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公堂对峙
乔琬眼神一眯,还不待她反应动作,监生们纷纷见义勇为:“小娘子们退身后去!”
选择困难症之许监生也冲在了最前面?,那日被杭劭的“义之所在,蹈死不顾”一番论调激过,热血沸腾,很有些拳痒。
不过,还不至三招就被打趴下了。
那几人再勇武,也双拳难敌四手,十?几个监生将人团团围住,内圈七八个武将家出身的使?了功夫将他们?压制身下,连一片碗盘都没碎,就将人给制服了。
乔琬笑眯眯地蹲下去捏那耷拉眉和鹰钩鼻的耳朵,瞧他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情大?好?:“几位,想私了还是闹大??”
“哼!”鹰钩鼻羞于见?人,气?得闭上眼,不去看?她。
耷拉眉问:“怎么个了法?”
“公了的话,便是像那位小郎君方才说的扭送府衙了。你们?这情况嘶,说不得要打十?几个板子,养上一个月。”
鹰钩鼻的眉毛狠狠一跳!脸上肌肉扭曲。
接着,就听见?一直温温柔柔的乔琬沉下声道:“若不想挨板子,那就老实交代?出来,是谁叫你们?做的,为何叫你们?来!”
“哼!”那鹰钩鼻听了这话,眼睛“唰”地睁开?,讥道,“就怕我于人前说了,小娘子再没脸见?人。”
乔琬“呵”地一声,冷笑:“你说说看?。”
“快说!”柳廷杰压着鹰钩鼻颈间?的手肘更?用力了。
“没谁使?我们?来,是我们?自要为兄弟向小娘子讨个说法!”他们?中有沉不住气?的嚷嚷。
乔琬拧眉。
鹰钩鼻饶是被压在最下面?,也不愿输了气?势,扯着一边嘴角冷笑道:“小娘子自顾挣大?钱快活,难道不知我们?兄弟被你伤透了心,躲在家买醉,整日连书也读不进去。”
“哦?”乔琬气?得笑了出来,幽幽道,“你们?这位兄弟,不会是姓陈吧?”
“哼!算你还有种,没有装傻。”
乔琬嘴角抽抽好?几下。
这陈生!
那日之后,还以为自个再也不会听见?这名字了。
眼见?小娘子被抹黑,阿余气?得脱口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小娘子话都没说过几句就敢上门来提亲,我们?小娘子体体面?面?,好?茶好?水好?脸色送走他,哪点对不住他了竟还找你们?来寻麻烦!呸,阴险!”
一口气?说了太长的话,连气?都不顺了,胸口起起伏伏好?几下,才接着道:“他阴险,你们?也不是好?人,凭什么指责小娘子!”
鹰钩鼻脸色大?变,挣扎着要去拽她:“臭小娘们?竟敢骂老子!”
却被柳廷杰一个翻身牢牢坐在□□,反剪双手:“老实点你!”
鹰钩鼻再挣扎,却连动也动弹不了了。
自己快三十?了竟打不过一毛头小子,鹰钩鼻深觉丢脸,怒道:“如今我都交代?了,还不快让他们?把我们?松开??”
乔琬道:“可以。”
“不过,”她声一沉,“我自要去验证一番你们?话中真假,还烦请你们?跟我去府衙走一趟”
“我们?都照你问的说了,你还要把我们?送官府?娘的,还不如不说!”
“你这小娘子果然翻脸无情,说话不算话!”
乔琬沉下声:“非是问责诸位,而是请诸位作证。我愿与陈郎君当堂对峙,由府衙还我一清白。”
鹰钩鼻拧起眉毛。
现下双方都说得真真的,他脑子一向简单,根本?判断不出他二人是否真有瓜葛,他虽偶尔收别人钱去找茬,但生平最恨就是人骗他。
此时半信半疑道:“喂,小娘子,闹大?对你有什么好?处?陈兄可是秀才公,你就不怕公堂偏袒他?”
吕穆一直听着,这会也皱起眉来:“乔小娘子,倒不如我与柳三去寻那人为你讨个公道。”
阿余也忙点头:“是啊是啊,小娘子,闹到府衙兴师动众不说,恐怕有那好?事者之后嚼口舌,说你苛刻”
对乔琬名声也不好?。
乔琬对吕穆等人道过谢,坚持道:“在我什么也没做时,便谣传我薄情寡义,若我宽容,他还指不定要在背后搬弄多少。索性今日将我苛责之名传出去,也省得他日再来个李郎君钱郎君之流。”
众人平时见?到的乔小娘子都是温柔可亲的,阿余私下见?到的小娘子则是活泼伶俐,都甚少见?她这般坚决的模样。
阿余心道小娘子这是气?得狠了,早知那日就不该给陈生脸。
鹰钩鼻听了这些话,倒是有些对她刮目相看?了。
他沉吟片刻,道:“成,我跟你去!”
耷拉眉被压在吕穆身下大?喊:“大?哥不可啊!!咱们?前些日子才被放出来!”
周围人都“嗤”地一笑。
鹰钩鼻与她商量:“只我一人跟你去,放了我兄弟们?。”
乔琬点头:“可。”
她面?上一派坚决,毫无惧色,此时鹰钩鼻已信她有七分,渐渐对陈生的话生出动摇来。
而到了公堂之上,乔琬从搬进洪家那日起开?始,盘顺了二人之间?的所有交流,总共也不过些“吃了么?”“吃了。”“晨好?。”“郎君也好?。”诸如此类话,又有胡娘子夫妇帮着作证。
她素来口齿清晰、条理顺畅。言辞间?有理有据,态度不卑不亢。
而到了陈生那边,平日里“之乎者也”、“噫嘘唏哉”长篇大?论的舌头忽然就失灵了,惊堂木一拍,抖着嗓子连“堂下何人”都回答不顺。
鹰钩鼻发觉资自个被耍了,怒了:“酸秀才,敢耍老子!”
一怒之下,就将那日陈生是如何醉酒之后出言不逊惹到他们?兄弟几人,又如何求饶诉苦,将乔琬塑造成个负心人,直言自个买醉伤心都是因为她。
鹰钩鼻被个寡妇耍过,除了骗子之外最恨就是负心人,又同情陈生与他一样都为情所伤,扯着他结拜成了兄弟。
陈生见?他们?信了,或是为了戏耍、又或是为了让几人更?信自己,又捏造了些更?过分的。譬如乔琬落魄时花了他不少银子,如今自个有钱了又看?不上他
几兄弟当即义愤填膺,要为他讨回公道,陈生当时有些慌了,但若直言自己是编造的,又会面?临被痛打一顿,只好?寄希望于乔琬会选择给钱息事宁人。
乔琬都有些听乐了。
所以,他们?要那十?两银子也不是为了讹诈,而是为兄弟“报仇”,还真是仗义。
陈生被判了二十?个板子。
这其?中有没有李公绰的手笔先?不谈,在鹰钩鼻也被判了十?个板子,自己一瘸一拐还担心陈生报复,追出来要送她回家时,乔琬失笑:“怎么这会不跟踪了?”
指的是上回夜里他躲在路边打探她行踪事。
鹰钩鼻一脸愧色:“抱歉了,这次是老子识人不清。”
“陈郎君应当没那心思,我瞧着他连地都下不了了。”
阿余恨恨道:“我见?他还瞪小娘子呢,就该再打他二十?个板子!”
“那可真就进气?少出气?多了。”乔琬幽幽道,脸上却瞧不出来半点除幸灾乐祸之外的神色。
这小娘子,怎的又和昨日所见?不同了?
撇下神色复杂的鹰钩鼻,二人自顾走了。
从府衙回来后直至晚间?,阿余仍有些郁闷。
乔琬看?她一眼,暂且不理,先?去开?门,外头有人敲门。
“你是”
乔琬打量眼前的圆脸白面?小厮,脸熟,却记不起来是谁身边的了。
“五娘子不记得我啦!”阿昌笑嘻嘻地,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阿余这会子敏感得很,听到男子的声音一下挤了过来,眼神戒备:“谁?”
“我是阿昌啊!”阿昌挠挠头,看?向乔琬,“五娘子,我家爷托我给您送东西。”
“你是阿昌?”乔琬也笑了,徐璟的人啊,“多年不见?,阿昌还是这般喜庆。”
喜庆指长相,圆圆脸圆圆脑袋,圆圆眼睛圆圆嘴,恐怕阿昌还是狠下心减了些才变大?样,小时候则比现在更?圆,否则乔琬也不会完全认不出来。
乔琬当初戏称他“阿圆”,配上清冷板正的徐璟简直是奇景。
她奇道:“甚么东西劳动你大?半夜送来?”
阿昌指一指路口:“也不是,爷方下值呢。”
乔琬“哦”了声,还奇怪他怎不亲自过来。
阿昌掏出匣子:“请五娘子一观。”
乔琬接过,打开?,一柄通体寒光的短刀静静卧在里头,刀柄上镶嵌各色异石,摸上去却温润不硌手,一看?便价值不菲,她也知是为了什么,倒是难得称心,又真心感激他。
乔琬谢过,又道:“徐司业可在车上?”
阿昌犹豫了一会,只是她恰巧低头去收那刀没瞧见?,很快点头:“在。”
“那你等会。”
乔琬回到里间?去,将那开?得正好?的茉莉剪下来一支。
这正是当日徐璟送的那盆,开?了许多,她移栽了些回家里。
将刀从盒子里拿了出来,茉莉放进去,递还给阿昌:“你再将这给他。”
阿昌应声告辞,回到马车旁,徐璟已敲打完那群地痞。大?哥因养伤不在,耷拉眉为首,几人纷纷讨饶知错。
拿到茉莉,徐璟一头雾水地端详了许久,乔琬也没有叫阿昌带话回来,他最终也没琢磨出来什么意?思,只好?回去后郑重其?事地将其?放在了枕边。
醉折一枝簪鬓睡,晓来印却枕痕香。
伴着幽香,一夜好?眠。
次日早,失眠了一夜的阿余顶着两个青黑大?眼圈,唬了乔琬一跳:“没睡好??”
阿余却是想通了件事:“小娘子我要学武。”
第28章 栗子糕
短短几个月接连经历赵若炳和陈生?两件事,阿余在辗转反侧一整晚后终于发觉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若自己拳头硬了?,就不会有人敢来骚扰她们了?。
乔琬点头:“可以啊。”
孩子找着了自个的兴趣,挺好?的。
作为鼓励型家?长,乔琬二话不说就带她到附近的武馆拜师,交了?束脩。
阿余拜师的这位拳师姓方,资历很老,四十来岁,方脸阔肩。
爱笑,笑声极浑厚,一听?就是练家?子?。
他人也很有?意思。
不是那种诙谐风趣油嘴滑舌的有?意思,而是一本正?经的有?意思。还同乔琬打商量,束脩不收她们金银,而是请他吃两顿锅子?就行。
乔琬笑道:“两顿如何能?够?方师父什么时候想吃,尽管来就是。”
说定之后,方拳师又试阿余的身手,一招就把?她给撂倒了?,还叹道:“其实若要学,该早几年开始的,十岁之后的人骨头都硬了?,不好?学。”
阿余尴尬地爬起来。
她自认为力气是不比那些男子?差的,没想到师父一招就让她认清了?现实。
乔琬赶紧安慰地拍拍阿余的后背,轻咳一声,委婉道:“有?心不怕晚嘛。”
阿余又腼腆一笑。
方拳师咂摸了?一下她这话,倒很认同:“小娘子?说的也对?,这孩子?手脚长得跟猴样,学什么都快。”要不是看天赋还行,他也不能?够一大把?年纪收个女?娃娃做徒弟。
这往后练功的日子?,需比原先早起一个多时辰就过?来扎马步、练基本功,往往一练就是一个上午。
次日卯时不到,阿余精神抖擞地换上了?昨日新买的束口窄袖胡服,将头发全都梳了?上去,丱得紧紧的。
因着是“开学”第一天,自觉身为家?长的乔琬也早早爬了?起来,将人送至巷子?口,嘱咐了?一番认真学习,又鼓励道相信她一定能?学有?所成云云。
阿余得了?乔琬的鼓励后,信心百倍地去了?。
乔琬目送她直至看不见人影了?才操心地打着哈欠回家?,又趴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就睡到近午时,醒来后神清气爽。
持续一整月多的雨终于给了?人们喘口气的机会,暂时性地放晴了?。
雨过?初晴,天气较之前一直下雨时候反而更凉爽了?些。
远处山峦逐渐由?雾蒙中显露出来,眼前的汴京夏景愈加明朗。
小院中亦是生?机明媚。
被雨水浇灌了?多日的池塘内盛得满满当当,水位几乎涨到与地面平齐。睡莲被绵针似的细雨冲刷过?,反倒开得更清爽了?。躺在水面上就像艘艘小舟,不时飞来蜻蛉和蛱蝶靠在上头。
温度一降下来,给身体上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轻盈了?许多。
前几日发生?那事耗费了?些精力,这梅雨又着实讨厌,两日来乔琬每天早早就打烊了?,连夜宵都没卖。
昨夜里,她数着明显少一截的进账,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今日可不能?再?懒怠了?,得和阿余一样打起精神来。
菜农来送菜,背篼里装了?半篼子?的板栗,个大又饱满,比上回送来的那批杨梅可喜多了?。
关于栗子?的记忆,乔琬印象最多的便?是糖炒栗子?了?,冬日的步行街上多得是炒栗子?的小摊,若是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一波热乎乎的刚出锅,那就美了?。
糖炒栗子?不必多高深的技术,只是很费功夫。在炒之前,摊主要将坏了?的挑出来,又拿刀给每个栗子?都划上一道口子?,这是为了?方便?食客剥食、又让甜味能?烘得更透。
买一份,摊主会给你用油纸包好?,拿在手上和友人一起分吃着,每次都能?逛一下午。
另像粉面甜糯的板栗焖鸡、板栗饭就更不必说了?。
乔琬忽然就馋了?,问菜农怎么卖,却说不卖。
“是摘来给自家?孙儿吃的。”
乔琬点点头,并不非要买为难人家?。
又出于好?奇闲聊了?两句:“老丈一般怎么吃?”
“这还有?什么吃法哩?”老丈被她问得一笑,“我们这等人家?,不过?是因买不起旁的糕饼、果点,才时不时上山摘些野物回去哄孩子?。”
宫里太后娘娘喜食栗粥,膳司需得择当日晨间鲜栗细细切碎,又磨栗泥和新米一道慢熬,直至完全融入。
从前在宫里,她只知道如今天下河清海晏、国固邦宁,国库里的钱用一句话说那就是多得没地烧。
她行走深宫,多少被蒙蔽了?眼睛。
又想起自己刚出宫时天真的认为国家?富、百姓也富,实则出了?宫才看见,原来还有?这么多人连饭都吃不起。
公侯之家?、皇室宗亲固然富得流油,但这油水并没有?太流到民间来,或是那些不“敏锐”的老实百姓身上。
大概这菜农还是能?时不时打牙祭的那种,比不上他的大有?人在。
乔琬默了?下,笑道:“老丈若是不急着回去,我拿这栗子?做道糕点,您带回去给小郎君尝尝鲜。”
栗子?糕的做法是将栗子?洗净、去皮、煮烂、捣碎,再?过?筛一遍,即成甘栗泥。又加糯米粉拌匀,蜜水调润,上锅蒸熟,洒一些瓜子?仁、松仁碎增添口感和香味。
成品质地柔润,入口香甜细腻,给孩童、老人吃都再?合适不过?。
菜农千恩万谢,千万请乔琬自留下了?一些,才肯拿走。
乔琬笑着谢过?,还道:“老丈若日后再?有?什么野果野菜,可一并送来。”
剩下的栗子?糕,留到阿余回来和她一起吃。
阿余果然有?些学武的天赋在身上。
原先怎么投喂她都不长胖,现只练了?不过?短短半月拳,竹节一样的手臂上就已经隐隐看得出肌肉线条了?。
摸上去鼓鼓的,手感超好?。
乔琬大喜,她记得增肌时要多摄入蛋白质,于是每天早晨都给阿余煮鸡蛋吃,午晚的时候又多烹鸡肉牛肉之流。
还从养牛人那儿定了?牛乳,由?养牛人每日晨间送来新鲜的牛乳。
她定了?每日五斤,除了?给阿余喝,剩下的尽数用来做饮子?。
牛乳与茶叶一起煮,就成了?奶茶,而奶茶又能?变出无限花样来。
或许国子?监内都是一群青少年,都是正?嗜甜的年纪,或许奶茶打破了?他们对?于牛乳的刻板印象,总之这奶茶受欢迎程度甚至到了?监生?走过?就算不吃锅子?也要买一筒的地步。
五斤哪里够卖?乔琬没过?几天就跑了?好?几个坊,找了?不同的养牛人,凑出了?十斤的订购量。
再?多,也没有?了?,她也做不过?来。
毕竟除了?煮奶茶,还要蒸芋头、搓芋圆、熬仙草冻
阿年就是这样加入一锅炖不下的。
阿年是乔琬新买的丫鬟,和阿余同岁,一样的瘦竹竿子?,在牙人拉出来的一群丫鬟中,乔琬选择了?最瘦小胆怯的她。
和心大的阿余当时很快就与她熟稔起来相比,阿年很是谨小慎微了?一段日子?,才慢慢敞开了?心扉。但文静的性子?摆在那儿,说话时候声音总是轻轻柔柔的,有?时候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原本乔琬买她回来是为了?在门?口支个摊子?卖奶茶,这样有?些不吃锅子?单卖奶茶的监生?就不用挤进店里排队了?。
顺便?将奶茶相关的所有?工作都交给她。
但显然,阿年不太适合面对?着人群。说话小声是一回事,到时候人群拥挤有?什么摩擦,她也难能?镇住场子?。
于是奶茶的工作就交给了?阿余,阿年转而到后厨帮忙。
七月初五夜,徐璟处理完一堆事情后,抬头发现自己又是官员里最迟一个走的。
监中道路上看不见一个学生?,出了?大门?,路上行人亦稀少,偶尔有?几个醉酒大汉,估计是被媳妇给轰了?出来,躺在大树底下纳凉,满脸通红,喃喃呓语,伴着满树蝉鸣与漫天的星子?。
远远的,隔着条横街,一灯如豆,微微往外发着朦光,是一锅炖不下还没打烊。
这几日忙,徐璟每次下值时都是黑灯瞎火的,难得对?方今天还没走,于是吩咐困得点头的阿昌继续等着,自己则抬脚走进。
徐璟来时,阿余和阿年正?各自端着碗吃着夜宵,不见乔琬,许是在厨房忙碌。
她们并非没吃晚食,是阿余习武消耗大,饿得快,乔琬专煮给她吃的。
阿年看到也馋了?,故分了?一口。
食案上摆着的都是家?常菜,两个丫鬟也吃得头埋进碗里去,吃相一点也不斯文,却很有?食欲。
徐璟看得牵起嘴角,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的胃忽然就饿了?。
“咦?”阿余抬头,诧异,“徐司业?”
徐司业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么?
阿年第一次见他,只瞥见一角绯袍就把?自己给吓傻了?,默默起身唤来乔琬。
“咦?”乔琬也咦了?声,笑道,“这样晚,不过?却巧。”
“巧什么?”
“我刚煮了?新饮,你便?闻香下马来了?。”乔琬冲他眨眨眼,这会子?又没有?外人,揶揄道,“可惜不是好?酒,不能?使徐司业醉蹋落花归。”
徐璟微笑:“什么都好?。”
乔琬为他端来一盏奶茶,里头白澄澄的,什么也没加,可是却飘着浓浓的茉莉花香。
徐璟自是闻到了?,微微偏头看她。
乔琬解释:“这是用新方子?,加了?干茉莉炒茶,再?用染了?茉莉香的茶叶煮出来的。”
其实直接放茉莉花进奶茶里煮也可以,不过?一是因为她就喜欢瞎琢磨两种做法出来有?什么不同,而则是晒干的茉莉花内难免混进一些小虫,直接煮嗯。
徐璟在她的期待的目光下下饮了?口。
入口先是甜,而后浮起牛乳本身淡淡的甘醇,茉莉清香恰到好?处地压下腻味,使整个口感升华。
慢慢喝完一整盏,徐璟放下茶碗,点评得慎重又认真:“甚好?。”
乔琬久等来两个字,深吸了?口气,自我安慰道:“是了?,我就不该期待您能?说出甲乙丙丁来。”
第29章 七夕灯会
方才来时?,徐璟就瞧见外头案上摆的花瓜了,这会又瞥见木架子上新添了一堆磨喝乐。
一对男女童子,着乾红背心、系青纱裙儿,手执莲花、莲叶。还有对狗儿,雕刻细腻,栩栩如?生。
花瓜应节,蛛丝卜巧,摩罗荷叶伞儿轻,望月穿针彩楼外。
“过两日又是乞巧了。”他略带感慨地道了一句。
那?神色、语气,还有捏着茶盏的姿态,竟让乔琬有几分幻视老学究。
“与?你何干?”她扬起一笑,笑得乖巧,话里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国子监又不休假。”
不过
她取下那?磨喝乐,放在手心里把玩,笑问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徐司业可?会遗憾不能出门看花灯?”
他?也二?十有三了吧?还未成家,那?这些年可?曾有聊的投缘的小娘子,相约着一起逛灯市、看花灯?
徐璟没?想到这层深意,摇头:“却是年年都一样,没?什么看头。”他?前些年曾陪着老师去?逛过一两回,老师倒是兴致高涨,他?却走了没?多会就困了。
乔琬抬抬眉,这是什么话!
就他?这个木头性子,有姑娘喜欢就怪了。
实则,虽然在国子监中,徐璟的脸等同于活棺材,但只要?出了这门,随意到瓦子里走一圈也好,出来后身上定沾满了花。
还时?常有人?打听到李祭酒那?儿去?,问徐司业是否婚配,请李祭酒在中间牵线为他?们家说亲,都一一被他?本人?给回绝了,道是还未考虑终身大事。
这样的青年才俊,当?初先帝是有意令其尚公主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考虑将哪个女儿许配给他?,自己就先病倒了。
于是有些人?就不怀好意地揣测徐璟这是还指望着今上能让他?混个驸马当?当?。
同期的一些进士,有当?初和他?一块进了翰林院的,如?今还在七品六品官位上熬着,一动不动。他?们既酸徐璟长了这么张脸、才能又比自己好,面上客客气气,话里暗藏绵针,暗地里,狠狠唾他?的做派,挤兑他?出身不好。
徐璟倒看得透彻,一概不做理会。
乔琬与?阿年阿余一块糊花灯。
三人?都不会针线,跟风对月穿针、捉蜘蛛什么的太违心了,于是乔琬打算就糊几盏好看些的灯笼挂在店门口,刚巧之前的两盏旧了,换下来。
另再用昨夜集下的露水煮了好些云面,给当?日来吃晚食的食客们一桌送了一碗。
这叫做“吃巧食”,也算凑了节日的热闹氛围。
隔壁糕点?铺的邱娘子,拿来了几支捏成织女样貌的酥糖人?送她们,乔琬正欲客套,就被邱娘子堵了回去?:“不过是些过节的小玩意儿罢了,自家做的,不值几个钱。叫阿余她们拿着玩。上回请小娘子教我?做菜,一直没?得机会谢呢!”
这叫“送巧人?”。
既是节礼,乔琬也不便推辞,收下了。
不过邱娘子回去?后,屁股还没?坐热呢,又见乔琬过来,送来一对带着老虎冒的童子样式的磨喝乐,笑道:“虽说是女儿节,但奴想着,家小郎君准也喜欢罗睺罗。”
与?她互送节礼的除了左手边糕点?铺的邱娘子,还有后院住着的主人?家汪娘子、右手边杨记食肆。
这杨记食肆的店主人?乔琬从未见过面,店里,平日也就是一个管事在打理。面积有乔琬如?今这个铺子两个大,还是双层的,生意不温不火。
她之前猜测过或许是哪个大户人?家名下的铺子,随意扔在这,但朝廷里姓杨的官儿稀少,倒没?有符合的人?。又或许是地方官,她转念一想。
一直好奇,便趁着这次机会向这位刘管事打听了一下。
刘管事人?到中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谨慎得很,只模糊回了一句这“杨”是他?们家夫人?的姓氏。
她客客气气地谢过,道日后常来往,又回了一礼。
夜幕来临,乔琬关了店门,将店门上的旗子拔了下来,这就表示今日打烊了。
而后带着阿年阿余出门看花灯。
阿余得穿新衣裳,高兴得不得了,已经叽叽喳喳半个时?辰了,阿年虽嘴上不说,表情也是高兴的。
“新衣裳真好看!”阿余又道了一遍,抬起袖子对着光去?看衣裳上的银丝线,闪闪发?亮。
前两日带她们去?成衣店的时?候,听那?掌柜娘子说这是江南最新流行?的样式,裙裾层层叠叠,上身如?轻纱飘逸,行?走间似云浮动,在光亮处,上头的银丝又如?流水倾泄。
乔琬自个都没?忍住买了一套,淡鹅黄的抹胸,长褙子较之颜色更深一些,衣缘则是绣了些与?破裙同色的素色兰花。
一点?点?而已,就让这衣裳比寻常印染的贵了一倍不止。
这样的衣裳,穿着干活、日常进进出出指定是不行?的,恐怕没?几个时?辰就磨得起毛,也节日出行?游玩的时?候能拉出来撑撑场面了。
但三人?还是很高兴。
尤其是看出阿年的犹犹豫豫,觉得太贵,不好意思时?,她大力拍了拍对方的肩,宽慰道:“钱挣了若不花,那?便是死物。况且咱们如?今一日所?挣不少,再一人?买一套也绰绰有余!”
成衣铺娘子刚与?她讨完价,迷糊了:这小娘子究竟是大方还是抠搜?
阿余已经养成了和她一样的觉悟,跟着附和:“大不了,明日我?多卖些奶茶挣回来。”
阿年这才没?那?么纠结了,高高兴兴地选了件蓝的。
阿余则是一早看中了粉色的一套。
三人?五颜六色地穿上身,往那?儿一站,倒很有些花团锦簇的味道。
今日又再认真捯饬了一番,簪了绢花、带了耳坠子、擦了口脂——据小娘子说这些都是內造呢,虽只是给宫女们用的,比不上娘娘公主们的精致,但也比外头摊上卖的好多了!
乔琬还给她们画了宫里如?今流行?的花钿样式,阿余和阿年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任她动作?,不敢惊了作?画的手。
画完后,二?人?连连惊叹。
“今日我?要?带着这妆睡!”阿余喜滋滋的。
月上中天,街道两侧挂着的素色灯笼慢慢开始点?亮,由内城逐渐向外城扩散。灯市的主干道上隔几步便可?见又一座花灯树,或大或小,由几十上百盏小花灯堆成塔状、柱状、或是更高难度的各种动物、牛郎织女等形状。
将一方天幕照亮,璀璨夺目,堪比白昼。
街上人?流如?织,放眼望去?女子为多数,但也见不少青年郎君守在树下等心上人?,或是一家几口相携出游的。
既是乞巧节,街边最多的还是针线摊子、彩缕丝线、胭脂水粉也有趁着节日氛围的,等着在今夜狠狠蹭一波热度。
卖花糕的,做了应景的模具,白日准备好的不一会便脱销了,只好加紧现做,店门口排起长龙。
卖酒的,将往日不好卖的酒那?些换上“鹊桥仙”、“金风玉露”的名儿,再抬高几文?价格,也很受欢迎,没?一人?尝出不对来。
泥人?摊前做不完的牛郎织女,还不断有小童捏着几文?钱在后头排队,喊着要?“牛郎织女”,恐怕这位泥人?摊贩未来一个月都不想捏这一对了。
再看他?身旁的藤编摊主也好不到哪去?,草帽、背篓也不做了,直接被孩子们包围。
路岐人?里,甭管是唱戏的、皮影的,统统将今夜的剧目换成牛郎织女,甚至乔琬还看见原本日日在此卖兔子的那?位郎君改卖喜鹊了。
简直是一场盛大的“同人?线下活动”。
乔琬笑道:“看上什么、喜欢什么、缺什么,尽管买就是,不必忍着。你们可?是有月钱的,今日花超了下月还能再领。我?就不行?了,我?发?月钱,得省着点?。”
二?人?早看花了眼,心都飞到旁边的首饰摊上去?了。
听到这话齐齐“嗯”了声,头点?得像擂鼓。
听了后半句,阿余又不好意思起来,问:“小娘子想要?什么,我?给小娘子买。”
阿年也反应过来自己该表示一番,但又不能抢着阿余的话,于是换了个字眼:“小娘子想吃什么,我?也给小娘子买。”
“噗嗤,”乔琬忙道,“只管你们就是了。”
阿余坚持追问,一定要?她说出一件,不然不依:“平日都是小娘子为我?们添置东西,今日也该换换。”
乔琬微微笑了,习惯性地去?捏她头上发?髻,忘了她今日换了发?式,没?捏着,没?得到满足的手转而伸向了阿年的脑袋:“我?想将咱们铺子给买下来。”
阿余果断放弃:“小娘子还是自个买吧。”这志向太远大,她把自己再卖了也实现不了啊。
剩下阿年愣愣的:“那?小娘子想吃什么?”
乔琬放眼望去?,颇为嫌弃:“都没?有我?们自家做的好。”
阿余颇为认同。
“快看啊,快看河里好多花灯!”
“河边放水灯了,小娘子!咱们也去?!”
乔琬抬眼看去?。
明灯三千,漂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流光溢彩,光影炫目,与?繁星皓月一同倒映在水面上,照彻汴河。
水下似乎又有另一处世界,与?人?间一样的灯火辉煌、彩楼笙歌,不知哪一处才是真实。
她们也跟着人?群到附近摊子上各买了一盏莲花灯,在汴河旁放了。
乔琬轻轻将莲花灯推进河道,心中默念:“愿耶娘阿兄来生平安喜乐,愿姐妹在宫中安宁,早日得放归出宫,愿”
“乔小娘子?”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咦?柳二?郎?”
没?想到在这么热闹的灯市中还能碰见认识的人?,乔琬笑着与?他?问好。
第30章 干了这碗鸡汤
“乔小娘子也出来看灯?”
柳廷锴微微脸热,垂下眼神,不好意思盯着看。对方今日比之在店里见到时大不相同。若说从前朴素时是出水芙蓉,今日稍做打扮一番便皎若春花,媚如秋月,灵动风流。
他一开始也不确定,但看周身那股自在的气韵,又完完全全是同一个人,所以才敢从背后相认。
见他身后只跟着一小厮,乔琬问:“柳二郎可是在等人?”
柳廷锴解释道:“不曾,只是想一人出来走走。”
实则柳廷锴是藏了心事,心情不佳,才出来散心的。
此?前他托人向?审官院打点,得到的消息让他高兴了好几日,而现在却?传出来风声说陛下有意将他调回雁州,虽是升任,但他却?不大情愿。
得了这消息之?后心中烦闷,故于?今日出来走走散心。
原本他对此?次磨勘结果信心满满,毕竟在任期内的循资拿的都是甲等,又有知州举荐事实上,只要能够留在汴京与家人团聚,升不升阶他反而没?有那么放在心上。
既如此?,二人本也不熟,打过招呼就是。之?后又分开逛吃。
不曾想,游了大半条街,拐弯的时候又碰上这厮。
对方被一群女子拦住脚步,在那槐树底下,听不清几人在说什么,但见他神色尴尬,避无可避。
从那几位姑娘的打扮来看,她?们应当是瓦肆里的唱曲娘子。
乔琬几人看了会?戏。
见柳廷锴仍无法脱身,想必是对方几人邀他同游。
阿余幸灾乐祸:“小娘子,柳二郎好像被绊住脚了,我就说俊秀的郎君今日不该一人出来。”
这倒没?什么,这样?的场景在乞巧节时有发生,若看对了眼,男未婚女未嫁,一拍即合或是当即分道扬镳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对方不愿意,那就不能算是美丽的邂逅,而是烦扰了。
乔琬一笑:“看在柳三郎的面子上,咱们帮帮他。”
她?提起裙摆,小跑靠近,用自个生平最腻歪的嗓子喊出:“柳郎~~~!”
柳廷锴几人皆虎躯一震。
妖妖孽!
转头看见是她?,柳廷锴还?在震惊中。
乔琬心中不满他不配合自己的反应,轻哼了声,作娇蛮口气:“不是说我去更衣,让你?在此?乖乖等我么?你?就是这样?等的?”
那几位姑娘听她?熟稔的口气,尴尬道:“郎君既有女伴,为何不早说?”说罢,纷纷离开,生怕沾惹上感情官司。
乔琬笑吟吟看着几人落荒而逃。
“多谢小娘子。”柳廷锴终于?从错愣中反应过来,赶紧答谢,面颊染上薄红,“方才几位娘子盛情相邀,某实在,实在难却?,几番推辞不过”
乔琬笑笑:“是柳二郎好性。”
“两次碰见小娘子,真是巧。”
柳廷锴还?待再说什么,阿余与阿年见了前面有酒楼结了彩楼设在路边,桌案上陈花瓜、酒灸、笔砚、针线、磨喝乐等物,又列牛郎织女,供路过人乞巧,兴奋向?她?道:“小娘子,我们也去拜拜!”
乔琬抿唇笑笑:“你?们去吧。”自己并不去。
柳廷锴忙道:“小娘子尽管去就是,不必管我。”
“却?不是因?郎君在的缘故,”
乔琬欲解释,又不好与他交浅言深,便轻咳一声,反过来道,“实在是奴不觉得牛郎织女的故事有甚感人的。牛郎偷看仙女洗澡,又偷藏人衣裳,逼人嫁他。这若换了凡人《宋律》里该怎么判来着?”
她?微笑看向?柳廷锴,眼神清明,微微侧头,很有些逼供的味道。
被她?这邪说给带跑偏了,柳廷锴也忍不住笑起来。
乔琬这才发现他这么高大、眉眼深邃的人竟然唇边有两酒窝,总算缓和?了些五官上的硬朗,叫人看着心里没?那么打鼓了。
柳廷锴很配合她?,避着周围人小声调侃道:“调戏虽无言语,勾引甚于?手足,笞五十。若是个官儿?,这官位也莫想保住了。”
乔琬就点头,对嘛,难道因?为是神话,就能美化一切行为了?
牛郎这行为和?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人在脆弱的时候对着拿捏自己弱点藉此?要挟自己的人,不惊惧恐慌,竟谈起情说起爱来了,还?放弃原本优渥的生活莫不是吓傻了?”
既是孺子可教,她?不免说得多了些,说的时候还?连连摇头,喜恶之?情溢于?言表。
柳廷锴心中一动。
忽然就想问她?:“小娘子以为,若你?店中有一丫鬟,人人都道其勤恳能干、踏踏实实,又是令尊长留给你?的人,十分可信。小娘子会?出于?何故将他一家人中顶梁柱都发配去做脏活、累活?”
乔琬愣了下,旋即笑道:“柳二郎这是问的家事,还?是国事,奴可不敢议政。”真要折煞她?,当她?听不出来弦外音么?
“是家事。”柳廷锴温和?一笑,请她?放心,“小娘子莫怕,某也不过是心中迷惘,想听听旁人的看法。”
“若是家事,奴还?能说上两句浅薄之?见,望为郎君分忧。”她?弯唇一笑,正色道,“虽不知郎君说的脏累活是什么,只是奴知道,累,是因?为事儿?多,则责任重,脏,代表事儿?麻烦,少有人愿意干、能干好。责任之?重、之?麻烦,自是要派遣自己亲近兼有能力的人去,才能安心。”
乔琬抿抿唇,又道:“便如阿余与阿年,虽说两个都是好孩子,到底我心里也是会?有倚重的。阿年性子软,压不住人,我便将阿余与她?调换了下,让阿余在外头卖饮子。虽辛苦些,但我相信她?能干好。干得好,自然月钱就多,那么下回有甚么难事,我便又会?先?想起她?来。”
“当然也不是说阿年这样?就不好,阿年温柔心细,每日检查有什么错漏时都帮了我大忙,只是适宜罢了,说白了,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归纳起来都这差不多的理,与柳郎君一听。”
乔琬不敢自比官家,只是将“用人者?”在用人和?管理团队时的心态剖析给他。
总之?,柳廷锴眼前一亮,显然是听进去想通了。
“小娘子通透。”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之?前竟为此?苦恼了许久,觉得陛下是不喜柳家,担心又憋闷。
乔琬好话说到底,又送了他几碗鸡汤例如“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论?在哪”、“柳二郎做好三四月的事,八九月自会?有答案”之?类云云。
连干三碗鸡汤,灌得单纯耿直的柳二郎越发脸红,忙道:“小娘子莫要打趣某了,某一届武夫如何担得起这样?赞誉。”
“是文是武又如何?只要这心里都装着家国天下,为百姓谋生。”
乔琬不赞同,“柳家忠勇,自然当得起赞誉。”
再说就太多了,阿余她?们也拜完牛郎织女回来了。二人点头示意过,就此?分道扬镳。
本来柳廷锴还?问她?要不要坐自己的马车回去,乔琬拒了,诚实道:“灯市烟火味浓,奴吸得喘不过气,还?是走回去透透好。”
柳廷锴又笑了。
小娘子真有趣,刚还?在与自己说着家国大义?,这会?子就嫌弃烛火烟味浓,还?都一本正经的,仿佛这两码事同样?重要。
目送她?走了,柳廷锴也心情舒畅,对着长随阿贵道:“给蔓儿?买了她?要的那家胭脂就回去罢。”
阿贵应声。
乔琬几人沿街逛回国子监,她?忽然想起来明日要煮的绿豆还?没?泡,于?是对二人道:“先?回去,我去店里泡个豆子。”
阿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挣扎道:“小娘子我们去吧,你?回去歇着。”
阿年道:“我不困,我一人去就行了。”
乔琬将两人都赶回了院子里:“放假就该有放假的样?子,不然随我去,就留下来,刚好还?能再卖一波夜宵!”
她?这样?说,二人便飞扑回屋里,迅速洗漱上床躺着了。
正碰上晚课放学的点,不过这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乔琬又不自虐,当然是不营业了,况且店里也没?准备什么。
泡好豆子,出来时碰见了阿昌,她?与对方闲聊:“徐司业还?没?下班?”
“下班?”阿昌挠挠脑袋,“五娘子是说下值?没?呢,不过爷一般这个点出来。”
话音刚落,果然见徐璟踏着夜色慢慢走了出来。
阿昌得意极了,“嘿嘿”一笑。
乔琬也笑,笑的是阿昌傻里傻气,不知道徐璟这样?板正的人是怎么没?把他给同化的。
“徐司业辛苦了。”
她?笑吟吟,“我等在外闲乐,徐大人兢兢业业,案牍劳形,惭愧惭愧。”
这话是真不假,今日简直给他累惨了。
晚课的值班博士一般都不授课,只让学生们自习温书、做白日布置的功课,可今日是什么日子?国子监内莫说其他七学了,连国子学太学的学生都骚动不止,无心课业,巴不得眼睛飞到外面去替他们看灯会?。
学生们在下面小话不断,实则年轻博士们也没?平时沉得住气,许是与心仪的小娘子有约,心里都期待着下学。
徐璟严厉,自是不能容忍风纪如此?松散。
苦了杨俨,一双腿跟着他走遍各学各课室,挨个巡视,碰见倒霉的拉出来训一顿,挨罚站。
真是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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