经?过了,不至于眼?睛一眯就又睡过去。
只是,心里那股发毛的感觉依然?在。梦什么不好,梦到?了蛇。
天将亮。
谢屹支睁眼?的第一个方向,瞥向了床里。这些日子,不知何?时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但他瞥到?的是一方空荡荡的空间,且看情况,原本躺在这里的温嫽已经?起身许久。
谢屹支坐起看向榻下。
女人的鞋子也是一样,已经?不在。
微微拧了拧眉。
目光扫向四?周。
昏暗的屋中,似乎也无人。不过,忽然?见谢屹支的目光又停住,他瞥到?了罗汉榻上蜷起的一个身影。
对方无疑就是温嫽。
谢屹支愣了愣。
她不睡榻上,却跑到?罗汉榻上来??
下地三两步便走了过来?。
也不知为何?要走这么快。
谢屹支就着昏暗的视线盯着女人看。盯着盯着,见她倒也如他似的,皱了皱眉。
谢屹支看了她许久。
期间,视线上下扫了几次温嫽的全身。捏捏眉,倒是沉眸去弯腰把她抱起来?。
却不想,还未碰到?她,她倒是自己醒了。醒来?的眼?睛眯着,对着谢屹支的目光似看他,却又不似看他。谢屹支不由得沉沉揩了下她的眼?睛,这一下,温嫽终于回神。
定了定睛,与背光的他互相望着。忽而,温嫽跟怕了似的,蜷起脚起身,一下挂住他的脖子。
每一下的动作,速度都奇快。
谢屹支略略一顿,同?时眯了眼?。
一会儿后,他才很缓慢的伸手。
“如何?跑到?这来??”声音落于她耳畔。
温嫽绷紧手臂。
这是她寻求安全感的举动。
她几乎整晚都被昨日的噩梦困扰着。无论她醒几次,过一会儿梦到?的都又是蛇。她已经?累的够呛,却又每每不敢睡深。
此时声音昏昏沉沉,眼?睛一闭一闭。
“……有蛇。”
手微松,倒是没什么力气挂着他的姿势了。谢屹支的手便收紧,不让她的身体下坠。
陷了下颌,“蛇?”
哪来?的蛇?
温嫽眨眨眼?,清醒一些。
发觉两人此时的姿势,垂了垂视线,又朝他窝来?,“夜里噩梦,蛇虫丛生。”
醒的第二次为了不让自己睡得太快,干脆跑罗汉榻来?坐着。后来?……坐着坐着她就在罗汉榻上醒醒又睡睡,一直到?这个时辰。
温嫽其实是有点冷的,但当时懒得去拿被子,也就将就着眯眼?了。
此时,谢屹支环着她,温度正好。
她忍不住更加偎进他怀中。
手却渐渐松了,又开始往下掉,倒让谢屹支觉得她有点装模作样了,明?明?最开始是她先扑过来?。
谢屹支却还是摸了摸温嫽的背。
背上很凉。
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摸了摸温嫽的额头。
手又撤下。
还好,不烫。
他并不想她又生一次病。
见她眼?睛都快闭的睁不开,谢屹支一言不发抱她回榻上。
被抱着离开罗汉榻后,温嫽能感觉到?谢屹支把她抱至被窝中没有马上走。
还觉,他又摸了下她的额头。温嫽的额头一点不烫,相反,还有点清晨时的凉。温嫽心想,他是怕她又发热了吗?
手动了动,想抓抓什么。
可?谢屹支已经?离去了,她只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
温嫽下意识偏过脑袋。
脚步已越来?越远,至门边时,仅剩最后几句听不清的说话声。
“照看好……”
“是。”
也不知道是要照看好谁。
温嫽意识一沉,外界的声音已经?听不见。
印象中仅剩的,是醒时第一眼?看到?谢屹支的模样。他俯身当时凝着她,两人那一刻,所凝视的只有彼此的目光。那些蛇啊虫啊,现在在她梦里全化作了谢屹支看她的模样。
……
谢屹支的那时的表现温嫽一直到?傍晚也印象深刻。让她略愣的是,傍晚回来?的他还要更让她印象深刻。
见他身上又是血又是泥,步入琵林苑。
“郎君,你?”
温嫽呆呆的,在院子里的藤椅旁望着谢屹支。眼?睛盯着他看,迅速目光集中,往他衣裳上的血瞧。
这些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还有人在燕城能伤了他?
温嫽看愣了,谢屹支眸光微动,不知为何?,也瞥了瞥自己又是血又是泥的状态。
沉沉嗯了一声,大步往净房去。
温嫽这下回神了,停顿数十息,三两步跟上去。至净房,见谢屹支驻足,是特?地等着她的状态。
他手一挥将其他人散下去,净房内只剩下她和谢屹支。温嫽上前?来?,抓了他带血的衣裳看看。
“郎君伤了?”
谢屹支的眼?睛里更深晦了。
神色莫名,他竟颔了下首。
“替我将衣裳解开。”
“伤口血渍不宜黏泥太久。”
温嫽不疑有他,点了头。快走两步,打算先出去再叫个虎贲进来?帮忙。在处理伤口方面,她到?底不擅长。
谢屹支却一点不想净房中再多一个人。
抓住她,又将她两步弄回来?。
温嫽的脸才面对回来?,谢屹支眼?睛深深。
说话的声音却淡,“不过小伤,何?须两人。”
“你将衣裳解开清理了便是。”
只要这样?好吧,温嫽望望他的脸。想必他是一生征戎,已见惯了大伤小伤,确实不以?为是什么大事。
“我先去打盆清水。”温嫽往里去。
净房是时常备干净清水的。
“嗯。”
谢屹支对此没有话说。
温嫽去打水后,谢屹支静静听了听里面的打水声,凉凉望了望身上。
今天不算伤着筋骨,顶多是和门下之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罢了。
他还去郊外的农田看了看。
身上的泥便来?自田畔。
他去了临水的一处良田,那里的泥肥沃深黑,是最壮秧苗的好土。
一处排水的田埂由于前?阵子下雨的缘故,略不结实,他踩上去时差点一只脚踏进田里去。
紧急之下换了个方向,几步跨出,落入旁边一块泥泞的小道,这才导致两条腿上污泥遍布。当时看了看不是大事,没管。
又继续在周边巡视。
至于身上的血……谢屹支扯了扯衣裳。
坐了下来?。
身上的血来?自一群野猪。
这东西成?群了就是祸害,秧苗长成?时会踩坏了不说,还容易伤人。他听当地的老翁说了野猪为害的事,便引十数虎贲亲自将它们?绞杀。肉一半分给了将士,一半留下给了那边的农户。
这些血便是先后杀了它们?时,从野猪身上溅出来?的。
谢屹支继续望刚刚温嫽走去的方向。正巧,温嫽捧着个盆出来?了,盆里装了八分满的清水。
眼?睛看着她。
而温嫽,瞥他坐下了,移了个矮凳来?,就坐在他跟前?。
望着他身上的血,忍不住很轻的皱了下眉。
她对于谢屹支有伤仍然?一点未怀疑,毕竟他身上的血量有点可?怖。即使这些血不全是他的,但也代表此前?他应该是经?了场恶战。
摸向他身上血最多的地方。
“伤口可?是这?”
摸得是谢屹支大腿上一块布。
黑眸扫了眼?,谢屹支说:“不是。”
“这块的血属于别人。”
温嫽抬眸,差点和低了一分下颌的他撞到?。
略略顿了顿,那是哪?
谢屹支身上并没有真正的伤,没法准确告诉她在哪。
“隔着衣裳处理伤口你也处理不来?。”他淡淡说。
又瞥瞥自己身上已经?快干了的泥,“帮我将衣物除了便可?。”
温嫽望望他身上。
也是。
“那郎君且先起来?。”
“嗯。”
衣裳不难解。
松了他的腰带,再解了几个暗扣,他这身又是泥又是血的衣裳也就褪了。
温嫽扔在一边。
谢屹支自己又将里面的衣裳不紧不慢脱去。
精瘦的手臂露于温嫽眼?前?,温嫽围着谢屹支绕一圈,依然?未看到?明?显的伤口。
下意识又看他的大腿,他的腿上也没有伤口。温嫽愣了愣,抬眸望他,他真伤了?
谢屹支面不改色,哑哑的嗯哼一声。似淡着眸说,他有何?好就这事和她打趣?
温嫽将信将疑,便又绕到?他身后去看。
从他背后看了一圈,目光紧接着又抬到?他肩上。
背上腿上都没有,总不能是肩上?
温嫽只看到?他的肩胛骨。
依然?是一分新伤未见。
温嫽从他身后探来?。
已经?明?白他从进入琵林苑起,应该就是在打趣她,他身上根本没有伤。
这一层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温嫽探过一分脑袋,面对谢屹支,但已猝不及防,眼?前?一跌,她被他揽了过去。
膝盖不受控制弯了一下,温嫽整个都向他趔趄过去。五指被抓了,抬起,谢屹支的眼?底逼近,手掌一分紧,抓牢了她自上往下高悬的手。
淡淡的,反而问她,“未找到??”
温嫽略愣。
绷紧了一丝下颌,稍稍抬起。
已经?能毫不怀疑的肯定,此番真是打趣,他并没有伤着。
怔怔的愣神了片刻。
那么多血,他竟一分也未伤着。说实话,她挺意外。
瞄了两眼?,看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直白。直白中,诧异已经?越来?越浅。谢屹支不知什么意思,倒是低头吻了下温嫽的脸颊,温嫽眼?睛微抖。
颊上他的热度离开时,向左偏了分脸。
谢屹支慢慢不再悬着她的手,放下。温嫽则抬起脸,为解惑,也为真心实意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多的血,如何?做到?一分也未伤着?”
都是别人的?
那对方,恐怕已经?奄奄一息?
什么人需要他亲自下手杀了。
谢屹支却不答她,带着她往里走。温嫽脚上一绊,踩到?了地上带血的衣裳。谢屹支将衣裳扔远了,带着她又往里走。
手指不住蜷了蜷。
谢屹支嗯一声。
眼?睛这时目视前?方,保持着往前?走的姿势。手上仍抓着她。
“未伤着。”
“是野猪的血。”
延迟了这么久才答她。
温嫽没想到?答案是野猪,原来?是野猪身上的。
忽目不转睛侧眸看他。
“那您刚刚为何?哄我说是伤了?”
也大胆,竟帮谢屹支别别额前?,他额上也落了几滴泥。手还未收,耳边一道阴影,是他弓了脖子,在她耳边说话。
“那么,你以?为是为什么?”
温嫽眨眨眼?睛。
他将话又抛回给她了。
“是要逗我?”轻声。
谢屹支嗯哼一声,淡声否定。忽抽了丝她耳后发,发梢扫过,温嫽微微微偏了分侧脸。
依旧是在耳朵周遭的声音,“是看你是否无动于衷。”
温嫽低了目光。
有点意外的答案。
他想试探她是否无动于衷?
他竟有意关注这个?
莫名的,倒是枕了脸过去,下巴枕上他的肩。谢屹支垂眸看了看,只让她枕了一会儿,他继续往前?走动。
于是两人的身姿侧开。
刚刚说试探的是他,此时打破亲密的也是他,温嫽笑笑不语。
谢屹支来?到?清水跟前?,舀水沐洗。
温嫽瞥瞥他的动作,未免被波及,走远了些。也是巧,正好是她走到?不会被水溅到?的地方时,地上落了他净过小腿的水。
这水洗过之后已经?污秽,必须在地上倒掉。
倒掉的时机……温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纯粹是巧合。或许,其中也有一分是他知道她不爱被水溅到?。
他刚刚的动作,实在是像特?地数着她的脚步。
不知到?底是真是假,温嫽摸了摸自己的手心,笑笑,看着他。
身上彻底沐洗干净后,谢屹支转身看温嫽。温嫽的目光不避一分,和他迎上。谢屹支勾勾唇,又移开了,找个地方穿衣。
他再出现在温嫽跟前?,便已是衣裳整齐的模样。
眯了下深黑的眼?,谢屹支几步走来?。
两人之间,一个站于原地不动,一个朝一人走来?。
出乎谢屹支反应的,他走近她还未做什么,温嫽忽然?抬手替他擦了擦恰滑到?鼻梁一侧的水珠。谢屹支垂眸瞥了,温嫽又对他擦拭第二下。
于是,温嫽的手指被谢屹支的五指给抓了。温嫽看去,谢屹支另一只手臂一抬,坚硬的下巴抵来?,对着她的嘴角蜻蜓点水了一下。
温嫽愣了愣,然?后弯起唇,谢屹支的唇也很浅的勾了下。
眼?前?落来?阴影,温嫽忽然?腰一软,被谢屹支抱着,她的视线往后退。
一靠,抵在了一个靠墙的椅背上。
下意识勾向了谢屹支的脖子。
……
从净房出来?时,温嫽瞥向谢屹支,他的眉目中又多了两分相处自然?的慵懒。
刚刚在净房中,他没对她做什么,只是吻了吻她,便低声告诉她晚膳时他不会在琵林苑用。
温嫽自然?道好。
这时,目送他离去。
天色不算太晚时,谢屹支却又回来?了。更让温嫽意外的是,他还手持两串烤肉。
且看到?她,就向她递来?。
温嫽意外。
“您哪来?的?”
谢屹支:“院中有几人架了火烤肉,拿来?的。”
点点下巴,示意她拿过去。
温嫽接过咬一口。
还冒着最热的热气,烫的温嫽觉得牙都软了一下,赶紧在一边先放放。过了一会儿,才又拿起来?再吃。
外焦里嫩,是品相很好的羊肉,温嫽下意识递去,给谢屹支一串。谢屹支其实已经?用饱了,但看过来?后,无端的,此时接了过来?。
只是他却又不吃,倒是温嫽吃完时,忽见他递了块肉到?她跟前?。
温嫽微讶。
边接了到?跟前?的肉,边看向他手边。
看到?他不知何?时有的动作,在她完全没注意到?时,竟然?已经?一块一块把肉都拆了下来?。
第32章 32
两串分量很足的肉串下?肚,温嫽一时半会儿有点撑。垂眸,暗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想,谢屹支瞥见她的动作,将手掌也伸了过来。
掌心在她略圆的肚子上摸了摸。
温嫽无声看他。
谢屹支抬眸,“看来是用饱了。”
温嫽莫名弯了一下唇。
弯唇中,又看了眼他直到这时才收回去的手。两人从最开始在各种时候都泾渭分明,再?到如今,似乎已分不清界限。
……
已经维持着一个姿势有点久,温嫽的脚有点酸,她换了个姿势。
眼睛再?度看向旁边一张泛黄的纸。
现在是正午刚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张纸是谢屹支看完时,忘在了这的。
上面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温嫽看到上面说,将?还?,不日抵燕城。
信中将?还?的是一个女子,上面说了对?方的坎坷,二月时,谢屹支收到消息派了帐下?一人去护卫她,这几?天,对?方便能回来。
温嫽望了望这个名字。
仅从名姓来看,没有任何印象,对?方是她不认识的一个人。
当然,她不认识理所应当,在燕城除了一个羌申,她本来就谁也不认识。连认识羌申,曾经也不是在燕城认识的,而是因为那时的温运伐。
温嫽两只?手一起?,将?这张纸拿起?来又看了看。
心里?在想,这个人或许也是如她一样,年轻貌美的?
谢屹支的后宅是否很快会再?有第二个人?
愣了愣,往后倒靠,不大清楚。但这事,应该是早晚的事。谢屹支的身边从前无人,只?是因为他没有看的上的。这世间除了她,貌美之人自然数不胜数,谢屹支肯定会有第二个能看上的。
温嫽望向谢屹支主院的方向。
所以今日他落下?这张纸,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肯定知道她能看懂。
她又不傻,也不是大字不识。
温嫽摸了摸手中的纸张。
又看了一刻钟后,折好,叫来何媪,让他送去给主父刻,告诉主父刻这是谢屹支落在这的。
“是。”
主父刻拿到信时,没有拆开看。主公的东西,怎好擅自拆开。
不过,看了看不小心露出的纸张颜色,倒是忽觉眼熟,很像他昨日看到的那张纸。
当时还?是他亲自交给的主公。
纸上说的是闵氏即将?抵达燕城的事。
昨日烤肉时,主公身侧之人还?就闵氏说了几?句。主父刻敛了眸,快步把东西送去书房。
……
“夫人送过来的?”回到书房,谢屹支扫了一眼,问。
主父刻:“是,主公,夫人说是您落在了琵林苑的。”
“嗯。”
谢屹支拿起?信看。
就着露出的一角扯出,已明白了是什么,是闵氏的那个事。
这东西落在了温嫽那,确实是意外。他最近本也不知不觉挪了大半的东西到她那,今日早上又看了一遍信时,到她那顺手就放着了。
又看了看,未在意,置于一边。
……
温嫽不是爱给自己找烦心事的人,但,温嫽同时也不是喜欢掩耳盗铃的人,有了事情?想弄清,这事自当找谢屹支问清楚。
她不在意谢屹支的后宅会不会多人,但至少他要多一个时,应该让她知道。
温嫽荡着秋千,一摇一晃想事。不远处的何媪看到,到旁边来候着。院子里?原本是没有秋千的,但自温夫人住进来了,主公不久便叫人加了秋千。
温嫽特地等?着谢屹支到二更?。
好在他没让她继续等?,在二更?末时带着几?个虎贲归来。
他走进来的步子悄无声息的,温嫽忽然抬头,发现他就在门边了时,往后退了一下?。这点惊吓转瞬即逝,坐直了身体,对?他唤了声郎君。
“嗯。”谢屹支颔颔下?巴。
温嫽马上问:“郎君可看到我叫何媪送回主院的东西?”
“看到了。”眼睛看她一下?,谢屹支觉得,她这句话问得很急,不由自主睨着她。
不过又移开了眼,没有就这事第一时间往下?问。
看到就好。
看他正解着外袍,温嫽暂时未再?说话,打算等?他宽好衣了,她再?继续往下?说。
但没想到他忽然停顿一下?,先?回眸对?她道了一句,“以后我落在这的,不必特地送到主院去。”
不必送回去。
温嫽不清楚他有没有明白这是个什么意味。
但当下?,她想问的,依然要问。
“不小心中,已经看过那张纸上的内容,此事,郎君可要怪罪?”温嫽仰头说。
看了?谢屹支看她。
温嫽摆着笑?点头,谢屹支走过来。
谢屹支嗤笑?。
盯着她看。
她本就无意求罚,倒还?装模作样问这一句?
“只?此一次。”不咸不淡说道。
说过,便坐下?了,垂了身体骤然揽了她,他吻了吻她的嘴角。但吻了却也不像情?欲,好像这些他只?是出于惯性?去做。仅仅是前一阵已经适应了,所以日日不落。温嫽的喉咙微紧,莫名觉得额前似扫了缕风。
好半晌,温嫽摸摸自己的嘴角,抬起?眸。谢屹支一眼看穿她,“还?有事要问,是不是?”
略顿了会儿,点头。
“信中闵氏,郎君可否与我说说。”
“我观她,倒是与我际遇类似。”
这话就是瞎说了,仅仅一封信,几?行字而已,她哪看出来的类似?
谢屹支黑了眼睛。
“从何处,看出类似?”
温嫽:“都是为求生路,来了燕城。”
谢屹支捏捏她下?巴。
那她可真?会拿重点。
要按这个说法,这燕城中三?成的人都能说和她类似。
世间类似的人那就太多太多!
“你当初可无人护送。”
最初是没有,但温嫽无法否认,后来离了镖局,是相当于羌申施舍,护送了她的。
忽又被他抚了肚子,温嫽耳朵一沉,听他说:“你身边也没有一个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儿郎寄予厚望,望他能为父报仇。”
这?温嫽惊讶的张了张嘴。
“你更?没带数十箱资财,差点被人盯上谋财害命。”
温嫽:“……”
“还?觉类似?”谢屹支瞥一眼,道。
短短几?句,温嫽已从他三?言两语中基本知道了信中闵氏的情?况。
原来,她是如此。
谢屹支拍拍她额,回神。温嫽默默,忽道:“……仅剩一分。”
“哪一分还?能类似?”
都没了丈夫。
只?是她的情?况似乎比闵氏还?要不同些,她没有孩子,也没有财资要守,她清贫只?剩己身。
温嫽没说没了丈夫这句,说了谢屹支不说勃然大怒,但肯定也得变了脸色。
“都是想求个平安。”
谢屹支低哼一声。
温嫽悄悄撇开脸去。但谢屹支不打算到此为止,望着她,忽说:“特地问她,为何?”
能是为何,温嫽垂眸
谢屹支逼视着。
温嫽只?好道:“以为您要迎她进府,所以问了。”
谢屹支愣了愣。
他为何要迎闵氏进府?对?方大他二十有三?,若是他有个孩子,对?方是能做孩子祖母的年纪。
收到消息后肯帮忙,是因她的丈夫曾经算是个有名望的人,举手之劳,他也就帮了一把。
谢屹支眯眸微沉了眼。
温嫽低了头。
谢屹支捏着她的下?巴抬起?。
还?是眯眸。
温嫽被看的眨眨眼睛,眼前忽听他一声嗤哼,随即,下?巴被他强硬捏了下?。
面无表情?,“若你想要个半大的孩子养着玩,我代你向闵氏说说,回头她想揍你,可不怪我没拦。”
温嫽怔了,她要闵氏的孩子干什么?
谢屹支冷哼。
所以,如她刚刚想的毫无可能一般,他刚刚说的,对?她来说也是毫无可能。
五指擦过她细细的脖子,温嫽颤了一下?,绷了脖子。
谢屹支淡淡说:“无厘头的事,以后莫要再?提。”
温嫽扯扯唇,知道了。
但就像今天这事一样,她不问,又从何知道呢?
到他耳边,低声说了这句。
谢屹支听完侧眸看她,温嫽迎上他的视线。
其实还?有一事的。
温嫽垂垂眸,在他耳边低声又道一句。
明明两人现在如前几?日一样,偎着最亲近的姿势,可亲近中,无形已多了一分疏离。
“郎君若哪日要迎第二个女人进府,提前……和我说一说。”
当初会选他,明明他没说要娶她她却肯跟着他走,就是因为他后宅无人。不然其他看上她的人,曾经她为何不答应呢?那些人的妻妾太多太多了。
相比之下?,谢屹支这边很清净。
温嫽抓着谢屹支一只?手,谢屹支掀了掀眼睛。
所以,“你在乎?”
板了她脸过来,看着她说的这句。
温嫽眼里?有尚且没来得及收起?的芥蒂,这一眼,被谢屹支看见了。
谢屹支琢磨似的盯着看。
温嫽垂眸,笑?笑?又说:“这院中是住着我一人还?是要再?多一人,其中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谢屹支淡淡一勾眼神,“醋了。”
温嫽自认还?说不上吃醋,但他,似乎眸微微深,眼中的深意浓了。
温嫽想,他若以为这句醋了合适……那么,也不是不可。
是他先?动的情?,先?表露出的感觉,她此时希望他至少将?这份情?维持的久一点。说醋了,也有两分像。
而他,若是以为这句能最好的概括她此时的状态的话,温嫽也不在乎。
顺势正好说:“郎君答应我这桩事?”
谢屹支要答应没什么难。
但她要求了他一件事,那她呢?谢屹支也有一件忽然想问的事。甚至这件事,随着这段日子两人相处的越久,谢屹支忽然便芥蒂的越深。
尤其,她也有向他靠近的感觉后。
“你那亡夫,可还?曾念过,梦过?”
一开始确实从来没把王懈籍当回事,但人的心态是会变的。从前谢屹支不在乎,那是那时候的温嫽对?他来说也就是个陌路,他在乎一个陌路人曾经的经历干什么?
可现在已经不一样。
温嫽从未在他跟前提过王懈籍的名字,但午夜梦回呢?温嫽是否还?回忆过曾经是她丈夫的王懈籍?
谢屹支缓慢收起?唇角的弧度,黑眸盯视。连梦里?,他也不想她梦上一分。
他也极其讨厌同床异梦的感觉。
是否梦过?
温嫽竟顺着想了下?去。
说实话,确实从未梦过。
离开衢通的她一直疲于奔命,总是有太多太多的事项要注意,她没有时间去回忆从前,去想王懈籍。
和王懈籍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太短太短了,短到她还?没培养出任何感觉,他便已经走了。更?何况,王懈籍还?是以火葬的方式离开的,死前都没看清过他的相貌。
谢屹支对?温嫽愣神的状态微微眯了眼睛两指不轻不重钳制她的脸,“嗯?”
温嫽忽动动眼神,“您也醋了?”
谢屹支:“……”
略顿,不言不语。
“可曾?”只?是问。
眼睛越发深的厉害了,两个字,颇有分量。温嫽于是轻声说:“那就是醋了。”
谢屹支掀唇就要反驳,但他的眼睛却一暗,只?是冷冷摩挲摩挲温嫽的下?巴。
“别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温嫽:“那您以为我有?”
“我若是有,您要怎么办?”她忽伸直了手,摸摸谢屹支的眼睛。
他看她的眼神已经太暗太暗。
谢屹支的手掌瞬间收了力,看温嫽的眼神也无形中变了。冷冷捏着她的下?颌骨,皱眉似想表现出几?分危险和冷血的模样。
她竟然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挑衅他。
温嫽注视着谢屹支的每一分反应,所以,他是真?有点醋了的。心里?忽然冒出点异样,她抬手,又想摸摸他的眼睛。可他却忽然把她的手别了,脸也一下?子沉了。
他身上有了疏冷感。
温嫽腰上之处原本搂着的一只?手,这时也放了。
谢屹支直接起?身,似是要走,温嫽的目光追着他,见他已大跨了两步。因她刚刚的试探,他或许此生都不愿意再?和她有多余接触。
温嫽跪坐起?来,正想马上就出口说清楚,但她慢了半拍的反应中,唇才张,心脏微快,却见谢屹支转身,倒是又回眸来看她。
忽地,两步中,手一撑,谢屹支抵上了她旁边的矮几?,温嫽不得不微微后仰,看他。谢屹支的眼中似有冰冷的怒火,更?似恨不得把眉拧断了,看她的眼神又冷又含着薄怒。
温嫽提动了下?嗓子。
“你真?醋了。”一错不错看着谢屹支,轻声说。她竟然又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
谢屹支狠狠皱了眉。
嘴角重重一沉,是狠戾的模样。温嫽抬起?身子,摸摸他的脸。谢屹支的眼睛一暗,偏开。温嫽借势起?身,勾住了他的脖子。谢屹支的臂膀毫不留情?,又要将?她推下?去,温嫽飞快的仰头说:“我嫁他半月有余,他便离我而去,我要怎么培养出让我此生难忘的感觉?”
“我不想骗你,我也不算情?深,曾经的王懈籍我已经有些忘了。”
谢屹支的手微微顿住。
沉沉侧看了眼她的侧脸。
温嫽对?着他耳畔,继续低语,“不曾念过,也不曾梦过。”
“真?要论往昔。”她一顿,“我梦的最多的也是曾经的温家,我的娘家。”
“郎君可知?”
谢屹支眯了眸,眼底几?番凉透了的变化。
依然未收拢手臂抱住她。
“若你骗我……”沉默半晌,温嫽的耳朵忽然被咬了,温嫽微惊,嘶了一下?,想捂住,手却马上被谢屹支摘下?,同时整个人都猝不及防横躺下?去,被他裹在臂弯里?压了。
谢屹支从上往下?看,对?着她的眼睛,“后果?……”
呵呵。
温嫽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但看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后果?应该挺严重,他也有那个能力。温嫽不知不觉中倒也有那么一刻是害怕,但她注视着他,后背抵着坚硬的罗汉榻,胸口略起?伏,突然也说:“那若是郎君有了第二人却不告诉我。”
她谈不上要他有什么后果?,只?暗暗深呼一口气,道:“届时请郎君放我离去。”
他的后院里?永远可以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温嫽一分都不会阻拦。
只?是,其中一个人再?也不会是她。
她一定会离开谢屹支。
“我不曾再?念王懈籍。”温嫽说,“盼郎君在这事上,也给我一分许诺。”
温嫽很认真?的望着谢屹支。
谢屹支眸中微沉。
温嫽静静禀着呼吸,不动。忽然,见谢屹支动了。他莫名的,捏了捏她耳朵一处。这是他之前咬了的地方,温嫽的耳朵一烫,眼睛则一动不动,继续望着他。
谢屹支的手在温嫽耳朵上捏了数下?。
“我若说……”他启唇。
温嫽全神贯注,却听,门外轻轻一扣。
一愣。
一口气堵住,猛地扫向门外。
谢屹支也瞥了过去,忽而,他收起?臂膀,大步过去,温嫽愣愣的躺在原地。
耳朵支了,悄悄听是因为什么事。
隐约有几?个字。
“明天。”
“住处。”
温嫽翻过身,趴着抬头,目不转睛盯着门边。谢屹支根本没关门,她能毫无阻碍的窥过去。
冷不丁,倒是和正禀报的虎贲眼神交错,视线对?上了。虎贲一愣,温嫽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窥听,直接被对?方看见了。
正想挪挪目光作无事发生状,却见谢屹支也回眸来。
视线里?清晰看到,他的脸色变了一息。
沉沉看着她此时的状态。
温嫽回忆了下?自己的身上,她趴着的姿势不拘小节归不拘小节,身上的衣裳却是整整齐齐的,没有露一分不该露的地方。
谢屹支以最快的速度道了声知道了,脸黑的迅速关了门,把虎贲的视线隔绝在门外。沉沉大踏步,快步向温嫽走来。温嫽只?觉眼前一闪,忽被他抱了,腿被一捏。
又捏她的腿,温嫽勾起?脚抬眸。谢屹支还?是皱眉状,瞥了眼她的领口。
是,她刚刚的姿势顶多算不拘小节了些,或者,用词再?严重一些,有些不雅。
但到底这是在两人的寝居,情?有可原。
谢屹支只?是不喜欢她那样的姿态被外人瞧见了。见虎贲眼神愣了一下?,回眸过来脸色便不受控制黑了。
盯一盯她,“想知道,不会等?我听完禀报回来问我?”
刚刚……
想及她抬眸姿态趴躺的模样,谢屹支的脸又沉了一分。温嫽忽地笑?了,谢屹支更?沉了脸,似不悦。
温嫽指去,“您未关门。”
“我也就听了。”
可怨不得她。
谢屹支哼一声,又捏了她大腿一下?。这一下?,极轻,而后还?抚了一下?温嫽的额发。温嫽抬起?脸问,“可是在说,明日闵氏抵达燕城?”
谢屹支深眸不语,只?是看着她。
“你刚刚还?说了我能问的。”
谢屹支这才不紧不慢嗯一声。
却吻了她的唇,惹得温嫽躲一下?,谢屹支才道:“嗯。”
温嫽又问:“要替她寻住处?”
谢屹支反而说:“你如此关心,难不成还?想替她去寻个好地方?”
面无表情?。
温嫽哪是,但他真?要交给她去做的话,也不是不行。温嫽挑眉表达了这个意思,谢屹支又哪里?用她明日去找,闵氏居住的地方羌申早已找好了。
抱了她起?来,“用不着你操心。”
那就是早已经定好了。
温嫽嗯一声。
突然,眼睛一怔。意识到,两人怎么不知不觉又是这般亲密的姿势?明明之前的话根本还?没说完,他根本还?没给她答案。温嫽下?意识看谢屹支。
他似乎比她忘得还?早。
之前还?对?她脸沉了一下?又一下?,这时却又揽着她在怀中,不放。温嫽摇晃了下?身体了,谢屹支撬开她的嘴角,温嫽拦住,望着他。谢屹支皱眉,温嫽忽提,“刚刚的事,郎君还?未说。”
谢屹支:“……”
她竟然还?惦记着。
眯了眯眼睛。
温嫽:“郎君?”
谢屹支重重看一看她。
总算道:“嗯。”
答应了?温嫽有种不真?实感。
谢屹支呵一声,吻一下?她,温嫽唇上一道风,听他滚了喉结道:“第二个第三?个,又从何而来?”
本来始终就只?有她一个。
温嫽愣了下?,道:“似我一般的人,太多。”
谢屹支笑?了,“难道你以为,我从前便是除了你没见过别的女人?”
可他那时若真?有心思,又岂会有后来对?她一步步的靠近?两人之间,连先?主动动了情?的人,也是他。
谢屹支看着温嫽,“你不是不知道。”
他的眼神忽然十分的淡,又十分的沉。温嫽的呼吸紧了紧,下?意识哑声说:“那便是以后会没有?”
“嗯。”谢屹支摸了她腰,眼底露出的神色几?乎是摊开了给她看。
忽然,沉沉一道声音,“你那些往事,此生也别再?惦记一分。”
往事,还?是指王家。
温嫽的下?巴被强硬一抬,她眸中的一切撞进谢屹支眼睛里?。
一切复杂一切往昔,抛之脑后,“……好。”
谢屹支的唇一下?勾了,忽瞥瞥门边,见门确实关紧了,提动着臂上力量,抱温嫽躺坐至他怀中。
第33章 33
次日,闵氏带着十六岁的儿子抵达燕城时,向护送她?的人表达了想?见一见谢屹支的意思?,她?想亲自向谢屹支致谢。
虎贲来向谢屹支传达。
谢屹支当下?没有时间,对?虎贲说,让闵氏先回去歇整一会儿,两个?时辰后再来。
闵氏得知了意思,表示明白。
她?两个?时辰后再来。
两个?时辰过去,眼看就要到时间。谢屹支确实在这时抽出空来,能见一见闵氏。
之前并非故意糊弄她?。
谢屹支向身边人问:“闵氏可来了?”
“已在前边候着了。”
是闵氏要见人,所以她?特地提早两刻钟来司马府等着。
谢屹支颔首,抬手便叫身边的人去把闵氏带来。
不过,见受了命的虎贲才退下?去快走两步,谢屹支突然淡了一声,又把他叫住。
“等等。”
“……”
虎贲微愣。
正了姿势,垂首再做候命姿态,“但听主公吩咐。”
“遣人让闵氏再稍等片刻,你先去内府请了夫人过来。”
这?虎贲大?讶。去请温夫人过来?
主公的意思?,难道是想?让夫人代替主公见闵夫人?
谢屹支未多说别的,指着前方示意,“去罢,让夫人尽快过来。”
虎贲:“……是。”
温嫽这边。
听到叫她?过去的事,她?也愣了一下?。
“郎君真叫我去?”温嫽问。
“是,还请您移步。”虎贲恭敬无比。
温嫽忍不住沉思?。
半晌,道:“嗯。”
……
温嫽只按照虎贲说得快步来到谢屹支这,期间,虎贲未对?她?提过一句闵氏。
温嫽只以为谢屹支是真有事,才会?叫她?往这边来,所以只带了一个?何媪,便往这过来了。
一路被虎贲迎着,直至谢屹支门前。在她?提起步子?正要进门时,虎贲向后退一步,并且快速离去,忽然朝另一个?方向大?步走。
看着似乎还有另一道命令他要紧急去办。
温嫽瞥了一眼虎贲快速离去的背影。瞥了半晌,不明所以,又扭回来看屋中。
这时,谢屹支也正因她?出现?在门中,刚好抬头,温嫽眨眨眼睛。
忽见他向她?颔了下?巴,示意她?过去。
温嫽愣了愣,走去。
“郎君可是有什么事?”
话?才罢,被他嗯一声,便跌到他身边。被他圈了,腰上一倾,在他腿上坐的稳稳当当。温嫽环顾四周,只见屋中只有她?和他。
望他,轻笑了一声,“竟是无事,喊了我过来?”
怎么可能无事,只是另一个?要过来的人,还没过来罢了。
谢屹支却一分也不透露,慢条斯理说:“有事。”
“但不急。”
“过会?儿你便知了。”
不能现?在说?
谢屹支的意思?还就是不能,他眸一抬,薄唇不语。
不过闵氏那边来的倒是也快,温嫽还没继续追问一句呢,便听刚刚那名虎贲的声音又出现?在门外。
“主公,闵氏已至。”
温嫽条件反射回头看门边。
闵氏?
又回来看谢屹支。
不小心,唇擦过谢屹支的嘴角,谢屹支微微掀起眼神。温嫽后撤一分,谢屹支无形中捏捏她?的腰,突然,他起身。
起身的同时温嫽也起了身,是被他揽了起来。
温嫽下?意识往后抵抵,抵到了他跟前的案面上。
这一下?中,谢屹支虽还是揽着她?,视线却是扫着门边。温嫽正欲凑到他跟前轻声问一问是怎么回事,谢屹支的目光却又扫回来,且将?她?一紧,抓着她?大?步往一个?方向走。
温嫽一窥,发觉他是要带她?走向屏风之后。
温嫽意外。
不算长的距离,没花多少时间温嫽的身影便于屏风后被遮住,嘴巴嗫嚅,低声问他,谢屹支却一句话?也未让她?说,是忽而轻手轻脚把她?放在软榻上。
温嫽抬起上半身,看着谢屹支,他到底要做什么?额前忽地一重,是他搭了一下?。
谢屹支终于说了一句话?,“在这坐着。”
“想?要看她?,可以从屏风上的这些孔洞里看。”
谢屹支特地指了指。话?罢,毫不啰嗦,又摩挲摩挲温嫽的发顶,便大?步离去。
冲外面淡淡说:“进。”
背影几步消失在屏风拐角处。
温嫽愣愣的看着谢屹支离开的方向,所以,原来他叫她?来是为了让她?看看闵氏?
下?意识直起了身。
正是这时,听到门轴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随之,便是轻声进来的脚步。
温嫽心神一震,随着脚步越近,后知后觉,记起谢屹支刚刚指的几个?孔,猛然向那边看去。
屏了息,小心看出现?在视线中的人。
是一个?妇人,妇人两鬓已经出现?银丝,身旁站着一个?青年儿郎。
青年儿郎想?必就是她?的孩子?了,谢屹支说过闵氏有一个?孩子?。温嫽又仔细看,盯着这对?母子?的模样瞧。
闵氏虽已上了年纪,但从其轮廓可知,其年轻时是个?清秀之人。她?的孩子?有三分像她?,尤其鼻子?和耳朵,和她?非常的像。
看了好一会?儿,温嫽才想?起听一听几人在说什么。
闵氏说得也不多,就是寒暄,以及对?谢屹支的感激。
其中,少有提及谢屹支派人去护卫她?之前,她?当时的艰辛。
但温嫽看看闵氏两鬓几乎占了三分的银丝,心想?,当时闵氏应该过得挺艰难。
不过好在现?在都熬过来了。
以后只要她?的孩子?有出息,她?自己也能过得安稳,日子?总是会?变好的。
温嫽此?后仍然在看,一直看到两人又往后退,向谢屹支辞别退出了房间,才挪开目光。
轻轻一声,门被合起。
关上不久,听有了脚步。
温嫽不用猜也知道是谢屹支。一会?儿,见到绕过屏风的人影,定睛看着,果然是谢屹支。除了他又还能有谁。
“看见了?”谢屹支问她?。
温嫽点头,“嗯。”
“眼见为实?”
“……”温嫽失笑。
谢屹支又靠近一步。
温嫽就着他说过的眼见为实把话?拆开,再次点头,“嗯,眼见为实。”
“但您昨日若不告知,我误会?了也是难免,是不是?”谁看到信中那几句,能不多想?呢?
谢屹支不语。温嫽下?地,既然他想?让她?看过的已经看过了,那她?也该回了。却不想?,谢屹支将?她?的肩一压,她?又躺了回来。
仰倒,躺平着,“您……”
谢屹支淡声说:“说说,是何印象。”
温嫽不明白,“怎的问这个??”
谢屹支自有他的道理,颔颔下?巴,示意她?说。
“看面相,是个?和蔼不叫人觉得不好相处的人。”至少温嫽的第一感觉是这样,“她?身边那个?儿郎长得也周正,易叫人生?好感。”
谢屹支眯了眯乌黑的眼睛,他问的可只有闵氏,没问她?的孩子?。果然,直竿子?的鱼钩温嫽一下?就咬上了。
面无表情。
“你觉得周正?”谢屹支说。
“嗯。”温嫽点头。
忽然,反应过来不对?,竟见他脸色已经异样了一分。
谢屹支却更淡了,又说:“除了周正,可还有其余?”
温嫽不再细答。
只说:“其余,没有过多注意。”
见谢屹支的脸色好像不是那么的淡了。
只是,也只好了那么一分而已。
其余的,却还是要继续弥补,谢屹支忽俯来哼了一声,轻斥。温嫽被咬的一笑,他既要她?看,暗地里却又不想?她?过分关注闵氏的孩子?……
可这些,他该提前说啊,她?哪里知道他不想?她?多看那个?儿郎?温嫽哼哼一乐。
谢屹支又低斥一声,温嫽往旁边躲,躲过他一次斥后的盯视。不自觉弯着唇,提唇往外指了指。
提醒谢屹支,在他的桌子?上还有许多的事情要他看呢。
谢屹支瞥去。
可他却一点不急,视线又转回来,落在温嫽的身上。
……
一刻钟后,温嫽才从谢屹支的房里走出来。
出来时身后谢屹支的目光追随了一分。
而温嫽,走出房门十几步后,也回头一望。不自觉望好几眼,温嫽才又往前走。
……
闵氏出司马府后不久,对?着儿子?叮嘱,“阿母盼你有出息,继承父亲衣钵,以后将?你父亲的学问发扬光大?。”
男人却在想?另一件事,“阿母,我想?从军,上战场。”
闵氏脸一白。
忽然悲泣,“你知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们好不容易才来了燕城落脚,你往战场上去,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要叫我又来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闵氏其实还有一个?孩子?,是男子?的兄长,可一场意外对?方已经离世,是闵氏心中的痛。
“我儿不该上战场。”闵氏说。
男人失望,忍不住低头叹气。
……
谢屹支从羌申那得知闵氏是打算让她?的孩子?一心学文,没有多说什么。
闵氏丈夫的学问确实深,若那个?孩子?能精个?七分八分,以后也能是有用之才。
只要有能力,来日谢屹支门下?不是不能给对?方一席之地。
谢屹支又问羌申:“南边的情况如何了?”
从桓使走时,南边便起了冲突。
如今已是三月二十六,月余过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文砀名下?大?将?在文屠两家?大?战后,远遁往西南奔,现?下?了无踪迹。”
往前一月,不只桓公逝世,文砀的父亲也溘然长逝。
原本?,文砀与?屠井两人是文家?势重,文家?也本?来都要长驱直入,直逼屠家?重城,将?屠家?全歼。但后来因为文砀父亲死去的突然,攻势便被拖慢。
再之后,又因为文砀错信手下?人说得帐下?将?士们已经辛劳,无法一鼓作气拿下?屠井所在重城,犹豫之下?,文砀选择收兵歇整,来年再攻。
反正屠家?已经被打的只剩残兵败将?困守两城。
文家?来年再拿屠家?,依然是囊中取物。
文家?大?将?区伍却不这么认为。
一年的时间,足够让屠家?喘过气来了,就应该趁屠家?现?在困守,一举要了他命!
可区伍接连送了三封信向文砀表明利害后,文砀都坚持己见一意孤行,让他鸣金收兵。
区伍只能抱憾。
回到文地不久,区伍才待了不过四日,便趁文砀去祭祀之日,带着最紧要的家?眷远遁。
区伍信不过文砀,从前先文公还在时,文砀便屡屡与?他意见相佐,几次都不满意他的带兵攻城之法,但当时有文公压着,区伍那时在军中又有绝对?的号令权,所以即使文砀对?他有意见,区伍也一点不在乎,仍是追随文公。可现?在文公逝了,区伍想?起与?文砀昔日种种,选择当断则断,趁早离开文家?。
不然以后掌不了兵事小,没命,事才大?!
“文砀对?此?发了檄文斥告区伍,言语极其不满。”
谢屹支眯了下?乌黑的眼睛。
区伍是文家?最有才的大?将?,文砀倒是无心之下?将?其逼走了。
“屠家?情况如何?”
“屠家?有意请求任家?相助。”
屠氏与?任氏毗邻。
南边一共五方势力。
屠家?,文家?,任家?,奚家?,桓家?。
文家?吞了屠家?三地后僵域有所壮大?,屠家?困兽,欲求任家?相助。
奚家?眼看任家?要比自己强,最近正着急忙慌想?和桓家?结盟,两家?一起抵抗可能顺势帮了屠家?就一举吞了文家?的任家?。
谁让文砀糊涂,逼走了帐下?名将?!
“对?于两家?结盟,主公您看?”羌申问。
谢屹支一派泰然,“无须多虑。”
这个?盟约到底能维持多久,还说不定呢。
谢屹支又问羌申,“屠家?可来了人?”
以他的直觉,屠家?肯定也会?派人来燕城。
羌申点头,还真有,“听说已经入关,正往燕城疾驰而来。”
“再有三两日,应该能到达燕城。”
谢屹支是不会?出兵的。
第一,黎冶濒的那些地方他尚在巩固,他没时间掺合其他。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和屠家?并不毗邻,真要帮屠家?,他还得先过奚家?,再从任家?借道,中间变数太多,不好。
帮助屠家?,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计策。
他如今最好的,是坐山观虎斗。谢屹支忽然想?起曾经主父刻说过的,主父刻说待他再夺四郡甚至拿下?衢通后,南边曾经与?谢家?交好的三家?没准会?和另外两家?沆瀣一气,倒头选择攻伐他。
毕竟他已经是坐大?之势。
当时他也做好了这个?准备,境内传达数道军令,让边境时时警戒,时刻准备迎战。
可东来一个?西掺一个?的五姓之盟到底不是一月两月就能谈成?的,对?于谁在其中做主导,就够南边这五方因为利益吵破嘴皮。
而此?时,他已经又拿下?了黎冶濒的三郡五地。
他们再结会?盟,为时已晚。
曾经,鼓动黎家?出兵盟江的,就有任家?,谢屹支知道还有奚家?。
这些他都心知肚明。
如今,他看好戏就是了。
着急要整合南边壮大?版图以期和谢家?抗衡的,不是他谢屹支。
谢屹支:“叫斥候盯着,屠家?人若抵达燕城,便来报我。”
羌公颔首,“是,主公。”
三月二十九,屠家?两人入燕城城门。
谢屹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谢屹支未避而不见,但对?于两人提的事,他一件也未答应。
“谢屠两家?相距太远,恕谢家?无能为力。”
屠家?真正该搬救兵的地方,说破天?也是任家?。
只有屠任两家?是相邻的。
“远水难解近火,二位该去任家?。”
“羌公,送客。”
再谈是谈不出结果的,屠家?不该在他这浪费时间。
屠家?两人:“……”
无法,两人翌日又南下?,抓紧机会?看看其他几家?会?否答应联合任家?,一起拿下?文家?。
屠家?到时绝不和他们争一县一域,只要拿回屠家?以前的占地就行。
谢屹支听了手下?人密报的两人打算,挑挑眉,什么也没说。
屠家?……这是引火烧身。
焉知他求来的救兵不会?在吞了文家?后第一时间又拿下?屠家?。
谢屹支只嘱咐,“盯紧了南边。”
他不会?放任任何势力一家?独大?。
……
气氛紧绷,虽战火烧不到谢屹支这,谢屹支在练兵上,却也没敢懈怠一分。
并且加紧巡防,加强边境工事。
桓公死去后,他那个?儿子?没准会?冒进,出其不意向谢家?出兵。
几家?的会?盟,至今商量了已经快一年,谢屹支猜测应该有了些进展。
四月初。
奚家?反常的不担心任家?了,甚至答应了屠家?,和任家?一起出兵助屠家?夺回失地。
奚、任家?一起抗衡文家?,月底,文家?便已现?颓势,无力难支。
谢屹支听到消息,瞥了瞥舆图。
羌申:“想?来,是奚、任两家?在吞并屠文二姓上达成?了一致。”
只看舆图,以前边境上奚任两家?一直有争议的那块地应当是归了奚家?,任家?又在其他方面下?狠心肯舍利益,最终,出兵的结果对?奚家?来说是利大?于弊,奚家?也就答应和任家?一起发兵文家?。
“先生?以为,任家?舍弃的另一块是什么?”谢屹支说。
即使把有争议的那块地给了奚家?,奚家?在这场战争中得到的也太少太少。
羌申忽指向一块地方,“应是这。”
指的是文家?东边那大?块土地。
这块地方正好,从争议之地能直接向南渡河抵达,沿途从前也是由山匪所占,只要奚家?和任家?达成?默契,奚家?进军途中再顺道把山匪灭了,这沿河一块的文家?大?片土地,就由奚家?实占。
而任家?,则向西南吞并屠家?,再占了文家?西边三分,两人分庭抗礼,便成?为南边最大?的两支势力。
连桓家?都再不如两家?。
谢屹支摇头。
奚氏是被表面利益蒙蔽了。
任家?分给奚家?的地方多归多,有河便利也归便利,可,易攻难守。以后任家?若是翻脸,奚家?要想?守住要耗费的兵力加倍都不止。
谢屹支又看奚家?,奚家?和黎家?从前是毗邻的。
奚家?的野心从始至终都不小。
“命兆何南进。”
“抵奚氏沟城。”
他不可能等奚任两家?安安心心打完战了再作反应。
羌申动了动眼神。
想?到沟城那个?位置,若有所思?道是。
当夜,斥候八百里疾奔,前往盟江郡。
五月中。
奚任两家?正一路南下?,眼看已打的文家?如曾经的屠家?一般,龟缩一隅,却忽然,奚氏收到急报,兆何南进,直奔奚氏重城沟城。
面色大?骇,奚家?兵荒马乱分兵回援,奚家?可不能失了沟城!并向任家?发信,要求他增兵援助奚家?一起抵抗谢家?。
但信却像是石沉大?海,任家?未有任何动静。
反而一鼓作气增兵要拿下?屠家?,并加派人手,意欲以最快的速度把文家?剩下?几城攻破。
奚氏大?恨。
怒而撤兵,并坑任家?一手,转头全部北归,抵御兆何。
兆何一路势如破竹,引兵马十数万,占下?沟城。期间,又收到谢屹支信件,于是,发兵再进,直扼奚氏命门。
奚氏不敌,具信表明降意。兆何瞥了,不管。主公说过,要拿就别给对?方喘气又图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身为前线大?将?,观现?在奚家?的形式,也知道奚家?现?在因两边交兵身心俱疲,又因被任家?背叛恨气填胸,是最好拿下?的时候,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杀!”兆何一戟横挑,横穿奚氏帐下?一名大?将?咽喉。
“杀!”战士们振奋,阵前嘶吼。
又月余,时间到八月,兆何带兵彻底占下?曾经奚氏僵土。奚家?上下?,俱亡于阵下?。
兆何布兵要塞,西拒任家?势力。
他拿下?奚家?的期间,任家?也趁机吞了屠家?和文家?一大?半的地方,文家?另外一小半,由另一支不明势力趁乱占了。
谢任两家?以此?为默契,互相不再交锋。
……
兆何夜晚巡塞完毕,带兵归营。远远,才进城门却见异样。看到有大?批乘舆,以及大?队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兆何忽然想?起前阵子?收到的信,便喊来一小吏。
对?小吏问:“可是主公到了?”
“是,将?军,主公亲至。”
兆何颔首。
立刻打马奔向衙署。
未进门时,已经见到许多眼熟的虎贲,兆何弯了嘴笑,翻身下?马,大?跨步走过台阶。
“主公!”见到谢屹支,兆何拱手大?拜。
他眼前,正是已经出现?了的谢屹支身影。谢屹支身侧还跟着主父刻,羌申留守燕城,治理庶务。
谢屹支摆手让他起来。
“此?番,你有大?功。”
兆何忍不住又笑了笑。
“若无主公信任,兆也不能放开手脚去做。”
行军打战上,主公给了他最大?的赏识。曾经,他兆何不过一瘠弱小儿罢了。
于兵马粮草上,他打到哪,主公也总有能力叫人送到哪,兆何从未有过后顾之忧。
否则,他不可能打的这么势如破竹。
兆何忍不住又露出了笑。
谢屹支眼底漆黑几许,也笑笑。拍拍兆何的肩,示意先回屋里说话?。
……
这夜,两人几乎话?至夜深。有太多的事情要安排,否则,谢屹支也不必亲自过来一趟。
又半个?时辰过去,谢屹支和兆何才总算出了堂中,各回寝居。
这时却见一虎贲快步过来,紧急说:“主公,夫人的乘舆被匪首拦了。”
第34章 34
虎贲形容着急,身上铠甲碰撞出声。
“出盘木城时,有一队人马特地于城门百里之外埋伏,他们先是藏于树林,后来声东击西兵分两股围了夫人乘舆。现下,夫人已经被困,只一斥候远远见不对劲,向属下这疾奔而来报消息。”
温嫽这次也要来上楔城。
从谢屹支决定南下来兆何驻扎的上楔城时,想到可?能会在这边待很长?一段时间,略略一沉吟,便叫温嫽也一起随行。
只不过温嫽要?慢他许多。
途中,因谢屹支不想兴师动众,便根本?没多少人知道温嫽跟着他一起来了。
只一队看似不起眼的人马护着她,确保她能平安到达上楔城。
不想,竟然出了意外……有人竟敢在此时动他的人。谢屹支沉了脸色,面?目可?怕。只听虎贲又道:“盘木城的将士看到事情不对,便已出兵救人,只是对方?有备而来,抓了夫人一刻也不停留,直接远遁离去。将士们追之不及,未能抓到对方?,如今只能尽全力搜罗对方?下落。”
虎贲剧烈喘气,眼神紧缩,“主公……”
谢屹支的脸上已经非常沉。
不知不觉,掌心握成了拳。
恐怕若是哪个?不长?眼的现在冲撞了他,他会冷冷斩下对方?头颅。深吸一口?浊气,谢屹支的手背青筋都已绷起。
负于身后,忽而,鹰扬虎视,直逼黑夜,“整兵,剿匪!”
他要?斩了他们。
“是!”虎贲迅速应。
……
仅仅半个?时辰,谢屹支领上大队人马。上千人疾驰而出,直奔盘木城。
沿途片刻未歇,破晓之时,抵达温嫽被劫掠之地。
一天两夜的路程,因急行军,被压缩到仅仅一夜。周围火把点起,刹那灯火通明。
谢屹支看向一人。
来人立马走到谢屹支跟前,低声说:“林左尉已遣人去追踪,但对方?对奚地太熟,林左尉传来的信息表示,斥候几番被对方?甩下。”
谢屹支面?无表情,“往哪去了。”
“往大河之岸奔逃而去。”
那里,也正是奚、文、任三?家最乱的地方?,匪窝成患。
谢屹支冷冷生?笑?。
眼睛里晦暗。
一个?字,“追。”
可?,谢屹支接下来所说才是真的致命,“命兆何突击张貉。”
杀鸡儆猴,要?震慑,就?要?斩最具威胁性的。
如今,无论掳掠了温嫽的是不是张貉,谢屹支为?一箭双雕,都要?把这事算在张貉头上。
如此,剿匪顺理成章。
只是……
谢屹支心里的怒气仍在冷冷攀升。
竖子!
哧地一下,长?戟破风,直插地面?。
眼睛缩了缩,所有人精神一振,背脊直了。
“前出,杀。”谢屹支只剩这一句话。
“是!”
……
兆何收到消息当天,便整兵突袭张貉。沿途,还?顺道拔了几个?小匪群。
数千百人杀进张貉引以为?傲的匪寨时,张貉尚未悲呛怒骂一声,眼睛一翻,已人头落地。
人头在地上滚了数下。
兆何杀气四溢,冷冰冰环视左右,“不肯缴降者,杀。”
周遭士兵纷纷横刀,刹那,四周鲜血四溅,无数人头再次落地。
不一会儿,兆何围剿了大河沿岸最大匪首张貉的消息便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流传至各家。消息传遍,仅仅花了几个?时辰。
但让各家害怕的不是张貉死了,他们最毛骨悚然的是,从兆何突袭到张貉身首异处寨群被拔,其中只花了几个?时辰而已。
“……”
谢家帐下的这个?兆何,还?真是杀神转世。
一时,坐立难安,人人自危。
甚有胆寒者,全卸刀剑,直接奔来兆何帐下投降。他们不想等待被屠剿的命运,与其如此,不如先寻出路。
有一便有二,跟风效仿者又有二三?。
大河之地匪患瞬间少了六成,余下四成,全往任家境地逼去。
……
兆何接连收了三?支弃降的队伍后,一刻不辍,用两日时间把数方?寨子巡视一遍。
一为?收缴财资兵器,二为?寻找温嫽下落。
耐何,钱财是拿了不少,可?温嫽却依然无影无踪。抓了温嫽之人,看起来不是大河畔的这群匪首。
可?对方?……却又偏偏故意往大河这边逃。兆何具信,命人将事情向主公报去。
谢屹支收到信时已经是次日,而他,此时已经弄清了劫掳温嫽的是什么人。
是昔日文家旧将,区伍。那个?当机立断脱离文家的人。
区伍本?人,出身在奚地,区伍对奚地的熟悉不亚于文地。
谢屹支冷冰冰望向一个?方?向,忽而,他召来身边一个?人。只见谢屹支不知吩咐了什么,便见一人迅速打马离去。
……
区伍挑的路十分偏僻,他从不走官道官城,一路只挑阡陌小道走。
他身边现在有数十人,都是曾经帐下的好兄弟。
原本?其实有数百人的,但其余人都被区伍分散了,数百人一起走,目标太大,恐怕早早就?要?被谢屹支追上。
这日,傍晚,区伍夜宿休息。
他才掏出干粮,先给温嫽分了一块。
这是温嫽被他带走的第?五天。
“吃吧,过会儿还?要?继续赶路。”
说是休息,可?顶多歇个?把时辰,便得继续走。她如果不想吃,那到时要?是饿晕了,他可?就?直接扛着她走了。
温嫽默默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干咽。不一会儿,她抱膝迷迷糊糊睡去。
但被人忽然推醒了。
温嫽一倒,猝不及防睁眼。
把她推倒了的一个?大汉:“……”
愣了愣,看看自己的手。他就?轻轻拍了一下,温嫽怎么就?倒了呢?
温嫽:“……”
他那叫轻轻的拍?他刚刚的力道,明明就?是推。
“……又要?出发了?”温嫽爬起来。
大汉寡言少语,“嗯。”
“要?赶路。”
指着就?快散架了的马车,“上去。”
马车造型非常普通,有些地方?破的还?连遮雨也没办法。但为?了不让目标太大,区伍能满意的只有这辆马车。
其实不带马车最好,这会让区伍的目标变大。可?温嫽不会骑马,区伍只能弄了辆马车来。
“出发。”
温嫽在马车往前走后,默默看了看地上。地上有车辙印,所以谢屹支应该能快点找到她?
她不能明目张胆留下踪迹惹恼区伍,只能用这种方?式拖慢行程,顺便留下马车路过的痕迹。
……
区伍虽挑的是小路走,但第?二天才走到下午,发现了不对劲。
忽然听到大片马蹄声时,绷紧了弦,下意识揪了温嫽出来,打算弃车奔进山林。可?猛地数箭射来,已阻了他去路。
尤其,还?听他手下一人闷哼了声。望去,是有人手臂被射中了。
拽着温嫽,区伍顿时绷紧。
凝神盯向一处。
只见远处一匹高?头大马忽然出现,紧接着,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数百人依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马背之上,数十人搭箭持弓,瞄准了他。
“……”
区伍揪紧了一分温嫽的衣裳,僵硬着未轻举妄动。他虽不动,将士们的箭却依然对准他。
以他劫了温嫽的罪过,已经足够他死个?好几次。
为?首的将领瞄过来数眼,忽然,指着刀,逼向区伍。将领身后的士兵则迅速围上前来,将区伍等人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区伍手下绷紧了,纷纷拔刀应对。
但区伍这时环视一圈,抿了抿唇,忽说:“放下。”
已经被追上,再做任何反抗对他来说都是不利。他慢慢的,也松了抓着温嫽的手。
“将军?!”区伍手下难以置信,难道连抵抗都不抵抗?
“放下。”区伍叹气。
众人:“……”
绷了绷,到底卸下了刀。
陆墩瞥了瞥他们的动作,又瞥了瞥区伍。没什么表情,他一个?抬手,示意手下人上前将区伍所有同伙都绑了。
包括区伍。
区伍抿抿唇,一分反抗也无,任由陆墩手下的人绑了他。
陆墩一眼不看区伍,翻身下马,这时径自走向温嫽。
“某追击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陆墩长?长?揖拜请罪。
哪里,温嫽摇头。
“我无事。”
“并?未受伤。”
他们来的也不算迟。
没受伤便好,陆墩往侧边退一步,伸出右手,“请夫人上马,陆某护送您往主公那去。”
今日他能拦住区伍,便是谢屹支调动各方?部将,结合舆图来了个?瓮中捉鳖。
其实远不止这一个?方?向有人在等着区伍。
区伍只要?再往前走,无论是东西南北,都有人在等着他,主公势必要?拿下区伍。
温嫽翻身上马,她不会骑,但坐还?是没问题的。
陆墩见她上去,转头朝一斥候低语。
不一会儿,便见五人疾驰离开队伍。
五人中,四人去告诉其他将领已经捉拿区伍,另一人则直奔谢屹支,前去禀报已经找回温嫽的消息。
……
谢屹支听到消息,眼睛分外乌黑。一言不发,朝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转瞬,只见背影已远离数丈,男人马背上的身影越来越远。
陆墩这边,多了数十个?俘虏,陆墩的队伍走不快。好在天黑两个?时辰后,到底也回到县城。
陆墩带着数百人夜宿县衙旁边的一间空院子。
区伍等人直接被扔到牢中,派专人看守。
陆墩引着温嫽往院子里的一间正房去。
“今日且劳您先歇在这,明日末将会亲自送您往上楔城去。”到了正房门前,陆墩道。
温嫽:“好。”
陆墩不敢多看她,话罢便垂眸退下去。至门外,不放心,吩咐手下人在门边看守,绝对不能再生?什么意外。
“是。”
温嫽却又将陆墩叫回来,朝他要?了一样东西。
陆墩听到她要?的东西,眼皮跳了跳。
“您真要??”
“嗯,给我去找些来。”温嫽说。
陆墩只能点头。
温嫽对他笑?笑?,转身回屋。
倒到榻中,不知不觉便睡去。
这些日子区伍虽一直没动她,但被对方?挟持时的那种紧绷,感受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对于这次被劫之事,温嫽也要?对区伍施以小惩。区伍抓了她不为?伤她,那她给他的回报,也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一早,温嫽还?闭着眼,被门外的一道声音叫醒。
“夫人,再过两刻钟,我等出城赶赴上楔城。”
温嫽一下精神。
眼睛微微放空一会儿,好几息,温嫽颔首,“嗯。”
出院子时,温嫽看到门前多了一辆古朴的马车,望向陆墩。
陆墩上前来,“夫人,请。”
未来几天都会在赶路的路上,她乘坐马车,能舒适些。
温嫽冲他颔首表示了感谢。
而后,她才弯腰上马车去。
卯时三?刻,陆墩引数百将士,出县城往上楔城去。
行至正午,停下休息片刻,半个?时辰后再次出发。
这时,陆墩派身边掾属来给温嫽送饭,他自己,则去了区伍那些人那。
给区伍的是能吃饱就?行的干粮,口?感比他帐下士兵们吃的还?次许多。
区伍瞧了瞧,倒也无所谓,能吃就?行。
陆墩问:“你们可?还?有其他同伙?”
区伍:“无。”
陆墩会信才有鬼,就?凭他们几十人,当初便能把夫人劫走?
“你可?知,主公已派兆将军灭了张貉?”
“大河两畔,如今匪首几乎屠戮殆尽,余者,俱奔任家边境。”
区伍沉默了,他还?真不知道。
他这五天一心想的是怎么拖长?时间,让谢屹支尽量晚的找到他。
张貉原来已经死了。
但张貉死了他的目的其实也才达到一半。
劫温嫽确实是想借刀杀人置张貉于死地。
这也是为?何他冒充的身份是匪首,而不是其他。
区伍听说过这位谢司马,他相信,他给了谢屹支这个?借口?,谢屹支应该会借口?女眷被劫,发难大河之畔的匪徒。
毕竟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如今张貉死了……区伍只叹,没能把时间拖的更久。
若是待他带着温嫽直接顺河南下到了文家被任家占了的地方?,那样谢屹支就?会直接出兵任家了。
他想谢家把文家剩余的地方?都夺过来,而不是由任家占着。
“我不知。”
陆墩说:“你只要?知道若你那些同伙落草为?寇,最终下场会和张貉一样便是!”
陆墩嗤哼。
区伍垂眼。
那些兄弟不会。
他和他们分散前告诉过他们,无论如何不要?落草为?寇。
陆墩不再废话,转身离去。
他一走,区伍便只能饿肚子。
他的手仍被绑着,刚才是陆墩把东西塞给他吃他才能吃着。
区伍:“……”
呼了一声,作罢。
温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看了看手里的泻药。现在还?不是喂区伍吃的时候,赶路途中区伍拉肚子可?不好。
陆墩继续赶路,到下午时分,被绑了手的区伍正走着时,突然觉得身后的马蹄声不对劲。曾经他是一员大将,对马蹄声极其敏感。
明显,现在身后的声音和队伍中原本?的马匹数量对不上。
少说要?多了一百匹。
条件反射回头,心想温嫽太过重要?,身后的县城还?临时决定追加人手护送不成?
视线看去,望到疾驰而来的一队人马中为?首一男子剑眉鹰目,面?上一片冷色。
区伍不认识对方?。
凭其气度,猜测其大概是高?于陆墩一级的将领。
默默看了许久。
谢屹支疾奔,自两边超越陆墩护送的队伍,拦停于陆墩跟前。
陆墩忽见主公,一愣。赶紧下马,匆匆见礼,“属下拜见主公。”
谢屹支飞速应了一个?嗯字,一息不歇,紧接着就?盯向马车。
其实,从始至终他第?一眼注视的都是这辆马车。只是,到底还?是选择先见了陆墩,目光才迟一步,专注的再看这边。
一言不发下马,直奔马车而来。
马车旁边的护卫见状唤了声主公。
谢屹支正要?推开马车门,但手才抬,却见马车门已经吱呀一下开了。温嫽先于他开了门。
两人时隔五天,终于见面?。
不只五天,若从燕城开始算,月余不止,两人一路从未同行。
温嫽眨了眨眼睛,谢屹支的眸光则变得有点重。从听到温嫽被掳了起,就?恨不得想杀人。好在,好几天的奔波下来,她无事。
眼前的她,除了面?上看着有些疲,并?不像受伤的模样。喉结滚了一下,谢屹支非常想亲自弯腰上马车来,和她一起挤于这个?空间。
可?由于现场人太多,不合适。
抿了一丝声音,终究只是紧紧盯着温嫽,沙哑说:“你无事便好。”
还?好是什么事也没出。
谢屹支忽而又扫视左右,这一扫,面?对身侧的护卫,他已恢复了正常状态。
不似刚刚见温嫽,他明显是步履匆匆,形色着急的。
“不必停顿,继续出发。”谢屹支沉了沉声音。
“是。”
这一声是罢,谢屹支亲自替温嫽合上马车门。而他,退后几步,仍是骑马,未上马车。
温嫽在马车门关上的那刻,转头从车窗里小幅度看了眼谢屹支。正好看到谢屹支利落上马,一个?摆手,下令前进。
其实不只是在燕城出来后她就?没怎么见他。
从奚氏与任氏谋夺文屠两家起,他就?时常整宿整宿的没时间回内府。
打战的那几个?月,他更是偶尔会离开燕城一去就?是一个?月,等忙完了,他才会回来。
温嫽在谢屹支回头时,离开了车窗。
两人本?该对上的目光倒是正好错过,谢屹支回头只看到开着的车窗,以及温嫽的一角肩膀。
谢屹支盯视了一会儿。
转头,又目视前方?。
提了提缰绳,马儿扬蹄,往前踏去。
当夜,歇整之时,谢屹支先去见了区伍。温嫽身上的那包泻药依然还?没用出去,还?没到上楔城,还?不是时候。不过她叫陆墩先和谢屹支提了嘴这件事,谢屹支挑了挑眉,倒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合适。
此时,谢屹支望着区伍,便是此人劫了温嫽。也是这个?人,让他耽搁了好几天。
而温嫽,也只是想区伍闹一闹肚子。
谢屹支面?无表情。
“劫谢某夫人,区将军倒是说说,是何目的?”
区伍低头,“为?报私仇。”
谢屹支冷冷说:“我家夫人与你无仇无怨。”
温嫽从来没来过南边,和他哪来的仇。
区伍抿唇,听出了其中讽刺。
“区某深知劫人是小人行径,可?张貉人手太多,不是区某手下区区百人能图谋的,文家曾经的疆土,也不是仅凭区某能夺回的,区某只能出此下策。”
“你不该劫我夫人。”谢屹支冷脸。
还?有,“谁向你透露的我夫人行踪。”
不然连他手下之人都没多少人知道温嫽,区伍一个?曾经远在文地的人,怎么那么精准知道他此行带了温嫽,还?能劫住温嫽的马车。
这是谢屹支最在乎的。
盯着他十分危险。
区伍犹豫一下。
谢屹支:“将军便一点不顾追随你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
区伍若瞒着,他不介意拿那些人让他知道教训。
区伍只好道:“是从城中一县丞那里得知。”
对方?的嘴,不算严,被他打探出了有一个?谢屹支挺在乎的人正往上楔城去。
不过那位县丞只以为?是谢屹支的某个?亲眷,并?不知道对方?其实是温嫽。
区伍也是劫了温嫽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误打误撞,竟劫到了谢屹支最在乎的夫人。
当时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他知道谢屹支恐怕不会对此事罢休。
后来一路被追踪的结果,也果然如他所料。
不过再怎么被步步紧逼,区伍途中也没想过把温嫽放回去。
温嫽越重要?,他的目的能达成的效果便越好,他怎么可?能又放她回去。
区伍再度低头,“区某是后来才知她是您府中一名夫人。”
谢屹支:“途中你可?有伤她。”
“无。”
“区某无一分伤人之意。”
谢屹支可?不是好糊弄的,“那如今呢,你被我捉住,目的失败,你甘愿付出什么代价?”
区伍:“大司马不杀我?”
“谁说我不杀?你若没给出足够的东西,我依然可?能要?你的命。”谢屹支冷声,“你犯了我大忌。”
区伍抿唇。
好半晌,他仰头望了眼天,才道:“区某知道,您对一统四海有意。”
“区某不才,曾经孝忠文家,统领数万兵马。还?曾对屠家长?驱直入,更是自小,对奚地熟稔于心。”
他对奚地的熟悉,这回谢屹支也亲身领教过了。
“区某愿献城池舆图,大司马可?觉足够?”
如此,谢屹支冷哼一声,“善。”
谢屹支瞥向一边,“为?区将军松绑。”温嫽的泻药,到达上楔城他会让区伍好好尝尝滋味。
“您不怕我逃了?”区伍诧异。
“区将军以为?我帐下兆何如何?”谢屹支冷淡。
区伍一愣。
兆何的名声,可?比他大太多太多了。
谢屹支瞥他,懒得再言语。
区伍明白了。
就?算他逃了,顶多是谢屹支失了舆图先手罢了,但按照谢屹支帐下那些人的本?事,谢家再南进杀任家,也终究是早晚的事。
忙说:“区某无逃窜之意。”
否则当时被人追上,区伍会用刀架在温嫽脖子上以求脱身,而不是束手就?擒。
“嗯。”
但一场罚,他区伍依然是逃不了的。
……
“夫人可?歇了?”
一个?时辰后,谢屹支步入房门之外,问守在门外的一个?守卫。
“禀主公,一刻钟前,夫人出来要?过水。”
第35章 35
谢屹支走进屋里?,屋里?亮着一盏油灯,油灯四周没有温嫽的身影。
左右扫视,一圈下来,谢屹支终于在屏风那看到温嫽一截衣角。
不知道她在那是干什么。
定?睛一息,大步走过去。
屏风内的?温嫽听到脚步,一下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的?已经够快,不想,眼前不过一暗,谢屹支的?身影便已在她跟前快速出现。
明明没有?听到他直接跑动的?声音,但他此时忽然?就出现在她眼前了。
温嫽愣了愣。
愣中,见谢屹支绷了绷下颌,定?睛一错不错瞧她。
忽地胸口?微紧,不由得有?种互相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眼前,在温嫽还愣愣之时,谢屹支已两步逼来,单手拉过她,弓背将她搂了搂。温嫽的?下巴错于他的?肩,不禁微微昂了脖子。
眨眨眼睛,听他问道:“这些天,可有?碍?”
说话时,他的?手掌微微收紧了,深而哑的?声音低低落在温嫽耳畔,温嫽的?鼻息微绷。
有?那?么半晌的?停顿,才怔了一下,说:“……我无碍。”
“好?。”
没有?什么其他表现他担心的?话了,但温嫽的?大腿上却突然?捉来谢屹支的?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温嫽被谢屹支抱的?换了个坐姿。
温嫽刚刚匆匆掩盖的?地方被谢屹支又掀了开来,只见她白皙的?大腿一处,各有?一道淤青。
谢屹支的?眼神猛地变了,沉住眼睛,皱眉盯她,“那?这些,从?何而来?”
温嫽:“……”
听出他话中的?紧绷。
瞥瞥自己腿上。
这些是?被带走的?前两天留下的?。
当时区伍可还没找来那?辆马车,她被区伍带走后往马背上一架,就疾驰而去。
第一天是?直接被驼在马背上,颠的?她吐了好?几回。第二天情况好?些,她好?歹是?坐在马背上了,但也没少?受罪。她不会骑马不善骑马,一天的?疾驰下来,腿上不适,留下了这两道淤青。
淤青一直到今日都还没消。
温嫽刚刚也是?凑巧,在谢屹支回来前的?那?一刻钟,掀开裙摆又处理了下这两处淤青。
不过,此时越看?越觉……有?点像与人亲密过被掐出来的?痕迹。
突然?微愣,心想谢屹支会不会多想?
温嫽一时不知道谢屹支有?没有?往那?方面想,但他掌心的?力道着实逼人。
温嫽回答谢屹支刚刚从?何而来的?那?句,说:“骑马所致。”
“我不善骑马。”
谢屹支问:“与区伍共骑?”
“……嗯。”温嫽默默然?。
谢屹支的?反应,倒是?快。
区伍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骑,若是?她骑着马跑了怎么办?
谢屹支的?脸隐隐有?一分淡然?。
沉了沉脸,忽而想,刚刚向区伍要的?,或许根本不够。掌心不自觉,捏了捏温嫽的?腿肉。
温嫽眼睛微垂。
哪是?捏,更像是?摩挲。腿上的?掌心似乎更加逼人了。
温嫽又垂垂眸,凑到谢屹支耳边,谢屹支侧眸瞥来。温嫽先将可能被误会的?事情挑破。
“您看?到这两道淤青,可曾怀疑过我被人轻薄了?”
谢屹支略怔。
但他的?眼睛随即眯了眯。
捏了分温嫽的?下巴,很慢的?说:“竟有??”
温嫽自然?摇头,“没有?。”
“他们未伤我,也未碰我,除了带我赶路。”
那?便是?了,谢屹支淡淡抚一抚温嫽额头。他是?常年在马背上的?人,骑马弄出来的?淤青他最熟悉不过。
温嫽腿侧这两道痕迹,谢屹支怎么看?都是?骑马弄出来的?,他怎么会往那?方面想。
“我看?的?出是?骑马所致。”谢屹支说。
“不必担心我怀疑你。”
谢屹支笑一笑,慢条斯理吻了温嫽一下。这一下时,温嫽觉得腿上也同时一紧。
他这回倒是?真捏了捏。
没设防,于他唇间张了一下唇,谢屹支撬开,不再是?慢条斯理,这回是?几日不见的?深吻,鼻息似乎都要戳进温嫽的?鼻梁。
温嫽微微气?喘,忽然?,眼前景象又是?一变,脚上悬空,被谢屹支抱到了一张凳子上。他让她坐稳了,还亲自,蹲下帮她脱了鞋。
温嫽坐在凳子上,脚上鞋子一掉,脚就没地方放。他倒是?贴心,又替她移了另一张凳子来。
温嫽抬眸望他,做这些是?要干什么?谢屹支把?凳子又移了移,靠近她的?脚,却压根一言不发,只瞥一瞥她,自顾又朝一个方向走去。
好?在不一会儿,见谢屹支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一瓶药,温嫽仰头,谢屹支说:“涂上揉一揉,能好?的?快些。”
原来如此,温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腿。
谢屹支沉下身体,递来,颔首。温嫽轻轻接过。
额上却一烫。
抬眸,是?谢屹支轻轻抚了抚。
她整个人也突然?被他把?膝盖撑着,左右分了些,他在帮一个根本不需要他帮的?忙。
他看?看?她,道:“擦罢。”
温嫽:“……”
他不帮她撑着,她也能往大腿上擦药的?,又不是?两条腿完全不受控制了,连稍稍左右搭着也不能。
谢屹支见她不动,又盯着她看?。
忽变了一分意味说:“难道还想我给你擦?”
温嫽竟哧的?一乐。
笑眯了眼看?他,那?还是?算了。
以手肘推了推他,表示还是?她自己来。谢屹支勾唇,手指不由自主别别她耳畔的?发。
两人之间,一个专注看?她,一个专注擦药。
温嫽擦好?时,方一抬眸,额头已被谢屹支啄一下,温嫽心口?微微异样,他今夜,好?像格外柔情。温嫽落后一步,依偎向谢屹支。
谢屹支却又往后退,大步去拿东西。
这回又是?拿什么?温嫽的?目光追过去。谢屹支拿了两样东西回来,一样是?用油纸包着的?,一样是?被信纸包着的?信。
信谢屹支似乎已经看?过了,温嫽看?出有?拆开的?痕迹。
所以这封信显然?不是?要给她的?,只是?他顺手拿着了。谢屹支左手的?油纸包,才是?要给她的?。
“见你晚膳用的?少?,我叫膳房拿来的?。”谢屹支说。
是?什么?温嫽看?。
谢屹支把?油纸包放在桌子上,示意她过来。
温嫽坐过来拆开。
是?一只巴掌大的?带皮鸡脯肉,焖得香气?四溢,流油了都。温嫽其实没觉得肚子饿,但此时香味往鼻子里?一钻,温嫽倒是?有?些食欲大开的?意思。
谢屹支坐到她身边。
“只剩这一块。”
其他的?分给了将士们,犒赏他们有?功。
温嫽分一个眼神给他,“你吃不吃?”
谢屹支懒散摇头。可才说了不吃的?他,温嫽过会儿尝了两口?后,谢屹支却突然?也凑过来,从?她手中抢食。温嫽笑哼他一声,谢屹支却得寸进尺,又朝她的?脸步步逼来。温嫽手上的?鸡脯肉差点拿不住,拍他一把?,谢屹支却压住她的?手腕,干脆想夺了食物放于一边。
不小心,衣袖蹭了截油。
“……”戛然?而止。
温嫽乐死,瞥他,瞧吧,看?他不老实。谢屹支脸黑了一分,黑的?不明显,但也能瞧出淡然?之外的?不对?劲。
谢屹支改而眸色沉沉,温嫽哼哼一声。
接着,温嫽见他又压来,以为他要故计重施,温嫽翻转一下腰,便和谢屹支拉开距离。
但她又被谢屹支用干净的?那?只手揽了回去,将她圈于臂弯。这前前后后,连喘两口?气?的?功夫都没到。
毫不意外,温嫽眼前掉下一片阴影。
她鼻息起伏,与谢屹支已经呼吸相抵。
不过这回,谢屹支又改了性子,只是?轻轻啄温嫽一下,不再闹她。
他的?掌心在她肚子上抚了抚。
深看?她两下,谢屹支又将还好?好?待在油纸上的?鸡脯肉拿回来。
“还剩半个,吃了。”
温嫽探过来拿,谢屹支倒是?未让她动,皱皱眉,低声道:“脏。”
反正他的?手已经油了,免得她再去寻张干净油纸来,好?怕脏了手。
谢屹支说:“你吃便是?。”
温嫽胸口?之下微微加快,无意瞥了他,谢屹支又颔一下下巴。温嫽微抖了下眼睛,终于,她咬了一口?。
肉焖煮的?软烂适中。
说实话,这是?温嫽这些天吃的?味道最好?的?一样东西。
和区伍他们赶路时,天天都在吃干粮,昨日虽被陆墩接回,但当时太晚,也是?用干粮填的?肚子。今日再度出发时,不必提,路上自然?吃最易携带最省事的?。
晚上虽谢屹支来了,可由于只是?暂时落脚,也都只吃最省事的?。当时用的?是?大饼蘸汤,只此时才吃到样味道复杂点的?东西。
温嫽又咬一口?。
不说如饥似渴吧,但这样东西确实合她胃口?。
谢屹支全程看?着她细嚼慢咽。
温嫽的?脸颊吃的?时不时鼓起来一下。
莫名的?,谢屹支伸出手指,在温嫽吃完最后一点时,出于本能,掐了掐她的?脸。
她吃的?很得体,一点残渣都没沾到脸颊,又或嘴角,谢屹支摩挲了下,笑了笑。温嫽觉得他手上有?油,躲开。谢屹支哼一声,两人现在,不是?半斤八两?
她难道吃了东西嘴上能没油?
而且,他刚刚用的?是?干净的?那?只手。
谢屹支手一紧,抱了她回来,温嫽笑着翻个身,谢屹支轻呵。
不觉间,眼底十?分轻松,望着温嫽发顶勾起唇。
喉结随着笑,不轻不重动了下。
……
清晨之时,谢屹支醒来的?第一眼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温嫽。
摸到了最真实的?触感。
有?意无意,忽然?又摸了两下。
温嫽察觉到动静,醒来。
第一反应是?爬起来,“要起程了?”
谢屹支挑眉。
却又嗯了一声,“嗯。”
其实还有?两刻钟,但她这时醒来其实也正好?。温嫽哦一下,打个哈欠起来。
谢屹支倒是?还慢她一步才起身。
且起身后坐在榻上也不急着穿衣,只是?看?着温嫽的?背影。温嫽一回眸,看?到他的?目光。
“郎君不起?”
“……起。”谢屹支总算起身。
温嫽笑一下,转身继续往前走。
刚刚,其实看?到了他注视她的?模样。
他一早摸她,是?否是?在想她确实是?平安回来了,而不是?被区伍带着,他仍然?未找到她?温嫽说不清,但身后谢屹支一声沉于一声的?脚步,以及他开始穿衣的?窸窸窣窣声,绝对?比风餐露宿那?几日要让温嫽安心。
……
上午正赶路,还没到中午歇息的?时候,温嫽却突然?感觉马车停住。同时,车门豁然?被打开,谢屹支上来。
温嫽愣。
怎么了?
见谢屹支拧着眉,不似有?太多时间和她说话。
沉脸,谢屹支匆匆道了句上楔城有?事,他需赶过去,又道了句陆墩会继续护送她,她别怕再出之前的?事,谢屹支便一言不发两三步下马车,上马带人疾驰而去。
温嫽晚了一步从?窗户追着探出来时,只能看?到谢屹支绝尘而去的?背影。
微惊。
什么急事,急成这般?
见陆墩又迎着她的?视线迅速向她驰来,立于车窗几步之外对?她说:“夫人放心,属下一定?将您平安护送到上楔城。”
温嫽倒是?不担心。
只是?是?什么急事,让谢屹支撂下几句话就走了。
问:“还有?几日能到达上楔城?”
“最多两日。”
那?好?。
谢屹支走后,队伍只停顿一会儿,便又行进。
翌日,仍是?赶路,离得上楔城越来越近。
途中歇息时,寻了个遮荫处,马车停了有?两刻钟。温嫽这期间看?到区伍在写写画画,她不免瞄了一眼。
区伍却以为她是?对?那?几日仍有?不满,僵了僵,把?东西收于怀中,向她走来。
陆墩马上看?过来,盯着他。虽主公对?这人已经松了绑,可该警惕的?,陆墩还得警惕,可不能让这人把?夫人又劫走第二次。
区伍:“……”
怎还会有?第二次?
他也不是?完全不识相之人。
装作没看?见陆墩眼中的?防备,径自对?温嫽作了一揖。
“之前是?区某惊扰了夫人。”
“区某在此赔罪。”
温嫽动了动目光。
瞥瞥区伍怀中的?东西。
他怀里?的?东西肯定?是?对?谢屹支有?用吧?
温嫽说:“无事。”
等他吃了她的?泻药她就不计较这件事了。
“夫人宽待。”区伍又作揖。
温嫽轻轻笑一笑,什么也不说。
插曲过后,继续赶路。于后日上午,队伍抵达上楔城。
上楔城的?地位与燕城无二,是?奚地最为紧要的?一座城池。入城时,盘查的?格外严格。一轮又一轮查验,温嫽终于入城。
入城后由陆墩带着她,一路不停,驰向城中守卫最森严的?府邸。
不一会儿,便见主父刻亲自出来。
主父刻面朝温嫽所在马车,一揖,“某受主公所托,特来迎候夫人。”
温嫽对?他笑了笑。
主父刻也笑笑,摆手往里?:“夫人,请。”
温嫽颔首,不过……她却是?先看?了陆墩。
将泻药给他,“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这事由你去办。”
陆墩知道,道了是?。
主父刻看?来。
温嫽又面向主父刻,“这事回府我告诉先生。”
主父刻点头,先护卫她进府。
陆墩这时则转身,微妙看?了眼区伍。他在路上能平安无事,是?夫人不想他拉肚子给队伍添麻烦,可现在,已经到上楔城了。
朝区伍颔首一下,示意区伍跟着他走。
……
区伍面对?被洒了泻药的?茶水时,愣了许久。
“您是?什么意思?”
陆墩:“你劫掠夫人五日,夫人心善,只罚你饮一碗泻药,还请区将军主动饮了。”
区伍:“……”
陆墩:“区将军,请。”
区伍只能硬着头皮喝下。
原来,罚在这。
……
主父刻听了温嫽的?泻药说法,也是?愣了有?一晌。
温嫽笑笑对?他。
主父刻默默眨眨眼。
但,区伍也确实该受这一下。
倒是?不禁笑了一声。
笑完,继续引着温嫽往前走,
一路走到一间宽阔的?院子,才停住。
主父刻说:“主公到来的?第一日便一直是?住在这,您便也下榻于此。”
可温嫽一望,却觉得不像有?人久住的?样子。
“郎君不常住吧?多歇在军营?”
主父刻点头,确实不常住。
“最近营中有?事,主公一直在那?边坐镇。”
营中的?事便是?兆何受伤,谢屹支上回匆匆赶回来,也是?为的?这事。
如此,温嫽点点头。
……
主父刻安顿下温嫽,不久也往军营去。
兆何前阵子遭小人算计,不小心背上被伤了一刀,至今仍在养伤。兆何是?谢屹支手下大将,也为谢家屡立军功,他在军中的?威望,除了谢屹支本人几乎无人能敌。
兆何上回一出事,军中难免就有?些忧心。
得亏谢屹支从?燕城也来了上楔城,谢屹支前几日回来紧急露了面,众将士见到了主公,便又重新安心,有?了主心骨。
谢屹支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随行的?大夫给兆何再查验一遍伤口?,务必什么后遗症都不能落下。第二件事就是?命寇初力将伤了兆何的?人斩首示众,尸首挂于烈日下曝晒,以震宵小。
第三件事,就是?亲自掌兵操练,重新鼓舞士气?。
谢屹支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这两年虽是?兆何替他频繁征战,但曾经谢家的?根底,北方十?数郡,都是?谢屹支带着兵亲自打出来的?。不然?,谢家这些将士也不会如此忠心的?投效他。
主父刻抵达军营不久,面见谢屹支。
道:“主公,夫人已由陆墩平安护送抵达,现已于府中下榻。”
“途中未出什么事?”谢屹支问了一句。
“一切顺遂。”
谢屹支点头。
未出事就好?。
谢屹支继续埋头理事,除了兆何受伤的?事,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办。
他来奚地就是?为了就近处理奚地杂事,这些都需尽快有?个章程。
……
兆何躺了四天,气?色已经不如受伤第一日虚弱。
他是?个躺不住的?人,眼看?是?用晚膳的?时间,才见手下士兵端了菜端了饭来,他忍不住捧着,特地朝帐外走去。
士兵惊讶,快步追来:“将军需要静养,这是?去哪?”
兆何头也不回,“我去找主公。”
士兵:“……”
谢屹支见兆何特地端了饭碗来,也是?一讶。挑了眉,手支在案上,“你不躺着,怎么过来?”
兆何躺不住。
坐下,“主公,我已经好?了,明日就能上马驰骋。”
谢屹支:“……”
他急什么?不知把?伤养好?才是?要事。
“此事过些天再说。”
再度指他的?饭碗,“怎么回事?”
“一人吃着乏味,想您应该也还未吃,便过来一起。”兆何说。
谢屹支的?确还没用膳,甚至根本没时间吃,他太忙。但想了想,也不是?不能抽出这点时间来,便叫身边掾属去叫膳。
不一会儿,谢屹支和兆何跟前便各置一张矮几,两人边用饭,边说着些军务上的?事。但忽而,却见谢屹支停了话头。兆何望来,怎么了?
没怎么。
谢屹支只是?突然?注意到碗中的?菜色,想到了温嫽罢了。
特地,谢屹支又看?了眼兆何碗里?。
兆何碗里?有?不少?鸡肉。
谢屹支看?完就把?外面的?掾属叫进来。
“主公。”掾属快步而来。
“问问我那?份吃食可还有?剩余,其中若有?鸡肉,往府上送去一分,看?看?可合夫人胃口?。”
掾属答是?,退下去办。
兆何高?高?挑了眉,原是?为这?
话说,主公这位夫人,他至今连一面也未见过……上回她出事,只知主公分外在乎这个人,却依然?只闻其名不见其声。
后来,主公因她的?事故意发难大河畔的?那?群匪徒,借此清理周边的?匪寇,兆何依然?只知道女?人一个名字。
不曾想,这人不仅仅是?让主公在乎,还看?样子都将主公给化成绕指柔了?从?前兆何哪见过主公吃着吃着忽然?叫人往回送份东西?
兆何的?目光不由得追着掾属离开的?背影看?。
谢屹支一分也未看?他,自顾重新用饭。
兆何:“主公。”
兆何出声。
“嗯。”谢屹支面无表情,头也不抬。
兆何:“您连用膳时都惦记着那?位温夫人?”
谢屹支:“……”
抬头,什么叫惦记?不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件事?
兆何眨眨眼睛,这还不叫惦记?
谢屹支嗤一声,淡了眼神说:“你已经用饱了,是?不是??”
“那?便回去躺着。”
省的?多作口?舌。
兆何:“……”
……
温嫽见一虎贲快步送来一碗鸡肉,面上露出了诧异状。
“不是?说过会儿晚膳才要好??”
之前一名仆妇特地过来向她说了这句。
虎贲:“回夫人,这是?主公那?边交代送来的?。”
如此。
温嫽笑笑,道放下。
放下后便示意他出去,她过会儿再吃。
但虎贲没走。
怎么了?温嫽看?他。
虎贲说:“主公说让您尝尝。您看?看?是?否合胃口?,属下回头好?向主公答复。”
“……”温嫽哭笑不得。
不过嘴角弯了弯,“嗯。”
温嫽吃第一口?没觉得怎么样,但第二口?第三口?时,她觉得比上回吃的?差远了。
本来近日一直赶路胃口?就不怎么好?,这时没忍住,当着虎贲的?面不雅捂嘴。
她吃不下去。
虎贲诧异,难道很难吃?
温嫽赶紧道:“是?疲于赶路有?些胃口?不佳,你去答复郎君,味道不错。”
真的??
“去吧。”温嫽说。
好?吧,虎贲快步出府,打马回军营。
不过路上又突然?停了一下,盯着一小腹凸起的?妇人看?,妇人正在路边弯腰干呕。
虎贲停下看?了许久。
待那?名妇人擦擦嘴离开了,他才继续朝军营的?方向疾驰。
第36章 36
一跃下马,虎贲疾步狂奔,来到主帐之外。
“主公?,属下送完已归。”朗声答。
“嗯。”
又说:“进。”
帐内的?谢屹支没有一句废话。
虎贲立马答是,大步便走进来。
……
“没能吃完?”谢屹支本来未看过来的?目光,扫了?过来。
虎贲点头,“是,夫人只吃了?三口便放了?筷子。”
“为何?”谢屹支皱眉。
“夫人说疲于?赶路,胃口不佳。”
谢屹支深了?深眼。
陆墩护送她,路上赶的?那么急?
捏捏眉,闭眼,“嗯。”
手一挥,便要说他下去吧。却见,虎贲对着他,忽然一副还有话要说的?表情。
谢屹支:“……”
眼睛望着,“还有别的?事??”
虎贲左右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谢屹支:“别吞吞吐吐。”
虎贲忙脱口而出,“属下回来时,夫人掩住脸呕了?两下。”
“属下……”
“嗯?”谢屹支盯着虎贲看。
虎贲一口气说完,“属下妄自猜测,夫人莫不是有喜,这才吃不下东西想?呕。”
是以,他才在路上盯了?那个妇人许久。
谢屹支:“……”
忽狠狠一愣。
他说什?么?
目光定定看着他。
“谁与你?说的?这句话?”甚至已经站起,双手扶案。谢屹支的?目光若狼,是温嫽自己说的??还是温嫽身边哪个仆妇说的??
谢屹支盯得他越发的?紧。
虎贲头一回见主公?是这种模样,摸了?摸脑袋,“是,是属下自己猜测。”
“不都说,妇人有孕后?爱吃不下东西,容易干呕。”
温夫人成为主公?一名夫人已经半年多,应当,也要怀上了?吧?
谢左尉的?夫人似乎就是半年后?怀上的??虎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记错了?。
反正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
谢屹支沉了?眸。
说不清自己心底现在是什?么心情。
但想?到温嫽或许真怀上了?两人的?孩子,心中无法掩饰,已经有了?一层不曾察觉的?异样。
想?到若是有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谢屹支有股冲动,立马便回府去。一言不发,行动上,绕了?跟前木案便大步往外?。
步子迈得比任何一次都大。
只是不巧,却见寇初力突然在外?禀报觐见。
谢屹支:“……”
只能先停住。
沉沉压一压眼,好?半晌,谢屹支道出一个字,“进。”
转身,皱眉。
罢,稍晚些?回去也是一样,还是先处理当下事?。温嫽在府中,左右是出不了?什?么意外?的?。
……
至二更末,谢屹支帐中将士议过事?,依次离开,谢屹支唤了?之前的?虎贲来,叫他去兆何旁边的?帐中,把大夫找来。
“是!”
虎贲离去后?,谢屹支独自垂眸。
不禁想?了?想?他上一次和温嫽亲密是什?么时候。
几乎,已经是两个多月前了?。好?像,正是快满三个月。
前段日子又是南下,又是布防,在拿下奚家的?期间?,还要小心桓家有所动作,他那阵子忙的?不可开交,基本没有时间?回府。
便是那日空时回内府见了?她,她可能怀上的??
不一会儿,大夫奉命进帐来。谢屹支没有废话,道一句随他回府,便领着他大步出账。
大夫微愣,但脚步却极快,紧紧跟着谢屹支离去。
谢屹支觉得马车走的?太慢,直接骑马归府。
一路疾奔不停。
至层层守卫的?府邸门外?,片刻未停顿,谢屹支下了?马便大步上台阶,往里走。
他走的?实在太快,导致他身后?那名大夫的?体质还有点跟不上。谢屹支走着走着听到身后?只有虎贲追随的?步子,也不由得回了?次眸。
一看,他和大夫之间?已拉开数丈。
不禁催道:“步子迈大些?。”
大夫:“……”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是什?么人都如主公?一般腿长,又高大,他哪里敌的?过主公?步力?
“主公?莫急。”
“只要不是急病,属下都能从鬼门关中将人拉回来。”
谢屹支却立马皱了?眉,什?么鬼门关不鬼门关的?,怎说如此晦气的?话?
“未有人生病。”
大夫一愣,无人生病?那主公?怎的?如此疾言厉色的?赶回来?
谢屹支又催,“快些?。”
话罢,转身,径自大步往前。
大夫气喘吁吁跟上。
……
进入内宅,谢屹支身边已有主父刻。
不过谢屹支念时辰已晚,让主父刻回去休息便是,不必在他身边候着。谢屹支走的?更快,直奔温嫽屋中。可,忽然却见他目光一顿。又猛地变了?,朝那边疾奔而去。
虎贲们眼神一厉,也俱是猛地快跑起来。他们看到了?烟,是走水之势!
那边好?像还正是温夫人的?方向。
不得了?!
一人立马高声大喊,“快去取水来!”
转瞬,数道人影快步去取水。
原本正朝左边转身,已经走了?十几步的?主父刻这时也猛地回头。
回头瞬间?,愣了?。
看到若有若无在深夜飘起来的?烟。
还真走水了??!
面色大凛,主父刻急抓了?一个人,让他去把所有人都喊起来。
都去打水!
谢屹支赶到温嫽院中,见真是温嫽屋中起了?烟,脸上变得十分?的?沉。而守在廊下的?几个仆妇和仆从,因头上屋顶遮挡,竟然还没发现任何不对。
谢屹支面上骤冷。
今夜若是他不归来,那他们是不是得等到起了?火光,又或者烟大到了?一定程度,才发觉不对劲?
冷冷的?目光恨不得想?削了?他们,谢屹支抑制着怒气,踹了?门边一个迟钝朝他行礼的?仆从,“滚。”
砰一下,仆从滚出数步。
面色大骇,男人战战兢兢爬起请罪。却听砰地一声,主公?踹开了?门,人影已消失在门边。
紧跟着,他面色呆滞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又有大批虎贲纷纷追进屋中,并?伴随着急促中催人打水救火的?声音。
着,着火了??仆从爬起来,为了?稍作挽救,连滚带爬去打水。
谢屹支快步走进屋中,第一时间?来到榻边掀开帐子,想?先把温嫽带出去。猝然之间?,却见他身形一滞。
掌心则微僵,谢屹支维持着抓着床帐的?模样。
猛地,谢屹支回过神,又扫向床榻之下。
榻下实实在在有一双女?人的?绣花鞋。
可榻上,却无一人。
谢屹支握紧了?拳头,拳头绷得一片坚硬。猛地,谢屹支又往冒烟的?耳房走去。
里面已聚了?数名虎贲,一人拿东西扑打,一人抬了?一边盆里的?水往火源处浇,一人四处走动,探查可还有其他地方有要着火的?苗头。
谢屹支的?目光扫向几人中间?,扫过一遍后?,在这里面也未看到温嫽身影。
谢屹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急过头了?,在这里也未发现,转身便又快步往别处去。
他一处处看,一处处找,不落一处的?寻找这间?屋子里,每一块温嫽可能待在的?地方。可待他将这间?主屋走完了?,也未看到温嫽的?人。
胸膛之下沉了?沉。
略有不悦,谢屹支揪来一个恰打水进来的?仆从。
“夫人呢?”
谢屹支已经把房间?找遍了?,却连温嫽的?影子都没看到,她去哪了??
仆从被揪时还吓一跳。
以为大司马要像之前踹他旁边人那样,也踹他一脚,紧张的?手发抖。
没想?到有惊无险,好?像不是?
忙道:“夫人尚未回屋,正在前庭那边。”
谢屹支甩了?他,拧眉大步离去。
几名虎贲快步跟上。
其余人,仍留下灭火。
谢屹支尚未走到前庭,已看到温嫽。她听到走水的?消息,也匆匆赶回来。
见到他,温嫽明显愣了?一会儿。
谢屹支的?脚步却一丝停顿也无,皱眉一味加快脚步,朝她大步而去。温嫽这边,在谢屹支骤然抓了?她一只手时,依然处于?诧异状态。
面临跟前突然出现了?的?高大男人,温嫽有一瞬的?失神,“您不是在军中?”
谢屹支紧紧看她一眼,不语。手上将她越抓越紧,沉了?沉眼睛,朝另一个方向去。
温嫽对那个方向不熟。
但她忽然朝主屋之中回了?头,快速道:“我听仆从说屋中走了?水,火可扑灭了??我们过去看看。”
谢屹支依然头也没回一下,一味拉着她往前走。
不过,忽而,他倒是意识到什?么,脚步放慢了?些?。
温嫽不知他怎么突然知道放慢脚步了?,刚刚她被他拽着,走得可是衣裳都要飘起来。
不过还是现在这个速度好?,她不用走的?气喘吁吁。
谢屹支回眸,终于?答她,“火已扑灭,只剩些?浓烟。”
火不大,因发现的?及时,只烧了?一条布就被扑打熄灭。她要去看,没必要。
温嫽却还是想?亲眼看看才安心。
问:“有没有烧到屋中其他东西?”
“我们回去看看。”
“太烟熏火燎,呛的?慌,你?要看也明日再看。”
“你?不是说火不大?”温嫽说。
谢屹支:“起火处是在耳房,火不大,扑灭后?却还有烟。”
这句之后?,谢屹支拉着温嫽自顾往前走便是。温嫽已知道个大概,也不再执着非要亲自去看看。
只是,忽望望前方,说:“这是要去哪?”
一直拉着她朝一个方向走。
谢屹支说:“那边一晚上都是浓烟味,不适合居住,给你?新找块地方休息。”
如此。
谢屹支最终带着温嫽来到一处厢房。
叫来仆妇才重新整理好?屋子,他把其他人撤出去,叫人把大夫喊进来。
温嫽听到大夫二字时,不禁挑了?眉,“郎君救火时伤了??”
不然怎么喊大夫。
谢屹支何至于?受伤。
但深深瞥她,却也没解释为何叫大夫,只道了?声,“无。”
温嫽:“那怎的?唤大夫?”
谢屹支本来依然不想?说,但想?想?等会儿大夫进来左右都是给她看的?,这点她应该知道。
“来给你?看看。”
温嫽:“……”
微愣。
可她没有生病。
谢屹支觑过来,说:“你?不是说赶路疲惫?叫他来给你?看看。”
温嫽吃惊,就为了?这点小事??谢屹支嗯一声。
目光又变了?一寸,忽而看一眼她的?肚子。温嫽错过了?这一眼,她正因为谢屹支这一句话沉思着。
谢屹支竟然,真连这一点小事?都在乎吗?
主父刻之前还说,他今夜不会回来的?,现在谢屹支却回来了?。
沉思间?,温嫽看到一名大夫被带进来,并?见谢屹支看到大夫后?,说:“给夫人看看。”
温嫽下意识还是瞥瞥谢屹支,大夫却已向她来了?一步,“夫人,请将手腕伸出来。”
“……嗯。”温嫽移回目光。
一刻钟后?,谢屹支看着大夫问:“如何?”
大夫:“夫人无恙。”
只是,他怎么觉得,主公?问的?好?像有深意呢?
谢屹支:“无任何异常?”
“脉息如故?”
“是。”大夫说。
谢屹支:“再探一回。”
大夫:“……”
温嫽:“……”
两人都感觉出来了?,谢屹支绝对是有其他目的?。
大夫按要求办。
温嫽没有当场说什?么,打算过会儿再问问谢屹支是怎么回事?。
又一刻钟。
“如何?”谢屹支问。
大夫:“夫人的?脉象很平稳,没有任何异样。”
谢屹支明白了?,那就真的?是没有。傍晚那事?,是他身边的?虎贲误会了?,温嫽并?未怀上。
不然大夫若是能诊出来,不会一句不提。
“嗯。”谢屹支看不出异样的?点了?下下巴。
“下去休息罢,不用候着了?。”
“是。”
……
门才关,温嫽转头瞥向谢屹支。
“郎君叫大夫过来,不只为了?替我看身体可有不适,是不是?”肯定是有其他目的?。
谢屹支倾向她,忽懒懒摸摸她的?发,“然。”
那为的?是什?么?温嫽凝着他,谢屹支的?手落到温嫽肚子上。
像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谢屹支说:“傍晚虎贲从你?这归来,见你?食不下咽,对我说你?或许是怀孕了?。”
“我怕你?有了?却不自知,便叫了?大夫来看一看。”
温嫽傻了?,她哪里想?得到,竟然是因为孩子的?事?。她因为吃不下东西,竟然被他身边的?虎贲以为是怀上了?。
温嫽只是吃不下而已啊,哪有那么多别的?原因。
“当时纯粹是胃口不佳。”温嫽赶紧说。
谢屹支嗯一声。
“现在,知道了?。”
这回,温嫽忽然沉默,谢屹支这边,不知不觉和她一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沉默的?太久了?,温嫽率先突破现状,突然问谢屹支,“现在大夫未诊出我有喜,郎君可失望?”
毕竟,她跟着他已有半年。在寻常人家,妇人若是出嫁半年还未有动静,婆家已经要开始怀疑是不是女?人的?身体有问题了?。
失望?谢屹支睇着温嫽,温嫽仰面看他。谢屹支笑笑,淡然摇头,“未有。”
温嫽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可郎君方才问了?大夫两回。”
刚刚她沉默,他跟着也一起沉默。
谢屹支同样点出温嫽的?问题,“那你?呢?其实你?已经在心里下了?结论,觉得我一定已经失望。”
不管他之后?再怎么答,温嫽都会觉得他还是失望。
谢屹支不是完全不想?要一个孩子,但他一点也不急。若真急,谢屹支不会在在此之前,将后?院一直空置。
他想?要一个孩子还不简单?这是最简单的?事?,可他从来没有。
后?来,她成了?他府中第一个。如今不说是不是要孩子的?最好?时候,但温嫽若有了?,谢屹支还算开心,温嫽若没有,也不急。
谢屹支刚刚是怕大夫只诊一次没发觉出来,才让他又诊第二次。
“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温嫽扬眉。
倒也未问那她若是一直怀不上呢?
这事?不必去想?。
根本没以为过,她和谢屹支真的?能过那么久。至今,温嫽没抱过那种希望。随着谢屹支越来越势大,他身边只有她一个的?可能性,温嫽便觉得越来越小。
即使这事?谢屹支答应过她。
温嫽只是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声,“郎君未失望便好?。”
谢屹支嗯一声。
抱了?她来,忽吻吻她嘴角。温嫽笑一笑,轻哼一声。
……
夜里,温嫽都睡了?,谢屹支又起来了?一趟。
主屋起火的?原因已经查明。
“是烛台老化油灯摔了?,这才引起的?走水之事?。”
“不是人为?”
“不是。”虎贲说。
不是谢屹支却也把那些?人都换了?。
懒散,怠惰,谢屹支不能让这些?人伺候在温嫽身边。
这回没发现,要是下一回又没发现,难道要温嫽被烟熏死?了?,又或者真葬身火海了?才来后?悔?
“该罚的?罚,该换的?换,除了?从燕城带来的?,院中一人不留。”
“是,主公?。”
“还有,府中烛台灯笼尽数检查一遍,防患未然。”
虎贲颔首,表示等会儿便吩咐下去。谢屹支嗯一声,回头。
谢屹支再睡着时,陷入梦中。谢屹支梦到他这夜其实没有回来,温嫽那时也根本没去园子。
待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那些?怠惰的?仆从终于?发现不对劲时,温嫽屋里已经火光冲天,势不可挡。
主父刻一边控制火势,一边派人飞快赶来营中向他报迅。待谢屹支疾驰回府,火虽已经灭了?,温嫽的?房中却已经烧的?一塌糊涂。
塌的?塌,埋的?埋,根本找不到温嫽在哪,也根本不知道温嫽有没有察觉火势,逃出来。主父刻对他说:“夫人赶路不适,睡前喝了?一副药,药中有安神成分?,恐怕……”
恐怕火势一开始时,温嫽根本什?么也没察觉到,待浓烟滚滚她被呛醒了?,也因为空气稀薄再度被呛晕,根本没能出来。
谢屹支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火,恨不得将院中这些?人都杀了?。他们是干什?么吃的?,早些?时候便什?么也发觉不了??混账!
谢屹支又命:“以最快的?速度清出来,我要她没有一点事?!”
但这很难。
以眼前的?情形,温嫽要安然无恙几乎可以说是妄想?。
屋里已经塌成这样,还是被烧塌的?,温嫽就算是用金子塑的?身体,也得被烧出几块疤来。
可无人敢说这几句,俱是埋头,抓紧找到温嫽。谢屹支也不知道梦中的?自己怎么跟呆了?似的?,明明他这时也该上前去找才是,他却像根木头一样,只知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终于?,听到一人呼喊,找到了?。还不如不找到,起码证明温嫽当时逃了?出来。
“可还活着?”谢屹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发出的?声,说出的?这一句话。他是彻底愣了?,不亲自上前去看,却只知道问话。
虎贲根本不敢看他,“夫人,已无声息。”
心脏一下刺疼,谢屹支握紧了?拳头,向前快走一步,不信。
猛地大喘气,谢屹支睁开眼。盯着眼前一会儿,谢屹支马上扭头,望向身侧的?女?人。
瞥见温嫽安然无恙,舒展着手脚睡于?他身边。
胸膛剧烈的?动,谢屹支闭了?闭眼,真是做梦。他便说,他怎么可能如此呆傻,只知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猛喘气。
四周全是他一声一声的?喘气声。
好?一会儿,他往后?仰,又倒回原地。把身侧的?温嫽一抱,卷入怀中。捏了?捏她腿上的?肉。
倒是幸好?是梦。
也应该只有梦中,才会出现这样无厘头的?情况。那些?人再怠惰,也不可能直到火势都势不可挡了?才发现走水。一切又怎么偏偏那样巧合,温嫽喝了?药醒不过来,只能在房中等死?。
谢屹支的?手微微紧了?紧,不禁抚抚温嫽的?背。
低声又道:“……以后?但凡药中有安神成分?的?,都叫那些?大夫捡出去。”
能不要就最好?不要,能剔除的?也一点不留全都剔除。梦中的?情况,谢屹支一点也不想?看见。
此生都不想?看见。
眼睛里不知不觉已经变了?。
“嗯?什?么?”
不想?,温嫽倒是回应了?他。
谢屹支微愣。
垂眸,见她不知何时倒是醒了?。
温嫽其实从他坐起时就醒了?。
枕边之人忽然如此大的?动静,她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随后?谢屹支沉沉的?喘气,他突然又倒下来将她卷过去……这些?都是她清醒中亲眼看到谢屹支做下的?。
他这两句,温嫽更是听得一字比一字清晰,他怎么了??
谢屹支单手握了?她的?脸,眯眸:“……醒着?”
温嫽:“嗯。”
谢屹支滚了?滚喉结。还以为,她仍然是睡着的?呢。
抿了?唇,不想?提,“没什?么。”
温嫽马上说:“你?说了?安神成分?。”
谢屹支:“……”
重了?眸色,忽压过来。温嫽猝不及防,被他撬开了?口舌,温嫽不自觉抓紧了?谢屹支的?手臂,扶着。忽见,谢屹支紧紧抵着她唇畔停住,“梦见你?被一副药害的?葬身火海。”
谢屹支当时也是木头疙瘩,完全不知道一起去找她。只知道等虎贲说她已经没了?,才心如死?灰。谢屹支捧起温嫽的?脸,定定望进她的?眼睛。
好?半晌,滚动沙哑的?一副嗓子,低沉说:“那间?屋子或许不吉利。”
“明日我叫人换了?。”
谢屹支一定得叫人换了?。
第37章 37
谢屹支一早就叫人去做这件事。
并说:“厢房这边也待检查过了,再看?是否合适夫人住。”
环视一圈,见眼前听候的虎贲俱是答是,谢屹支很淡的点了下颌,这才沉沉朝前走,往军营去。
白日里,看着府中人全忙进忙出,温嫽得知是谢屹支嘱咐,不由得愣了一下,出了神。
八月二十二,来到上楔城已三?日,温嫽却?还未在?城中看?过。下午便?向主父刻提了,想在?城中走走。
主父刻忙说:“刻遣一队虎贲跟着您。”
温嫽颔首。
“然。”
温嫽逛过一圈,一个半时辰后?,不疾不徐归来。
她的马车不远处,尾随了一骑马的男子。
虎贲们起初以为是巧合。
但后?来经过观察,发觉他们护送夫人在?哪拐弯,男人便?也在?哪拐弯。挑挑眉,发觉对方不对劲。
虎贲一边不动声色继续往府中走,一边特意?留意?骑着马的男人。
行至府外数十丈,已看?到府中正?门时,留意?那人的虎贲发现男人终于察觉了温夫人是要落脚在?这。男人明?显意?外了下,停住脚步不再动。
虎贲眯了眯眸。
继续不动声色,先送温嫽入府。
亲自护送温嫽进了府门,虎贲领着几人退后?几步,又?立于大门台阶处向左观望。
招来一手下,问:“骑马的男人往哪去了?”
“男子见温夫人进府,便?转身离去,属下已遣两人跟上。”
“嗯。”
快走两步,虎贲飞驰上马。
他扬了缰绳便?疾驰追去。
此人可疑。
前后?不过一刻钟,骑马的男人便?被两个虎贲加快跟上,拦住去路。男人正?意?外,发现紧跟着,身后?又?追来数匹马,将他合围住。
男人不由得挑了下眉。
虎贲持长戟,面无表情指向他,“阁下行踪鬼祟,还请随我等走一趟。”
男人:“……”
虎贲可没给他不答应的余地,话罢,长戟一摆,撂他下马。
却?不想,男人的身手也十分?好,一个闪身便?避了。虎贲变了脸色,不作反应,又?横劈夺来。齐刷刷,其他虎贲紧跟着逼前一步,俱拔了刀也迎来。
瞬间,男人所有的退路被封死,脖子上已不期而然架上一把刀。
男人眼睛微缩,忙道:“我也是主公帐下之人!”
虎贲不管。
无任何撤刀的意?思,虎贲面无表情,“是与不是,待见了主公自有定断。”
“来人,捆上!”
男子闷哼一声,被拍了下脑袋压住脖子。不一会儿,两指粗的粗绳便?将他五花大绑捆成死结。
男人赶紧继续解释,可虎贲接下来的动作更?粗暴,一甩,将他扔上马。也不管男人因为这个姿势难不难受,虎贲两腿收了收马腹,便?勾腰向一个方向疾驰,直奔军营。马蹄之后?,瞬间扫起大片扬尘。
……
“请向主公禀报,属下捉了一贼人,欲意?求见。”
虎贲拎着男人,大步来到主帐之外。
“稍等。”
“嗯。”
不一会儿,来人向他示意?,“主公传召。”
虎贲快步往里走。
……
“他?”
谢屹支听完虎贲说了前后?因果,眯眸睨向地上勾着脑袋的人。
虎贲:“是,主公。”
“夫人回?府时,这名男子跟了一路。”
跟着温嫽?谢屹支面无表情。
发话,“把他的头掰直了。”
虎贲唰一下,抬起男人下巴。咔擦一声,男人懵了一下,脖子都差点折了。好半晌,才从疼痛中回?神。
却?这时,又?对上谢屹支早已变沉的眼睛。
男人一骇。
后?背一下流出冷汗,“主,主公……”
尤通不知道对方是主公的夫人啊!
当?时只是见女人太过漂亮,身边又?跟着十数人,架势颇大,这才想跟上去一看?究竟。
奚地已被谢家拿下,哪个还敢如此阵仗出行?
不想,是和主公有关。
谁能料到,这群虎贲出门还特地打扮成平民样呢?他因此才会误会的。
后?背冷汗已经湿透,尤通说:“还望主公听属下解释。”
谢屹支更?加面无表情,沉了沉眼睛,忽颔首,“说。”
他倒是要听听他怎么说。
无缘无故,他偏偏跟着温嫽做什么?
“属下是见女子身边守卫太多,才起意?跟了过去。”
“绝无他心?。”尤通这句话说得最急。
“你?认不出他们是我府上虎贲?”谢屹支的眼底乌黑,沉沉看?来。
尤通以更?快的速度解释,“是属下眼拙,未反应过来。”
主要也是这些虎贲出行太低调,换了一身衣裳!主公府上的虎贲不下几百,尤通哪能每一个都认得。
谢屹支哼一声。
有那么几分?,信了他的解释。
但饶过他……呵了下。
“去站军姿三?日,敢有怠者……”
“加二十军棍。”
“以日递增。”
尤通忙叩首,“是。”
尤通下去后?,谢屹支又?将兆何叫过来。兆何的伤又?好了些,已经开始日常行动。
兆何是一点都躺不住的。
谢屹支指指一个方向,兆何看?去,看?到自己帐下一个小子。这小子正?站的笔挺,一动不动。
兆何不解,“主公为何叫我看?他?”
谢屹支:“今日我夫人出行,回?程时他跟了一路。”
兆何:“……”
微妙说:“果真?”
“不假。”谢屹支又?说,“他可有成家?”
兆何:“……尚未。”
谢屹支皱眉,果然。那就是春心?萌动了,谢屹支有点脸沉。
他捏捏眉,突然觉得,知道温嫽的人还是太少了,否则他军中之人看?到温嫽,不至于认不出来她。
还以为她是哪家未出嫁的女子,追上去想问对方可有嫁娶呢。
谢屹支的眉更?深,“他年岁几何了?”
兆何:“比您只小一岁,二十有五。”
主公今年二十六了。
谢屹支:“他家中可还有人?”
“有,父母俱在?,出生北方数郡之一。”
这小子还时时对主公表示钦佩呢。
谢屹支:“家中未为其说亲?”
“听说是有,只是后?来他从军,姻缘也就散了。”已经郎无情,妾也无意?,谁经得起这么长时间的等。人家女孩也是要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的。
如此,谢屹支负手。
“待此番事罢,我让主父刻看?看?,郡中可有适龄女子。”
兆何意?外,“主公想为他说亲?”
谢屹支转身离去。
“然。”
不然还让尤通的眼睛继续盯在?温嫽身上?
且还有另一件事,谢屹支要主父刻去办。
命身边一掾属快马回?府,让他去将主父刻叫来。主父刻到来时,天色不早不晚,军营里架起火光照亮夜色。
“主公。”主父刻揖一礼。
“坐。”
谢屹支一句之后?,第二句就是,“犒赏之事已经准备好?”
原定八月二十八犒赏三?军,日子已经很近了。
主父刻:“事情已备上八成,剩余两成,只需一日便?能全?部到位。”
“善。”
谢屹支道:“回?头你?找尤通谈一谈。”
主父刻最善与人谈心?,这事由主父刻去办最好。谢屹支望向他,“问问他可是想成亲了,你?帮他牵个线搭个桥,找个适龄女儿。”
“若他有合心?意?的,我调他回?后?方守城,给他一段时间和新?妇好好相处。”
主父刻眨眨眼睛,主公这是?谢屹支一句废话也没有,又?说:“两日后?你?去找他谈。”
到时尤通正?好挨完了罚。
主父刻愣了愣,只得道:“……是。”
“还有一事。”谢屹支说,“犒赏那日,我多饮些,届时你?叫温嫽过来一趟。”
嗯?
主父刻挑动了目光,主公这一句,又?是什么意?思?怎么接连两件吩咐他的事,都叫他摸不着头脑。
主公从前从来没提起过主动为人说媒,今日破天荒,却?特地叫他去找那个叫尤通的小将谈心?。紧接着又?说犒赏那日让他领夫人来找主公……理由还是喝醉。可主公酒量好,主父刻就从没见主公醉过。
谢屹支却?见他愣着,黑眸望来,“未听清我的话?”
主父刻:“……是。”
谢屹支:“她一定得来,不可忘了。”
主父刻:“属下明?白。”
主父刻离开军营往回?走时,依然没太明?白谢屹支的深意?。不过,倒是忽然停住。
视线中看?到了尤通。
军中所有将领他都认得,不论大将小将。
驻足看?了对方好一会,忽然看?出,对方是在?受罚,主父刻忍不住又?挑了下眉。
八月二十八。
温嫽这日正?巧忙着府里新?烛台点帐的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帐要对,从早到晚就没抬过几回?脖子。
忽有一事想找主父刻时,温嫽被仆妇告知,主父刻不在?府里。
且一大早主父刻就已经不在?了,今日未回?来过。
不禁找来一虎贲问:“先生忙什么去了?”
主父刻基本是常驻这边的,只有有要事时,谢屹支才会派人叫他去军营,怎么今天一天,主父刻都在?军营?
虎贲答来:“今日主公犒赏三?军,先生前去帮主公处理杂事。”
这样的场面,必须有人忙前忙后?。
知道了,温嫽点头。
但温嫽夜里正?要歇了时,身边一仆妇却?快步向她走来,说主父刻在?门外求见。
温嫽诧异。
只得又?把头发重新?梳起,素面朝天出来见人。
“先生深夜何事?”披着披风过来。
主父刻拱手,先道声歉意?。
“深夜扰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是主公那边饮酒饮的多,已喝醉了需您亲自过去一趟,刻这才来惊扰。”
温嫽挑眉,“郎君醉了?”
主父刻:“是。”
“酒过数巡,难免。”
温嫽:“……我能过去?”
主父刻:“无妨,您又?不是要长住军营,只是过去接主公,并无大碍。”
好吧,温嫽只好吩咐仆妇,让她重新?找身衣裳来。主父刻这时上前建议,“您穿的寻常些便?可。”
温嫽:“嗯。”
一刻钟后?,温嫽坐上马车,前往军营。
到达军营时,被人拦下盘问了一番。
主父刻亲自出面,“是主公府上的温夫人。”
拦人的守将:“……”
愣了愣,主公府上的人?这,他们倒是从来不知道。
谢屹支从前根本没有宣扬的意?思,他们自然不知道。
温嫽冲他们颔首笑笑,在?主父刻解释过后?,弯腰下马车。
数名守卫垂眸后?退,不再拦路。温嫽畅通无阻,进入第一道大门。
第二道时又?是同样,先由主父刻解释了,她才继续往里走。
这样一路停一路走,最终来到谢屹支正?儿八经宴饮的帐中。
将士们的犒赏已经全?部派发下去,现在?已经是犒赏尾声。
温嫽还未靠近那顶大帐,已经隐隐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主父刻再次上前,让一名守将进去通报。
守将下意?识看?了眼温嫽。
撞见温嫽的正?脸时,不知为何迅速低了头,朝主父刻答一句是,飞快便?往帐中去。
几乎是疾奔着来到单手撑膝的谢屹支身边,语速奇快,“主公,先生带了夫人过来,候您回?府。”
谢屹支淡淡移了移下巴,或许真是醉了,他眯了下眼睛,低沉说:“嗯,迎进来。”
守将答是,飞跑出去回?复主父刻。
他跑动时,毫不意?外的,帐中人的目光全?部追随他离去。
所有人都听到了谢屹支的那一句迎进来。
顿时都想,要迎谁?
都已经到尾声了,还有人要来?还有人需要迎?
……
守将面向主父刻,“先生,夫人,主公唤您二人进去。”
主父刻颔首。
摆手向温嫽:“夫人先行。”
温嫽笑笑致意?,从帐门中穿进。入内,不期然对上数十双眼睛。
轮到她一愣。
数十双看?她的眼睛也俱是一愣。
呆了,呈眼睛不知往哪看?状。这,这谁?怎么跑军营来了?
尤通闷哼一下,口中的酒差点喷出来。好在?他忍住了,咽下去当?无事发生。
他可不能再露出异样。
上回?主公才罚过他。
温嫽大大方方撇开了头,装作没注意?到这些将领注视来的目光。向左走,朝谢屹支的方向去。
谢屹支的目光也是盯向温嫽的。
他盯的最久。
不过和他平常盯温嫽的模样又?不大相同,温嫽能感觉出谢屹支确实是有点醉了。
谢屹支的眼睛是微微眯着的。
迎着他眯起的目光,温嫽最终在?他跟前站定。
谢屹支微微抬起眼睛,温嫽弯腰,伸出手来搀扶,低声:“郎君这边的事可已经妥当?了?”
如果妥当?了,那就直接走?
早已犒罢。
谢屹支不动声色动了动五指。
目光忽然看?向左右,谢屹支扫视了一圈。果然见他帐下这些人都微妙的看?来,全?都好奇温嫽的身份。
谢屹支不疾不徐,抓了温嫽一只手。
微微扯了扯,抓于掌心?。
温嫽本来弯腰的姿势被他扯的一歪,于他身边一空着的座位坐下了,与他并排而立。
谢屹支是想向众人宣告温嫽的身份,说她是他府中一名夫人。但这样,好像又?过于刻意?了,倒显得他没醉似的。
这事还是不适合他来说,适合从主父刻口中告诉众人。
几不可察捏了捏温嫽的手,便?又?改了主意?。
松开,淡定站起来。
“今日已晚,除了值守之人,各位都去歇罢。”
“是。”
但因为对温嫽的出现过于诧异,这一声倒是应的有点稀稀拉拉。
谢屹支看?一眼温嫽,不稳走了一步,温嫽赶紧搀扶。不想,谢屹支差点撞了她。温嫽正?想扶他却?差点被他撞了,便?冷不丁跟空转了一圈似的。转完,又?被谢屹支压了下肩。
温嫽差点不小心?吃力的上下牙碰了碰,好在?谢屹支瞥瞥她,淡定又?装成没醉样,自己站稳,在?温嫽又?要抓一抓他的手臂前,谢屹支大步离去。
“回?府。”
温嫽快步追去,两人一前一后?,在?众人眼中消失。主父刻未走,留了下来。
众人纷纷看?向主父刻。
“先生,刚刚那位?”
主父刻坐下,“知你?们好奇,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刚刚那位便?是主公府中的温夫人。”
“听闻主公喝醉,过来候主公回?府。”
“便?是前阵子被区伍劫了的那位?”一人问。
温夫人这个名讳他们是听过的,兆何还以此发难,屠了不少匪首。
他们只是一直没见过她的人。
今日才知,这名姓温的夫人面貌如此出众。他们刚刚看?去,她仅仅是素面朝天,身上任何首饰也无,却?如沉鱼落雁,十分?动人。
“是。”
“夫人跟了主公已经有一段时间。”
知道了,众人各点了下头。
温嫽出了帐,见谢屹支的脚步依旧未减。只有步子偶尔停顿时,他才会慢上一些。途中,时不时有向他拱手见礼的士兵,温嫽听谢屹支会回?应一声,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温嫽瞄瞄他,心?想他醉了走的还挺快。
再度加快脚步,追上去。
追到营外,谢屹支突然停了。
温嫽微微气喘,也跟着停。谢屹支扭头看?过来,温嫽背光,看?清他的脸。
温嫽也不知道谢屹支在?看?什么,两步过来,搀了他。又?面向一虎贲,“扶郎君上车驾。”
“是。”
“不必。”谢屹支打断。
同时也弄开温嫽的手,径自自己上了车驾。温嫽挑眉,但算了,当?她省事了。
拍拍身上因为快走沾了的扬尘,紧随谢屹支之后?,温嫽也弯腰上来。
车厢门嘎吱一下,关上。
温嫽冲外吩咐:“回?府。”
“是。”
马车往前走后?,温嫽看?了看?谢屹支。谢屹支闭起眼睛,一动不动。温嫽打开窗透透气,打算散散谢屹支身上的酒气,手却?被抓了,一带,被谢屹支拽过去。
窗户连条缝都没能被推开。
温嫽看?他,谢屹支睁了眼。手上不明?意?味,摸了摸温嫽的腰。举动亲密,声音却?淡漠,“莫要开窗。”
温嫽问:“为何?”
“习惯。”
开了窗马车里的事可能被人瞧见不说,若是有人有心?,没准还会有支冷箭射进来,谢屹支坐马车从来不喜开窗。
紧了下温嫽的腰,宽大的手掌又?摩挲。
好在?,摩挲的不过分?。
“你?来的有点晚。”谢屹支望着温嫽,说。
眼睛里的醉意?好像退去了一分?。
温嫽突然有点怀疑谢屹支是真醉还是假醉,他说的话句句清晰,有条有理。
他仅仅是身上的酒气重了些。
“途中没有耽搁过,这事你?可以去问先生。”温嫽笑,她来的可一点不晚。
“郎君真醉了?”温嫽说。
“我不像醉?”
谢屹支淡淡倾过来。
温嫽弯弯唇,“嗯,不像。”
谢屹支浅勾一下薄唇。
“那你?看?错。”谢屹支淡笑,“我真醉了。”
就是醉了才要她来,斜视于她。
温嫽八分?笃定,谢屹支肯定没醉。
“郎君今日怎么特地叫我过来?”
“你?以为是特地?”
温嫽觉得是特地,从主父刻,到他那满帐子的人,再到他的装醉,以及随后?的一举一动。
“我觉得是。”
“不是。”
谢屹支一节一节弯起手指,抓住温嫽的手。温嫽将自己的手藏起,谢屹支瞥瞥,勾住她一根指头。头一垂,眼深的吻了下温嫽的唇。
温嫽勾一勾唇,抬首偏过,谢屹支懒懒往下埋,薄唇吮了下温嫽的脖子。温嫽心?悸,不动了。谢屹支的手掌慢条斯理,又?摩挲温嫽的腰。
之后?一路,他都对温嫽做着这些看?似无伤大雅的动手动脚。但一到地方,谢屹支又?一本正?经恢复了正?常。
他又?变成八分?醉的模样,下马车后?和温嫽拉开距离,一人直接往里走。
“……”
温嫽心?里努了一声,心?想他装醉还真是装的有模有样?还要维持他不耽于女色的性子呢。
不耽于女色的谢屹支却?随后?在?沐洗后?就朝温嫽走来,温嫽转身躲开。
谢屹支说:“过来。”
温嫽:“郎君还是不说为何叫我过去?”
谢屹支眯眼,“一定以为有别的原因?”
他做事没原因就怪了,温嫽笑笑不语。谢屹支忽而也一笑,三?两步,将她横抱了。温嫽眼前一暗,就被他收进了怀中。
速度快到她都没反应过来谢屹支是怎么动作的。
腰往后?仰,目光扯开。目光扯开时,温嫽也不知是勾了谢屹支脖子稳住,还是轻哼了一下,温嫽的胸口之下跳动的速度被挑快起来。
谢屹支单手就能揽住温嫽,他大步往里走。走动中手臂上的实感,温嫽一分?一寸全?都能感受到。
手指不禁勾住。
忽而,被放下了,耳朵一暖,被谢屹支揪了揪,温嫽翻身起来,几乎是倚入谢屹支怀中。
是谢屹支有意?,特地在?温嫽起身时把臂弯扩大,让她似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谢屹支唇角勾起一弧,目光深深逼人。
温嫽莫名说起,“真……”
被谢屹支揽住腰一个倒仰,颊边的风擦过,温嫽后?脑精准落于枕上。耳边有一吻,“嗯,真有深意?。”
“要我帐下诸将得知,我身边确实有人。”
第38章 38
眸光深晦了,谢屹支若有若无撇撇温嫽侧脸。弯唇一息,便是?眼里又一分变化。
温嫽怔了怔。
想过许多原因,但没想到谢屹支最后说得是?这个。其实,之前不止是?她自己不爱彰显存在感,更是?谢屹支这边,不曾有宣扬她的意思。
那她便也无所谓。
本来跟着他也不是为了什么存在感,反正该有的她目前都有了,是?不是?人?尽皆知,于她而言真的不重要。
没想到今晚的一出是这个意思。
“怎么?”
怎么突然如此?
谢屹支扫扫她,眯眯眼睛,捏了她脸颊一下,温嫽捂捂脸,回以用膝盖顶他的腿。谢屹支不紧不慢褪去外衣,平躺下来。
“你是?我府中夫人?,我帐下各将,本也该得知。”
不然,就不会出现上回尤通的事了。
谢屹支仍然介怀。
那他是?觉得这时候该到时机了?温嫽望来。
两人?时隔几月,今日头一回,又有了同床,却在各想各的场景。忽而,温嫽跟前人?影一重。眼前微暗,她尚且来不及定睛好好看清,床帐已强硬被撂下,她的腰上被一揽。
……
绷了绷鼻息,温嫽在下榻喝了口?水后,听到谢屹支也下榻,不紧不慢追来。才闻身后脚步,温嫽便被对方?一个横抱,慢条斯理回到榻上。
谢屹支的声音变得颇俱温情,“睡罢。”
温嫽一个翻身,咬他一下。咬到谢屹支肩膀,男人?微愣。眼里随即又重了,谢屹支紧紧揽住她肩膀,将她压于怀中。
温嫽低哼一声,谢屹支低笑,不知不觉,深深摩挲她一片背。
……
温嫽一早起来已不见人?。到下午时,见前院动静不对。
叫来一虎贲,问:“府中怎么了?”
“我听前院脚步杂乱。”
虎贲:“是?桓家来了位使者,先生?在安置。”
温嫽眼神略微妙,又是?桓家的使者?
他们这回又是?想干什么?
去年是?为了与谢屹支交好,那今年呢?
谢屹支已经吞下整个奚家,以及文家一些?城池。再往南,整个屠家和剩余的文家又被任家吞并。这天下,此时唯独桓家比及谢任两家,弱的不堪一击,那桓家这时派人?过来……是?私底下有什么谋算,还是?别的什么?
“要待几日?”温嫽屏息问。
“先生?未说。”
温嫽便问:“那可又是?去年那位使者?”
虎贲:“不是?,是?另一人?。”
去年那人?,听说是?不被桓家新主信任,已经被边缘化了。
温嫽挑挑眉,一个笑。这世道,朝夕之间?,变化是?真快。
颔颔下巴,便示意他下去吧。
谢屹支见过桓使后,让人?带他先下去休息,随后,他再度回到军营。
回到军营直接往兆何的帐子走。
兆何见到他,匆匆起身唤:“主公?。”
谢屹支颔首。
坐下,目视兆何,“桓家那边派了名使者过来。”
征战奚家时,桓家其实也派过人?来燕城,问谢屹支为何突然攻打奚家。
又问他是?否有意图谋桓家?
谢屹支自然答无。
此后,便是?两厢无话。
征战奚家期间?,谢屹支听兆何说过,兆何其实碰到过奚家向桓家求援的军队。兆何认出了桓家的一名将领,当时对方?掌着奚家的军旗,帮奚家一起抵御谢家。
另外,桓,谢两地交界处那段时间?其实一点即燃,是?随时可能发生?战火的状态。
只是?那段时间?谢屹支预料到,特地弄出了一桩声势浩大?的剿匪,震慑的桓家犹疑不定,不敢发兵向谢家边境进?攻。
改而,为了不让谢家彻底占领奚家,桓家答应了奚家求援,一直暗中向奚家派兵增援。
可惜,大?势难挡,最终兆何以势如破竹之势将奚地全部夺下。
桓家援助奚家的那些?兵马,在奚家灭亡后,一部分人?逃窜回桓地,一部分埋骨城下。
谢屹支手上现在就有桓家向奚家援兵的明确证据,只看,谢屹支到底有没有要以此对桓家发难的意思。
兆何:“他是?想来求合作??”
谢屹支淡了神情,“只明面上像而已。”
“已叫主父刻去与其周旋。”
表面上桓家想谈什么,那就都谈。但谈不谈的成,看桓家的诚意。
谢屹支知道桓家其实更有意向和任家合作?。
谢家的体量,现在对任桓两家来说已经太可怕。
桓家这个使者,更像是?打先锋来探听消息的,毕竟谢桓两家在明面上还没撕破脸。
谢屹支说:“他另有目的。”
兆何想了想,说:“打探主公?您是?否真的在上楔城?”
谢屹支从燕城赶来上楔城的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谢屹支:“不是?。”
淡淡觑向兆何,眼神指向明确。
兆何反应很快,“打探兆某?”
“然。”谢屹支点头,“你拿下奚地,名声越盛,他们惧怕于你。”
这是?应当,兆何也确实是?大?将之才。
“你受伤的消息,应当是?被他们打听到了,他们想一探究竟,看你究竟伤重到何等地步。”
若是?能就此死了,自然最如任、桓两家的意。
他们以为他谢屹支手下,唯独一个兆何当用。
若是?兆何不死,重伤的话,那对桓家也算有利,桓家可以趁机和任家一起对谢家发难。
兆何咧咧嘴。
倒是?为他而来。
忽又正色,“主公?,那末将该如何应对?”
谢屹支眼睛里沉沉,“不必在意,该如何便是?如何。”
没必要偏要装成濒死的模样引诱任桓两家发兵,也没必要装作?什么伤也没受过的模样,让对方?以为这些?只是?传言。
“他要打探,便任他打探。”
“是?。”
……
“某久闻兆大?将军威名,今日可能一见?”到来的第?二?日,桓使迫不及待向主父刻提出。
主父刻:“……”
几息之后,笑笑:“使者要见,自然没什么不能的。”
“只不过要稍等片刻,兆将军恐怕正忙。”
桓使忙道多久他都等得。
兆何着了常服过来,跟随在谢屹支身后。桓使下意识便瞥向兆何身上。
一时,倒是?瞧不出什么伤口?。
不过,看不出,他能开口?直接问啊。
“自从来到城中,某听闻有人?在流传兆大?将军受伤的消息,今日看来,想必是?误传。”使者说。
兆何不拘一格,摆手,“不算误传,兆某确实曾为小人?所伤,养伤数日。”
指指背后,“是?伤在背上有衣裳遮挡,使者看不出来罢了。”
桓使:“可已经惩戒过伤了您的宵小了?”
“已割下头颅,悬于城中曝晒。使者再早些?来还能看见。”
桓使:“……”
嘴角抽了抽,他也不是?特别想看那样血腥的场面。
而且,看来谢司马是?真重视这位名将。
眼神动了动,又问:“将军伤的可重?”
兆何:“初受伤时,只能卧床,如今已能行走操兵。”
果真?不是?强惩?
没再往下问,不过最后见兆何要离去时,使者忽对谢屹支提起,“秋弥冬狩,主公?遣某来时,道愿加深谢桓两家十数年的友谊,恳请大?司马猎一副鹿骨,赠予我家主公?。”
谢屹支黑了黑眼睛,此举,是?意在兆何罢?是?想看兆何伤情到底如何?
昨日这名桓使可一句都没提赠鹿骨的事。
“嗯。”
“便定于后日,届时使者随行。”谢屹支说。
桓使作?揖,“谢大?司马。”
谢屹支笑笑。
狩猎的事,很快温嫽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谢屹支要把她也带去。
温嫽讶异,“郎君忘了我不会骑马?”
那又如何?
“那桓使也不会骑。”谢屹支皱眉,“到时会有车乘,你坐上去便可。”
这样?那也行。
温嫽还从未去狩猎过。
忽然想起自己也没一身合适的狩猎装束,便问谢屹支,“郎君可有空,随我一道去买一身?”
因为桓使在这,温嫽看谢屹支好像有意表现的自大?懒散。
连狩猎都要带她去了。
谢屹支笑了。
她所猜想的,只是?其一。更多的是?,他也想借着借口?带她去。不然想表现出得意猖狂之态,除了带她,有太多的法子。
“嗯。”
温嫽笑笑。
瞅他一眼,起身示意这便走?
一刻钟后,桓使无意中撞见谢屹支身侧跟着一个女人?,两人?出府去。
这是?要去哪?
“大?司马身边那位是??”
一仆从答:“是?府中的温夫人?。”
“那大?司马携眷是?要去赴宴?”
“不知。”
桓使也没再继续问,而是?闷头想起,这位温夫人?,就是?去年谢屹支拒了桓家的那个女人?罢?
她竟然已被谢屹支收了?
看起来还挺得宠。
都会特地抽出功夫陪这位女眷了。
桓使不由得思忖起来。
……
到得一间?成衣铺子,温嫽没挑太久,便选中了一身。
“郎君以为如何?”转了一圈,温嫽问旁边负手立着的谢屹支。
谢屹支本没看她,闻言转头来看。是?一身最合适的秋装,红的鲜艳。
不由得看了数眼。
很合适她。
却只道:“不错。”
一声很合适跟说不出口?一样,只说一句不错。
温嫽不动声色笑笑。
扭头,温嫽又叫仆妇帮她把衣裳换下来。谢屹支瞥着她又往屋里去的动作?,捻了捻手,握住背于身后。不知为何,一点不觉得不耐烦,很有耐心的想等温嫽出来。
温嫽一出来就看谢屹支还是?之前站着的姿势。
笑着走过来。
谢屹支垂眸看她,“便要刚才那身?”
“嗯。”
谢屹支便也点点头。
那好。
特地从腰上解了个荷包,叫虎贲去付银子。
虎贲:“……”
愣了愣,却又接过来。
只是?,转头去付银子时想,主公?忘了?通常他这都是?有银子直接去付就行的,不必主公?亲自解下腰上那个荷包。
许久不曾看主公?解下过这个荷包了。
也许久未见主公?有闲心进?铺子买东西?了。
狩猎当日,虎贲队伍在府门前摆好时,桓使看到温嫽也登乘舆。
桓使诧异万分。
眼睛盯着温嫽背影数息,心想,谢司马要将她也带去?
无人?管他反应,一人?见温嫽进?了乘舆后,来到恰出门来的谢屹支跟前,低声,“夫人?已上乘舆。”
谢屹支是?最晚出来的,所有人?都在等候他。
谢屹支扫了扫一个方?向。
见里面窗户的孔洞中隐隐约约有人?影,颔首。
“嗯。”
佩了剑,谢屹支不疾不徐来到一高?头大?马前,一跃而上。虎贲立马上前两步,打一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准备出发。
瞬间?,所有人?正色。待谢屹支挽着马缰向前走后,大?批人?马不约而同跟上。
乘舆之后,仔细一看,引了数百将士不止。
而桓使,最关心的只有兆何。
往队伍中看了看,瞥到有兆何的身影,立马一心盯着他看。
兆何何其敏锐,这道视线他一下便察觉到了。未回头瞪视对方?,大?大?方?方?任由桓使看。
出城门行了约十几里,于一收割了的大?片田地旁驻扎,一拨人?马去赶猎,另一拨人?马一边巡守,一边等着猎物被赶过来。
谢屹支没有进?山的意思,在这里便足够了。
温嫽这时也下了乘舆,没有蜷居乘舆内不露面。
谢屹支带来的几名将士看到她,不再如上回似的意外,这回都波澜不惊。
对这名温夫人?其实挺有好感。
第?一回见她,她来接主公?身上未着华翠,想必是?个内秀于心的人?。
今日一身骑装飒爽,行为间?也是?大?气舒服,让他们觉得正是?这样的女子才适合当主公?内宅之人?。
不怪主公?特地带她来见见大?场面。
温夫人?身为主公?身边之人?,的确该见些?血腥,而不是?懵懂无知。
温嫽的目光若有若无却也在那桓使身上。
这人?盯着兆何已经盯的太多,连她都察觉到不对劲。
不禁又看看兆何,桓使到底在看兆何什么?
视线才飘过去,忽听齐刷刷的骑马声。其中,夹杂着一些?慌乱的疾奔声,温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看到余光中一闪,一道箭影离弦而去。
追着箭影目光看去,哧一下,只见箭头已末入一头雄鹿的脖子,雄鹿到地。又见草丛中惊起数只野兔,箭影再度离弦,野兔腿一蹬,也俱毙于地。
四周响起众将呼喝欢呼之声。
桓使则垂了眸,脸色微微异样。
谢屹支淡淡收起箭,回头望向他左侧的兆何。
指向一处马上就要蹿入林中逃走的野猪,谢屹支示意下一箭兆何来。
兆何知主公?深意,搭箭持弓,深深的腕力一松,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见那头野猪也一头栽下,四周响起一阵嘶啼声。
谢屹支又看其他将领,颔首让他们尽兴射猎即是?,于是?数人?纵马疾驰,朝其他就要逃窜的猎物追去。
余光中,谢屹支扫了眼桓使。见对方?因兆何出了箭射猎,脸色已经微微凛了。
看来,这不是?桓家想看到的情况。
忽然出声,谢屹支说:“使者不如也射一箭?”
桓使的面上立马微微僵了。
摆手推却,“某不善于武,还是?莫叫您看笑话了。”
谢屹支却还是?叫一虎贲给他递去弓箭,“使者莫谦虚,试一试便是?。”
桓使:“……”被架的背上起了冷汗。
眼见弓箭已经递到跟前了,桓使无法,还是?持弓搭开架势,射出数箭。但一共五箭,未有一箭射中。
兆何挑眉。
谢屹支倒没笑话桓使。
桓使忙把手上的箭还了,“某惭愧,倒是?真叫您笑话了。”
谢屹支:“不然。”
“秋日的野兔狡猾,是?难以射中。”
有他这句周旋,桓使的面色勉强好看了一点。
兆何下马,亲自去拖了谢屹支射中的雄鹿过来。
桓使眼皮一跳。
这位,看来恢复的实在不错,都有力气拖鹿。
兆何拖着鹿回来,“使者只要鹿骨,可这肉也不该浪费了,便就地烤了吃。”
转身便吩咐熟手去剔肉取骨。
中间?的场面,桓使还被叫去观看。温嫽也被带着一同观看,就立于谢屹支身边。
温嫽不是?惧怕血腥之人?,所以她全程看的面不改色。倒是?桓使中间?有几次不适,面色白了一分。
忽一望,见温嫽反应比他还淡定,桓使腹中微微翻涌。
“……夫人?,一点不惧?”桓使皱眉道。
谢屹支身边,难道连女人?都是?见惯了血腥的?
如此残忍?
温嫽:“……”她惧什么?
谢屹支也瞥来,是?瞥的桓使。
温嫽扬起一个柔笑,“郎君在燕城时便出门狩猎过,这等场面,我已看过数回。”
桓使微微绷了唇,所以依然是?在暗示,她见惯了血腥的事。
谢屹支这边,他笑了。她倒是?说得脸都不红一下,今天是?他今年第?一次狩猎,温嫽哪来的看过数回?
又变成深笑,沉沉道:“然。”
温嫽仰面不禁乐了一下,谢屹支拍拍她,略有勾唇。两人?看上去默契十足。
桓使实在不想看后面的了,借口?回乘舆上取样东西?,匆匆离去。
跟要找个地方?吐一吐一样。
看来,是?真看不惯眼前的场面。
温嫽心想这个使者比起去年那个,气场可不够足。
温嫽的眼神忽又被掰过来,是?谢屹支特地扭了她肩又望回来,谢屹支指着好几个陶瓷瓶子。
“这些?鹿血,想不想试试?”
还都是?冒着热气的。
温嫽胆大?归胆大?,但却不爱喝血,即使鹿血能喝也不想尝试。
忙道:“我还饱着,郎君分给其他人?便好。”
谢屹支挑眉。
兆何也笑了。
所以,这位夫人?也不是?完全一点不怕?还是?有些?东西?是?害怕的。
“夫人?那份,那不如主公?舍了给我,兆倒是?爱这鹿血。”
拿回去做酒,冬天喝了用来暖身挺好。
谢屹支留下鹿血也是?这个意思。
“嗯,你要便拿去。”
刚刚问温嫽喝不喝,谢屹支淡然之中,也有逗弄温嫽的意思。温嫽此时拒了,其实在谢屹支意料之中。
谢屹支又指鹿皮,鹿皮本来温嫽是?最合适用的,他却又给了兆何和另一名将领。让人?将皮子鞣制了,二?人?拿回去用。
兆何作?揖,“谢主公?。”
谢屹支摆手。
望望四周,忽也觉这里血腥味太重了,其实不适合温嫽待,便瞧一眼她,谢屹支带温嫽离开了原地。
途经桓使马车时,听到马车另一侧,有微微呕吐之声。
还真反胃的吐了。
温嫽扯了扯谢屹支的袖子,谢屹支望望她,但一声不语,只带着她又往前走,似乎根本没听到刚刚桓使的呕吐声。离得桓使远了后,谢屹支才说话,话中仍是?一字未提桓使。
反而,是?提了鹿皮的事。
“即将入冬,那几件兔子皮叫人?拿了给你用。”
她跟了他时已经是?二?月的时候,那时候已经说不上太冷,温嫽身边其实没太多冬装。
这回眼看是?在这边至少待到冬天,温嫽的冬装也该备起来了。比起鹿皮,谢屹支觉得那几件兔子皮要更适合温嫽。
温嫽想起他射得那几只兔子,发现,好像都是?同色的?而且再细想,还想起十分巧的是?,它们的毛色无一例外都非常纯。
难道……谢屹支自搭箭起就已经想好了那些?皮毛要给她用?
温嫽略怔,“郎君此前便已想好了,可是??”
谢屹支望来,淡淡嗯了一声。
还真是?。
温嫽垂了垂眸,眼中的略怔之态,依然在。但又转头心安理得,谢屹支当下对她,本也正是?情浓之时。而她……她这边,她说不清。
闭了下眼,似是?享受旷野之中吹来的风,却转头,温嫽被谢屹支揽去。
心微微紧了。
谢屹支不是?从出府起就一直和她保持距离,并不在人?前做过于亲密的举动?顶多,是?扶一扶她牵一牵她,现在却将她的腰揽住。
温嫽的身体完全换了个位置,从谢屹支左边忽然变成他的右边。抵于谢屹支臂弯,胸口?正跳,温嫽见谢屹支仰了仰头。
以为天上有什么,她也跟着看。
谢屹支沉眸拍拍她的发顶。
温嫽忙问:“郎君刚刚是?在躲什么?”
谢屹支不疾不徐松开手,却说:“不曾躲什么。”
“只是?看你在郊野之中,对于危险,反应是?否足够迅速。”
温嫽:“……”
那他也不该自己来试,该找个陌生?的来试才是?。没好气哼了一声,整理整理衣裳,转身数步离去。谢屹支弯唇便笑。
却又没来追她,深了深眼,他朝另一个方?向去。
那个方?向正是?他帐下之人?狩猎归来的方?向。
温嫽走离十数步时,挑的方?向不好,倒是?正好和桓使打上了照面。
微微颔首朝他致意,温嫽继续往乘舆处走。
桓使却跟了过来。
温嫽不由得问:“使者有事?”
桓使:“惭愧,是?有一事想问夫人?。”
温嫽示意他说。
桓使:“之前我观夫人?袖中有一匕首,可否容某一观?”
匕首现在也在温嫽袖中,是?她去年捡的那把,她出门时一般会把它带着防身。
他要看?
第39章 39
温嫽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
缓慢从袖中取出匕首。
“使者可是说得这把?”
桓使?点头,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觉得眼熟,忙道:“可否借某一观?”
“然。”温嫽颔首。
桓使?拱手致谢。双手接来,毕恭毕敬。
看罢,心里笃定,这就是桓家曾经丢失的那把。因被人盗走,匕首已经消失数年。
默默还给温嫽。
“谢夫人。”
温嫽摇摇头。
“夫人可愿割爱?”桓使?说,“某愿致信主公,拿另一珍宝与您手中的匕首替换。”
温嫽握起匕首。
微微抬了一点,他想换?
桓使?:“您手中之物与三年前桓家遗失的一把几乎一模一样,其于桓家而言,意义重大。夫人可愿割爱?”
桓使?的语速不由得越说越快。
原来可能是桓家丢失的?温嫽没想到她捡的还是个有?来历的东西。
至于换?笑?笑?,温柔而坚定的摇了头,温嫽不愿。
这是她用的挺趁手的一把匕首,曾经也?不是她从桓家盗了它,她为何要换?
“使?者恐怕是认错了,只是有?些相似罢了。”
桓使?:“……”
所以,是不愿意的意思。
温嫽不高不低的勾着嘴角,是啊。收起下颌,颔首,一气呵成,离去。桓使?抿住了唇,盯着她的背影看。
其实,这把匕首只与桓家那把有?八分像,桓使?已经认出,它并?非属于桓家被盗的那把。
会?向?温嫽说要这把匕首,确实有?试探她,进而试探谢家的意思。她若答应的轻易,便代表谢家对桓家,现在的态度其实并?不强硬。但?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
拧了拧眉。
好半晌,虽温嫽拒了,桓使?却又到谢屹支跟前旧事重提了一遍。
是当天已经猎罢而归,傍晚的时候。
桓使?不死?心,打算再试探一把。
“匕首虽不贵重,但?对桓家却有?另一番意义,还盼大司马劝劝夫人。”
“夫人想要什么?,桓家都能拿出来换。”
那要是要桓家的城池呢?谢屹支淡淡睨着。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怕是使?者真?认错了。”
“东西既如此贵重,当初便不会?平白无故留入我夫人手中。”
“如她说的,恐怕只是相似而已。”
三言两语,没有?任何余地,谢屹支完全是向?着温嫽的。
桓使?:“……”
微垂了眼睛,这位大司马,一点情面都不给。
谢屹支就算要给他情面,也?不是在这事上。温嫽对那把匕首挺喜欢,他知道。
曾经第一晚把她带回来时,她让人回羌宅拿的几样东西里,这把匕首就是其中之一。
谢屹支似嫌刚刚的几句话还不够,凉声又道:“桓家之物应该还在桓地,使?者莫要看岔了。”
桓使?微绷,无话可说。
只知,谢屹支是真?的挺强硬。
“是。”桓使?道。
“嗯。”
谢屹支打发了他,没多余的时间继续和?桓使?周旋。
桓使?具了封信叫人送回桓家。谢屹支收到他特?地送信的消息,眯了眯眼。好半晌,一声很薄的笑?。
“不必管。”淡声道。
谢屹支倒要看看,桓家还能派人来夺不成。
……
桓家会?不会?依然想方设法,想从温嫽这把匕首要回去无人得知,但?当夜谢屹支回屋,拿起温嫽这把匕首垂眸睨了睨。
温嫽瞥他瞅着,支着下巴,在旁边一起凑着看。谁知道被桓家如此看重的匕首是外观如此朴素的一把呢?未雕纹路,未缀珠玉。
唯一让人称道的,是的确非常锐利。
两人这时谁也?没想,桓家撒了个谎,这把匕首根本不是桓家的。
谢屹支只是凭直觉,觉得桓使?白天的话,估计也?就能信个几分而已。
用力卸了卸匕身。
反复几次,没见有?什么?机窍。里面不像是藏了什么?机密的模样。
垂眸削向?矮几一角。
倒是轻而易举削下一小块。
谢屹支擦了擦匕首,还给温嫽,“去年捡的?”
“嗯,在一已经没了气息的男人身边。”
“男人是何模样?”
温嫽:“脸很脏,死?了有?一段时间,看不大出来。”
也?是当初温嫽胆子大,竟敢靠近死?人。温嫽这句之后,谢屹支忽拧了眉。一息未过,他又把温嫽手中的匕首拿过来。
手中一下轻了,温嫽一愣。
谢屹支的眉头越来越拧。
忽而,他特?地朝外唤了声,叫仆妇去打盆沸水来。
要刚好烧的最?沸的那种。
温嫽:“郎君这是?”
谢屹支却又瞥瞥她的手,把匕首放在一边,又唤人拿瓶烈酒来。
温嫽:“……”
歪了身,靠着看他这一系列的动作。
猝不及防,被谢屹支一下看来。温嫽的脑袋微微倾来,“是怎么?了?”
谢屹支总算肯说缘故,皱眉,“怕那东西脏,给你惹来晦气。”
温嫽半张了下嘴,因,因为这?
然。
谢屹支:“沸水可濯污,烈酒可去秽,不知那人已死?了几日?,稳妥起见。”
温嫽嘴巴合上。
不过马上记起什么?。
匆匆又直起腰道:“当初我便煮过的。”
她也?知道这个流程,为了保险起见,当时取匕首时是拿叶片包住。后来有?条件时,温嫽第一时间是拿沸水将匕首煮过一遍。
“郎君莫怕。”
怕什么??谢屹支瞥来。他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出现意外。薄唇一掀,却不巧,外面敲门,“主公,沸水送来。”
略顿了下,谢屹支先说:“进。”
沸水被放于跟前时,谢屹支将匕首一投,投入铜盆内的沸水中。
任由它先泡着。
温嫽看到冒泡的沸水不小心溅出一些,脱离了铜盆。
视线忽歪了,身边一股充斥鼻腔的酒气。温嫽望过去。这时,被谢屹支一揽,换了个方向?。
于是,温嫽变成面对一海碗的酒。
谢屹支的声音自她耳畔传来,“净一下手。”
温嫽:“……”
“真?要?”温嫽说。
“嗯。”
温嫽望望他,又望望酒。便以倚着谢屹支的姿势,先伸了一只手进酒里。
指尖落到酒水中,酒香味好像变得更?浓。温嫽呛了一下,咳嗽一声。谢屹支似嘲笑?她,贴着她耳朵轻笑?了声。
温嫽哼一下。另一只手也?浸入酒中,互相搓一下,酒水浸过手腕。
哗一下又拿起来,温嫽以最?快的速度回头,两只手想捂了谢屹支的鼻子,好让他也?呛一呛,谢屹支却反应极快,扬了眉沉沉笑?一声,便将她压于臂弯,温嫽动弹不得。
温嫽起身扑向?他,却正合了谢屹支的意,他夺了她的手拥了一下。
同时,两只手还能抽空也?往酒中伸去。
谢屹支叫温嫽净手,他自己也?是要的,不止是她一人。
温嫽捏他鼻梁,谢屹支勾勾唇,带着酒的手将她一抱,往后靠去。温嫽倾了身子。不过这回,倒是正好谢屹支不再束缚于她,温嫽的两只手掌得以一下捂了谢屹支的鼻子,温嫽眼睛一弯。
谢屹支勾起唇。
温嫽将他的口鼻又遮一些。
这些对谢屹支根本不算什么?,他的酒量一向?好,这点酒味凑过来,对他来说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也?是,才捂了他一会?儿,反而是温嫽自己受不了浓烈的酒味,偏了头。她又变成想捂自己的口鼻,把这股味道隔绝。
适得其反,温嫽才捂,匆匆又将手从自己的口鼻拿开。这回,看到谢屹支又弯了唇,轻轻啄她一下。
弄得温嫽皱眉。
谢屹支薄笑?一声,忽又抱她起来。这回却是左转,去一边凉下来的水盆。
是此前烧沸后凉下来的水。
“知你闻不惯。”
谢屹支站定。
下颌抵抵温嫽的发,淡淡道:“多洗两遍,酒味也?就能散了。”
这句话后,他环揽着她,温嫽彻底窝于他身前这一片空间。
温嫽抬眸望望他,恰恰,谢屹支也?垂眸来。
温嫽回避了眼神,垂眸净手。谢屹支却突然也?搅和?进来,略带薄茧的手搅动这一盆的水。温嫽白一下他,他不能等她净完了再来?谢屹支挑眉,不能。
大了她些的手掌更?是强横挤占水盆里的空间。温嫽不知不觉笑?笑?,回眸横他一眼,索性离去。谢屹支勾了唇,将她又揽回来,低笑?,“知了,不再闹你。”
“果真??”
“嗯。”
温嫽的笑?化开,这才又倚着他,谢屹支收收手臂,两人相安无事。
……
一份关于桓家匕首的资料在夜里送来谢屹支跟前。
是主父刻才收集齐全的。
“坊间确实有?关于桓家匕首的传说。”
“听说是属于桓公的父亲,曾经还救过对方一命。”
“只是后来这把匕首被一把守的仆从所盗,三年前下落不明。”
至今,也?许还真?是流落到夫人手中。但?桓使?说辞,真?假不知,这些只是猜测。
谢屹支把一堆资料放在一边,所以,这把匕首对于桓家来说,并?不是什么?象征权力继承的东西。从前,也?从不见桓家大张旗鼓去寻。
“他们再提,不必理会?。”
除非,桓家真?是宁可拿出域下城池也?要把匕首换回去。
那谢屹支相信,温嫽也?会?选择一块被换给她的城池,而不是一把匕首。
冷冷沉了下嘴角。
只怕届时,桓家反而没那么?迫切要把匕首要回去了。
主父刻:“属下明白。”
“嗯,下去。”
“是。”
但?不一会?儿,却见主父刻又敲门,示意有?事要说。
“何事。”谢屹支问。
主父刻快步来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才听罢,谢屹支微微黑了眸,“果真??”
“是,虎贲说没有?抓错。”
谢屹支大步离去。
“人在哪?”谢屹支才进牢房,瞥向?一虎贲。
虎贲快速道:“主公,在左边第二间牢房。”
谢屹支嗯一声,往前。
“带路。”
虎贲答是,往前领路。
途中谢屹支问:“从哪抓到的他。”
“是在一县城捉捕,由陆墩陆大人快马加鞭送来。”
“相貌无二?”
虎贲:“与您给我等看过的画像有?九分像。”
谢屹支没再说什么?,加快脚步。步于一牢房外,负手停住,盯着牢中被捆在木架上的人看。
男人耷拉着头,面貌看不清。
“开门。”
“是。”
“把他的头抬起来。”谢屹支需要亲自确认一遍。
虎贲上前捏着男人下巴,生硬抬起。男人嘶了一声,本来都要睡着的他睁开了眼。
一睁眼,眼睛缩了缩,条件反射绷紧浑身的肌肉。男人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被谢家士兵抓捕,明明他什么?事也?没干。
哑然,急于喊冤,“大人,小民冤枉!”
手掌挣了挣,紧的筋脉都要凸起。
谢屹支面无表情。
什么?也?没说,只一直盯着男人的五官看。
他的脸由于几日?未净,有?点脏,但?也?不难看出,男人确实和?温嫽交给他的画像很像。
这是第二个杀了温嫽父母的人。
谢屹支上一回看温嫽杀了人还没什么?感觉,此时,却还未告知她,心里也?对眼前这人沉了脸。
谢屹支往前走一步,冷冰冰,“还有?一人,在哪?”
男人不明所以,继续喊冤,“大人,我真?是冤枉,您手下这些士兵抓错了人!”
谢屹支冷冷,“杀了温家的另一人,在哪。”
男人眼神一僵,口中再也?没了喊冤的话。他,他在说什么??
温家?
可是他想到的那个温家?
见他木了似的,谢屹支皱皱眉。
扭头瞥向?身边的虎贲,“只找到他一人?还有?一个人呢?”
虎贲:“陆大人说搜遍了也?只有?这一人,只能先叫人把这人送过来。”
“之后,陆大人那边会?继续留意城内可有?第二人。”
那就是还没抓到,甚至是没有?下落。
“由你审问。”谢屹支懒得废话,转身离去。
“是。”
……
“夫人可歇了?”
谢屹支回到厢房,问候在门边的仆妇。
“回主公,已经歇下。”屋里的灯早已熄了。
“嗯。”谢屹支沉沉下巴,推门进去。
走到床边,谢屹支驻足不动。他一直知道温嫽深深记着仇恨,想替父母报仇。
自她将画像给他,已经过去有?大半年,如今,终于有?了其中一人的下落。
温嫽若知道,肯定是一刻钟也?等不了的,谢屹支很明白她的性情。坐下,伸手捏了捏温嫽的手。
温嫽睡得正沉,未醒。谢屹支又捏了两下,见她依然未醒,微顿,暂时没再继续。
或许,还是明天再告诉她?谢屹支皱皱眉。
眯眸想了想,一刻钟后,还是继续将温嫽叫醒。温嫽呆呆睁眼的那刻,瞄瞄谢屹支。不明白睡得好好的,谢屹支为什么?要将她叫醒。
温嫽眨眨眼睛,不大乐意,谢屹支却抚了抚她的眉,直接说:“带你去看个人。”
“……”
又呆,温嫽愣了半刻,说:“何人?”
深夜带她去见?
她见了就知道了,谢屹支此时三言两语,不如温嫽亲眼看见有?说服力。
一拉,将她弄起来,抚抚她的发,“见了便知。”
可温嫽有?些不想起,含糊一下,偎来,仰头,“必须这时见?”
谢屹支垂眸,眼里反射着她的倒影,倒说:“你会?想这时见。”
温嫽眨眼。
谢屹支忽啄一下她眼睛,紧了她腰。温嫽努一声,又笑?一下,好罢,便这时见。
……
温嫽没想到谢屹支走着走着,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牢房。
温嫽皱眉,“郎君要带我见的人,在这?”
话罢,忽觉有?股凉风吹来,莫名让人觉得有?点不适,感觉阴森森的,温嫽皱了皱眉。谢屹支拉着她继续往前,“嗯。”
“为何会?在这?”温嫽问。
谢屹支:“因为我把他关在了这,稍后你便知了。”
途中,绕了一条路。
没带温嫽走来时那条各处都沾了血的道。
他知温嫽这时有?些不适应。
谢屹支不动声色握紧了温嫽的手,多花了一刻钟,最?终带她于关着男人的牢房前站定。
牢房中的男人受了鞭刑,此时脑袋已更?耷拉,有?种半死?不活的痛苦。
温嫽望谢屹支。
“是看他?”
带她来看犯人受刑?
“嗯,他。”谢屹支颔首。
看向?狱卒,“开门。”
“是。”铁链解开,眼前的门大敞。
温嫽犹豫两下,走进去。忽然,却被谢屹支拉了一下。
怎么?了?温嫽回头。
谢屹支定定看她。
出乎她意料,谢屹支摸摸她的耳畔发,“莫为他再沾了血腥,若想他死?,可以叫别人来。”
谢屹支又瞥瞥温嫽裙摆,皱眉。忽然好像觉得,连她站在这都是浪费她的时间。要这个男人死?,其实就是一刀的事,不必温嫽亲自来的。
温嫽一愣。
莫名又看看眼前被捆在木架上的人,谢屹支以为,她会?想对方死??
为什么??
温嫽再往前走的脚步,忽然慢了许多。莫名的,也?特?地绕开牢中的污渍和?血迹。在看清眼前的男人前,温嫽可不想回去还要换一身衣裳。
离得血迹斑斑的男人尚还有?几步时,温嫽停住,听到身后谢屹支说,“将他的头抬起来,给夫人看看。”
温嫽又回头看一眼谢屹支。
目光从谢屹支身上离开时,也?见男人被抬起了头。
男人脸上不修边幅,眼角嘴角有?几道不轻不重的伤。温嫽握紧了拳,猛地往前一步。
认出了他。
这张脸被打烂了她都认得出来!
所以谢屹支找到了?
杀她父母兄弟的仇人被绳之以法了?
温嫽快步上前,便狠狠挥了男人一个耳刮子。一个不够,又是第二个。
男人疼的一个抽搐,从昏迷中醒来。眼睛眩晕中第一时间还没怎么?看清温嫽,但?第二眼时,面上一骇,无比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她,她……
是她!
瞥见温嫽眼中的仇恨,男人下意识想后退。曾经他干过什么?,他显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要,不要。
他能往哪里退,眼前人影一闪,便见温嫽夺了旁边虎贲的刀,要向?他砍来。牙齿一颤,男人开始剧烈颤抖。
温嫽的手却忽然被人一抓。
温嫽一顿,回头。眼中难抑悲伤与仇恨,谢屹支难道要阻止她?
谢屹支叹气,他怎会??握紧她的手,靠近她一步,“不想知道另一人下落?”
“你想现在就杀了他?”
温嫽手心的颤抖这才放松一分。
浑身绷的太紧了,哑然:“那虎贲们可拷问出来了?”
谢屹支瞥向?虎贲。
虎贲道:“男人说自从离开温家后,分了钱财三人便分道扬镳,他并?不知另外两人的去向?。”
不知……
那他去死?吧。
温嫽不想让他多活一刻。
紧了手,向?男人冷冷看来。
谢屹支明白温嫽最?终还是想亲自动手,他之前说得让虎贲了结男人的话,温嫽没有?听进去。
望着她,未再阻拦。
温嫽提刀便砍下去。
她没有?一刀毙了男人的命,而是钝刀子磨肉,恨不得片上他八十一刀才让他抽搐死?去。
温嫽的举动让旁边的虎贲都看的一跳。
他以为,他们这些过惯了刀口舔血的人手段已经够狠,没想到当温夫人恨毒了一个人时,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意识看一眼自家主公。
倒见主公连眉都不曾皱上一分,反而是看着温夫人手上,似乎怕她情绪激动,不小心被刀锋伤了自己。主公根本不在乎温夫人现在的血腥。
虎贲默默垂头。
看来,主公是真?疼爱这位夫人。
见到她如此冷血的一面,竟也?只是关心她是否会?不小心被伤到。这位温夫人在主公身边的地位,看来比他从前想的还要重。
……
温嫽的手忽被抓住。
手上的刀往下坠,落地。温嫽愣了片刻,蹲下想捡,却被谢屹支揽了向?后。
脚一离地,猛然被他抱着离开了牢中。
温嫽抓紧谢屹支袖子,向?后盯去,缓慢而固执的说:“他还没死?。”
“死?了。”谢屹支拍拍她紧绷的身体,大步往外,“早一刻钟前便已死?了。”
连自认最?擅刑罚的狱卒都很难让人受上八十一刀还能不死?,她从来没有?经验,其实在第五刀时男人便已失血过多没了动静。只是温嫽杀红了眼,没能发现。
谢屹支继续往外。
温嫽摇头,不想走。
“他没死?,我要看看。”转头一味往后看。
谢屹支深深睥睨她的侧脸。
“温嫽,他现在只是一具尸体。”
而且,确实挺血腥。他怕她再看第二眼,生理性不适。
她不如不看。
温嫽眼睛更?红,埋头紧紧抓着谢屹支的肩膀。
低声说:“郎君,我要看看。”
谢屹支顿时停下了脚步。
再恶心她也?要看,温嫽附于谢屹支耳畔轻声呢喃,不知不觉,带了哽咽,“我想将他大卸八块的。”
他竟然已经死?了。
那岂不是已经感觉不到痛?
温嫽紧紧闭了眼,谢屹支揽着她的手紧了。低低抚抚她侧脸,谢屹支沉沉压了脚步。
终于,还是带着她回头。
唇角落于温嫽耳畔,边走,边低声说着什么?。
第40章 40
立定于横躺在地上的尸体跟前,温嫽忘了周遭,眼前只有这一具血肉模糊的人。蹲下,掌心握成拳,温嫽想砸下去。
掌心却被包住了,温嫽愣愣,慢动作望向谢屹支。谢屹支握紧她的手,收拢住。
温嫽不由得轻声,“为何拦我?”
眼皮抬起。
“他已经?死去,莫脏了你的手。”谢屹支皱皱眉。
死去?
温嫽垂了头?,眼睛凝着尸体。
是啊,男人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一跌,没了力气支撑,温嫽歪了一下。
未向后?趔趄坐到地上,往左斜了,猝不及防倚进了谢屹支怀中。是他将她?揽了过去。
垂了眼,抵着温度,温嫽终于别开了脸。
这一个也死了,只剩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而已。
“走?吧。”说?话声很小很小。
“不想再看他。”温嫽冷声道。
立马,便觉腿离了地,温嫽猝不及防都还没能?眨眨眼,便觉视线一变,温嫽眼前正视的方向已是牢门。
谢屹支大步往前,牢中的血腥味离得温嫽越来越远。
……
眼前忽被擦拭一下,温嫽蓦地左右一看。左右看完,最后?才看跟前站着的谢屹支。看见谢屹支眼睛沉沉,手正放在她?脸上。
“终于回神?”谢屹支说?。
一路把她?抱出来的过程中,温嫽都毫无动静。刚刚放下她?,她?又兀自出神。
谢屹支眯眯眸,“还在想那已死之人?”
温嫽默然。
忽然,向他怀中靠去。谢屹支微微一顿,手上却没有一丝迟钝,谢屹支第一时?间环了过来。
下颌抵上温嫽的头?发。
温嫽闭闭眼睛,勾一下手臂。她?只是有些低落而已,有些难免回忆起温家曾经?的惨状。
眉又皱了皱,难言,难明。温嫽只能?又向谢屹支怀中低头?,陷入独自一人的沉默中。谢屹支却以为她?是要抱他更紧,眸快快一低,蓦然蜻蜓点水碰了下温嫽的头?发。
同?时?,手上再次一紧,谢屹支横抱起温嫽,又带着温嫽大步往前。
温嫽被抱起后?,没有任何心思注意谢屹支到底是带她?走?的什么方向。潜意识以为是回房。
但,当?再次被放下落地时?,眼前却太过陌生。忽然一扫,温嫽这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两人的卧房。
此处更像……
更像谢屹支的书房。
温嫽略愣,“你夜深时?,还要忙?”
他带她?去牢房时?时?辰便已不早,此时?时?辰只会更晚。
他来书房,是依然有事要忙?
谢屹支是还有点琐事,刚刚未能?将事情处理完便听主?父刻对他说?抓到了人。
沉沉嗯了一声,眸微微深,谢屹支又擦拭一下温嫽的脸。温嫽一怔,下意识也摸向自己的脸。
视线中却一次次,见谢屹支比刚刚还要耐心,一下又一下擦拭。
温嫽不是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她?放下手指,“我脸上有什么,是吗?”
谢屹支耐心无比,“嗯,沾了血。”
谢屹支知道,这些血她?绝对不想带着。
果然,温嫽不动了。
她?的确不想沾那人的一滴血。
她?杀他时?,身?上溅多少血都行?,也越多越好。但男人死了后?,温嫽不想身?上留下他溅来的一滴。
启唇皱眉,谢屹支的反应却比她?还先,她?才蹙了一下,便听谢屹支道:“张开手。”
温嫽愣愣抬眸来望。
为何?
谢屹支看着她?,“不是不想沾?”
“……对。”
顿了顿,温嫽缓慢张开了手。
两人四目相凝,见谢屹支又过来一步,不疾不徐解温嫽腰上所束。腰带,外?袍,她?耳畔一丝发,每一处,谢屹支竟都触及到。
忽而,温嫽被谢屹支轻轻抱着又坐下。于是鞋子也被谢屹支脱了,包括袜子。
目光跟着谢屹支每一步的动作,在他把她?的鞋袜扔了时?,温嫽不由得抱膝看他。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有个高低差。
忽见谢屹支转身?。
温嫽慢半拍,脱口?而出问?:“郎君去哪?”
谢屹支停顿,温嫽仰起头?。
温嫽今夜不想周遭太空,不想四下只剩一个人。他要去哪?
谢屹支看懂她?眼中意思,眼神忽笑了一分,踱步回来。于温嫽跟前撑了椅子,微微弓腰,谢屹支平视她?,“我叫人打些水来。”
“再叫何媪去拿你的衣裳。”
是为这些?
似乎安心,温嫽展颜,轻轻点头?,“好。”
谢屹支滚滚喉结,轻笑抱她?一下。
转身?,再度大步去门外?。
快去快回,温嫽只听门才打开了一个缝,远处几句低语,便听门又关上,谢屹支回来。
谢屹支回来后?将她?的外?袍索性也随鞋袜一起扔了,似乎不想碍他的眼。
温嫽抓住他手腕。嗯?谢屹支回眸。
温嫽的五指抓紧,问?:“身?上其他地方,可还有污血?”
谢屹支嗯一声,拍拍她?,“无。”
温嫽听完五指却不放,一直抓着谢屹支。她?不知,这也正合谢屹支的意。手一伸欲揽了她?,不想,门外?的人来的如?此快,已有人敲了门。谢屹支一顿,叫了声进。
仆从们闻声只进到书房最外?,没敢往里来。
他们都看到了那身?被扔出来的血衣,再想及之前温夫人被主?公抱过来的状态……那么,温夫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不言而喻。反正,肯定是衣裳不整的。
几人快步退去。
谢屹支亲自去将水拿进来。
身?后?却跟来两步脚步。
谢屹支一顿,回头?,见温嫽赤足下地,正跟着他来。皱了皱眉,大步回来将温嫽又抱起。温嫽唔一声,脚上还未被地面把温度汲取干净,脚上暖暖的,便又被谢屹支放回了凳中,见谢屹支沉沉皱一下眉,望着她?,“怎的也下地来?”
温嫽张张嘴,“想随你一起去。”
谢屹支的眉却更皱。
忽地摸摸温嫽脚心。
他手上有薄茧,明明这般被抚着是有点痒的,可温嫽现在一点注意也没分给这些痒意,一心一意却只看着谢屹支。
“不用?你过去,我会拿进来。”谢屹支颇为细致,话落垂眸,轻轻拍去温嫽脚上的尘。
又看她?一眼,谢屹支快步离去。
温嫽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了,往前倾看自己的脚。刚刚,连她?自己也未注意到是赤足下地,谢屹支倒是才听两步脚步声,就注意到了。
不由自主?,伸伸手,温嫽也摸摸自己的脚。这时?却在第一下时?便觉得痒,手指一勾,蜷着缩回来。唇角无知无觉抿了一下。
耳边的动静很快又回来。
谢屹支带着水进来了。
温嫽提起里衣便又想下地,却被谢屹支眼神一望,想起了刚刚。于是,温嫽提着衣服马上又不动。
改而眼巴巴等谢屹支过来。
谢屹支顿时?微勾了唇。
将温嫽一抱又坐下,先给她?浇了水洗脚,随后?,谢屹支又用?旁边的清水给温嫽净脸。谢屹支从来没有替别人做过这些事,但今日第一次,谢屹支看着,却不算生疏。温嫽估计也是过于在意了,见他熟练,竟然轻声问?:“郎君以前为别人做过这些?”
谢屹支笑了。
温嫽这时?想接过他手上的布巾,谢屹支没给她?,又扔回一边。
“无。”
那他刚刚如?此熟练?
“我行?军打战,这些自然做着做着就熟练。”谢屹支并不是不识五谷,四体不勤之人。
温嫽一愣,忽然又笑了,眼睛弯弯。谢屹支眸微微沉,捏捏她?下巴,说?:“这里还有。”
温嫽马上抬一抬,等着他把血渍擦光。
但哪里还有,早已经?让谢屹支擦拭干净,她?才一抬,唇上一烫,是谢屹支吻了一下。温嫽心脏一缩,别开了脸。
不小心,温嫽的余光又看回来。
谢屹支嘴角勾一下,挪挪她?的侧脸忽摩挲一番。只是……谢屹支随后?却又往外?去。温嫽坐直了身?子,怎么又走?了?
伸脚想下地,可记起脚上才擦过,温嫽又缩回来,只能?伸长脖子看谢屹支怎么又出去。
谢屹支走?得很快,看不见谢屹支后?,温嫽听到了声音。
“主?公。”
“嗯。”
听到门又合上。
随即,见谢屹支再度回来。
温嫽看向谢屹支手中,他手中正拿着东西。
东西仔细看,是她?的衣裳。
原来是去拿她?的衣裳……温嫽笔挺的背又放松成最舒服的模样。
谢屹支看着温嫽,“要穿,还是不穿?”
书房里其实也有张榻,今夜温嫽若是不想回厢房,那这身?衣裳她?便不必现在折腾,明日再穿便是。
温嫽也蓦然回头?看那张榻。
所以谢屹支的意思其实是,今夜歇在这?
潜意识中便摇了头?,温嫽答不穿。
谢屹支笑笑,便只把衣服放在一边。温嫽见他放时?,看到了还有一双鞋,忙说?:“郎君将鞋拿过来。”
“鞋需要穿。”
谢屹支抬眸,温嫽伸伸自己的脚示意,谢屹支嗯了一声。
两只脚方穿罢,温嫽欲下地。但不想刚刚没穿鞋时?下不了地,此时?穿了也下不了,温嫽才有往地上伸脚的动作,却是被谢屹支捏着小腿一拉,朝他怀中去。温嫽都没明白过来谢屹支是怎么从半弓着身?抱她?,就忽地变成大步往榻上走?的,只知,臀上位置一变,随着谢屹支腰上核心力量的转移,她?便已被放进了榻中。
轻喘了口?气。
瞬间,温嫽的唇被谢屹支抬起,两人唇舌相抵。
手上不知不觉,反抱了谢屹支。
察觉谢屹支的背明显绷了下。
唇上他的薄唇一顿,接着则是更猛烈的架势。只是,温嫽才架不住唇上热度想沉沦,神情中一懵,只见一切却又离去。
温嫽愣愣看着抬起头?的谢屹支。
后?知后?觉,温嫽听到门外?拍了几声,有人在向谢屹支请示。回过神来,温嫽一个翻身?,偏向了一边。闷头?推谢屹支,“郎君快去。”
谢屹支:“……”
沉默几息,不得不去。
但离去前,摩挲摩挲温嫽的头?发,提前说?之后?的打算,“不知是急事还是什么,若是过了会儿我没回来,你便先睡,不必等我。”
温嫽还是闷头?,“嗯。”
谢屹支笑笑又摩挲一下,离去。温嫽待他的脚步远了,才翻身?看他。看了不知多久,又躺回原地,自己一人望着书房里的空间。
……
“何事?”谢屹支出来,看向虎贲。
“是桓使那边……”
“嗯。”谢屹支关门。
……
后?面的话没再听见,温嫽也不知道是那位使者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只听到谢屹支已经?关门出去,之后?没再回来。
温嫽看了看四周,书房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睁眼望了许久。
倒也不是才杀了人温嫽害怕,只是忽然不大适应周遭静的只有她?一个人。
轻轻呼一口?气。
谢屹支从桓使那回来是半个时?辰之后?。
谁也没想到这位使者不过白日见了剖鹿的场面,当?时?呕了不说?,事后?夜里还能?发起高热来。
他还是头?一回见一个使者这样见不得血腥。
“除非病情恶化,稍后?不用?再向我报了。”谢屹支淡淡对主?父刻说?。
主?父刻点头?,表示明白。谢屹支推门便要进书房,但主?父刻突然想起一事,又低声道了句什么。谢屹支一顿,改了方向,变成往旁边的屋子去。
主?父刻说?得事需要好好商量一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既如?此,谢屹支还是去旁边的屋子。
温嫽应该已经?睡着,谢屹支不想进去将她?吵醒。
……
地上的血一滩又一滩,温嫽起初以为是那男子阴魂不散,竟然想死后?向她?报复。温嫽面无波动,他以为她?会怕?
温嫽不怕,任由男人在梦中如?何嘶吼狂叫,如?何在她?面前鲜血淋漓的张牙舞爪,温嫽面上一点波动也没有。
忽抓了抓,还见手上又多了把匕首,抬手便要朝他刺去。一团血糊的男人一个惨叫,顿时?在温嫽眼前破灭。连挣扎都没能?挣扎一下。
男人在梦中,吓不到她?的,温嫽对此问?心无愧。
她?垂垂眸。
可转而,温嫽眼前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看到地上仍是一滩一滩血时?,温嫽还以为又梦到了牢中。但忽地一怔,手中的匕首摔了。
温嫽慢慢环顾四周。
这里不是牢房,而是她?的家。
眼前一幕幕,是温嫽自小就无比熟悉的场景。
忽看到一个小郎君向她?奔来,口?中稚嫩呼唤阿姐,兴奋大叫。温嫽手心一抖,蹲下想抱他。
眼前一换,又见小郎君身?后?出现一男一女,男子俊美,女子出色,两人一个抚须笑,一个笑眼柔柔看着奔向温嫽的小郎君。
“慢些慢些,姐姐就在那不会跑,莫跌倒了。”女人柔声笑语。
温嫽泣不成声,是阿母,是她?自小眷恋的母亲!提了裙快跑过去,但眼前两人忽地散了,刚刚的小郎君也散了,眼前只剩下一滩滩的鲜血。鲜血中,又慢慢具现出三具尸体。
一个倒于门中,是她?的阿父。一个倒于门里,是她?的阿母。一个倒于屋中一个暗格外?,是刚刚那个小郎君。
那三人发现了屋中的端倪,把小弟找到了,长刀直接把小弟穿透。
屋中凌乱不堪,能?被搜刮的全?部被搜刮走?。
温嫽颤抖蹲下,把小小的人抱入怀中,低头?哭泣。
明明家里没有一点对不起他们,父亲曾经?还把其中一人当?做兄弟。
可那人竟找人一起谋划,要杀人夺财!
男人赌输了家财时?,曾经?父亲还借过他银子。他便是如?此待她?们一家人!
温嫽恨不得将三人全?部撕碎了!
手心一紧,猛地自榻上起身?。
愣了一会儿,先往四周看。
发觉自己从梦中已经?醒来,温嫽无声闭眼,擦拭眼角。
一言不发,忽随意披了件披风下榻,便快步出门往外?去。
门开之后?,她?不顾任何仆从愕然望过来的眼神,快跑朝一个方向走?。
众人:“……”
怎,怎么了?
好一会儿,一人忽道:“快跟上夫人。”
另一人赶紧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主?公只是刚开始在书房隔壁,一刻钟前便去了前院,人已不在书房。他得赶紧去报主?公。
温嫽一路畅通无阻,跑到牢狱外?。
紧紧盯着这阴森森的地方,温嫽不顾身?后?已跟来的越来越多的人,答了几句虎贲的问?话,便大步往里走?。
……
“主?公,夫人深夜疾跑,往牢房去了。”
“何时?的事?”
“就在一刻钟前。”
谢屹支沉沉眉猛地起来。身?边这些人,谢屹支一人也顾不得,迅速出门。
……
至牢房外?时?,谢屹支过来的时?间比温嫽要短。瞥见这边竟守了数十人,谢屹支明白温嫽肯定是已经?进去了。
果不其然,一虎贲才见到他就上前来报,“主?公,夫人进去了。”
“进去多久。”
“约一盏茶。”
谢屹支快步又往里走?。
一路走?去,牢中已灯火通明。
忽地,谢屹支停住。
看到温嫽披风上沾了血,已往回走?。
脚步走?得更快,温嫽却愣住了,愣愣看着他不动。忽然,温嫽眼前打下阴影,谢屹支立于她?跟前。
温嫽眼睛望着他,谢屹支看了看她?手上,她?手上也有血。
什么也未说?,谢屹支只牵了温嫽的手,往回走?。
温嫽开口?,“你不问?我?”
没什么好问?的。谢屹支猜得到,绝对是温嫽难以放下心中仇恨,想将人再鞭尸。
这些不要紧,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不拦她?。
只是……
谢屹支也怕温嫽其实太执念于此。
抚抚她?的手,沉了眼,“嗯,不问?。”
“先回屋。”谢屹支说?能?。
“好。”温嫽慢了好几声才应。
……
门在眼前关上,屋中只剩两人。
谢屹支如?先前一样,很有耐心,替温嫽把身?上污血洗净。
在他擦干净温嫽手上最后?一滴血时?,温嫽向他怀中靠来。谢屹支只慢了半步,便搂了她?,吻吻她?耳朵。温嫽眼睫颤一下,抓住谢屹支一截袖子。
“我梦到了我父母的惨状。”温嫽说?,“所以他就算死了,我也不能?让他死的安生。”
“刚刚我又给了他好几刀,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郎君……”
谢屹支嗯一声,摸摸温嫽的背,“我在听。”
手掌上的温度让温嫽不如?之前那样轻颤了。
“我甚至恨不得请些道士来。”温嫽闭眼,“若真有魂魄,我要让他们将他的魂也打散打灭,叫他生生世世都生不如?死。”
可其实,若真有那等手段温嫽也就根本不会执着于死后?还要折磨对方,温嫽会想方设法安亲人的魂魄,让三人以后?投胎转世时?能?平平安安,再不会遭受厄运惨死。
温嫽失魂落魄说?:“可哪里有。”
世间真有的话,以后?便是生怕生时?,死又俱死后?,手段越多,越叫人害怕。
谢屹支安抚,“你觉得会有就会有。”
“你若真想,我可以叫人去请些道士来,让他死后?也进十八层地狱,日日受刑罚折磨。”
温嫽抬眸,“你不觉得我刚刚的话是疯了?”
他竟然还应和她?的话?
谢屹支笑笑,笑得很薄。
深深看她?,“不觉。”
一点也不觉得。
只要她?能?放下心结。
竟然真不觉得,温嫽抿了抿唇。半晌,摇一摇头?,“罢了。”
男人死也就死了,温嫽不想花无谓的时?间再来做这等鬼神之事。
斩下男人的头?颅,已经?够了。
温嫽又抓了抓谢屹支的袖子。
袖子被谢屹支抽走?。
温嫽正觉手中空落,却被他用?手十指紧扣。每一根手指,都扣的十分紧。
温嫽的额头?抵向谢屹支的肩。
今夜,温嫽是真想有一个人伴在身?边。谢屹支摸摸温嫽的脸,她?的脸仍是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皱起了眉。
温嫽不知他为何反而皱眉,一抬头?看见时?,温嫽用?指尖抚了抚。谢屹支眼底一分分变深,他将温嫽这只手也扣紧,转身?抱她?回榻中。
“既已放下,便莫要再想。”谢屹支低声说?,“你好好睡一觉,明日,便再不要将那个人当?成心里的疙瘩。”
温嫽已经?放下了。
她?想杀的人只剩最后?一个,当?下,她?在乎的是别的。
后?脑才沾枕,手上迅速伸出,温嫽轻声问?:“郎君过会儿还要出去?”
他今日要忙到天亮吗?
“嗯,得去收尾。”她?猜的不错。
谢屹支捏捏温嫽下颌,“莫担心,就盏茶时?间我便回来。”
温嫽觉得不可能?是盏茶时?间,但笑笑,松了手说?好。
谢屹支走?后?,温嫽不想闭眼。想多了魂魄的事,竟想真有魂魄就好了。那刚刚梦中,是否表示阿父阿母和小弟其实以魂魄的形态,正和和美美生活着?
翻来覆去,温嫽又下地。
梦中有一轮月亮,今夜也有月亮,温嫽快步走?出了房门。
候在门边的仆从不约而同?缩了眼睛。
一人扭身?就跑,去知会主?公。但陡然停住,见主?公恰好已经?回来。
主?公和刚刚打开房门的温夫人直接打了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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