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番外⑨
客厅里,季清羽仿佛成为了一座雕塑。
几支验孕棒散乱地摆在茶几上,全都是两条线。毛菲菲看一眼,心也跟着慌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语言功能,“那什么,你们没有避孕吗?”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来怎么会有两条线啊!
季清羽张了张嘴,麻木道:“怎么可能,我疯了吗?”
不戴套,那就是备孕。
“会不会是你迷糊了?”毛菲菲胡乱地跟她分析,“比如,体外,比如他是不是到中途或者快结束的时候戴的?”
季清羽很想说,她是爽了,不是死了。
“没有。”她往后一靠,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全程都有戴,没有一次是没戴过的,我很清楚。”
毛菲菲果断闭嘴。
看来只有一种情况了,套破了,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发现。
苍天啊,这得多激烈?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如果是别的事情,毛菲菲还能替她拿主意,可这关乎人命,哪怕是关系再铁的朋友,谁敢轻易张嘴。
季清羽脑子一团糟。她今年二十二岁,才踏出校园,现在她肚子里可能有个小生命,她没吓得腿软已经很不错了,只能这样无助地放空,时间流逝着,毛菲菲的神情也很凝重,完全没了看片的兴致,盯着那几根验孕棒,只希望奇迹发生,由两条线变成一条线。
“我……明天去一趟医院吧。”过了很久, 季清羽恢复一丝理智,声音很轻很无力,“总是要去检查一下的。”
毛菲菲连连点头,“好!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去,我查查看做这个……嗯,怀孕检查要不要空腹。”
季清羽看向了她,笑了笑:“菲菲,谢谢你哦。”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肯定吓得哭。
毛菲菲叹气:“哎!”
两人都没了胃口,煮好的蛋无人问津。毛菲菲猜测,季清羽今晚肯定睡不着,洗过澡后,拉着一起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可彼此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毛菲菲一脸欲言又止。
她想,还是算了吧,现在问清羽是要留下孩子还是打掉,不太合适。
等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再作考虑也不迟。
季清羽感觉很累很困,但就是睡不着。她转过身,伸手抱住毛菲菲蹭了蹭,“如果是一本小说,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毛菲菲拍了拍她的手臂,“你是不是把我当那个冯了?”
“我要是把你当成他,”季清羽想了想,“你应该已经被我咬死,或者踹死了,啊啊啊!!”
毛菲菲失笑,“我就说小玩具比男人好,你还不相信,更干净卫生,还不会让你怀孕。”顿了顿后说,“如果是一本小说,你现在该带球跑了。”
季清羽也笑了起来。
果然,人在觉得很无语很荒谬时,会笑出声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季清羽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明,没想到还是睡了, 睡得比毛菲菲还香。
…
经过一个晚上的缓冲,季清羽去医院查血,拿到检查结果,被医生告知她的确怀孕时,她的情绪已经用完了,只能平静地点点头。医生还在耐心叮嘱,让她注意孕酮跟hcg数值的变化,再过几天,可以来医院做个B超。
以末次月经的第一天开始计算的话,从医学上来说,她现在已经怀孕六周了。
毛菲菲还是觉得很神奇:“意思是我们过几天来查B超,可以听到宝宝的心跳声?”
她看季清羽的肚子还很平,难以想象里面居然有个小胚胎。
那么丁点大,有心跳声?
医生笑着点了点头。
季清羽拿着单子跟毛菲菲走出医院,两人面面相觑。毛菲菲不敢拖着她挤地铁,叫了辆网约车,宁愿堵车慢一点,都要她舒舒服服的,“你想吃什么?”
“我没胃口。”
毛菲菲也没办法,“那回家再说吧。”
“嗯。”
季清羽并不是接受事实了,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什么。
不过在这时候不能当鸵鸟。
手里攥着验血单,看了又看,她没有问毛菲菲,很多事情只能自己拿主意,人生是很长的一段路,会经过很多个分叉路口,这一次究竟是往左还是往右呢?
又一天过去。
下班后,她走在回去的路上,枯黄的树叶飘落在地面,走过去还会发出碎裂的声响。其实她已经习惯了发生大事时,第一时间说给父母听,可这次她没有,为什么呢?她心里有了答案,原来她的叛逆期还没有结束。
从小到大,爸妈支持她做决定,一定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她是平安的,健康的,快乐的。
以她对爸妈的了解,他们不会同意她跟冯成则在一起的,因为那意味着巨大的麻烦。
她更不可能当未婚妈妈,她又没疯。
所以,如果她现在回家告诉他们,其实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把孩子打掉,彻彻底底地跟冯成则划清界限。
“那你是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了吗?” 毛菲菲听完她说的话,问道。
“……不知道。”她也很茫然,“但我总觉得,如果要打掉ta,我该让他知道的。”
不是因为冯成则是孩子的爸爸,而是她喜欢他。
毛菲菲说:“你想好就告诉他吧。说实话,你们要是没有感情,我举双手双脚赞同你赶紧去医院,可你们有感情,那就聊一聊呗。”
季清羽迟疑着点了下头。
可她拍下了那张验血单后又没立即发送过去。
好似在抛硬币,哪怕是再六神无主的人,在抛出去的那一刻,心里或许都已经有了答案。
你真的想跟他分开吗?
你真的接受从今以后跟他再也没有交集吗?
你真的可以冷静下来吗?
…
冯成则看到季清羽发来的消息时,才从一个会议脱身,他接过张助理递来的手机,解锁后微愣,连忙点进对话框。
我的:【有件事想跟你说,你看到后回我消息[苦涩][苦涩][苦涩]】
张助理猛地顿住,他差点撞上了冯总,可谁让冯总毫无预兆就停了下来。
冯成则蹙眉沉思。
她要跟他说什么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难道她已经想清楚了?她发的这个表情为什么在流泪?
他感觉不太好。
所以,冷静了这么久后,她的决定是什么?
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死死地攥着手机,神色阴沉,大步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停下脚步,身躯紧绷,回了她的消息:【在。】
差点又撞上他的张助理很无奈:“……”
季清羽的手机振动。
她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拿了个枕头托着腰,手指无意识地编辑着消息,又逐一删除。想说的话太多,但又好像哪一句都不对。
冯成则眉头紧锁。
他看着对话框一会儿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又消失,她究竟要发什么?
脑子里闪过很多种猜测。他不想时刻盯着她的生活,他知道她不喜欢这样,所以一直克制着,忍耐着,但他也知道想追她的人不少——他十分厌恶这些人。
如果她冷静的结果是她注意到了这些人中的某一个。
冯成则带着捏碎手机的力度,深吸一口气,再次发送:【我在。】
季清羽看着这两个字,鼻子一酸,一鼓作气,将那张单子发给他:【[图片]】
剩下的她也不说了。
只要他认识字,就会知道这是什么。
冯成则点开了图片,迅速地扫了一遍,错愕不已,注意了医院,姓名以及年龄,是她的。
虽然一些名词他不懂,但这张单子他看明白了。
很难得的,他大脑卡顿了好一会儿,等他缓过神来时,已经拨出了她的号码,等待她接通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他回头,对张助理说道:“帮我订张今天回景城的机票。”
张助理怔住:“今天?”
冯成则颔首:“跟司机说一声,现在准备送我去机场。我明天下午会回,你处理一下,工作方面的进度尽量不耽误。”
张助理压下内心的惊讶跟疑惑,应道:“好的。”
季清羽推开了窗户,她必须要呼吸足够多的新鲜空气,才能平静地跟冯成则对话,直到这一通电话要被自动掐断之前,她手指一划,接通:“喂。”
她不知道他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我现在不在景城。”
他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莫名地让人感到心安,“我尽量今天赶回去,你给个大概地址我,我让助理在附近订个房间,见面再说。”
她闻言愣了愣,“嗯?”
“别担心。”他缓了缓语气,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等我。”
季清羽忘记了言语,只能握着手机。
她不说话,他也不催促,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冯成则从电梯出来,大步往门口走去,车已经在等候着了,张助理办事效率一向高,机票也订好了,现在出发去机场正好能赶上。
坐上车后座,他听她还没说话,那张单子上显示的日期是前天,“很难受吗?”
季清羽不是没有想过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知道他的为人,他很可靠很负责,他不会让她失望。
可是当他说他要赶回来时,当他问她难不难受时,她突然就忍不住了,委屈地说道:“很难受。”
“我闻到很油腻的味道就不太舒服。”她闷闷地,“还总是觉得很闷,不过要说受不了那也不是,是可以忍耐的。”
所以她完全没往怀孕这件事上想。
如果不是那个白煮蛋,或许还要过几天,她才会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生理期已经过了。
看来ta也不喜欢吃白煮蛋。
冯成则安静地听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倏然握紧了,语气仍然是平稳的,“医生怎么说?”
他不能比她更慌。
这样她只会更无措。
“医生说每个人的早孕反应都不一样,有的没有,有的有。”她说,“不过一般三个月会好很多,她让我注意休息,如果实在不舒服很难受,还是要去医院,不能自己撑着。”
冯成则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被一种很莫名的情绪堵住。
艰涩、沙哑。
这就是他这辈子的唯一一次,他很确定,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了。他侧过头, 看向车窗外,深呼吸,压过了那阵强烈的情绪后,才嗯了声,似是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天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她好像在思考在回忆,声音很轻,“早餐吃了根糯玉米,喝了瓶牛奶,中午跟菲菲去外面吃的那种自选菜,还挺贵的,晚饭还没想好。”
…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这一个月其实也没有分开,明明是这样大的事,但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提起孩子,他只问她一天三餐吃了什么,之后聊的也都是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可是,她原本不安的心情好像在他的手掌触摸之下被抚平了。
直到他到了机场,这通电话才结束。
季清羽的手机都在发烫,一如她的心。
很快又振动几下,是他发来的消息——
我的:【地址给我。】
她将小区名发给了他,没一会儿他将他乘坐的航班发给了她,预计晚上十点左右到达景城机场,再从机场赶过来,可能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她收起手机,下床,拉开房门,对着正窝在沙发上办公的毛菲菲说:“菲菲~他现在上飞机啦,马上就会回来!”
毛菲菲眼皮都没抬一下,仍然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还算是个男人。”
“……”季清羽扒着门,语气殷切,“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个酸奶碗怎么样?”
“吃!多切点芒果!”
“好!”
季清羽做的酸奶碗用料很足,芒果堆得高高的, 捧着从厨房出来,毛菲菲也忙得差不多了,两个人靠在一起吃。
“那你今晚肯定不回了吧。”
季清羽正在吃芒果,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噎着,慌忙抽出纸巾擦嘴巴,含糊道:“说什么呀。”
“跟我装什么。”毛菲菲用肩膀撞她,“那你说,他来找你,是不是说完了话,他就走?”
“……哎呀。”
季清羽被毛菲菲揶揄的目光盯着,压低了声音说:“他说让助理在附近酒店给他开个房,就这样。”
毛菲菲拉长音调:“就这样?赌不赌,你今晚能回来,我给你发五百,你要是回不来,你给我发一千。”
“……行!”
“不过,”毛菲菲又说,“悠着点,虽然孕期是可以适当做的,但前三个月别乱来。”
季清羽脸都红了:“喂!”
这是她们聊天该有的尺度吗?不过想想,这一个月她跟菲菲聊的,比她跟冯成则聊的劲爆多了!
毛菲菲正色:“第一,我不叫喂。”
“知道啦,毛雨荨。”
“我跟你拼了!”
这个小房子里,传来她们的笑语。毛菲菲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她很担心,可她也不过是才毕业的学生,能为朋友做的实在有限,现在看着清羽重新展颜,她也放心了。
十一点二十分。
季清羽下楼,夜深人静,即便小区开着路灯,但光线还是很暗。
她走出来时,一抬头就看见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冯成则, 他穿着衬衫西裤,西装外套挽在手臂上,站立在夜色之中,如松如柏。她早已整理好的情绪,此刻又在翻涌,她虽然不是多么坚强的人,可还是难忍酸涩,眼眶一热,在他面前,她好像变得更脆弱。
冯成则朝着她沉稳地走来,夜风吹起了她的发丝,他将西装外套为她披上,不再犹豫,拥住了她。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抓着他的衬衫垂泪。
“吃过晚饭了吗?”良久,他低沉着问道,还是没有放开她,一个月没见,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吃过了。”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你呢?”
“还没。”他抬头,看了眼这栋楼,“现在很晚,我就不打扰你朋友了,改天等我忙完,好好请她吃顿饭。”
“嗯。”
“我让助理在附近酒店开了套房。”他顿了顿,更眷念不舍地搂着她,怜惜地轻吻她的发顶,“这儿冷,过去聊?”
季清羽点了下头,“好。”
他拥着她,手顺着下挪,在放在腰上时顿住,垂下眼帘,看向她的肚子,又飞快收回目光,气息有些不稳,“走吧。”
酒店确实离得很近,开车过去也就几分钟。
冯成则在前台拿了房卡,牵着她进了电梯。
两人都同时想起了在南城的时光。
那时酒店的电梯也很受罪,总是上上下下。季清羽靠在他怀里,扑哧笑了起来:“电梯里有摄像头的。”
还不知道那家酒店的保安看到监控画面,是不是满头问号。
冯成则也笑了下,她不知道度过这漫长的一个月,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即便有她意外怀孕这个消息的冲击,依然盖不住他的心神不宁。
她在他身边,被他抱着,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当开门的那一瞬间,连灯都没开,他不再克制隐忍,手小心地扶着她的腰,不让她撞到墙上,动作温柔,吻却不是。
他想要她的回应。
比从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切的回应。
房间这一小方天地,全是唇舌相依发出的声音。他要她深深吻他,要她紧紧抱他,不分你我地贴着他。
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也滑落,堆在他们脚边,是他投降卸下的理性,自律,从容与淡定。
她不小心踩了上去。
一下又一下。
她不是冯成则没有褶皱的人生中的脚印,是流淌着的蜜,是绝无仅有的,盛开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100个红包么么哒~
在医学上来说,怀孕是按末次月经开始算,不是按他们最后do的那天开始算,怀孕六七周不是bug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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