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羽毛公主呢!
季清羽被女儿的这句话哄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母女俩黏黏糊糊地抱着,冯嘉沅还要亲她时,她偏头躲开了,正撞上门外立着的冯成则无奈却又平和的视线。
她在女儿看不到的角度,对他笑了笑,眼神里藏着聪明人轻易能够发现的信赖。
或许是他自己改变了主意,或许是沅宝央求,但无论如何,他们能过来接她回家,她很开心。
“妈妈今天化了妆。”她解释道。化妆品被男人啃了无所谓,反正他一看就是会活得很长的那种人,但她的宝贝不能碰一点。
“哦!”
季清羽牵着冯嘉沅进来,鞋柜里有小孩的可爱拖鞋。蹬掉小皮鞋,换上拖鞋的冯嘉沅像小炮弹似的冲进客厅,第一件事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翻零食收纳筐,找到了果汁后,用吸管戳开,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盒,还要多余地对爸爸妈妈解释一句:“我真的太渴了。”
她喝都喝了,当爸妈的,也不能让她吐出来,只好作罢。
“进来呀。”
见冯成则还站在门口,季清羽回头催促他。
他只好进来换了拖鞋,问道:“岳父岳母没在家?”
“没呢,跟叔叔婶婶去按摩了。”季清羽记起洗衣机里的床单被套,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
来得正好。
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五分钟后,冯成则提着的水桶,跟他的衬衫西裤还有通身气质格格不入,有种莫名的喜感,季清羽跟冯嘉沅跟在他后面,一家三口进了电梯。虽然晒个床单最多可能也就需要十分钟,但新手爸妈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把还在上幼儿园小班的孩子独自放在家里的,别说是十分钟,一分钟都不可以,所以只能一起出动了。
暮色笼罩着他们的身影。
冯嘉沅被勒令哪儿也不能去,她被爸爸妈妈圈在了圈里,活动位置只在他们的脚边。她撇撇嘴,蹲下来,数地上经过的蚂蚁小队都有多少。
虽然楼顶都被围上了栏杆,除非冯嘉沅变成猴子,否则她是很难翻越出去,但冯成则还是不太放心,对季清羽说:“你看着她,我来。”
隔在季清羽跟冯成则之间的床单翻飞,带着淡淡的让她感到很安心的香味。
家里的生活用品都是她爸去超市买,季师傅很信任某个品牌,多少年了,用的居然还是这一款。这对于她来说,就是家和港湾的味道,这一刻,冯成则身上似乎也沾上了。
她含笑看他:“这会不会是冯总第一次晒床单呢?”
“不好说。”
这三个字冯成则明明说得很平淡很正经,但季清羽就是忍不住思维发散,她跟他都知道,如果他这些年还给什么人晒过床单,也只有她了。
也许是因为孩子还在场,有很多话都不方便说,谁都没有主动提起冯昱,然而他们低估了小孩子对家里陌生长辈的好奇心,上车后,冯成则没有坐副驾,而是跟季清羽一块儿陪着冯嘉沅坐在后排。
他自然瞥见了她拎着的盒子,问道:“这就是你今天买的蛋糕?”
“嗯,买了两个,留了一个给我妈吃。”
“蛋糕!!”
听到这两个字,冯嘉沅可就不困了,立即扭头目光火热地看向旁边的妈妈,小声道:“我可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渴求已经写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
季清羽为难:“应该不可以……”
因为她发现冯总好像不太喜欢车里有味道,难闻的肯定不行,但好闻的他也不喜欢,他的两辆车上,都没有挂任何的香薰,没有香味,也没有车饰散发出的皮质味道,她的车上有车挂,香氛淡淡的,很好闻,但每次他坐她的车时,他都会降下车窗开一条缝。
这是他的“宝宝巴士”。
不是她的,所以这事不是她说了算。
“那好吧。”
如果车上只有爸爸妈妈,冯嘉沅或许还会闹一下,但这会儿还有司机,她也要面子,不肯轻易在外人面前耍赖,于是只好鼓着脸,闷闷不乐地点了下头,这三个字说得非常勉强。
她很快想起别的事,生气不过几秒钟就会忘,好奇问道:“妈妈,你是不是也有弟弟或者妹妹,但我没见过的。”
她觉得她妈妈可能还有一个妹妹,亲妹妹。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施曜舅舅、珊珊姨妈他们不是姥爷姥姥的孩子。
叔叔在国外,那么她的姨妈可能是在别的星球,比如水星火星。
“……”季清羽愣住, “没有,妈妈是独生女。”
说完这话,她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冯成则。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妈妈跟她说过的话,如果她跟冯昱之间的旧事重提,除了她,沅宝也会受到影响。
冯成则突然伸手,抚在她搭在包上的手上,似在无声安抚。
那个他能做得到不让她们受到本不应该的非议伤害,那么现在的他也能做到。
“爸爸有弟弟……”冯嘉沅追问,“那他有个叫Chloe的孩子吗?”
“没有。”季清羽笑了笑,“Chloe的爸爸是猪伯伯吧?如果你爸爸有哥哥,你就要喊伯伯。”
车厢光线忽明忽暗,冯嘉沅也没看到爸爸握住了妈妈的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一直没吭声的冯成则开口了:“沅宝想吃蛋糕是吗?”
这句话瞬间吸引了冯嘉沅所有的注意力,什么哥哥弟弟什么叔叔伯伯,都没有妈妈放在车里的蛋糕香,生怕晚答一秒,爸爸就会改变主意,她大声道:“……想!想得不得了!”
季清羽也不可能单手打开蛋糕盒,轻轻地拽了拽,用眼神提醒他,他才放开她的手。
揭开盒盖,顿时一股清甜的橙子气息在车厢内弥漫开来。
冯成则只能转过头,降下车窗,外面的热风趁机钻进,冲散了萦绕在他鼻间那股蛋糕甜味。现在他好像有了更喜欢的味道。
…
冯成则并不喜欢生活节奏被打乱。哪怕今天发生了让他们都措手不及的事,但回家以后,他还是询问季清羽还要不要出去练车,她当然求之不得,将孩子交给刘姐孙姐,夫妻俩又一次出门了,冯嘉沅将嘴角边的奶油舔干净后,笃定地说道:“我爸爸妈妈肯定偷偷出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了!”
她本来很生气的,但徐逸川说他爸爸妈妈也是。
既然大家的爸爸妈妈都这样,那她就不生气了吧。
这话刘姐孙姐没法往下接。
因为她们也不知道先生跟太太每天大晚上的出去干什么。
孙姐倒是碰上过一回。那天她起来找水喝,大半夜的,她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一点了,隔着廊道,她听到开门动静,以及,太太向先生小声抱怨好累、先生安慰太太的夫妻间的对话。
她连水都顾不上喝, 趁着先生太太走进来前,赶忙回了房间。
“好累哦。”
季清羽上车系安全带时只想感慨自己今天过得太充实了,她上一次这么拼还是在高考前夕。冯成则正在调整主驾座位,闻言看了她一眼,她赶紧向教练表决心道:“但还是可以再练两个小时。”
“如果人是海绵,你比其他人能多挤出两个小时来,用不了多久,你应该就能自己开车上路了。”
冯成则很少会鼓励什么人。
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对着她,他已经习惯性地昧着良心说一些话。
比如飞机上那杯加糖加奶的咖啡,分明又腻又齁,他居然给出了“还不错”这样的评价,可见一切事情都有征兆。
“那你这块海绵肯定能比其他人多挤出……”季清羽停下来想了想,“起码三四个小时。”
所以难怪他是老板他有钱呢。
两人互相恭维,但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于是又同时笑了起来。冯成则现在午休时也会看看景城的实景地图,练了几天车,评估她现在的驾驶水平,他驱车前往路段稍微复杂一些的片区,离易升集团很近,这一块虽然有繁华的商场,但写字楼更多,居民小区反而不多,到了八九点,车道的车明显变少,很适合在这儿练。
冯成则不紧不慢地给她上课:“开车不复杂,就是要眼观六路,左右后视镜扫一扫,跟前后车保持车距……”
“不过,你如果开车上路,哪怕是去你熟悉的地方,你也最好开导航,里面会提醒你避免违章扣分行为,总之,遵守交通规则。”
季清羽扑哧笑了起来:“从你口中听到违章这两个字好稀奇呀。”
冯成则淡声道:“我从有驾照到现在,就没有违章过。”
“那是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司机在开车吧……”季清羽说出口后,很做作地捂住嘴,一脸“我怎么轻而易举地把大实话说出来了呢”的表情。
他那个司机开车特别稳,属于是放一杯咖啡在扶手箱中,全程都不会洒一滴出来的绝佳水平。
冯成则沉默,“……”
事实证明,不要轻易得罪教练。
接下来半个小时里,冯教练没有再开口跟他的学员说一句话。
季清羽在心里偷笑。爽,好爽,果然人跟人就是要拉近关系,像这种大实话,她刚开始也只敢腹诽,现在居然能说出来了呢。
围着附近转圈,她现在对开车这件事越来越有把握,看着易升集团大厦有好些层楼都开着灯,她一时兴起,主动发起会话:“冯总,有件事想问问你。”
冯成则瞥她一眼:“什么事?”
“就是……作为你的家属,应该有权限进出易升的食堂餐厅吧?”
她毕竟在易升实习过,对里面的一些情况还是很了解的,为什么那么多毕业生都想往里钻呢,还是因为易升在员工待遇这方面做得还不错。茶歇区有免费供应的饮料咖啡水果小零食,员工餐厅也是自助形式,品种丰富,各个部门都有下午茶……反正她在易升的几个月就胖了三四斤。
当然,考虑到员工的身体健康,易升也有健身房。
她只去过两三次,每次在跑步机上浅浅跑五分钟就当打卡了。
冯成则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你饿了?”
季清羽诚实地点头,她回去的时候懒得做饭,只吃了点零食,“一点点。”
“行。”
冯成则指挥着她往易升停车场开去,他也有固定的停车位,离冯昱的那个并不远。她停好车,依然没忍住朝开着地锁的停车位看了几眼,好像成为了一种习惯,但习惯也可以改掉的,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车窗外。
“冯昱……”她侧过头,迟疑着问他,“他是回来参加庆典的吧?还会去墨西哥吗?”
这对她来说很重要,比知道五年前发生过什么还要重要。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无情也罢。她发现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想面对冯昱,她终于理解了冯成则说的那些话,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过去,她也回不到五年前,而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是过去重要,还是现在重要,她想在大街上随便抓个人也会选现在吧?
五年了,冯昱应该已经放下了,他肯定也有了他自己的生活。
既然都分手了,她不会再把他当成男朋友对待,可短时间内,让她心平气和地面对他,当他的大嫂,太难了,她怕这场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好的戏里,只有她演技拙劣到会成为小丑。
“看具体情况,他的任命期限是五年,还有一年。”冯成则的语调很平和,没有一丝起伏。
“还有一年啊……”
季清羽呢喃。
怎么就只有一年了呢,有些心里话是不可以对一个大哥说的。不过很快她又打起精神来,他们一家三口没有住在老宅,以后她可以尽量避免少跟冯昱碰面,这对她,对他来说都好,他应该也不乐意经常见到她。
冯成则眼中的季清羽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从第一次见她,他就知道。
她高兴还是难过,不一定全都写在脸上,但看她的眼睛也能辨别。
处于高位多年的人,将一切都看得还算清楚,谁说谎,谁没说谎,他心知肚明。阿昱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去看了一场电影,她更不会说谎,她也是独自去看的电影。
阿昱不会蠢到用这件事来离间他们夫妻。
那么,用意是什么?
如果只是用这种愚不可及的手段来挑衅他,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下车咯。”
季清羽通常都不会庸人自扰,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她填饱肚子大。她解开安全带下车,想检查一下自己停车正不正,坐在副驾的冯成则却没有下车,他的手机振动了几下,是他让陈修仁出面去查的电影院监控视频。
他低头点开。
陈修仁大概也猜得到他没多少耐心,剪了最重要的片段。
季清羽在两点十五分进的放映厅。
冯昱在两点三十八分进的,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后他出来了。
…
季清羽见冯成则还没下车,来到副驾车门,狐疑地凑近车窗往里看,只见他握着早已经熄屏的手机,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就一动不动地坐着。
她屈起手指敲了敲车窗。
冯成则抬头,隔着窗户跟她平静地对视,接着,他从容下车,神色自若地带着她往电梯厅走去,一天里只要他还清醒的时刻,有一大半时间他都是这样的表情。
季清羽真正察觉到不对,是在两分钟以后。
她看着电梯数字不停地往上升,根本没在食堂餐厅所在的楼层停,茫然地眨了眨眼:等等,他们不是要去餐厅吗?为什么要乘坐他的专梯去他的办公室?
她满头问号,透过电梯镜面壁看向冯成则。
只见他神情泰然,不见一点波澜,她将她的疑虑也咽了回去,心想,他可能是有点工作上的事没忙完吧?工作狂就是这样的,既然都来了公司,难道真的只陪她吃个夜宵就走吗?这岂不是太浪费爸总的时间了?
她其实也没那么饿,完全可以撑到等他忙完再去吃东西。
专梯在中间楼层并不停,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开了。这一层楼的灯差不多都关了,只剩电梯厅的感应灯开着,季清羽跟在冯成则身后来了他的办公室,才一进门,他仿佛如梦初醒,猛地停下脚步,她躲避不及,撞上他坚实宽阔的后背,鼻子都酸了,赶忙捂住,闷哼一声。
落地窗外,是开了投光灯的摩天大楼,照着办公室的深色地毯上,室内也并非是一片漆黑。
冯成则冷静地想,季清羽是不会对他说谎的,这点没人比他更清楚,她如果在影厅里见过冯昱,她绝不会隐瞒他,也瞒不住。或许,他这样单方面的猜测太过愚蠢,他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都能够想象到她会怎样惊慌失措,她会六神无主地问“冯总怎么办呀” ……他应该这样做的。
可是。
让他怎么说,说他的弟弟瞒着所有人偷偷回国,煞费苦心地买了跟她同场的电影票,就只是,贪恋那跟她一同看向屏幕的一个小时?
她会害怕?
还是会在害怕以后有一丝的震动?
冯昱没有忘记她,也没有放下过她,一分一秒也没有,那么她呢。他们在一起不算短,她曾经羞怯地挽着冯昱的手,坐在他对面,跟着冯昱一起礼貌地喊他“大哥”。
“怎么了嘛。”季清羽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
与此同时,冯宅。
冯昱将从国外带回来的捕梦网挂了起来,手指触那柔软的羽毛,捕梦网上还挂着小小的书签,屋外月色朦胧,隐隐约约地照清楚了上面娟秀的字体——
【季&冯】
【永远在一起】
他看着,脸上表情微动,如果那可以称之为笑的话。
放在茶几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收回手,转身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捕梦网还在轻轻摇动。
他接通电话,听着那头的话语,不由得微笑道:“我给他当弟弟二三十年了,我了解他,他不会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这位大哥,不会允许任何男人在她的心里再留下一丝涟漪。
无论是爱,是恨,是怕,还是厌。
…
“没事。”
冯成则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响起,残留的理性让他回头,靠近了她一步,低头接着那一点光亮观察她的鼻子,蹙眉问道:“撞疼了?”
季清羽倒是担心自己鼻子脱妆,微微抬眼,又意识到他穿的是白色衬衫,就算粉底蹭到他衣服上应该也不会很明显,她莞尔一笑,“冯总,该不会是才想起来后面跟着我这么个人吧?”
“不是。”
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呼吸渐沉,专注地凝视着她。
她本来还想再打趣他几句,一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也定住了,深吻过的两个人对视超过三秒钟,对彼此的定力都是一种考验。季清羽承认,她是个没有定力的人,冯成则肯定也不是。
他伸出手,抚在她腰侧两边,将她往怀里一带,她顺势环住他的脖子,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熟练地双唇相贴,他进攻,她接纳,他吻得很重,左手扣着她的脑袋,越发深入。
手指也探进了她柔顺的头发中。
很轻柔地抚摸,不会扯到她,让她吃痛。
她的膝盖磨着他的西裤,一下又一下,一圈又一圈,这一层楼,只有他们两个人,津液声与摩擦声交织,哪怕再轻微也能听得见。
吻得太久,她的腿都快酸了,此时此刻,不合时宜地想,再这样跟他多亲几次,她怀疑自己的小腿肌肉都会变得比从前发达,冯总就不能再低一下头,弯一下腰吗?
一旦胡思乱想,也就没那样热切、投入。
冯成则有察觉到她分心,暂时放过她的舌尖,拉开了两人距离,但仍然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他哑声道:“怎么了?”
季清羽根本不想撒娇的,但无奈一开口,语调也软绵绵的,抱怨道:“你太高了。”
所以,她也很累的,好不好?
冯成则呼吸一滞。
仅存一丝的理性,也早已经在这个吻中被冲动盖住,根本想不起来这儿是哪里,他成为了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直接抱着她,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放在了办公桌上。
‘我穿的是裙子啊……’
季清羽在短暂的被吓到以后,脑子里又冒出这个念头来。但很快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被他拽到他铺开的网中。
垂坠的裙摆一点一点往上层层堆叠,好似成为了这沉稳大气却又古板的办公桌上一朵盛开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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