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 41 章
桐原司用实际行动验证了[驯服咒灵]的可行性, 相当于为庵歌姬打了一剂强心剂。
虽然说高专教授的知识里没有这一部分,但庵歌姬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毕竟谁不想变强啊!
咒术师需要祓除咒灵的根本目的是防止咒灵作恶,伤害到普通人。
而[驯服咒灵]和[祓除咒灵]两种方法,都能防止咒灵继续作恶。
庵歌姬并不觉得两者冲突。
反正都要出任务, 成功驯服咒灵还能够增加咒术师的战力, 双赢呀!
而且庵歌姬认为, 如果高专学生普遍都能学会这一项技能的话,也能够使咒术师的战力直接增加一成。
不过……
庵歌姬也有考虑到实际情况。
无论是东京高专还是京都高专, 绝大部分天赋卓越,家族底蕴深厚, 自矜实力的家系咒术师应该是看不上这种“讨巧伎俩”的。
非家系咒术师可能会对[驯服咒灵]更感兴趣一些。
“……”庵歌姬沉吟。
无论如何, [驯服咒灵]毋庸置疑是能够增强咒术师一方力量的一种方法。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回去和夜蛾老师先报告一下。
想到这里,庵歌姬做了决定, 随后就去找伏黑甚尔专心学习新技能了。
在收服宠物咒灵之后,桐原司能够感觉到,自己仿佛隐约触碰到了那模糊的主仆契约规则。
说是契约,更贴合束缚。
用牺牲自由,并且[听从某人的命令], 来换取[绝地求生]的希望。
这也可以和咒回世界的规则对上。
而且这种主仆契约似乎非常宽松, 桐原司有意验证猜测。
在他身边不远处。
家入硝子蹲下身抚摸小仓鼠。
在桐原司的命令下, 分裂出来的动物咒灵没有再对家入硝子发动攻击。
仓鼠的外形是十分常见的短尾仓鼠,颊囊一鼓一鼓,甚是可爱。
家入硝子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直接下的触感与真实的动物没什么两样,毛茸茸还自带热度。
咒灵, 还真是神奇的生物……家入硝子在心中感叹着。
桐原司歪头,笑着道:“家入小姐, 不去尝试一下驯服咒灵吗?”
“唉?”家入硝子表情有些茫然。
她是毫无攻击性的后勤治疗,没有咒具,体术也很拉胯。
“我可以说根本没什么力量,驯服咒灵的话,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家入硝子实话实说道。
看那位身材魁梧的黑发先生传授的经验来看,必须要将咒灵打服才行。
家入硝子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楚的认知,所以就不去凑热闹了。
桐原司:“不一定哦。”
“刚才我也借助了伏黑先生的咒具的力量,或许家入小姐也可以尝试一下?”
试错而已。
而且试错成本接近于无。
仅耗费一只咒灵。
听他这么一说,家入硝子确实也挺心动的,虽说她总是一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但还不是因为高专太无聊。
加上高专根本招不到学生,除了高年级的两位学姐,家入硝子找不到其余可以聊天谈话的人。
学姐们也不会时时待在高专,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出任务,导致家入硝子更无聊。
高专外部又有天元大人的结界笼罩着,非咒术师进不来,咒灵也不会闯进来,生活古井无波。
对局势、政治之类都很迟钝无感的家入硝子连总监部改朝换代都不关心,每天就过着仿佛老年退休般的生活。
闲适是闲适……
也是够无聊的。
毕竟,即便家入硝子不太喜欢社交,但整天下来说不了一句话,也实在让人烦闷。
如果能收服几只咒灵玩一玩,似乎也挺有意思的吧?
想到这里,家入硝子也觉得可以试一下,无论成功与否,打发时间也好。
五分钟后,新田俊介目瞪口呆。
他觉得,现在的画面有点让他怀疑是否还在梦中。
否则……
他怎么会看到一群人,包括会使用反转术式的家入小姐都在挥舞着武器虐打咒灵呢!?
·
另一边,京都。
五条家。
被五条悟甩下的贴身侍者还是没有联系上悟少爷,羞愧地向家主禀报此事。
五条家主问:“悟,电话也不接?”
侍者恭敬答道:“是的,在我们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悟少爷已经关机了。”
五条悟的手机里有定位,五条家可以根据定位去找到人。
可一旦暴露出这一点……
此刻的五条悟在五条家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威慑性。
便是服侍了他几年的侍者,也不敢轻举妄动,随意揣测他的想法。
五条家主轻笑一声,用指尖轻轻敲打桌案,若有所思:“这才多久……”
“悟和那位年轻有为的结界术师,就如此感情深厚了?”
侍者把头埋的更深了一点:“是,悟少爷刚回国,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人。”
“如今看来,他对悟少爷的影响力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家主,是否……”
五条家主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杀了他?”
侍者听出了家主语气间的轻讽,冷汗顺着额角流下:“家主,我并非——”
“悟喜欢和他玩,找到了合心意的玩伴,你非得插手……”
五条家主的声音不大不小,却犹如一道雷霆在侍者耳边炸响。
“是想让悟,和五条家离心吗?”
侍者耳边轰鸣,什么都顾不得,立刻跪下来请罪,额头深深的抵在冰凉的地板上:
“奴只是担忧少爷被外面的人迷惑!家主明鉴,请原谅奴的冒失!”
“咒术世家之间的大比武在即,身为五条家代表的悟少爷却联系不上,奴实在是心中焦急,这才想岔了,请家主责罚。”
五条家主没有回答他的话。
其实,五条悟对桐原司重视程度确实超乎了五条家主的想象。
毕竟,五条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无下限术式拥有者。
他天然与其他咒术师不同。
说的更清楚些,就是五条悟从未将与他不同境界的人看在眼里。
所以五条悟一贯是用俯视的态度对待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起初,五条家主只是认为五条悟找到了合心意的玩具。
一阵时间过去,就会丧失兴趣。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五条悟似乎根本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甚至,那个年轻的咒术师反过来影响了五条悟。
五条家主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继续联系悟吧,其余的不要擅自动手,也盯着些。”
侍者应道:“是。”
侍者小心半坐起来替家主斟酒,道:“那位结界术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天元。禅院和加茂都死了人,却风平浪静。”
五条家安插在禅院的探子早就传回了这一情报。
因此他们才会知道天元为桐原司出头的消息。
真是奇了。
千百年来从不管事的天元,会为一个年轻的咒术师,打破常规。
“禅院是天元的拥趸,以天元的命令为尊。加茂近来愈发落魄,自然也不会当这出头鸟。”五条家主道。
“不过,”他笑了笑,“等着吧,这两家不会善罢甘休。”
侍者低声道:“那五条家……?”
帮忙,还是使绊子?
五条家主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你下去吧。”
侍者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退了出去。
·
琦玉县。
荒郊野岭。
经过桐原司几人不断寻找咒灵做试验,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驯服咒灵的方法有很多种。
依靠肉.体力量,纯靠咒具,甚至是用术式,都可以。
只要让咒灵感受到濒死的恐惧感,让它臣服,即可签订主仆契约。
桐原司怀疑,之前没人发现咒灵可以驯服,完全是因为咒术师就是冲着打死咒灵去的。
根本没给咒灵求饶的时间。
熟能生巧后,二级咒灵的驯服速度能被控制在两分钟内。
伏黑甚尔见他们都学会了,根本不带停留的,一把拽起儿子的衣领子,转身就走。
原本桐原司还想和他聊一聊黑市的事,伏黑甚尔对他很防备。
直接说短信联系,反正桐原司也有他电话号码。
桐原司觉得很好笑。
至于驯服咒灵的方法,都已经被儿子泄露,伏黑甚尔也知道卖不上价了,除非他把这群人都杀了,也能保守秘密。
但没了这群人,下一个冤大头还不知道在哪。
算了。
伏黑甚尔决定从儿子那里拿一点补偿——
比如庵歌姬刚才给那小子的银行卡,四舍五入也该是他的钱。
那边,伏黑惠实在挣扎不过力大无穷的怪力父亲,也就放弃了。
回了伏黑家,伏黑甚尔就在儿子身上乱摸一通,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银行卡。
男人烦躁:“啧。”
庵歌姬给的银行卡呢?藏哪儿了?
他眼神深沉地盯着伏黑惠。
——很明显,这小东西肯定是被奸商传染了。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就知道那小奸商不是个好人!
被搜身的伏黑惠在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之前庵歌姬给他的银行卡,伏黑惠悄悄找机会,在男人教导她们驯服咒灵时,让黑色玉犬悄悄露头,咬着藏进了影子里。
果然做对了。
这个男人,真不是个好人!
·
五条悟颇感无聊。
在他看来,驯服咒灵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即便是一级咒灵,[苍]也非常够用了。
所以很快就玩腻了这类似宝可梦训练家的游戏,趴在桐原司耳边哼唧。
“司,老子饿了——”
最后两个字拖长了语调,仿佛猫咪向主人讨食时发出的叫声。
桐原司觉得既视感很强。
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样。
他想了想,说:“叫一声。”
“?”
五条悟感到不理解,但他莫名其妙地很听话,张嘴就叫:“啊——”
“喵——”
和五条悟的嗓音同时响起的声音是猫咪咒灵的叫声。
迟钝又单纯的五条悟终于反应过来了,小洋葱刚才那声“叫”是对着猫咪咒灵说的。
五条悟:“……”
这猫怎么叫得那么嗲?!这不是一下就把老子比下去了吗?!
夏油杰眼睁睁的看见五条悟脸上浮现出了熟悉的不服气的表情,对猫咪咒灵怒目而视。
“……”
五条这奇怪的胜负欲还是一如既往,夏油杰想。
不过……
正处于身体发育阶段的少年确实饿得快,但夏油杰如果没记错的话,五条悟不久前刚刚扫空了满桌的甜品。
又饿了?
夏油杰惊讶。
这样想着,于是他就问了出来,“刚才吃下去的那些,五条你都消化完了吗?”
五条悟:“当然!”
六眼是被动技能,不断接收五条悟周边一切所有与咒力相关的信息,而五条悟本人又需要不断处理那些信息。
桐原司想,甜品大概是属于五条悟特有的大脑降温药剂。
不算食物。
看来还得找家入硝子。
桐原司稍微安抚了一下五条悟,就去找了家入硝子。
让人惊喜的是,家入硝子这边进度喜人,即便是毫无攻击力的奶妈,也成功靠冥冥友情提供的咒具,拿下了几只三级咒灵。
家入硝子感觉浑身舒畅。
这种纯斗殴的打架方式她是第一次尝试,好像把身体里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了出去。
爽!
不过缺点也有。
家入硝子频繁挥舞手臂,导致那边肌肉有点酸痛,不得不用反转咒力治疗自己。
听到桐原司来找自己,顿时有些疑惑,她没看出来谁需要治疗呀?
桐原司指了指那个站没站样,身形修长的白发男生,家入硝子:“?”
他看上去生龙活虎。
“那家伙?”
她不得不再次确认。
桐原司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解释道:“那家伙是脑力派,用脑过度。”
家入硝子将信将疑地跟他走了过去。
桐原司过去扯了扯五条悟的袖子:“悟,坐下吧,你站着的话太高,家入小姐够不到。”
家入硝子需要从手心凝聚出反转咒力,随后将其灌注到伤者体内。
所以按照五条悟的身高,家入硝子即便抬高双臂,也会很为难。
五条悟不情不愿,振振有词:“大脑这种精密又危险的部位,老子不想让别人碰到!”
这句话确实没错。
咒术师与普通人大脑微妙的不同,让咒术师拥有术式,与普通人区别开来。
咒力核心所处的腹部,和刻印着术式大脑,是咒术师最重要的两个部位。
“除非……”
刚才还万分抗拒的五条悟话锋一转,眼珠子一转,“司,你答应我一件事。”
桐原司摇头:“那免谈。”
他甚至没有考虑过一秒。
五条悟:“……”
他真的要闹了,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
夏油杰:“……”
抱歉五条,但桐原有时候确实是这种噎死人不偿命的性格。
他曾经也深受其害,咳。
家入硝子:“…到底治不治了?”
难道她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
“谁说不治!”五条悟气哄哄地操控着[苍],把不远处的大猫咒灵吸了过来。
一屁股坐在咒灵柔软的皮毛上。
“嗷!”
猝不及防被重压的大猫咒灵发出一声变调的叫声。此刻的它根本无法反抗,成了五条悟的坐垫。
五条悟仰躺在大猫咒灵身上。
仿佛那它当做了桐原司似的,还使劲压了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泄愤。
家入硝子:“……”
幼稚。
她在心里念叨了一句,随后走过去,在五条悟的大脑上方伸出双手。
只见红黑咒力从她掌心当中出现,渗入五条悟的皮肤,通往大脑。
下一瞬间,没有人预想到——
五条悟身上陡然爆发出幽蓝色咒力,几乎覆盖住整个视野。
在磅礴狂躁的能量即将掀翻家入硝子时,桐原司立刻挡在她身前,释放出一个结界裹住五条悟以及他爆发出来的咒力团。
轰——
结界震颤。
即便结界之外的所有人都没有直面风暴,但他们还是清楚地从不断颤抖,似乎随时会崩盘的结界上感知到了这一击的威力。
家入硝子勉强睁开眼,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橡白发丝肆意飞舞的桐原司。
而他身边,是眉心蹙起的夏油杰,他操控咒灵,将桐原司护在咒灵身后。
这种眼神……
啊。
风波终于平息,想来应该是五条悟恢复冷静了。
桐原司撤掉了结界,咒力的余波化作一股狂风,吹起周围的尘埃与草屑,漫天飞舞,甚至还刮断了范围内的树干。
庵歌姬不明所以。
整个人都是懵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烟尘散去,露出了风暴中心的那人的模样,五条悟呼吸有些不稳,眼睛也睁得很大,仿佛受到了惊吓而炸毛的大猫。
他整个人现在是防备的姿势。
警惕地望向家入硝子。
——很怪、真的很怪!
“悟,怎么了?”
桐原司觉得他状态不对。
原著漫画中并未画过家入硝子为五条悟治疗的情节,因此桐原司无法判断五条悟现在的状态是否正常。
可以肯定的是,家入硝子输出的确实是反转咒力,并非攻击,五条悟的反应就耐人寻味了起来。
而且刚才爆发的那一击应该是完全下意识的行为。
是五条悟的本能促使他这么做。
五条悟终于反应了过来,快步走到桐原司身边,形容着刚才的感觉:“老子刚才有一种灵魂都被抽走的感觉!”
这绝对不是夸张。
而是五条悟的真实感受!
五条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家入硝子,仿佛她是什么诡异的存在。
桐原司:“……灵魂抽走?”
这个说法让他若有所思。
这样想着,桐原司摊开手,冰蓝色咒力在他手中从零开始构筑,逐渐成型。
一个外形仿佛八爪鱼的怪异物品出现在他手中。
夏油杰凑过来:“这是什么?”
“灵魂提取器,”桐原司的微笑有些意味深长,“要试一试吗,夏油?”
夏油杰:“……”
看桐原的笑容,就知道这个怪东西不是很妙。
但灵魂提取器这个名字,他看了眼炸毛的五条悟,难道能产生一样的效果吗?
头上趴着一只软成一团的小松鼠咒灵的庵歌姬走了过来,她刚才也被五条悟的忽然爆发吓了一跳。
不过这一个小东西就能让人体验到灵魂被抽取的感觉吗?
踌躇半秒,举手:“我试试!”
庵歌姬自告奋勇,桐原司也就转移了目标。
“庵小姐,请过来。”
庵歌姬按照他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站定。
桐原司将那个怪东西放在庵歌姬脑袋上方,缓缓放了下去。
其实庵歌姬心中还是好奇居多,毕竟灵魂抽取什么的是不是……
众人视线聚集。
只见原本还非常正常的庵歌姬,在八爪鱼落在她头皮之后就开始翻白眼,然后肩膀猛地一缩,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桐原司赶紧把人扶起来。
“没事吧,庵小姐?”
庵歌姬缓缓回神,想都没想,就扑到冥冥身上寻求安慰。
她感觉仿佛后背还残留着那种麻酥的感觉,捂着脑袋,惊恐道:“……好恐怖。”
“感觉灵魂都要被抽走了……”
“老子就是这种感觉!”五条悟俨然是一副找到了知音的模样。
“唉?怎么会这样?”家入硝子表示也想试试。
三十秒后,灵魂出窍的人又多了一个。
夏油杰迟疑,但也没忍住,不信邪地尝试过后,头皮发麻。
好奇心旺盛,主动尝试的新田辅助监督,也卒。
余下的冥冥婉拒。
桐原司也婉拒。
家入硝子的声音都虚弱了不少:“真的是让人感到灵魂震颤的感觉。”
如果方才五条悟在被她治疗时是同样的感觉,家入硝子对他的反常行为表示理解。
“人类头皮上的神经非常的敏感。”
“使用这个的时候,外界刺激可以最快速地传回大脑的感觉中枢,再传回到受刺激的部位。”
“由此可以达到头部按摩,舒缓神经的效果。”
桐原司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平常用脑过度的人,反应会更强烈。”
这样一想,五条悟似乎就完美符合这个标准,怪不得他反应这么大。
“抱歉,悟。如果你不适应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桐原司说。
五条悟讶异道:“为什么要和老子道歉?”
桐原司无奈地看向他:“因为我也不知道你的反应会这么大,而且,让你不舒服了吧。”
五条悟:“不舒服有一点。”
“不过现在来说,老子还挺爽的。有种头部按摩的感觉。”
五条悟的脑袋超负荷运转十几年,打个比方,他的大脑宫殿里塞满了已经阅读过的文件,堆成了无数座小山。
这也是五条悟大脑压力的来源。
但刚才家入硝子的反转咒力相当于替他清除了一部分文件,或者说,直接重置了他的大脑宫殿。
五条悟确实轻松许多。
桐原司:“所以,还需要家入小姐继续替你治疗吗?”
“来!”五条悟叉腰。
现在五条悟根本不用考虑,他就想让自己更舒服点。
旁边的家入硝子幽幽道:“你确认不再会突然发狂吧?”
五条悟沉吟半秒:“不确定。”
家入硝子:“?”
“那不是还有司这家伙嘛~”五条悟一把搂住桐原司的肩膀,几乎是半挂在他身上,笑得恣意,“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老子这个朋友的结界术是最强的哦,他绝对会保护好老子的!”
白发少年声音清朗,语调上扬,任谁都听得出来他那炫耀似的语气。
庵歌姬哭笑不得。
什么嘛,就算是保护,也该是保护他们才对。
这人还真是不靠谱唉。
冥冥低喃道:“最强?”
在她身边不远的夏油杰听到了冥冥的问句,侧身微笑道:“是啊,桐原是最强的。”
冥冥失笑:“你对他很有信心。”
夏油杰垂眸笑道:“不是信心,而是事实。”
·
五条悟剩余的疗程(?)并不算快,耗费家入硝子近十分钟的全力输出。
不可思议。
因为五条悟看起来完好无损,言行举止也勉强可以说正常。
没想到他的大脑负荷这么重。
桐原司也看到——
五条悟像一只在阳光下打盹的猫,逐渐松散身体,眯起了眼睛,慵懒又惬意。
“呼。”家入硝子松了口气。
“辛苦了,家入小姐。”桐原司向她点头示意。
家入硝子摇了摇头,继而和桐原司说:“对了,夜蛾老师让我转告你,有空的话去高专一趟,他有事想要跟你谈。”
桐原司挑了挑眉:“哦?”
“夜蛾老师有说因为什么找我吗?”
家入硝子:“没和我说。”
“这样啊……”桐原司思索了一会儿,说,“今天下午我也没有其他的事,或许可以蹭一下你们的车去高专?”
家入硝子觉得无所谓,都行。
不过得和老师提前说一下。
“高专?”
浑身轻松的五条悟好奇道。
“就是那个想要桐原的某样东西,所以装作夏……唔唔!”
夏油杰眼疾手快,捂住了他不停哔哔叭叭的嘴。
“……”
黑发少年呼吸都快了一瞬,脸颊有些红。
之前卧谈会的时候,桐原说过——
驻守在高专,活了上千年的结界术师为了从桐原那里得到一样东西,变成了夏油杰的模样,意图哄骗他。
这件事情在一定程度上,让夏油杰对咒术界的印象产生了偏移。
而且,真的很变态啊!
按理说一个守护了千年国家的咒术师,应该是德高望重,让人敬仰的才对。
偏偏……
做出了这种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尤其是他还用了自己的模样。
夏油杰感受到自己被冒犯。
但是这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毕竟,高专的学生对天元大人应当还是敬仰居多。
“请问,我可以一起去高专吗?!”夏油杰生硬的转移话题,打断了五条悟的发挥。
夏油杰是式神使,同时也是流落在外的野生咒术师。
他想去高专也合理。
庵歌姬:“你想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得先和夜蛾老师联系一下。”
“老子也去!”被转移了注意的五条悟发言。
夏油杰觉得五条悟有些过分黏人,以至于他和桐原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有些无奈地道:“你去做什么?”
五条悟还以为夏油杰是在嫌弃他,立刻争锋相对:“那你去做什么?!”
莫名其妙的火.药味弥散。
新田辅助监督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俩之间的战争,满脸苦恼:
“但是,高专的车是四座的,顶多能坐五个人。”
现在人数绝对超标了啊!
家入硝子正在联系夜蛾正道,他听到情况之后,立刻表示高专会立刻派车去接人。
等车来还有一段时间,加上众人之前进行了体力劳动,可以补充能量。
于是庵歌姬提议去吃些东西。
因为时间是下午两三点左右,比较尴尬的缘故,很多饭店还没有开门营业,众人找了一家便利店。
桐原司没有进去,而是坐在车里休息。
“叩叩——”
有人敲车窗。
桐原司按下车窗一看,是夏油杰,“怎么了?”
黑发少年脑后还是那根粉红色的头绳,在他靠近的时候,桐原司从他身上闻到了略带一丝苦涩的血腥味。
夏油杰递过来一个小瓶:“桐原,吃一点,会舒服很多。”
桐原司眸色一深。
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夏油,我不饿,你不必……”
夏油杰:“我知道。”
“但我想给你。”
他望着桐原司,黑发少年的眼神里不含一丝杂质。
·
一个半小时之后。
高专的车准时到达。
这次来接人的中年男人很眼熟,桐原司之前就见过他。
夜蛾正道的学弟,中野一郎。
“桐原君,又见面啦。”中年男人抬起手,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上次大半夜的去接人,他还记得很清楚,尤其是这一双特殊的瞳孔,让人记忆深刻。
“男孩子们上车吧,女孩们坐另一辆。”中野一郎笑说。
新田辅助监督向前辈打了个招呼,随即上车。
中野一郎开着车,原本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这也是他擅长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三个男生之间的氛围非常沉默。
导致中野一郎说什么都调动不起气氛,超级僵硬。
就这样一路尴尬着,开到了高专,中野一郎领着人去登记咒力。
这事儿他很熟。
随即领着人上山,比起上次深夜到来,听到的孤寂虫鸣声,白天的高专更有古韵。
艳红鸟居,翠郁森林,碧蓝天空,矗立在其中的高专建筑,显得尤其和谐而古朴。
夜蛾正道已经在办公室等待。
他先是和三人都打了招呼,寒暄了一番,才表示夏油杰和五条悟可以先去后山逛逛,那里风景不错,空气清新。
桐原司留下。
夜蛾表示他有事要和桐原司单独谈谈。
等一黑一白两少年推开门走出去,办公室门再次砰的一声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夜蛾正道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开门见山:“总监部的新高层在这两天就会定下。”
“根据我知道的消息,里面必然会有禅院和加茂的人。一旦他们上位之后,如果对你……”
“桐原,你有什么想法?”
桐原司笑笑了笑:“夜蛾老师,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夜蛾正道深呼吸:“……”
预料之中的回答。
“夜蛾老师,不必忧心,总监部不是坚不可摧的巨人,只要打到他们知道疼,知道退缩就好。”桐原司缓声道。
“当然,如果他们安分守己,我什么都不会做。”
“还有……”
“或许夜蛾老师还不知道,千年之前有一位邪恶的诅咒师羂索,最近重现人间,而且已经试图对五条悟下手……”
“谁都能看出来,他蛰伏千年,所图甚大。”
桐原司歪头道:“在这种情况下,总监部当个吉祥物也就算了,拖后腿的话,不如早日灭亡。”
“您说呢?”
夜蛾正道心脏一突。
第042章 第 42 章
夜蛾正道一时间被大量的信息冲击, “等等,桐原你说的羂索是……?”
千年前的诅咒师……
是受肉重生吗?
桐原司摇头:“并非受肉,而是羂索拥有特殊的术式。”
随后将羂索的身份和术式,和他逃脱五条家围剿的事, 全部详细说出。
夜蛾正道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以他旁观者的角度, 也绝对能看出, 羂索有所图谋!
脑袋中仿佛有一道惊雷闪过,夜蛾正道想到了一个更坏的可能性——
羂索既然能在五条家安插人手, 那,其它咒术世界呢?
甚至是, 总监部?!
夜蛾正道很清楚, 总监部不是密不透风的筛子,高层更是会为了权利与利益不择手段的蠹虫。
可勿庸置疑的是, 总监部也是咒术界的中枢。
如果羂索渗透进了总监部……!!
夜蛾正道眼皮剧烈抽搐,稳重表情也险些维持不住。
这不就等于,己方指挥台都被敌方渗透了么?!
夜蛾正道深呼吸,形容郑重,沉声道:“桐原, 你真的确定, 那是羂索吗?”
“确定。”桐原司点头。
羂索头顶那一道无法愈合的缝合线就是最好的证明。
夜蛾正道沉默了半分钟。
半晌之后, 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道:“曾经我以为,总监部只是一棵干枯扭曲的老树,只要我勤加照顾——”
夜蛾正道的目标一直是:用教育改变咒术界。
“凋零的枝叶上也能重新换发翠绿的生机,但是……”
腐朽的咒术界已经病得深入骨髓,不是仅凭他一人, 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夜蛾正道深刻理解了桐原司所说的“拖后腿”的含义。
桐原司略微前倾,轻声道:“夜蛾老师, 已经成为枯木的老树,不必再施加以心力。”
“说得更明白一些,如果总监部死性不改,又把持权柄,学生处在这种环境中,也都会被同化成一个模样。”
“咒术界需要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革。”
一切都来得及。
距离星浆体、六眼与天元的因果轮换,还差两年;
被羂索选为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还未吞下第一根手指;
五条悟还未被封印。
桐原司对面,夜蛾正道被“改革”一词牵动,犹如心潮澎湃。
可,夜蛾正道何尝不想改革,但他人微言轻。
即便做了东京四十余年校长的藤田正一,有资历有地位,也没什么话语权。
桐原司轻笑一声:“夜蛾老师,无需太过在意总监部。”
他的声音很轻,不急不缓。
犹如轻语在耳边响起。
说的却是让夜蛾正道瞳孔震颤的话:“不听话,换一批就是。至于御三家……”
桐原司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弧度变得深了一些:“也是一样。”
夜蛾正道面露不赞同,劝道:“……桐原,御三家也算是咒术界的中坚力量,你悠着点。”
“如果羂索兴风作浪,咒术界还要靠他们抵御风波。”
桐原司:“……”
半秒之后,少年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原著中,无论是迎战羂索,还是大战宿傩,御三家的存在感也就体现在那早期就出场过的几个人身上。
至于其它人?
查无此御三家啊!
“夜蛾老师,您实在是多虑了。”桐原司笑够了,终于直起腰,擦拭着眼角涌现出来的水雾。
“靠他们抵御,”桐原司道,“不如相信我是神。”
桐原司站起身,走到夜蛾正道身边,放轻了声音:
“夜蛾老师,我给您举个例子:
如果羂索在日本施放出了数十只天灾级别的特级咒灵,您会袖手旁观吗?”
夜蛾正道掷地有声:“自然不会!”
“那,您觉得御三家的人,会像您一般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吗?”
“……”
御三家的那群人……
桐原司绕着夜蛾正道的椅子缓步走了一圈,笑着说:
“只要侵犯的不是他们的利益,大概率会袖手旁观吧,唔,或许会对高专趁火打劫也说不定。”
他的语调很轻松,好似漫不尽心。
夜蛾正道却知道,桐原司说的是事实。
让高专学生忙碌到眼下青黑连轴转的夏季,也是一年之中咒灵数量爆发的高峰期。
御三家从未出手帮忙过。
当然,他们也会祓除咒灵,但相对比高专学生全年无休的工作,御三家的祓除更像是一种历练。
——用咒灵磨炼本领。
甚至,禅院家内还设有咒灵训练场,里面关押着各种等级,各种类型的咒灵。
也是为禅院子弟磨炼所用。
高专学生的出发点是祓除咒灵,保护普通人;
而御三家则是将咒灵看做磨刀石,磨炼自身。
两者截然不同。
夜蛾正道无法反驳桐原司的话,甚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御三家不靠谱。
夜蛾正道:“那你觉得,我们能怎么办?”
“夜蛾老师之前的想法就很好。”桐原司伸手按在夜蛾正道的肩膀上,“用教育改变咒术界。”
“但是……”
“听我说完呀,老师。”
桐原司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咒术世家对咒术师这个职业的‘垄断’。”
在高专,家系与非家系咒术师的比例可以用前后悬殊来形容。
夜蛾正道很清楚这一点。
完全可以称作垄断的地步。
“桐原,你是想大量发掘非家系咒术师?”夜蛾正道问。
“没错。”
桐原司点了点头。
“总监部是咒术世家操控下的产物,即便您对它不满,也无法推翻它的存在。”
总监部与御三家、其它传承多年的咒术世家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夜蛾正道才会选择迂回的方法,去教育学生。
但夜蛾正道忽视了一个关键之处,也就是——
学生的数量。
萤火如何与日月争辉?
杀伐果断、武器精通的十人部队,能敌过千军万马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夜蛾老师,您得扩招生源呀。”桐原司轻声道。
先把数量提上去。
至于实力……
世家底蕴深厚,培养出来的咒术师自然更强,但高专不也是培养咒术师的地方吗?
夜蛾正道眉心紧拧着,“挖掘野生咒术师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钱我可以先垫,但是人……”
咒术界缺人,众所周知。
寻常祓除咒灵的任务都忙不过来,如果再给他们增加找人任务的话,等同于压榨再压榨。
况且,咒术师也很难一眼分辨。
“夜蛾老师,何必舍近求远?”听到他顾虑的桐原司道。
“您忘了?高专里不是还有全知全能的天元大人么?”
“全日本境内,想知道谁是咒术师,对天元大人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天元可以依靠结界获取信息,等同于监控器。
夜蛾正道:??
或许是他震惊的表情太明显。
桐原司摊手道:“这不是最省事的办法吗?”
“还有,夜蛾老师,每个学生的术式基本上各不相同,不够强大就会被劝退,也就是去做辅助监督,或是窗。”
“我倒是觉得,这样很浪费人才呢。”
“各人天赋不同,擅长的方面自然也不同,如果因为术式就一棍子打死,武断了些。或许高专可以分出科目,分别教学,怎样?”
如果全靠术式强弱去判定咒术师的天赋上限,未免太过傲慢。
桐原司掰着手指头数:“千奇百怪的术式,也可以根据功能分类——强攻系、敏捷系、防御系,辅助系。”
“术式不够强的,可以去咒具系,咒骸系,结界系。”
“哦,还有驯服咒灵,之前家入小姐跟您打电话时说过的。”
也算是因材施教。
夜蛾正道的心情像波涛一样起伏翻腾,无法平静。
他张了张口,喉咙里仿佛堵了什么,说不出话来。
仿佛拨开迷雾,一束阳光穿过云层打下来,照在他身上。
“桐原,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但…这件事需要时间。”
夜蛾正道甚至觉得自己需要写一本计划书。
他不得不承认,桐原司的这一番话醍醐灌顶——
分门别类的进行教学,能够最大限度地挖掘学生的潜力。
还有师资……
夜蛾正道在毕业之后就留守在高专,教了近二十届学生。
他想找出几个符合要求的老师,虽然麻烦一些,但不是不能。
桐原说的一切,似乎……
都可行!
“咚咚——”
胸腔中不断跳动的心脏,诉说着夜蛾正道的心旌摇曳。
“夜蛾老师,我相信您会高专带来全新的风貌。”桐原司笑着说,“同时也会让咒术界焕然一新。”
他站在夜蛾正道的办公桌前,伸出右手,笑道:“合作愉快?”
夜蛾正道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一些,问:“桐原,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
桐原司似乎有些讶异。
夜蛾正道:“桐原,我能看出来,你并不在意咒术界未来如何。”
所以,为什么要帮他出主意?
桐原司恍然,说道:“夜蛾老师,我要杀了羂索,自然要剪除他所有可依靠的势力了,总监部可是个定时炸.弹,当然要早做打算。”
“您放心,其余时候我都很乖巧,不会给您惹事的。”
夜蛾正道:“……”
乖巧这两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怪没有说服力的。
但是!
夜蛾正道愿意付出信任。
夜蛾正道站起身,伸出大手与桐原司紧握,干燥的热度透过掌心传给对方。
“合作愉快!”
·
高专,后山。
五条悟和夏油杰出了学校建筑之后,就顺着上山的台阶向后走。
两个少年手长脚长,宽肩腰窄,太阳照射下,被落在他们身后的影子也显得分外修长。
坐落在深山老林里的高专非常静谧,轻风击打树叶婆娑的声音听得清楚。
仿佛环绕在身边一般,穿林打叶之声,沁人心脾。
但五条悟的脸色很臭。
五条悟迈开大长腿,几步跨上台阶,愤怒地回身俯视夏油杰,张嘴就是一句:“怪刘海,你太过分了!”
只是去了趟便利店而已,五条悟回来时就闻到了夏油杰身上的血腥味。
六眼根据空气里若隐若现的咒力残秽,找到了血液所在之处——
桐原司的口袋里!
“趁老子不在,你是不是悄悄投喂司那家伙了?!”
夏油杰叹息:“……”
经过几天相处,他也知道面前这人的脾性如何。
可以说,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幕了。
“桐原不是你的所有物,五条。”夏油杰说,“他是独立的人,因此就算接受我的投喂,也没什么。”
“因为这是他的选择。”
五条悟最烦大道理,嚷嚷道:“那你还不是总跟老子抢人?你的占有欲跟老子不相上下吧?不要拿这种话压我,怪刘海!”
两人之间的氛围从从车之后就够紧张的,五条悟跃跃欲试,他已经做好了和夏油杰再打一架,或再吵一架的准备。
但与五条悟预想相悖的是——
“嗯,我知道。”夏油杰说。
语调很平静。
轻淡地承认了。
五条悟:“?”
他知道什么?
五条悟不由得开始回想刚才自己说了哪些话——
“不要拿这种话来压我”“你的占有欲和老子不和老相上下吧”还是“总跟老子抢人”?
夏油杰靠在树干上,抱着双臂,垂下眸,俯视那片高专建筑。
“不过我分清楚了。”
他接着说道:“我和你的占有欲,是不一样的。”
五条悟:“??”
“不要再当谜语人,说人话!不然老子真的要一拳揍在你脸上。”
五条悟发出暴言。
他紧紧地盯着夏油杰的脸,已经握成了拳头,似乎在挑哪个地方比较好下手。
最讨厌谜语人了!
夏油杰脸上挂着很淡的笑容,伸出手指碰了碰开在身侧的黄色野花。
借着他的力道,小花摇曳着。
他……和五条悟不同。
夏油杰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桐原并不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
“五条,我……”他嘴唇张了张。
喜欢。
喜欢桐原。
不,不可以说出来,也许会让桐原产生困扰。
夏油杰凝滞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侧身说道:“五条,我快开学了。”
不明白话题就跳跃到这里的五条悟有些疑惑:“所以?”
“所以上高中之后,应该很少有时间来找桐原和你玩吧?”夏油杰说。
这话他是笑着说的。
五条悟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到底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夏油杰缓缓握紧了拳头。
他还太年轻,也还不太懂得如何掩饰自己。
云淡风轻的表面下是波澜汹涌的各种情绪,酸涩鼓胀。
胸膛里仿佛塞了一只装满水的气球,仅需要一点尖锐的刺激,就能让它瞬间炸裂。
“就让我给桐原送一顿最后的晚餐,也不行吗?”他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指的是那一瓶送给桐原的血。
五条悟摸着下巴:“……”
也不是不行。
他毕竟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人。
既然怪刘海都说是最后的晚餐了,那五条也就不再计较啦!
五条悟好奇的凑上来,向他询问桐原司进食的细节。
“老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束缚,完全是把那家伙变成了吸血鬼吧?”
“怪刘海,你有被司咬过吗?是不是他舔一舔你的伤口就会愈合?也会失去被吸血的记忆?”
过分好奇的五条悟一下就蹦出来好几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誓要夏油杰满足他的好奇心。
夏油杰不想说。
那是他与桐原之间的记忆,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即便……眼前这个人也许很快就会成为桐原的下一个食物,他们或许也会拥有类似的记忆。
只是想象一下,夏油杰就倏然抬起手——
“哗啦——”
嫩黄花朵被一只手攥住,花瓣化作泥泞碎片,沾染在夏油杰的手心。
夏油杰心如擂鼓,原本还算平静的心跳已经快要震耳欲聋。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汹涌了起来。
不行、不行——
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夏油杰耳边重复,魔咒一般,带有蛊惑和愤怒的意味。
只是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夏油杰就能感受到从后背袭上来的发麻感觉。
与之前触碰到桐原的手指,所感受的酥麻不同,现在的这种麻意仿佛一层屏障,隔绝了他的意识。
夏油杰似乎又感受到了灵魂出窍的感觉,他分明站在这里,却无法感受到其它任何事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回神。
指尖还残留着遥不可及的隔开感,他怔了怔,松开手心,里面躺着烂熟的花瓣。
五条悟:“喂,怪刘海,你脸色好差。”
啊……
夏油杰终于找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松开手,任由残破的花瓣掉落在土地里。
原本打算,桐原拒绝表白的话,他就躲得远远的,不碍眼。
但是……
“哈。”夏油杰轻笑出声。
现在看来,完全做不到吧。
光是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就嫉妒到这种失态的程度……
完全远离桐原?
或许表面上他会这么说,但实际上,他绝对会用各种方法窥伺桐原的行踪吧?
静冈的地下室、东京的万世极乐教,还有高专,任何夏油杰知道的,桐原司可能停留的地方,他都会去。
夏油杰笑了笑。
真是阴暗又变态的想法,但大概率会变成现实吧。
只要不被桐原发现,他还是桐原心里那个还算温和有礼貌的高中生夏油杰。
这也算是一个好印象吧?
不过,即便被发现,桐原那样的性格,察觉到自己被冒犯,估计会直接杀了他。
对他,也许会留点情?打个半死不活之类的,把人丢出去,任由他自生自灭。
夏油杰想到这里,不由得一笑。
五条悟看的很清楚:“?”
平时就大大咧咧,对周边人情绪变化完全不在意的六眼神子此时非常迷惑。
面前的人一会儿脸色煞白,一会又笑出来,好怪!
“要不还是打一架吧,老子看你这样,真的太难受了啊啊!”五条悟忍无可忍,终于对夏油杰发出对战邀请。
忽的,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天空,打断了五条悟的话。
高专结界发出的警报声很大,能够传遍每一个角落,起到示警作用。
桐原司与夜蛾正道的身影,随着警报声出现在高专的空地上。
“敌袭,是那个方向。”夜蛾正道很快辨认出了声音来源。
桐原司还挺好奇的,谁敢白天袭击高专:“去看看。”
后山半山腰上的两人见桐原司两人的身影远去,也跟在后面,朝着触动警报的方向跑去。
夜蛾正道凝重的表情在看到罪魁祸首时直接裂开——
一群外形可爱,身形小巧的动物咒灵看到了他,立刻朝他狂奔而来。
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
夜蛾正道一懵。
转头问桐原司,“我记得这是你们收服的咒灵对吧?”
进入高专需要咒力登记,中野一郎跟他汇报过。
这一只咒灵应该是来找主人,所以误打误撞的进了高专的结界,触发了警报。
夜蛾正道松了口气,以为这就是一场小到不能再小的误会时。
“唰——”
一道锋利的寒刃从侧边席卷而来,朝着咒灵砍去。
后者躲闪不及,其中一只黑色刺猬在眨眼间膨胀数百倍,用自己背后尖刺挡住了咒具的砍击。
“锵——”
发出的声音犹如兵器相接。
率先发起攻击的男人也没有想到,表面无害的咒灵会是一支一级咒灵。
他未能一击击倒敌人,反而自己被咒具上传来的反震力道,震得后退了两步,回过神来之后,满脸怒气,还想要继续——
“啊!”
一块石头不偏不倚的打在他脑门上,他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谁、谁……”
就在嘴边的辱骂声立刻刹车,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银白色的柔软发丝,精致的五官,那一双如延展的天空一般璀璨的双瞳,冷淡疏离的表情。
还有悬浮在他周边的石头,这绝对是无下限术式在起作用。
“悟少爷,下午好!”男人立刻偃旗息鼓,小心恭敬道。
在他放弃攻击之后,杂交咒灵也逐渐缩小了身形,恢复成了无害的模样,仿佛被吓到了似的,缩在桐原司等人身边瑟瑟发抖。
五条悟脚边也盘了一只猫型咒灵。
看到这一幕,男人还有什么不懂的,他做错事了!
五条悟也没辜负他的期望,直接发难:“你刚才在干什么呢?”
男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因为在高专附近看到咒灵徘徊,以为是敌人,所以,总之非常抱歉!”
“小的是奉家主命,来接您回去。”他立刻把家主抬了出来。
听到是来喊他,五条悟有点烦躁:“不是叫你们晚点来接老子吗?”
男人满脸为难,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夜蛾正道,说:“因为涉及到三天之后的大比武,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考虑到诸多方面,家主针对这些变化,有了新的应对之策,所以想与您商量……”
讲了一堆,也没讲到重点上,含糊其辞,意味不明。
五条悟听得都烦,无非是其中的内容不能被“外人”知道呗!
“遮遮掩掩,故作神秘。”五条悟吐槽起自己家里人来,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行了,老子先回去一趟。”后面这句话是对着桐原司说的。
桐原司:“ok。”
五条家派来的男人立刻喜出望外:“车就在山脚下等!”
五条悟瘪了瘪嘴,他是真不想回老宅,无聊无趣,还死气沉沉,不过家主很少会找他,他得回去一趟看看情况。
“老子走了,记得给我发短信!”五条悟恨不得一步三回头。
“还有怪刘海,不许偷吃——”
人都走远了,声音还留下了半截。
夜蛾正道看向夏油杰:“偷吃……?”
后者挂起微笑,道:“我也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联想到那位六眼跳脱的行为,夜蛾正道也就没有深究。
送走了不速之客,几人结伴而行,爬着台阶走上去。
夜蛾正道趁此机会,缓声与夏油杰说:“夏油同学,你拥有与常人不同的能力,有考虑过高中来高专就读吗?”
夏油杰用余光看了眼桐原司,才道:“父母已经给我选好高中了,所以,不太想辜负他们的期待。”
夜蛾正道一怔。
他很少会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发出入学邀请之后,野生咒术师都都会答应。
——觉醒咒力后的咒术师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咒灵,这让他们在俗世中显得格格不入。
咒术高专则是同伴,他们能在高专得到不被审视和欺凌的自由。
夜蛾正道:“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是非、对错,善恶,是非常复杂的东西吧?现阶段的我还弄不明白,都说读书明理,所以,我觉得应该好好念书。”夏油杰笑着说。
和桐原在一起经历了太多事,夏油杰也深刻地体会到了人性。
人类是复杂的结合体。
不是非黑即白。
大到国家政策,小到家庭氛围,都能够影响他们,各种影响,又能迫使人们感到压力,产生不同的咒灵。
所以,比起入学高专祓除咒灵,现在的夏油杰更想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
或许可以从根本解决问题,减少咒灵的产生。
夜蛾正道怔住:“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
桐原司说:“话说夜蛾老师,高专学生入学时都是三观未成形的未成年人吧?不考虑他们的文化课?”
夜蛾正道:“……”
百年来的传统都是如此,乍然一提,夜蛾正道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唉?虽然是咒术师,但也不能当绝望的文盲吧。”桐原司叹气。
仔细一算,只有初中学历。
夜蛾正道闭了闭眼。
这么算,他也是绝望的文盲啊!
夜蛾正道伤心地回宿舍疗伤顺带写计划书。
临走前领着夏油杰和桐原司去男生宿舍住下,也让他们休息片刻,晚点他来找他们。
宿舍是是单人单间,总体采用了日式的建筑风格。
宿舍旁边是枯山水庭院,内部装修偏现代,且有落地窗,非常宽敞。
桐原司半靠在床头上,脱了外套,闲适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本不知道是哪一届学生留下的漫画书。
时间缓缓过去。
外面红日西垂,到余晖黯淡,房间里的光线并不明亮。
但桐原司没开灯。
看过了几十页之后,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叩叩——”
桐原司头也不抬:“进。”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柠檬沐浴露的味道涌进桐原司的鼻腔。
“你洗澡了?”
“嗯。”
桐原司的床角随着来人坐下的动作凹陷了下去。
“去后山跑了一趟,衣服上粘了泥点。”夏油杰向后靠,用手臂撑着身体,笑着说。
“刚好看到房间里有可以换洗的衣服,就洗了个澡。”
夏油杰早就注意到了房间的黑暗,但他也没有开灯。
或者换句话说,现在的黑暗让他多了一些安全感。
夏油杰能看见桐原。
在黑暗中,在他眼里,那橡白色的柔软发丝,与琉璃一般的双瞳依旧熠熠生辉。
“桐原?”
“嗯。”
夏油杰的心脏重重的跳跃着,在短暂的寂静当中,他看到桐原司的嘴唇在动。
酸涩鼓胀的情绪再度重临。
本能地,夏油杰率先抢在他之前开口:“桐原——”
“夏油……”
桐原司放下漫画,仅差半秒呼唤了他的名字。
或许是两人几乎重合的声音,桐原司暂时没有出声。
在黑暗之中,夏油杰轻声说:“桐原,我喜欢你。”
笃定、诚挚,又柔软。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一种困扰。毕竟顶着朋友的身份,一直在你身边窥探,实在是过分。”
“原本我想再熬一会的,但是,”他低头,笑着自己,“我实在是太明显了吧。”
“我无法控制我的眼神,就连家入小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时,五条悟被家入硝子的反转咒力吓到,反射性地喷涌而出那股强大的咒力能量。
即便知道桐原不会有事,身体还是自己动了起来,挡在了桐原司面前。
等他回神的时候,往后一瞥,就看到了家入硝子的眼神。
她发现了呀……
“我更加清楚的意识到也许我不再适合堂而皇之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待在你身边。”
那会对桐原司造成困扰。
“桐原,我喜欢你。”
黑发少年再次郑重地说出了这一句话,他扬起嘴角:“很喜欢。”
“感情真的是很玄妙的东西,甚至连我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对你产生了这种想法。”
“但我确定的是,我的心意。”
夏油杰垂下脸,维持着笑意:“之后我应该不再会去万世极乐教了,你给我的那张银行卡,用掉的钱,我会兼职还你。”
他站起身。
“桐原,我走啦……”
“啪。”
桐原司伸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少年的体温炙热,几乎烫到了他。
他的声音有些低:“夏油。”
他与他相对而立,那双七彩瞳孔里倒影出一片模糊的轮廓。
“抱歉。”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很短的一句抱歉,打碎了他心中薄弱的希冀。
他点了点头,打算转身离开。
“夏油,抱歉,是我的错。是我上次行为不当,我们过于亲密的动作让你产生了误会。”
桐原司想的很清楚,夏油杰未成年,他很容易被带跑。
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感情。
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被“掰弯”,并不是他真实的性向。
桐原司将这些考虑解释给夏油杰听,“夏油,你太年轻了,或许现在你只是一时上头,对吗?”
……
没有听到回答的桐原司还以为自己哪里说得太过分。
桐原司打算去开灯,面对面地好好谈谈,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肩膀。
这个姿势并不具有十足的侵略性,但禁锢住他的两条手臂很紧。
夏油杰的声音传来,嗓音低哑,语调有一丝上扬:“桐原,这不是拒绝,对不对?”
“不是一时上头。”
“我会证明给你看,桐原。”
夏油杰埋在脖颈,气息扑在桐原司的皮肤上。
少年的嗓音压得很低。
又带着一点撒娇。
“那你给我个机会,等我成年。”
“好不好?”
第043章 第 43 章
说完那句话之后, 夏油杰将脑袋埋在心悦之人的脖颈里,蹭了蹭。
他似乎闻到了桐原身上的味道,清淡又特殊的香气,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那是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胸腔里的心脏极尽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仿佛要穿透这具身体般的不安分, 夏油杰的耳边早被心脏跳动的声音灌满。
“桐原, 我的心跳的好快。”夏油杰低声道。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纯粹且清醒的拥抱, 夏油杰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那种感觉——
怀里被嵌满,掌心下是一片柔软滑腻的皮肤。
心跳声震耳欲聋, 原本已经倾吐出的感情再次卷土重来。
“夏油, 先放开我。”
桐原司说。
夏油杰不舍,默默把头又往下埋了埋, 假装没听清:“嗯?”
“夏油。”
夏油杰:“……”
好吧,不能再装听不见了。
撒娇耍赖不成的黑发少年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臂,让桐原司恢复自由。
桐原司回身,在黑暗中与他四目相对,脸色一冷。
随后伸出食指, 戳了戳夏油杰的胸膛中央:“你故意的, 是不是?”
“嗯。”
夏油杰心虚地低下头。
桐原司的食指按在夏油杰的胸膛上, 稍微用力,后者也不挣扎,顺势后退一步。
桐原司问:“跟五条在一起玩久了,学会耍赖了?”
“桐原……”
“不要提他,好不好?”
桐原司又往前了一步:“为什么, 我不能提吗?”
顺势又后退了一步的夏油杰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已经抵到了床沿,他伸手, 握住桐原司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指。
随后指尖钻入掌心,调转方向,再把桐原司的手压在自己的心脏处。
“桐原,感受到了吗?”夏油杰将自己的手掌与桐原司的重叠,一上一下。
桐原司的手要比夏油杰小一圈,轻松就能包裹住。
夏油杰:“我好开心。”
察觉到桐原并非是拒绝之后,莫名的热度就席卷了全身,连耳廓似乎都在燃烧。
是不是说明桐原并不讨厌他?
他还有机会?
联想到天元幻化成青年版的自己去引诱桐原,原本颇为厌恶的夏油杰,以此察觉到了桐原的取向。
他向后坐下,用仰视的角度抬起眼,下颌微收,神情期待地看向桐原司,稍微歪头道:
“等我成年,好不好?”
夏油杰承认,他用了点计谋——仰视的角度等同于自己在示弱,说的话也并不强势,反而带着祈求的意味。
那又如何呢?
更何况他的目的是——让桐原接受他。
夏油杰一向是先定目标,然后向着目标不择手段前进的人。
桐原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他既然有优势可以利用,那何必给自己增加难度?
桐原司感受着掌心的起伏,轻笑道:“夏油,它真的跳好快。”
昏暗的房间内,他能清楚的看到夏油杰的所有表情。
黑发少年的眼里散发的情感诚挚又炽热,让本不算逼仄的空间忽然多了一丝热度。
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头脑发热,他很清醒,说让自己给他成年的时间。
桐原司略微弯下腰,问:“真的喜欢我啊?”
“喜欢。”
夏油杰没有一点迟疑。
他的眼神毫不闪躲,直勾勾的盯着桐原司,眼眸里的某种暗潮汹涌的情绪几乎要凝成实质。
与此同时,他也竭力压抑着它,至少现在,不能在桐原面前暴露出来。
桐原司从他掌下抽出自己的手,放轻了力道,抚摸夏油杰的眼睫附近的皮肤。
“家入小姐,就是看到了你这样的眼神吗?”
夏油杰道:“嗯。”
桐原司笑道:“那这样的话,属实算不上清白呢。”
“抱歉,我无法控制。”夏油杰感受着桐原手背的温度,被触碰到地方仿佛烈火燎原。
夏油杰嗓音喑哑,试探性地握住桐原司的手,见他没有反抗,就歪头,将自己的脸颊埋在桐原司的手心里。
“总是想时刻追随在你身边,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哪怕只是看到你,都会很开心。”
夏油杰甚至羡慕早田和黑崎。
他略有些含糊不清的嗓音,在寂静的空房间里响了起来。
黑发少年缓缓诉说着他的情思:“真的,很喜欢……”
“之前也会在梦里见到桐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再也没有在梦境中见到你,好可惜。”
起初,夏油杰也将这类情感误会成了友情,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我想吻你。”
“想抱着你。”
因此当夏油杰伸手捂住桐原司的嘴唇的时候,感受到那一片柔软的时候,他才会脸红耳热,心猿意马。
桐原司静静地听着,他并不反感夏油杰,甚至原漫画中的黑发教主杰完美戳中了他的审美。
但也并不意味着,十六岁的夏油杰的告白不具冲击性。
桐原司觉得自己有点被这张漂亮的脸迷惑。
“夏油。”
“嗯?”
“是哪种亲?”
“……”瞬间,听懂了桐原司在问什么的夏油杰从脸红到脖颈。
他脑海中不断闪现过许多画面,让夏油杰心乱如麻。
夏油杰缓缓低头,握着桐原司的手,连耳垂都红得如红玉般,他轻轻地,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桐原司的掌心印下一个吻。
“啵。”
嘴唇与掌心分开时发出的声音,好似小鱼吐泡的细微动静。
黑发少年红着脸,低声说道:“目前来说,只能做到这样,我……希望你不反感。”
先斩后奏。
节奏完全掌握在桐原那边,这是夏油杰完全出格的一次。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舌尖上濡湿的水汽留在了桐原的手心上,仿佛是他留下的印记一样。
气氛燥热。
身体的热度在上升。
夏油杰并不后悔这一冲动的行为,喉结滚动,伸出舌尖舔了舔因为过度紧张而干燥的唇瓣。
“夏油,犯规了哦,刚才,你伸舌头了吧?”
桐原司轻笑道。
他用手掌托起夏油杰的脸,绯红的脸颊,年轻俊美的脸庞,赏心悦目。
此刻,夏油杰微微地张开唇,隐约可见口腔中的猩红舌尖。
假装无害的黑狐狸在诱惑他。
“夏油的嘴唇,长得很漂亮,考虑过唇钉吗?”桐原司唔了一声,似乎在仔细观察。
“没有。”
唇钉什么的,应该会膈到对方。
夏油杰感受到桐原司弯腰凑近观察的动作,浑身紧绷。
垂放在身侧的手抓着床单,将它拧出褶皱,现在的姿势,仿佛他一伸手就可以抱住桐原的腰。
桐原,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燥热冲昏了他的头脑。
夏油杰感受着他在自己下唇唇线上摩挲的触感,无声地抬起双手,拢住了对面之人的腰部。
好细。
这是夏油杰的第一感受。
他张开双腿往前挪动,主动贴近,让桐原站在他双腿中间,双臂收紧,将脸靠在桐原的腹部……
“叩叩——”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屋内仿佛流动着无声炙热的氛围。
站在门口的夜蛾正道很纳闷,他刚才经过外面的时候瞥了一眼落地窗,没看到房间里开灯。
不仅是桐原司,夏油杰的房间也是一片漆黑。
两个人不会睡了吧?
时间也太早了!
夜蛾正道是来喊人吃饭的。
原本高专内有食堂,毕竟学校是在深山老林里,买食材得下山才行,所以想要在食堂吃饭的话得提前说明。
今天时间有些尴尬,夜蛾正道就没麻烦食堂的员工,用自己宿舍的厨房和冰箱里的菜做了晚饭。
夜蛾正道想着离得不远,为防止两人迷路,就亲自来喊人,结果一到这发现两个房间灯都没开。
他伸手敲了敲门:“桐原,睡了吗?我是夜蛾正道。”
里面没有应答。
正当夜蛾正道打算屏气凝神,听一听里面的动静,再敲门的时候,门被从里推开。
“桐原,呃,夏油?”
里面走出来一个在夜蛾正道预想之外的人,黑发少年头发还带着一些潮气,应该是洗完澡不久,身上也穿着放置在房间内的睡衣。
夜蛾正道没戴墨镜,能够清楚的看到夏油杰还残留着一丝绯红的脸颊,眼睫似乎也微不可查的雾气。
见到他之后,黑发少年羞涩地挠了挠头:“夜蛾老师,我没找到吹风筒,所以来桐原这借用。”
夜蛾正道恍然:“哦,吹风筒在浴室洗漱台下的柜子里。”
他往里看了看,一片漆黑,“天黑了,为什么不开灯?”
“桐原刚才在小睡,我来也算是打扰到他了。”夏油杰说。
夜蛾正道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皱着眉没想出来,放弃思考:
“我做了晚饭,你和桐原收拾一下,一起吃饭吧。”
吃完饭,夜蛾正道打算再和桐原司谈一谈那本起草了一半的计划书。
夏油杰关上身后的房门,笑着说:“夜蛾老师,桐原好几天没休息好,现在在补眠,就让他休息吧。”
“非常感谢您做的晚饭,我会吃光的。”
夜蛾正道本想说让桐原司先起来,吃完再睡,毕竟食物能够补充能量,缺一顿少一顿的不像话。
奈何夏油杰这小子嘴巴太会说,等夜蛾正道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坐上餐桌了。
握着筷子的夜蛾正道:“……”
这小子看上去礼貌无害,实际上,也是个切开黑!
·
房间内。
半晌,桐原司轻笑一声。
·
翌日。
桐原司给自己套上一个隔绝阳光的帐,神清气爽地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眯着眼享受阳光。
深呼吸——
好的,什么都没闻到。
变成鬼之后,嗅觉对血肉尤其敏感,紧接着是人类的食物,闻到之后身体会本能地抗拒和厌恶。
至于其它气味,基本上分辨不出来。
除了紫藤花。
不过桐原司可以想象,清晨还带着雾气,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深呼吸一次,能让肺部都变得无比通透。
“桐原。”
住在隔壁宿舍的夏油杰隔着阳台,抬起手向他打招呼。
黑发少年眉目舒展,璀璨阳光倒影在他的眼眸里,漾着如水般的温柔。
如果先前是站在桐原司身后才会显露出的眼神,现在就是明目张胆,生怕桐原司感受不到。
桐原司被他闪了闪。
紧接着注意到了夏油杰的面前放着两份早餐。
后者注意到了桐原司的视线之后,解释道:“替你拿了一份。”
“所以,为什么是你在吃?”桐原司歪头。
“因为,在我心里,桐原不能吃普通食物这件事,相当于是你的弱点吧。”夏油杰笑。
“总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虽然是束缚造成的食谱变化,但食谱单一已经定性。
如果就这样透露了出去,无异于是给心怀不轨之人可乘之机。
尤其是羂索……
考虑到有那种捉摸不定又行踪不明,身在暗处的敌人,夏油杰觉得还是谨慎些更好。
所以夏油杰拿了两份,相当于给桐原司打了个掩护。
“谢谢。不过,吃得下吗?”桐原司说。
高专食堂给的分量足,夏油杰干掉第一份,把第二份早餐里的第二块煎蛋卷放进嘴里。
用手感受了一下胃部,无奈道:“差不多可以到此为止了。”
说完,夏油杰打断召唤出之前用过的青蛙咒灵。
青蛙咒灵的腹中容量比较小,不像伏黑甚尔的丑宝那样装下大量咒具。
不过塞一份早餐绰绰有余。
“先让它吞着,等我离开高专之后……嗯?”
一边让青蛙咒灵把嘴张大,一边说话的夏油杰话还没说完,熟悉的警报声响彻天空,“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凌空响起,夏油杰的动作一顿。
他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两眼凸起,张着大嘴,还浑身幽绿的青蛙咒灵。
昨天进高专,好像是没登记过这只咒灵来着……
夏油杰迅速把早餐“毁尸灭迹”,然后趁着警报声没停,召唤出粉色的魔鬼鱼咒灵。
在夜蛾正道闻声赶来的时候,夏油杰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夏油,你这是?”
“抱歉,夜蛾老师。”夏油杰歉然道,“我是准备回家,所以召唤出了飞行咒灵,没想到……”
夜蛾正道恍然,随后挥了挥手,道:“白天驾驶飞行咒灵还是有些惹人耳目了。”
“我叫辅助监督送你,正好也有个静冈的任务,也顺路。”
“好的,谢谢夜蛾老师。”
桐原司目睹了全程,夏油杰的演技真不赖,还是说他这幅乖巧稳重的样子天然就具有欺骗性。
正当他思考时,夏油杰回头,朝他眨了眨眼。
单眼眨。
有种27杰教主那味了。
桐原司撑在阳台栏杆上目送着两人走远,夏油杰这小孩,自从昨天说开之后,总觉得他在自己面前,变得更……
魅?
桐原司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汇去形容夏油杰。
喊了辅助监督,夜蛾正道又把夏油杰送到山脚之后才回来。
路上他也和黑发少年聊了聊,在知道他是吸收无上限的式神使之后,感到颇为可惜。
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和招生简章给了夏油杰一份,期待以后再联系。
回来的路上,夜蛾正道也在思考桐原司所说的文化课一事。
之前确实是他忽略了这一点,日本的教育体系规定,全国学生都必须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
这是1947年就定下的法规。
而高专学生基本上都是在上高中的年龄入学,等于义务教育还没读完。
夜蛾正道不由得反思,冥冥她们既是咒术师也是学生,是该接受基础的教育才对。
“之前祓除任务里也救过教师,或许可以联系一下,但对方不一定愿意来任职。”夜蛾正道喃喃道。
满面愁容的夜蛾正道抵达到宿舍的时候,桐原司正在享受。
他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一张摇椅,放在阳台上,沐浴着柔软耀辉的阳光,一摇一摇,尤其闲适。
夜蛾正道:“……”
嫉妒,非常嫉妒。
桐原这小子是怎么做到昨天向他扔了一个潜水炸弹之后,自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的。
不夸张的说,夜蛾正道昨天过于亢奋,晚上计划书到半夜,直到天都快亮了才躺下。
今天眼下一片青黑。
夜蛾正道决定把烦恼分享给他听,也好群策群力,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桐原司身边,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合十:“桐原,今早我去了薨星宫。”
桐原司点头:“嗯哼?”
“天元大人拒绝我的见面请求。”所以,扩充生源的第一步就卡住了。
夜蛾正道原本以为天元大人既然肯插手俗世事务,那么,也应该不会拒绝他的求见。
谁知,不涉及桐原,天元大人还是那个天元大人。
只对桐原司破例而已。
听到这事的桐原司语调上扬,意味不明地说:“哦?”
“那我也没办法啦。”桐原司双手一摊。
身为人类咒术师的天元,不肯增强咒术师数量去应对已知的敌人羂索。
又要玩随波逐流,顺其自然那一套了是吧?
还是说,想以此为筹码,让自己主动去找她,再从自己这里索取些什么呢?
“既然天元大人不肯出手,那夜蛾老师,我们只能用笨办法——从学校开始筛选。”
桐原司:“从小学到中学,一般学校都会有体检项目吧?”
“和政府合作,让辅助监督拎一只蝇头进去,如果某位学生能看到咒灵,就是咒术师喽。”
夜蛾正道若有所思,桐原说的这个方法……确实是个可行性很高的笨办法。
日本学校体检的实施周期长,每个学期都有。学生也都会聚集在一起,不会遗漏任何一个。
虽然也很耗费人手,比起无头苍蝇似的筛选,更高效快速!
夜蛾正道正要说话时——
【桐原。】
蓦然在桐原司耳边响起的女声带着飘渺的淡然。
“天元?”
桐原司揉了揉耳朵。
夜蛾正道见此立刻闭上嘴,此刻的桐原应该是能够听到天元大人的声音,就和老校长一样。
【是我在传音。】
嚯,高级技能,桐原司想。
“所以,您想说什么?”
【桐原,薨星宫是我本体栖息之地,至关重要,因此我不能让其他人随意踏入,也不想参与其它人的因果。】
桐原司半撑着脸颊想:不想参与其它人因果?
那当初对我示好,直接示意禅院家,让他们率先偃旗息鼓的是谁?
怪搞笑的。
当初见面,化作夏油杰的模样,想要桐原司的血,就是想要化作鬼之后,得到永生吧?
桐原司拒绝之后,就又恢复成了以前那种万事不管的状态。
也就是对桐原司依旧有所图谋,才有了在他面前的存在感。
所以,天元也可以说是——只有在她所做的能够利己的时候,才肯动一动。
不想参与因果,更像是她在哄骗自己的理由了。
【但,我可以将能够观测全日本的结界术教给你。】
天元的声音还在继续。
【只是你现在的咒力无法长时间支撑起覆盖面如此庞大的结界,你需要更多时间去打磨锤炼咒力,才能施放出类似结界。】
桐原司散漫道:“所以呢,这是不帮忙的意思?”
这一段话也是听够了。
【…不是。】
天元停顿两秒。
【在京都,有一位研究咒具的咒具师,叫做组屋重男,你可以去找他。】
【他制造过能够储存咒力的咒具,能在五分钟内大幅提高咒术师的输出咒力量。】
组屋?
这个姓氏很耳熟。
“夜蛾老师,你认识这个人吗?组屋重男。”桐原司转头问道。
夜蛾正道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思索片刻之后,道:“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咒具制造师。”
就是德高这个词……
稍微有点水分。
“如今收藏在高专忌库里的咒具,就有几把是他的得意之作。”
夜蛾正道说道:“是,天元大人告诉你的吗?”
桐原司点头。
自从得到组屋鞣造那一本笔记之后,桐原司就一直在研究,半路卡在咒符上,到现在为止也有一段时间了。
如果那位咒具师能为桐原司解惑的话,最好不过。
“啊……”
桐原司仿佛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天元大人,您最近有见过羂索这个人吗?”桐原司抬头,朝着空气发问。
重音在“羂索”二字上。
【并未,他最近没有再回到日本境内。】
桐原司微笑转头:“好,我的问题问完了。夜蛾老师,看来我们可以准备去找那一位咒具师了。”
夜蛾正道点头:“那位咒具师,我之前也留过他的联系号码,先约个见面时间吧。”
他掏出怀里写着电话号码的小本子,找到了对应的号码。
犹豫了一下,先给咒具师的徒弟拨出了电话。
咒具师都是有一些怪脾气的。
也算恃才傲物。
比如这一位组屋重男,先前夜蛾正道接触过,对自己的徒弟非常严厉,已经到了动辄打骂的地步。
生活作息上也有些怪癖,从凌晨五点到下午五点,一般是他制造咒具和处理杂事的时候,晚饭过后开始补觉。
随着电话拨出,嘟嘟的忙音响起,那一头始终没有人接。
夜蛾正对道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这个点,应该是能联系上的才对。
等电话无人接听挂断之后,夜蛾正道对照着咒具师本人的电话打了两遍,依旧无人接听。
一个人不接电话还好。
都不接就显得异常了起来。
夜蛾正道心头一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桐原司提议:“夜蛾老师,知道咒具师的地址吗?如果真的出事,不如直接去找人。”
夜蛾正道是知道咒具师的工作室位置的,之前有一柄咒具需要维修,他按照咒具师给的地址送回去过。
刻不容缓,动身。
夜蛾正道没有再喊辅助监督,而是自己开车。
咒具师工作室的地址在京都某处,也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和高专有异曲同工之妙。
夜蛾正道大概开了一个小时左右,两人抵达了地点。
桐原司下车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天空,面前这一片葱郁高大的林木几乎是遮天蔽日,将山上的阳光遮挡的丝毫不剩,仅有细微的光斑在地面上摇曳着。
清脆的鸟鸣不断响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反而让人觉得诡异。
夜蛾正道把车停好,领着桐原司走到徒步上山,走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夜蛾正道本能的将桐原司护在身后,操控着在他肩头上的猴子咒骸,摆出迎敌的姿势。
忽的,一个满头鲜血的男人从旁边窜出来,他身上分外狼狈,鲜血几乎要把他的衣服染成深红。
他见到了桐原司两人,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样,跌跌撞撞的朝两人奔过来。
口中还不断呼喊着:“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
夜蛾正道一愣:“柴崎?”
此人正是咒具师的徒弟,全名柴崎辉,夜蛾正道之前和他接触过。
见到他脸惊恐,仿佛被人追杀的模样,联想到电话都打不通的情况,夜蛾正道急促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老师之前树敌太多,有人追杀上门了……”
柴崎似乎终于撑不住了,大口的喘着气说完这句话,就“扑通”一声晕了过去。
夜蛾正道一惊,立刻把人搀扶起来,高声呼唤了几句之后发现柴崎好似被打到了脑子神志不清之后,满脸担忧。
他把人交给桐原:“桐原,你带着柴崎躲起来,既然是寻仇,也许会有人埋伏,我先让咒骸先去看看情况。”
桐原司动作随意地接过人,想点头应是,忽然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腰。
不是无意识的行为,而且他还想往上摸。
桐原司:“?”
“砰!”
不远处的夜蛾正道:“??”
发生了什么?!
桐原司收回腿,表情厌恶地望着被他踹到石头上,大口呕血的男人。
“啧。”
他恶狠狠地啧了一声。
死了没?想再补一脚。
第044章 第 44 章
“桐原, 这是?”夜蛾正道问。
他没有贸贸然就苛责桐原司。
从以前的相处当中夜蛾正道可以看出来,桐原司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也就是说,他的敌意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一个人。
况且这个人还是组屋重男的徒弟,两人第一次见面, 更没有针锋相对的理由。
因此夜蛾正道决定先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再说其它。
“是、是我的错, 咳、咳咳……”
被桐原司一脚踹在山石上的黑发男人急促又虚弱出声。
全名为柴崎辉的黑发矮壮男人嘴里全是血腥味,内脏也在不安分地抽痛着, 眼冒金星——
他感觉自己的脊椎都快断了!
对方刚才那狠狠一踢,可以说一点预兆都没有。
柴崎辉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瞬间没了半条命。
幸好他平时经常给组屋重男打下手, 锻造各种咒具零件,练了一身肌肉。
要不然连这点缓冲都没有, 柴崎辉能立刻去见上帝。
“咳…刚才我意识昏沉,把您的学生看做了敌人……所以伸手贴近了她的腹部,想摧毁掉她的咒力核心,这才产生了误会。”
听到他的解释之后,夜蛾正道皱着眉并未完全舒展。
这个理由勉强能够说得过去, 但他心里总萦绕着一股违和感, 导致夜蛾正道并完全不信任他给出的理由。
当他转头看向桐原司时, 后者轻巧地眨了眨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男人。
夜蛾正道一怔,随后秒懂。
他装作无异常的模样,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替柴崎辉拍了拍身上粘的枯枝烂叶:
“柴崎先生, 真是抱歉,腹部的咒力核心是咒术师的力量之源, 桐原也是为了保护自身,请谅解一下吧。”
“更何况刚才您也说了,是柴崎先生您先散发了敌意,造成了误会,桐原才会反击。”
“桐原也是被您先吓到的。”
被一箩筐的话砸下来,即便是想以进为退,装可怜,也好蒙混过关的柴崎辉懵了。
夜蛾正道就这样顺水推舟把错误全部归结到他身上了?!
不应该先训斥出手过重,差点把人打死的学生么?!
以前没看出来夜蛾正道是个这么护短的人啊!
憋到脸色涨红的柴崎辉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夜蛾正道和颜悦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说道:“还有,桐原是男生,柴崎先生,你的代称用错了。”
在日语当中,‘他’和‘她’的口语是完全不一样的。
柴崎辉不可置信的眼神在桐原司脸上晃了一圈,随即脸色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红白交加。
这张脸……
居然是男的!?
夜蛾正道从他变幻莫测的脸色上,更加确定了这人不对劲。
桐原司慢吞吞地走到柴崎辉面前,枯枝干叶在他脚下被碾压成碎片的窸窣声尤其清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音的柴崎辉抖了抖。
仿佛被碾碎的是他自己一样。
他有些不敢与面前这个容貌出色的长发男生四目相对,不自觉地躲避目光。
桐原司蹲下.身,那双特殊的双瞳里倒映出模糊的轮廓,笑着说:“柴崎先生,既然你清醒了,不如分享一下情报?”
“刚才你说,组屋先生被寻仇,可以仔细的说一下事情经过吗?我们也好先确定应对之法。”
柴崎辉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断断续续地说:“是师傅以前就结过梁子的仇人……”
在柴崎辉的描述中,敌人一共有三个——
一个与他师父缠斗,其余两个追杀他,因为柴崎辉对咒具房密道非常熟悉的缘故,侥幸逃了出来。
而他师父组屋重男,则是生死未卜。
说罢,柴崎辉一把拽住夜蛾正道的手腕,双眼通红,带着哽咽的语气请求他营救组屋重男。
言辞中还强调他与组屋重男的浓厚师徒情,自己的担忧与恐惧。
真情流露,动人心弦。
桐原司不为所动,甚至有点走神。
夜蛾正道:“……”
怎么说呢?
之前的违和感做打底,夜蛾正道并不能共情柴崎辉的真心剖白。
夜蛾正道委婉地跳过了抒发感情这一部分,询问道:
“如此看来,不能再耽搁时间,我们得先确保组屋先生的安全。柴崎先生,你还能走吗?”
“或许和你一样,组屋先生也躲进了密道之中,有柴崎先生的指路的话,相比能更快找到人。”
柴崎辉:"……"
表情微不可查地一僵。
柴崎辉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哭得涕泪横流,却发现眼前这两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他之前接触过的为人正派的夜蛾正道都没什么反应。
更别提……那个煞神。
柴崎辉哆嗦了一下,被踹中的腹部仿佛拧成了一团麻绳。
看着清瘦,实际上爆发出来的力量完全是非人类的程度。
难道是他的演技有破绽?
有种演戏给瞎子看的感觉。
但柴崎辉很快调整过来,捂着胸口又咳嗽了两声,做出竭力坚持的模样:“咳咳,我还能走……”
看来是糊弄不过去了。
柴崎辉眼眸阴森。
那不如一网打尽……
“我知道一条比较近的密道,我们走那边吧。”他指着某个方向。
桐原司暂且没动,因为他听到了另一人的脚步声。
比起咒术师来说,脚步声算得上沉重,还有同样沉重的呼吸声。
那人大口地喘着气,时不时的停下休息,缓缓过后接着爬。
和普通人登山一模一样。
因为激烈运动的缘故,血液散发的味道相较于平常要浓郁很多,在森林中分外明显。
桐原司回身,望向某个方向:“夜蛾老师,有人来了哦。”
听到这话,柴崎辉心里一紧。
是谁?
夜蛾正道也察觉到了脚步声,大概一分钟后,歇一歇走一走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
似乎是爬山太耗费体力,那人撑着膝盖换了缓了好一会才起身。
那一边。
“呼哧呼哧——”
组屋茉莉累得喘不上气,浑身冒汗,撑着石头歇会,调整呼吸。
新染的金发都打缕了,被汗水打得潮湿,歪歪扭扭地贴在额头上,形象全无。
不过组屋茉莉也顾不上这些。
当初,她父亲组屋重男就非得在深山老林里弄个工作室,说是清净不被打扰,组屋茉莉一直持反对意见。
理由是出了意外,救护车都上不去!
但组屋重男直接驳回了女儿的意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往山里一钻。
结果……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组屋茉莉咬紧了牙根念叨。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后来组屋茉莉才知道,是父亲太过沉迷锻造才忘记了时间。
不过,组屋重男的年龄毕竟在这,今年他已经七十一岁了。
所以每一次失联都让组屋茉莉放心不下,生怕哪一次真的是突发疾病,晕了过去。
想到这种可能性,还在上班的组屋茉莉忧心忡忡,和领导请了假,打算过来确定一下父亲的安危。
她并不是咒术师,因此体力有限,爬一段路就需要休息。
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掉额头上的大滴汗水,组屋茉莉感觉背后的潮热稍微散去之后,打算继续爬。
抬头一看——
一个人影站在不远的高处。
柔顺如绸缎的长发,完美无瑕的外表,琉璃般的双瞳,淡然疏离的气质……
背景是层层树枝纵横交错,深棕与浓绿交织,阳光很难射到地上,群山起伏,绿林无尽头,森林的神秘与深邃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他”正看向自己。
组屋茉莉瞬间被“他”的存在捕捉到了全部注意,根本没有注意到其它人。
她失声道:“山、山神大人!”I
被组屋茉莉称作“山神”的桐原司一怔,歪头笑道:“抱歉,我不是神哦。”
“唉?!”
夜蛾正道:“您是,组屋小姐?”
组屋茉莉艰难地从桐原司身上挪开目光,看到了不远处的夜蛾正道。
魁梧的身材,修剪整洁的胡须,还有黑色制服……
组屋茉莉觉得有一点眼熟。
“您是……?”
“我是东京高专的老师,夜蛾正道,这是我的…学生,桐原。”夜蛾正道说,“之前高专在组屋先生这里订购过一批咒具。”
之前那笔交易,还是他跟在老校长身后来谈的。
那时候他们就和组屋茉莉有过一面之缘。
长大之后,女孩的五官也没有太大变化,几乎是等比放大,所以夜蛾正道很快认出了人。
夜蛾正道沉声说道:“我们这次也是为了新咒具而来,不过电话一直联系不上他,很担心出了什么事,所以来找人。”
“然后在半路碰到了满身是伤的柴崎先生,他说是有人向组屋先生寻仇。”
夜蛾正道尽量简洁地说明了情况。
“有人寻仇?!”
组屋茉莉错愕,紧接着她有些语无伦次,一叠声地说道:
“我父亲他只是脾气坏了一点,但他绝对唉没有害过人,不会和谁结仇的……”
咔嚓一声。
组屋茉莉手下扶着的一棵小树被她在心神恍惚时不自觉地用力,折断了树枝。
谁都能看出,组屋茉莉的焦急言溢于表。
桐原司轻声说道:“组屋小姐,现在我们也不确定情况如何,不如……”
“和我们一起走吧?避免落单,如果真的有人寻仇,你的处境也很危险。”
一边说,他睨了一眼不远处的柴崎辉,当他看到来人是组屋茉莉的时候,暗自松了口气。
见他这模样,桐原司心中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
听他这么说,组屋茉莉眉宇间充斥着担忧,抿着嘴点了点头。
组屋茉莉并不清楚密道的路线,因为路线太多,歪七扭八,也多是逃生的时候才会用到。
于是一行人朝着柴崎辉指向的密道方向走去。
布满青苔的蜿蜒小路上,几人的脚步前后重叠,踩出了一条路。
桐原司问道:“组屋小姐,您确定您父亲没有与人结仇吗?”
“没有……”
组屋茉莉皱着眉,摇了摇头:“我父亲是咒具师,一天到晚就是锻造咒具。”
“而且制造出来的成品无论等级,全部都明码标价,他懒得和人讨价还价。”
“除了偶尔会售后之外,跟其它人都很少会有接触的!”
组屋茉莉了解她的父亲——
虽然脾气是不那么好,但也没到要与人结仇的地步。
“唔,但柴崎先生说,是寻仇呢……”桐原司慢悠悠地说。
组屋茉莉看向柴崎辉,她知道这个人是父亲收的徒弟,这几年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比自己多。
于是心下犹豫,自己的推论也不一定正确,问道:“柴崎哥,你知道是谁来寻仇吗?”
“抱歉,我没看清他们的脸……”柴崎辉脸色愧疚。
又道:“我猜是可能材料商。”
“前段时间师父急需一批锻造材料,但是商家临时涨价,师父骂了好几次,说不买他家了……”
“会不会是他们恼羞成怒?”
组屋茉莉的心提了起来。
她很担心父亲。
很快,他们到了密道口,这里十分隐蔽,光影和环境结合得恰到好处,很容易让人一眼忽视这个角落。
柴崎辉拉开门之后,露出漆黑的通道,“请各位跟在我身后。”
进去之后走了几步,窄小的通道豁然开朗,因为是在地下,温度阴冷,每隔十几米的壁面上镶嵌着幽暗的灯,空间阴暗。
过于静谧的环境,让几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桐原司跟在柴崎辉身后。
“咚、咚、咚——”
那是柴崎的心跳声。
越来越快。
他在激动?
大约走了有二十分钟,桐原司等人到了一闪铁门面前,据柴崎辉所说,这里是密道的入口,能够通往组屋重男的咒具房。
贴门上并不是常见的锁。
而是一个咒具。
精巧漆黑的匣子外形,贴合在门锁的位置,只见柴崎伸出手握住侧边圆柄一样的铁片,轻轻一扭。
“咔哒——”
门锁打开。
桐原司拉开门走了进去。
可以看到这里的确是组屋重男的咒具房,色调灰黑,像是被烟熏出来的颜色。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口熔炉,存在感十足。
旁边是一张饱经风霜的工作桌,上面布满了刀剑划痕,还有被重物捶得凹下去的痕迹。
角落里,还有一口熔炉,上面刻印着繁复难懂的符文。
横七竖八的各种半成品咒具被主人随意仍在里面,很是嫌弃的模样。
墙面上挂着各种锻造工具,有锤子、刮刀,提勾等等。
锻造台上放着一柄锤子,还有一块未成形、颜色斑驳,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长条。
看上去,像是一件还未完成的锻造作品。
桐原司视线往下,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地面,各种咒具散落在地上,周围还有已经干涸成黑红色的血迹,和被拖拽的痕迹。
组屋茉莉一看现场,脑袋一片轰鸣,哽咽到说不出话,身体一软,就跌倒在了地上。
父亲他、他还活着吗……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就要夺眶而出的时候——
“茉莉小姐,事情或许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哦?”桐原司背对着她,说道。
桐原司蹲下.身,捡起一柄地上的匕首,先是掂了掂,又试着挥舞几下。
夜蛾正道把组屋茉莉搀扶起来,让她坐着平复心情,然后问道:
“桐原,你发现了什么吗?”
“夜蛾老师,您试试看。”
桐原司把咒具匕首递过去。
夜蛾正道接过,尝试挥舞了一下,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匕首?”
咒具师是很稀有的职业,正是因为咒具的制作,需要非常精密的手眼协调,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一柄成功的咒具,即便是最普通的匕首,咒术师也能自己的咒力灌注在其中,有良好的相性,能在咒术师祓除咒灵时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这一柄匕首,夜蛾正道能够感受到,他在输入咒力时断断续续的,滞涩卡顿。
相性……
几乎没有。
这,不可能是组屋先生的水平。
桐原司站起身,轻笑道:“完全是…粗制滥造的残次品。”
“如果真的是生死存亡之际,组屋先生为何要拿一柄完全上不得台面的咒具抵抗外敌呢?”
组屋茉莉一愣。
山神、哦不,桐原君说得对。
据她所知,父亲有几件威力强大的得意之作,一直没有卖出过,时刻揣在身上欣赏把玩。
如果真的是劲敌来袭,父亲完全可以用那些咒具!
所以……
组屋茉莉意识到了什么,她又惊又怒地转头,向角落里不曾吭声的柴崎辉望去。
“是你?!”
柴崎辉裂开嘴笑得狰狞,津贴着墙面站立,一只手握成拳头,猛地砸向某个隐蔽的按钮:
“你们,都去死吧!”
“——”
他贴着站立的墙面翛然三百六十度翻转,立刻不见人影。
紧接着,整个房间的墙壁上蓦然涌出数以万计的咒具,闪烁着寒芒的矛头全部对准了房间,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压迫感在此刻拉到顶峰。
本身为无生命体的咒具仿佛在此刻拥有了可具象化的威势,让人汗毛耸立。
冷兵器类型、蓄能爆.炸型、密密麻麻,夜蛾正道感到头皮发麻。
“桐……”夜蛾正道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
不行,来不及了!
夜蛾正道大跨步上前,挡在桐原司和组屋茉莉面前——
不管怎样,总要尽到长辈的责任才对!
“轰——”
咒具冲击波引起的狂暴飓风吹掉了夜蛾正道的墨镜,刺猬一样的短发都被吹得向后。
一向稳重可靠的夜蛾老师缓缓睁大了眼——
他看到,一层透明的屏障挡在他面前,将涌动着咒力、来势汹汹的咒具一丝不漏地隔挡在外。
刀剑类咒具极快的速度攻来,尖锐的剑头只在结界上留下如水滴如湖泊的圆晕。
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墙面里机关施加在咒具上的力道被一卸再卸,最终“哐当”一声,失去了动力的咒具。
夜蛾正道震惊回头。
桐原司捏了一个手势:【“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这间房间内的咒具爆发出的强大威力堪比[苍],足以消融结界,所以一层结界不够,需要多层套嵌。
桐原司可以做到不需要咒言瞬发结界,但,完整地说出咒言,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明牌加倍——
延长结界释放的时间,以达到增强结界强度的作用!
层出不穷的咒具仿佛不知道停歇,势如破竹一般将桐原施放的结界层层消融。
桐原司不断构筑结界。
两边似乎达到了诡异地平衡。
桐原司兴奋起来,眼里闪耀着惊人的光芒——
好强、好强!
不愧是天元承认的咒具师。
之前组屋鞣造的工具房也是这样,相当于咒具师留的后手,将入侵的敌人一网打尽。
针对不同咒具构筑不同结界,对桐原司来说消耗很大。
但他,乐在其中。
桐原司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笑得无比畅快。
【“扶摇而起,陡转而落,混沌颠倒,无所可赦。”】
“轰——”
蓄能型咒具在眨眼间完成了准备工作,爆发出的强大咒力团朝着桐原司的结界横冲直撞而来。
“轰——”
“轰——”
“轰——”
五颜六色的咒力团如同遇水而融化的棉花糖,无声息消融在结界上。
这种结界能对范围内的咒力量进行增幅或减少,不过也有限额。
桐原司把结界压榨到极限,在它自身就摇摇欲坠,濒临崩溃边缘时,主动撤销,另一层立刻顶上。
“呲——”
“桐原?!”
夜蛾正道瞪大了眼,他看到桐原司主动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液汩汩流出。
桐原司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高声道:“老师,茉莉小姐,躲好哦!”
组屋茉莉已经陷入了茫然的状态,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闻言想都没想,立刻抱头蹲下。
夜蛾正道担忧地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伤口,也立刻照做。
桐原司主动放血削弱自身战力,以此为代价,增强结界的强度。
他伸出手,定下结界的基点,紧接着,悦耳又具有韵律感的咒言从他口中清晰吐出:
【“扶摇而起,陡转而落,混沌颠倒,无所可赦。”】
以基点为圆心,结界囊括住了所有咒力团,开始快速收缩!
这是桐原司新琢磨出来的,从“将结界穿在身上”的衍生技能——定好基点,结界的形状就可以不再是圆形,而是随心而动,完美贴合身体。
桐原司举一反三,将它用在了战斗类结界上。
被结界削减的咒力团不断被压缩,空间愈来愈小,却无法像之前那样冲破结界壁。
压缩到一定程度时,桐原司果断握拳。
“咔嚓——”
仿佛他手心有什么东西被捏碎了一样,发出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面前的结界也倏然炸开,余波震荡,堆满工具房的咒具乱飞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等夜蛾正道回神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桐原站在一片狼藉当中,回身灿烂一笑:
“圆满结束~”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桐原司已经发现柴崎辉的反常,但还是跟来,甚至特意用那柄匕首转移自己注意力,让柴崎有机会按下那个按钮的原因——
桐原就是预料到了这个场面吧?!故意的!
他的目的,就是这一场“战斗”。
咒术师越疯越强,很多时候确实会战意上头,用强大的对手试探自己的极限。
但是,组屋重男这种咒具师的底蕴是不可预估的,怎么能……
这么莽撞?!
夜蛾正道脸色冷了下来,拍了一下桐原司的背,一点没留力道:“要珍惜生命,桐原!”
“哎呦。”桐原司夸张道。
然后又笑得很乖巧:“抱歉啦,夜蛾老师,以后不会啦。”
夜蛾正道:“……”
一听就是不走心的道歉。
算了。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冷脸也维持不住,说:“之前我没目睹过你使用结界术,所以也没什么概念,方才一看……”
夜蛾正道被震惊。
他对结界术师的概念就来自于薨星宫内的天元大人,除此之外,从未遇到过结界术师。
但桐原司的结界与祂不同。
桐原的结界术甚至可以当做一种术式来使用,在战场上,能使占据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夜蛾正道看到了结界术带给咒术师的无限可能。
他正色道:“桐原,你愿意来高专担任结界术的任课老师吗?”
桐原司唔了一声:“给钱吗?”
“……”
“给。”夜蛾正道无奈道。
“多少?”
夜蛾正道说了个数。
桐原司沉吟半秒钟,说:“老师,我可以婉拒吗?时薪太低,万世极乐教更适合我。”
“……”
夜蛾正道刚想说工资还可以谈,厚重石门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满脸小人得志的柴崎辉出现,当他看到室内情形之后,立即笑容凝滞,仿佛见了鬼一样瞳孔紧缩,然后,转头就逃。
“阿打!”
小猴咒骸上去就是一个上勾拳,紧接着一个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
“砰!”
“砰!”
“砰!”
柴崎辉这回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得神志不清,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感觉天地都在旋转,用劲甩了甩脑袋,惊恐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组屋那老头的最后一道防线,是他最大的倚仗。
那老头不是也说过吗?!即便是特级咒术师,要顶下这波咒具攻击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他们却,完好无损!
柴崎辉像只死狗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白头发少年转了一圈,很快在工作台底下找到了暗室的入口。
柴崎辉:“?!”
那老不死的就被他关在里面,他、他怎么会知道的?!
那边。
夜蛾正道和咒骸齐心协力把人从暗室里抬上来的时候,组屋重男双眼紧闭。
组屋茉莉吓得面如金纸,直到抖着手感受到了父亲的鼻息,才又哭又笑似的松了口气。
“谢谢你,真的,谢谢!”她语无伦次地对桐原司表达着感谢。
桐原司露出了奸商的微笑:“不客气哦,茉莉小姐,要是下次购买咒具的时候组屋先生能给我们一个合适的打折,那就再好不过了。”
“还打什么折,咒具直接送!”
组屋茉莉保证。
“咳咳……”
被下了安眠药的组屋重男悠悠转醒,听到女儿的话,眉毛一竖:“送什么?”
他做的咒具可都是要卖钱的!
不然怎么给女儿攒家产。
“爸爸,你醒了!担心死我了!”组屋茉莉听到了父亲沙哑的声音,喜出望外。
组屋重男心口一酸,忙应了一声:“唉,让你担心了。”刚想伸手摸一摸女儿的头,忽然发现组屋茉莉染了一头黄毛。
“茉莉,你的头发怎么回事?!”组屋重男怒目圆瞪。
组屋茉莉一点都不怵他:“爸爸你不知道,这是时下最流行的颜色。”
“什么流行……”
“好啦爸爸,快来谢谢你的救命恩人。”组屋茉莉强行转移换题。
“这位是高专的夜蛾老师,这个是他的学生,桐原君。”
“没有他们的保护,我们父女俩就要在地狱见面了。”组屋茉莉口无遮拦,惹来父亲凶巴巴的一眼。
组屋重男借着女儿的搀扶坐了起来,深深地弯下腰:“谢谢。”
他看了眼在角落里还不安分,爬也想爬出去的柴崎辉,失望道:“是我引狼入室,才招致今日之祸。”
佝偻爬行的背影一僵,柴崎辉满目怨恨地回头:“老不死,别装无辜。”
“自从我做了你的学徒,哪天你不是对我动辄打骂,没个好脸色,永远把我和之前那个叛徒对比。”
像是要把积压在心里的怨恨都发泄出来,柴崎辉嘲讽道:“你那么喜欢那个叛徒,人家不还是一脚踹了你!”
“嗨,打扰一下,你说的是组屋鞣造吗?”桐原司举手。
组屋重男一怔:“小朋友,你认识他?”
桐原司笑着说:“听说过,毕竟,他制作的咒具很有名气。”
“是啊……他是有天赋的。”组屋重男胸膛起伏,沉重地叹了口气。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十年他肯定会超越我,成为当代顶尖的咒具师。”
桐原司微笑不语。
——啊,意外已经出现了哦。
柴崎辉:“哈,老不死,你是不敢说出来,你是怎么逼他走的吗?”
“利用师父的身份,向他施压,逼迫他娶你的女儿,哦不对,是入赘,毕竟从你捡到他开始,就存着这样的念头吧!”
“他不肯听从就逃了,你就看上了我……”
组屋重男面无表情,捡了一柄又粗又长的咒具,脱离女儿的搀扶站了起来。
他头发花白,身形也略有些佝偻,但柴崎辉被打得多了,反射性开始蜷缩挡脸,撑着身体往后躲。
“你、你想干什么……”
组屋重男把咒具挥舞地虎虎生威,立刻换来一声惨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柴崎辉:“第一,我打骂你,是因为你愚笨,咒具最重要的就是外形锻造,以及咒核雕刻。”
“你经常三心二意,懒散敷衍,犯一些小学生都不会犯的错误。”
“浪费了我至少一亿日元的材料,我没打死你都是我善良。”
桐原司眼睛瞪大了两毫米:什么?一亿日元!
“看来组屋老先生还是太善良了。”他喃喃道。
夜蛾正道:“……”
他听到了。
组屋重男再次抬起手臂,重重挥下:“第二,鞣造和茉莉,都是我捡来的孩子。”
“曾经我是存着想让两人凑一对的心思,但茉莉生性自由,也不喜欢鞣造,也就作罢。”
“后来不知他听了谁的怂恿,偷了我的笔记就消失不见。”
笔记?
桐原司摸着下巴,想到了枷场诚从组屋鞣造的工具房里搜上来的那本笔记。
大概率是同一本。
那他在咒具研究上卡顿的问题,应该能请教这一位吧?
不过,桐原司注意到身边的组屋茉莉的表情有些怪异。
还有一些……抗拒,和尴尬?
组屋重男又是一下,这一下他打得最重,鄙夷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没看上你。”
“哪怕世上只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让你入赘!”
柴崎辉脸涨得通红。
这是羞辱。
绝对是老头故意羞辱!
柴崎辉对自己很自信,配组屋茉莉绰绰有余,那老不死的居然看不上自己?!
桐原司和夜蛾正道讲着不那么悄悄话的悄悄话:“喔哦,夜蛾老师看他,好尴尬呀。”
夜蛾正道:“……”
确实,过于自信了些。
“那你为什么要留着我?!”柴崎辉不敢置信,“你、你是故意这么说,想气我……”
组屋重男咧嘴一笑,说的话像是一把利剑插进柴崎心口:“留着你做苦力。”
“毕竟老朽上了年纪,事事都亲力亲为的话,精力跟不上。”
“虽然你不会雕刻咒核,也不会锻造,但也可以分配给你一些不需要脑子的任务,给老朽减轻负担,还是可以的。”
柴崎辉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从身到心都被羞辱了一遍。
见他这样,组屋重男撇了撇嘴,花白的胡子动了动:“又不是没给你发钱,没让你做白工,一脸不服气做什么?!”
柴崎辉嘴唇蠕动,半晌过后,疯狂辱骂组屋重男,模样疯癫至极,显然是破防得厉害。
下一秒,他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是十几个闪着光的小圆球。
组屋重男迅速辨认出来,迅速看了眼角落里放置残次品咒具的圆炉,眼神一厉,反应过来:
“那是…他雕刻出来的不稳定的咒核,该死的,他没放进炉里销毁!”
不稳定的咒核仅需注入咒力就会爆裂开来,柴崎辉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面容狞恶地朝着他们丢过来!
桐原司反应迅速,对照着圆炉上的咒符,照葫芦画瓢,迅速从零开始构建,由咒符编织而成的结界。
又在里层搭建了两层用来当盾牌的结界。
相当于保险。
“嗡——”
闪烁着荧光的不稳定圆球在空中倏然爆开。
刚才一把扑过去,将组屋茉莉死死护在身下的组屋重男双眼紧闭,心脏怦怦跳。
“……”
怎么回事?
好像,没动静。
组屋重男抬头一看,咒核撞上闪烁着符文的半透明结界,瞬间失去了咒力,恢复成了不带一丝咒力的普通材料,一个接一个地落在地上。
等等,那符文……??!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还维持着手势的桐原司,对方轻拍一掌,轻松写意:“好耶,又玩了一局。”
组屋重男爬起来,看怪物一样盯着桐原司:“是你?”
桐原司:“是我?”
“是你刚才构筑出来的结界?”
“嗯哼?”
组屋重男一把搂住桐原司的手,两眼放光:“你、你有没有兴趣当咒具师啊?”
咒具师都需要用带有咒力的刻刀才能将咒符篆刻在咒核上。
但没人能保证百分百零失误,因为人手的稳定很难保持。
但像桐原司这种靠大脑构筑的……绝对的零失误。
天选咒具师!!
“选我当师父怎样?也不用拜师礼什么的,我这有什么,你看上什么就拿吧……”
第045章 第 45 章
柴崎辉目眦欲裂:“凭什么, 我到底哪里比不过、啊!”
没什么比这种短时间内,对待不同人,可以说天差地别的落差感更让他破防——
组屋重男亲口说看不上他。
现在却如此谄媚地对待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主动推销自己!
组屋重男“啧”了一声, 嫌他吵闹, 反手就是一棍子抽过去, 世界清净。
老头嘴里嘟囔着:“真是没点自知之明!”
跟谁比呢?!
是一个水平的吗,就比。
一旁的组屋茉莉叹了口气:“……您歇着吧, 我去煮茶给您和高专的客人们喝。”
接下来几人肯定有正事要谈。
还有那个柴崎,昏死过去, 估计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就先捆着放厨房吧。
“唉、好。”
“麻烦茉莉小姐。”
·
组屋重男曾经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近年咒术师的资质降级得厉害, 找不到徒弟,自己一身本领无人传承。
因此组屋重男的人生唯一的指望就是,让组屋茉莉及她的子孙后代,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租屋茉莉是他捡来的弃婴,从小小一团, 养到亭亭如玉。
不偏心她偏心谁?
当初收养组屋鞣造, 组屋重男确实是打着让他入赘的念头。
毕竟, 自己总是要走在茉莉前头的……
等他死了,钱和咒具都留给茉莉。茉莉就如小儿持金过闹市,组屋重男总觉得,有个男人能护着茉莉也好。
自己对组屋鞣造有养育之恩、教导之恩,看在这份上, 他总不会太苛刻茉莉。
但不知道组屋鞣造抽的什么风,跑去做了诅咒师。
幸好茉莉也没看上他, 人跑了也就跑了,组屋重男倒不是觉得太可惜。
只是…茉莉的归宿又没了着落。
她本人也是没心没肺,整天想着玩儿,男朋友也不交一个,组屋重男愁得头发又白了几根。
事业,家庭都不顺。
组屋重男都怀疑,这是老天对自己年轻时太过顺风顺水的惩罚。
可现在不同了!
喜从天降!
耄耋之年的组屋重男迎来了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他感觉体内涌现出无穷的力量,微微佝偻的背部都挺直了一些。
抓着桐原司不撒手,眼里仿佛闪烁着具象化的渴望。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小朋友,咒具师很有钱途的,我上一把咒具就卖了三亿日元,不含税。”
“现在咒具师地位也很高,比一般的咒术师更受尊敬!”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组屋重男诚恳道:“不用风吹雨淋地祓除咒灵,总监部也不怎么管,事少钱多。”
隐约察觉到高专应该是被拉踩了的夜蛾正道:“……”
桐原司轻巧地抽出手,好奇道:“总监部和您有联系?”
“嗐。”组屋重男撇嘴。
“就是让我每年上交定量的咒具,他们按市价购买,同时也会给我庇护。”
说到这事儿,老头就嫌弃:“哪庇护了?我的笔记被偷了多久了?总监部说要查,现在也没给我个交代。”
光会嘴上花花。
也就是他懒得计较。
桐原司若有所思:“咒术世家里,会有咒具师为其服务吗?”
“有。”组屋重男点头,“不过水平就不好说了。”
老头叹气:“如今大家族的咒具库里能看过眼的咒具,基本上都是上世纪咒具师的作品。”
咒具行业萎靡,这是大势。
光靠组屋重男一人坚持,也无法阻挡下坡路的洪流。
当然,世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总监部曾在各个家族内选了几个“人才”送过来。
名义上是来给组屋重男打下手,实际上想从他这学技术。
组屋重男原本觉得无所谓,但他们一个个的,笨手笨脚,又鼻孔朝天!
不是当学徒,是来当大爷了!
碍眼又碍事。
赶走,全部赶走!
当时组屋重男以为,总得再给他送一波还看得过去的人吧?
谁知没下文了。
“别说我那时候,就算是现在想拜师,也没见过一次就偃旗息鼓的!”组屋重男现在想起这事,都要气得笑出来。
桐原司也笑,竖起手指转了转:“‘咒具库里的咒具够用,因此即便不填充新咒具也无所谓’,他们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那不是坐吃山空吗?”组屋重男眉心拧成一团。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完全不赞同世家这种混日子的态度。
旁边,夜蛾正道与桐原司四目相对,上前一步,轻咳一声:“组屋先生。”
“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下一任校长,夜蛾正道。”
组屋重男恍然:“哦,几年前我见过你,没想到要升任校长了,恭喜。”
老头心里些疑惑。
自我介绍身份做什么?难道是来给高专买咒具要折扣?
看在他救了茉莉的份上,也不是不行,组屋重男想。
只听夜蛾正道说道:“东京高专有意发展各方面人才,将在下学期计划开设咒具与咒骸科目。”
“既提升咒术师能力,也能延续咒骸与咒具的传承。”
夜蛾正道深鞠躬,道:“因此,我希望请您出山,去高专任教!”
“我不去。”
……
可以说,组屋重男的拒绝比夜蛾正道的预想还要快。
夜蛾正道抬起头,面露急色,追问道:“请问是……”
“高专不也是世家的游乐场吗?”组屋重男随意地摆了摆手,说:“我又不是不知道。”
去高专任教,给几个眼高手低的贵族子弟当老师?
他又不是自虐狂!
“噗嗤。”
夜蛾正道:“……”
没忍住笑的桐原司被夜蛾老师无奈看了一眼,随后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这也确实是固有印象。
无论是京都高专还是东京高专,每届能招三个学生都算“生源爆满”。
其中还包括禅院、加茂,五条之类传承悠久的咒术世家子弟。
“组屋先生,是这样……”夜蛾正道将他计划书的内容娓娓道来。
“……”
听完后,组屋重男挑眉,评价道:“听着还算像样。”
能看出来,夜蛾正道对高专各制度的“改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组屋重男:“但你这只是计划而已,就说一个最近的问题:要是总监部和世家,想往高专里塞人呢?”
“你就不怕他们学会之后卸磨杀驴,反咬你一口?”
组屋重男的担心不无道理,也是总监部能做出来的事。
“这件事组屋先生不必担忧。”在夜蛾正道开口之前,桐原司说道,“我们有应对之法。”
夜蛾正道一惊。
等等,桐原你的解释也太过笼统了,缺少说服力,组屋先生……
“哦。”组屋重男豁然开朗。
夜蛾正道想补充说明,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陷入沉默。
“……”
所以……
只要是桐原说的就行吧?
那一边,组屋重男转头问桐原,和颜悦色的问道:“桐原小友,你也参与了东京高专的改革吗?”
桐原司笑着说:“算是。夜蛾老师只采用了我的一些想法。”
“好好,那你对咒具感兴趣吗?”
桐原司卖乖道:“如果能和组屋先生学习制作咒具,那是我的荣幸。”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我才高兴呢!”组屋重男此刻的神情可以用慈祥与欣赏来形容。
“对了,你是高专的学生是吧?”老爷子转头对夜蛾正道说:“那我去高专任教也行。”
就当卖个人情,给小徒弟长脸面。
组屋重男的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瞅着都年轻了几岁。
沉浸后继有人,喜得良才的喜悦当中的组屋重男,已经在琢磨该拿哪一件咒具给新收的小徒弟了。
刀剑鞭枪等等都有,组屋重男仓库里的存货多得很。
咒具的长短外形各不相同,特性也不同,还得考虑到和咒术师的相性,术式的类型和强弱,最好能让咒具产生填补短处的作用,这才是最适合的。
等等,徒弟这个称呼有点“霉”。
一个组屋鞣造,一个柴崎辉,两个人都不是正常人。
虽然不是称呼的错,但接二连三的总归是晦气了一些。
组屋重男想了想,决定给桐原司重新选一个更好、更亲近的称呼。
选什么好呢?
组屋重男兴致高昂。
……
夜蛾正道抿了抿唇,主动开口,不再让这个误会延续下去:“组屋先生……”
“桐原司并不是高专的学生。之前我说是学生,是为了省事。”夜蛾正道解释道。
他不想蒙骗组屋先生。
即便延续这个误会对高专有利,但欺骗本身就是个错误。
假象也会有被戳穿的一天。
夜蛾正道深呼吸,做好了组屋先生会反悔的心理准备。
组屋重男一愣,也不生气,问:“不是师生,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夜蛾正道略微迟疑。
他和桐原的关系,算得比较清楚的话,应该是合作关系。
两人相处的时间更是不长。
也就是今天,夜蛾正道第一次见到桐原司出手,对桐原司的实力有了判断。
桐原司率先开口:“组屋先生,夜蛾老师是很爱护我的长辈。”
“前阵时间有麻烦追着我跑,夜蛾老师非常担心我的安危,不惜付出代价也要保护我。”
夜蛾正道一怔,看向桐原司。
组屋重男眉头一皱,关注点在追着桐原司的麻烦上面——
“现在解决了没?我还算有点人脉,要是他们还缠着你不放,尽管告诉我。”
组屋重男在咒具制造上登峰造极,当代无人能出其左右。
来往接触的都是咒术师,或是家财万贯的财阀。
“有点人脉”,绝对是谦虚的说法。
组屋重男把桐原司划分到了自己人的阵营里,桐原司的敌人,自然也是他的敌人。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
赶尽杀绝。
和组屋鞣造情况不同。
追着桐原跑的麻烦不论大小,如果不斩草除根,总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不对敌人手软。
桐原司说:“麻烦和总监部有关,中间又牵扯到了千年前就在活跃的诅咒师,名为羂索,他……”
略过总监部被他一锅端的事,桐原司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简短说明。
然后说道:“所以我和夜蛾老师都认为,首先需要增强己方力量。”
“你说…他头顶上有缝合线?”组屋重男眼眸一沉。
桐原司:“是,头顶的缝合线是羂索用术式替换身体的束缚,永远无法愈合。”
见组屋重男面色不愉,桐原司问道:“您见过他?”
组屋重男点头:“是,我制作的咒具除了定制之外,其余的一部分会放到黑市去拍卖。”
“大概二十年前,我见过一个头顶缝合线的女人,拍走了我的作品。”
二十年前,女人,缝合线。
诸多关键词加起来,夜蛾正道立即确认“她”就是顶替别人身份的羂索你看。
“您那次出售的咒具是什么?”
“天逆鉾,能够强制解除一切术式的咒具。”组屋重男说。
强制解除一切术式?!
夜蛾正道呼吸都沉重了不少。
组屋先生……不愧是当代最强的咒具师。能制造出这种逆天的咒具。
“这一柄咒具是我研究古代咒具师留下的资料而制造出来的特级咒具。”
组屋重男叹息道:“虽然是特级,但除了能够解除术式之外,它没有其他任何可取之处。”
“无论是硬度,还是锋利度,甚至比不上一级咒具,如果碰到的敌人使用稍微坚硬一些的咒具,仅需要一击,天逆鉾就能被毁坏。”
也就是说,天逆鉾只适合在对手并不知晓这柄咒具的作用时迅速出击。
一旦对手反应过来,用咒具反击,天逆鉾就成了一次.性.用品。
“起初我还为我制造出这样一把逆天的咒具而沾沾自喜,给它取名天逆鉾。”组屋重男说。
“后来我发现了它的缺点,便也不想留着它收藏了,又不想把它给世家,就放到了黑市上拍卖。”
随后就被头顶缝合线的黑发女人拍走。
夜蛾正道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对组屋先生对咒具的高标准感到震惊:“……”
能够解除一切术式的咒具已经算是惊世骇俗了,还同时要求它攻击力高,硬度高……
是不是,太苛刻了?!
夜蛾正道对组屋重男追求完美的想法肃然起敬。
组屋重男咂了咂嘴表示可惜:“后来我又尝试着在保持‘解除术式’不变的前提下,提高咒具硬度。”
“但是无一例外地失败。”
桐原司说:“这也相当于一种平衡和束缚吧?牺牲了硬度,换取解除一切术式的特性。”
咒术界讲究平衡。
组屋重男欣慰地看了桐原司一眼,现在他是带着滤镜看人,哪怕桐原司说什么都笑眯眯的。
夜蛾正道很快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眉心紧皱:
“如果羂索手里拥有这种危险的咒具,那么即便是五条家的六眼+无下限术式也防不住他。”
“羂索本就对五条悟有所图谋,一旦他进行偷袭……”
组屋重男摇头,否定了夜蛾正道的猜想:“他可以偷袭,但不可能成功。”
“我记得六眼能够瞬间看透对手的术式和咒力痕迹。”
对于出生就打破了咒术界平衡的五条悟,组屋重男也有所耳闻。
咒术界的消息的流通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至少组屋重男对五条悟的术式就了解得很清楚。
“试问谁能在六眼的监控下,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靠近五条悟,解除他的术式?”
收敛咒力,降低存在感,能够骗过普通咒术师的眼睛,但骗不过六眼。
偷袭?
几乎不可能。
“有人可以。”
见两人朝他望过来,桐原司一字一顿地说:“天与咒缚。”
“用零咒力换取人类顶点的身体强度。”
桐原司说:“六眼拥有三百六十度的视野,甚至能够‘看’到身后袭来的攻击,但它的‘看’,针对的是咒力。”
“如果是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很大可能性能做到不被六眼察觉。”
桐原司看向夜蛾正道,笑道:“夜蛾老师,真是巧了,我曾经就遇到过这样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男人。”
“他缺钱,一直在做悬赏类的雇佣,所以本身战斗经验丰富。”
“强横的肉.体,辅以各种威力强大的咒具,他的综合实力甚至能比肩特级咒术师。”
再迟钝的人也要察觉到不对经了,何况是夜蛾正道——
就这么巧,可以解除术式的天逆鉾被羂索拿走;
更巧的是,当代存在一个能够偷袭六眼而不被发现的天与咒缚;
还要巧合的是,羂索已经盯着五条悟很久了,甚至渗透到了他本家。
夜蛾正道沉声道:“桐原,麻烦你联系五条悟,让他仔细留意,我认为羂索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桐原司点头。
夜蛾正道的危机感又往上提了一层——
他认为扩充生源,增强咒术师一方的力量刻不容缓。
“组屋先生,您方才说还制作过其它的天逆鉾?”桐原司轻声询问。
“是,不过那些都是废品,早被我销毁了。”组屋重男说。
“你要的话,我可以重新制作一把完全一样的,我现在也算熟能生巧,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行。”在他口中,一个月好似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桐原司并不想仗着组屋先生对自己的滤镜随意索取:
“组屋先生,您按市场价来,就当我买下了这把咒具,如何?”
组屋重男说什么都不愿意,桐原司推辞两句之后,他直接发火:“又不是白送你的!”
“之前我就说了,你看中什么让你挑,这也是你们对茉莉救命之恩的回报。不收你就是看不起我?”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起来。
桐原司无奈笑道:“组屋先生,谢谢您。”
组屋重男挥手,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桐原司,花白的眉毛动来动去,大声说:“别谢来谢去的,你就给我一句准话,当不当我的关门弟子!?”
是的,老爷子终于想到了一个能够彰显他重视的称呼。
关门弟子。
也就是说,这辈子组屋重男也就只有桐原司一个徒弟了。
老头收徒,给自己整的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在旁边傻站的夜蛾正道,给自己增加筹码。
“如果桐原小朋友愿意当我的关门弟子,去你那学校也不是不行……”
组屋重男瓮声瓮气地道。
——就差明示夜蛾正道了,让他赶紧当助攻。
夜蛾正道像是没听懂一样,一脸“我尊重桐原的意见”。
组屋重男恨铁不成钢:“……”
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真是没点眼力劲!
正当这时——
“组屋先生,我愿意。”
桐原司的声音传来。
这一刻,组屋重男如聆仙乐,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立刻裂开嘴大笑,胡须和眉毛都一抖一抖的:“好,好!”
组屋重男都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抓着桐原司往外秃噜:
“咒具制造一通百通,像你这样拥有构筑天赋的咒术师,用不了多久就能制造出一级咒具。”
“咒具里的咒核雕刻也不难,和咒骸里的核心是一个道理。”
“前者是将咒具的信息刻入进去,后者是将咒骸的信息储存进去。”
都是咒术师研究出来的辅助战斗的工具,这方面肯定是共通的。
因此组屋重男也会制作咒骸,不过他兴趣不在此道。
所以几十年来一直潜心研究咒具。
组屋重男想起了之前蹲在夜蛾正道肩头上的小猴,转头问他:“我记得你会制作咒骸是吧?”
“回头交流一下。”
组屋重男也是在表现亲近之意。
夜蛾正道这人虽然“刚正不阿”,但为人正派也不失为一种品德。
护崽心切的组屋重男自然是乐意见到自己的关门弟子是被这种人护在羽翼之下的。
桐原司伸手扶住过于激动,满脸通红的组屋重男:
“师父,我先称呼您为师父吧,只是今天太过仓促,我还没准备拜师礼。”
组屋重男听到“师父”这两个字,浑身舒坦,大手一挥:“不讲究那些,喝茶、就喝杯茶就行!”
不等桐原司开口,组屋重男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扭头朝着厨房的方向呼喊:“唉,茉莉啊,你的茶烧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
组屋茉莉半月眼。
她可是很有眼力见的,一直缩在厨房等待召唤,终于等到父亲他们谈完了事。
组屋茉莉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将几只竹杯都倒满了茶水。
“爸爸,你的脸好红,要不要吃点降压药?”
组屋重男一瞪眼:“我身体好着呢,吃什么药。”
组屋茉莉撇嘴:“您就犟吧,上小学的孩子都比您听话。”
“你还说呢,你初中同学的儿子都上小学了,你还不着调,”组屋重男提到这个就愁。
老爷子立刻求助新收的徒弟:“小司,你那有什么青年才俊,多给茉莉介绍介绍。”
“女大三抱金砖,大六抱两砖,只要人品好就行,之前的组屋鞣造也是瞎了眼,没看上茉莉……”
虽然茉莉也没看上他,但自家孩子只有嫌弃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被别人嫌弃了?
组屋重男对自家人一向滤镜很重。
说着,组屋重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喉。
说了那么多话,也累了。
“茉莉长得漂亮又高挑,配他够三个来回的,真是搞不懂……”
组屋茉莉幽幽道:“因为组屋鞣造他喜欢同性……”
之前她就知道。
并且目睹了组屋鞣造和另一个男人的亲昵行为。
考虑到性向是个人隐私,组屋茉莉就没有说出来。
不过今天得知组屋鞣造居然偷了父亲的笔记,她看不上这种恶劣行径,也不想瞒着了。
组屋重男一口茶水呛到了喉咙:“噗、咳咳咳!”
组屋茉莉无奈道:“还有,爸爸,别再给我介绍对象了,我怕疼,一想到要生孩子就不行。”
“我已经准备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了,名字叫三轮霞。”
组屋重男眼睛一瞪:“咳咳咳咳咳……”
人都看好了?!
第046章 第 46 章
组屋茉莉见到父亲咳得脸红脖子粗, 赶紧上前替他拍背,略有些先斩后奏的心虚:
“之前没跟你说,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激动嘛……”
“你当养孩子是养猫狗吗?草率、咳,太草率了!”组屋重男差点没岔气。
没养过孩子的时候, 组屋重男也觉得不难。
有了茉莉之后才知道, 带大一个孩子需要耗费多少精力。
组屋茉莉:“也不算草率……”
“你、你真看好了?”
组屋茉莉说:“嗯, 我是在圣爱福利院做义工时见到的那个女孩。”
“她的父母离异后,拿到孩子抚养权的父亲却以没有能力为由, 将4岁的三轮霞和她2岁双胞胎弟妹送进儿童福利院。”
夜蛾正道听着就皱起了眉,不过…倒是不太意外。
毕竟日本孤儿院里, 多数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小孩。
“孩子们的母亲呢?”
“已经确认再婚了。”
抚养权不在母亲那里, 何况又已经再婚,父母双方大概率不会再理会这几个孩子。
组屋重男表情不太赞同:“茉莉, 那孩子双亲健在,而孩子天生就对父母有孺慕之情。”
难保证那女孩长大之后不会因为亲生父母所展现的“亲情”而……
如果真的发生了,对茉莉来说绝对是重大的打击。
组屋重男:“更别说,她还有一双弟妹,你管还是不管?”
“将来你会很辛苦。”他握着女儿的手, 说道。
“如果你不想结婚, 我不逼你, 但不要用收养孩子来拒绝我。这件事情不能是玩笑,一定要慎重!”
组屋茉莉听着父亲这一番完全为她考虑的肺腑之言,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的人,不由得感到触动和幸福。
组屋茉莉眼里也浮上了一层水汽:“爸爸……”
组屋重男撇过头,眼里也闪过一道水光, 父女俩眼眶都湿润了。
“茉莉小姐。”
余光里一只手伸了过来。
组屋茉莉低头一看,是桐原司递来的干净手帕。
她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
桐原司等组屋重男呼吸几次, 不动声色地把眼里的雾气压下去。
看他心情平复之后,说道:“师父,我看茉莉小姐也未必是心血来潮的决定,或许您可以听听她的想法。”
桐原司这番相当于助攻的话,得到了组屋茉莉的感激眼神。
她立刻说出真相——
实际上,“收养”这个念头并不是她一时兴起,也不是为了逃避父亲介绍而找的借口。
组屋茉莉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源头正来自于组屋重男。
组屋茉莉在并非生父的组屋重男这里,感受到了比其它人更浓厚的亲情。
这让她意识到,血缘关系并非是亲情必须的纽带。
既然如此,组屋茉莉也并不纠结,一定要有一个延续自己血脉的孩子。
选中三轮霞,第一是因为合眼缘;
第二,相处下来,三轮霞虽然年纪小,但无疑是个好孩子,知礼懂感恩。
“我从不思念亲生父母,因为您给了我足够的关爱。”组屋茉莉蹲下身,握紧父亲的手。
曾经那些羞于说出口的真情剖白,此刻自然而然地流露而出。
“父亲,我知道天底下在没有比您更关心爱护我的长辈。我想,把这一份爱延续下去。”
“收养三轮那孩子不是我一拍脑袋做出来的决定,我做好了准备。”
关于孩子的身心健康,衣食住行,各方面组屋茉莉都做足了功课。
理论知识再结合组屋重男的言传身教,组屋茉莉显然是早已考虑甚多。
“……行。”组屋重男能看出来,茉莉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老爷子的胸膛起伏,眼神复杂又欣慰,摸了摸茉莉的头:“既然你看准了她,也别着急办手续,领回来先让我瞅瞅。”
听出父亲明显软和了的语气,组屋茉莉眼睛一亮,还跟小时候一样张开双臂,用力一搂,腻歪道:“爸爸,你最好了~”
“行了,行了。”组屋重男表面嫌弃,实际上嘴角平都平不下去。
桐原司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免勾起嘴角。
真美好啊……
下一秒,组屋重男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转头又对组屋茉莉正经了脸色,重新介绍道:“茉莉,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桐原司,我的关门弟子。”
正经介绍是必须要再来一次的。
否则怎么能看出组屋重男对桐原司的重视?!
如果不是咒具师这个行业也需要具有一定的神秘感,组屋重男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出去喊一句:“我收了个天赋卓绝的徒弟!”
组屋重男对这点感到颇为可惜。
组屋茉莉笑着看向桐原司,说:“司君叫我茉莉就行啦。”
“茉莉小姐也可以,因为小司念出来的听感很优雅,我喜欢~”
听到这个理由的组屋重男吹了吹胡子,真是幼稚!
接下来就是其乐融融的拜师。
按照日本传统规矩,徒弟需要向师父三叩首,献上红包和拜师帖,师父也需要训话,说规矩等等。
但组屋重男不喜欢这一套。
之前组屋鞣造是完整地走了这一套流程的,也没见他对组屋重男这个师父兼养父有多恭敬礼貌。
组屋重男也看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虚礼!
人不会因为行了礼就对师父有多敬爱,也不会因为不行礼就心存冒犯。
全看个人罢了!
接了桐原司的端上来的茶,沾了沾唇,就赶忙让桐原司站起来。
“好、好!”
组屋重男看着桐原司,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徒儿,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可以来学习啦!
身份上更亲近,桐原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师父,这次我和夜蛾老师来找您,其实有事在身——想找您借一件咒具。”
先得把事儿办了。
组屋重男想了想,也不差这点时间,和颜悦色道:“什么咒具?”
“能够储存咒力的咒具。”
指向性很明确,所以组屋重男瞬间就想起了那件咒具。
组屋重男恍然道:“你也要找的是[须弥芥子]吧?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着就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朝着某个角落走去。
那原本是一面摆放着咒具的墙壁,咒具在之前的震荡中散落,留下几个空荡的石台。
组屋重男也不抬头,直接伸手一压,“轰隆——”严丝合缝的墙面上瞬间多出一条暗道。
“这条道通往我的私藏库房,徒儿,在外边等一会,师父马上回来。”
夜蛾正道瞪大了眼:“组屋先生!您怎么能……”
怎么能随意将咒具库的位置透露给他们?
虽然他们确实并无觊觎之心,但组屋先生是否太过轻信他人了?
这样想着的夜蛾正道很快被组屋重男的笑声打断了思绪。
老爷子笑:“咒具库是咒具师的宝藏,即便被人知道了具体地点,怎么可能没有保护措施,随意让人攻入呢?”
他瞟了一眼房间,狡黠一笑:“柴崎那家伙想利用这里的机关将你们全灭……”
“却不知道,这里只能算是幌子!”
身为咒具师,身怀巨宝,自然要防备某些图谋不轨的人。
镶嵌在锻造工作室壁面的咒具,在入侵者看来,自然会以为是最后一道防线。
在他们降低警惕心理的同时,进入咒具库,要面对的那才是真正的狂风骤雨。
“里头咒具机关的攻击威力与外面相比,不是一个量级的,稍微一个行差踏错就要没命。”组屋重男得意道。
他不让桐原司跟着正是如此。
通往咒具库的路不太平,桐原司受伤了可怎么办?
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等桐原司领悟高等的咒具制作后,组屋重男也会领着他到这来。
“好徒儿,你留在这等我,师父去去就回。”组屋重男挥了挥手,身影立刻消失在暗道之后。
夜蛾正道揉了揉太阳穴——
组屋先生既然这么说,那这个房间里布置机关就还不是他的极限。
“……”
“夜蛾老师,别忍了,你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桐原司调侃道。
夜蛾正道也没憋住,朗声大笑:“你这小子,真是、真是……”
他指着桐原司,眉眼含笑,没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夜蛾正道用力拍了拍桐原司的肩膀。
沉声道:“老师要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组屋先生也不可能会答应我的请求。”
高专能找到这样一位在咒具制造上登峰造极的咒具师作为老师授课,是学生们的幸运。
瞬间,夜蛾正道心里的进度条往前推了一大截。
离成功又近一步。
因为没办法预估组屋先生回来的时间,夜蛾正道就拿了角落里的几张凳子让桐原两人坐下说话。
组屋茉莉好像听到厨房有动静,生怕是柴崎辉醒了,提着一柄咒具就往厨房去了。
很快组屋茉莉又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他没醒,是我听错了。”
“抱歉啊,我不是咒术师,所以五感不是很灵敏。”
桐原司十分自然地搭话,闲聊起来,道:“那茉莉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会想成为咒术师吗?”
“唉?那还是不要了。”
组屋茉莉猛烈摇头:“我之前从爸爸那里拿过一副能看到咒灵的眼镜,一戴上,哇——”
她拉长了语调。
然后说道:“世界都变得群魔乱舞了,吓得我三天没睡着。”
“比起那种扭曲的怪物,还是看人和动物更顺眼吧。”
没有点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很难习惯那种景象。
更别提组屋茉莉这种喜欢热闹、追求潮流的人,就喜欢往人堆里钻,看到咒灵的概率越大。
想象一下染发的时候,抬头一看,和天花板上趴着一只怪物四目相对……
咦,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还是看不见为好。
“其实有时候感觉真的很复杂,咒灵是汲取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为养料产生的怪物吧?”
“但又没办法扼制负面情绪的产生……”
组屋茉莉叹息道:“毕竟人们身上的各种压力,也不是他们想承受的。”
说着她又笑了:“或许我自己产生的负面情绪在某一瞬间也养活了几只咒灵呢?”
桐原司也被她这个说法逗笑了:“茉莉小姐会有肩膀酸痛的情况吗?”
“或许就是蝇头作怪哦。”
组屋茉莉点头,“有,察觉到之后,我就拿着爸爸给我的咒具往空气里胡乱戳上一通。”
“轻松了代表是咒灵。”
组屋茉莉竖起第二根手指,表情严肃道:“还疼就代表,我得去医院了,可能是肩周炎。”
桐原司:“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呢?”出现在暗道入口的组屋重男笑眯眯地说。
“在聊天啦,爸爸。”
组屋重男右手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盒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那先暂停,我把咒具拿来了。”
夜蛾正道赶忙起身迎接。
桐原司也走了过去。
“咔哒。”
组屋重男指尖一动,轻巧地打开了挂在盒子上的锁。
把盒盖掀开,露出了黑丝绒布的垫层,再把盒子一推,让身旁的桐原司看到咒具的真容。
“这就是,[须弥芥子]。”
组屋重男说道:“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是华国佛教的一句名言。”
“佛家以‘芥子’代指极为微小的事物,须弥则是印度神话中的一座巨山,这句话便是比喻小中有大,互相包容。”
“因为是能储存大量咒力的咒具,我便用[须弥芥子]来命名了。”
说着,组屋重男从盒子里拿出那件咒具,与平日中最常见的刀剑不同,这件咒具的外形是——
一条手链。
连接着中指的手链。
咒具手链主体是墨玉色,如两条墨蛇交织缠绕,精美而神秘,浮动着若隐若现的危险性,让人心跳加速。
剔透神秘,一眼看不出来用何种材质打造而成,上面还雕刻着繁复的图纹,尽显瑰丽与繁华。
从中延伸出来一根链条,末端是镶嵌着宝石的指环。
宝石是光影流动的墨红,仿佛凝固的鸽子红宝石一般。
昳丽夺目,让人屏息。
即便不是咒具,只看作是首饰,也工艺精湛到令人赞叹。
“来。”
组屋重男让桐原司伸手。
“徒儿的手指修长,稳定性又高,不做咒具师真是可惜了,幸好我慧眼识珠。”组屋重男夸道。
他把中指的指环套在桐原司手指上,满意欣赏:“这手链配你,再合适不过了!”
当初制造这件咒具的时候,组屋重男就很满意。
不仅是咒具里刻入了能够储存咒力的术式,更是象征着组屋重男在咒具外形攀登到的一个另巅峰。
“咔哒。”
最后将手链扣好。
组屋重男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简单粗暴地评价:“真好看!”
夜蛾正道凑过来看,发现组屋先生做出的评价没错——
好看。
桐原的手白皙而修长,指尖泛着淡粉,指节分明,又细又长,手背上凸起的若隐若现的浅黛色青筋,弧度恰到好处地顶起手链的一小截。
鸽血红宝石缀在中指上,与肤色相得益彰,愈显一股诡谲的艳丽。
链接手腕与中指的链条有两边,伶仃地搭在桐原司的手背上,动作间会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漂亮得有点发邪性了。
拥有正常审美的夜蛾正道也不免被这一幕所摄,点头赞同:“很适合桐原。”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不,感谢组屋先生借出的咒具,高专会付相应的租赁费用。”
归根到底,咒具是为了高专借的,仗着桐原的身份占便宜,夜蛾正道的操守不允许他这样做。
何况桐原新拜师,不能因为高专,而给师父留下得寸进尺的印象。
“行吧。”组屋重男这次没推辞。
老爷子想了想,反正到时候把那些钱给他徒弟就成了。
相当于左手倒腾到右手。
横竖不亏。
“组屋先生,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夜蛾正道鞠躬,“等高专事情了结,我会与您联系。”
组屋重男正和桐原司交换电话中,闻言不走心地点头:“我知道了。”
转头又殷切叮嘱桐原司,道:“有麻烦来找你,就和师父开口,别自己扛,知道不?”
“好,多谢师父。”
桐原司好奇道:“不过我有个疑问。师父对我这样好,就不怕我也……”
像组屋鞣造一样?
“这世上,最难以捉摸的就是人心。”组屋重男拍了拍桐原司的肩膀。
“但我依旧相信,真心换真心。”
·
会高专的路上。
桐原司坐在副驾驶,靠着座背,伸出戴着咒具手链的手,放在阳光下摇晃。
开车的夜蛾正道看了一眼,问:“这件[须弥芥子]的效果怎样?”
桐原司说:“储存咒力的速度很快,没有一丝滞涩,不过我不确定天元需要的咒力量,保险起见,夜蛾老师,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
夜蛾正道点头。
两人一路无话。
嘀嘀——
手机震动。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夜蛾正道拿出来看了一眼,眸色一沉。
低声说道:“桐原,总监部的高层已经全部补位,他们已经在找冰系咒术师的下落,你……”
“夜蛾老师,放心。”
忽然,“砰!”
后车里是个一家三口,熊孩子探出头来,对着桐原司打“枪”,子弹是塑料。
噼噼啪啪的动静,打在夜蛾正道的车上。
对方父母象征性地劝了一下,就低头玩手机去了。
熊孩子嘴里还不停地哔哔叭叭:“杀死你!杀死你!”
见此,桐原司可不是尊老爱幼的人,立刻做了个鬼脸。
是真·鬼脸。
恶鬼狰狞的面容转瞬即逝,只有熊孩子看到了。
桐原司看到被吓呆了的孩子对着后视镜里的熊孩子也比了个手势:“咻。”
“呜哇哇哇哇!”
没注意到这边的夜蛾正道听到哭声,一愣:“发生了什么?”
桐原司眼睛都不眨:“夜蛾老师,绿灯了哦。”
“哦。”
夜蛾正道赶紧换档起步。
·
翌日下午。
天元终于等到了桐原司。
是的,终于。
这是桐原司第二次进入薨星宫,相比于第一次不太愉快的体验,这次天元摈弃了幻境,直接用一片纯白的空间迎接桐原司。
某处空间波动,身穿和服的黑发女性的形象缓缓凝实,她睁开眼,看向面前的桐原司:
【“好久不见,桐原。”】
嗓音优雅柔和,泛着一股奇异的韵律。
桐原司笑着问了个问题:“天元大人,夜蛾老师还没给您送手机吗?”
【“我…不需要那些。”】
天元缓缓摇头。
桐原司也就是随口一问:“好吧,那天元大人,说正事吧。”
天元:【“……”】
桐原司歪头。
看向沉默的天元。
天元沉吟几秒,缓声说道:【“覆盖全日本的结界其中的难点便是结界范围,需要大量咒力支撑结界。”】
说着,她伸出手。
“滋滋——”
纯白的空间瞬间扭曲,像是电视闪烁彩色雪花时的画面,很快凝实成类似卫星地图的画面。
整个日本出现在眼前。
一层庞大的透明结界能让桐原司看得很清楚,结界上的咒力流动线似乎带着某种逻辑性。但因结界过于庞大,转瞬即逝,让人难以捕捉。
天元虚无缥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桐原,你可以尝试。”】
【“不必覆盖全日本,可以从某片区域开始。”】
天元很清楚,桐原司天赋卓越,但也不能揠苗助长。
要等他……成长到足够的地步,才是采摘果实的时候。
天元愿意为此付出时间和耐心,而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黑发女人站在他身后,含着清浅的笑,望向抬起手臂,设定东京某处为基点,以此为圆心,模仿着她的结界的桐原司。
呲,
构筑结界的咒力走向紊乱,失败。
呲,
第二次紊乱,失败。
第三次,
地图上东京地区浮现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坚持十秒后碎裂。
……
天元的结界,用野蛮一点的解释就是——【强化】。
她的结界不仅提高了日本境内的咒力总量,使得从普通人身上散逸的咒力聚集,生成咒灵,同时也增强了日本居民对咒力的适应性,促使了咒术师的产生。
同时她能用结界观测全日本,应该是衍生功能。
所以桐原司在数次失败之后立刻调转了方向,将重点放在【强化】上。
……
第五次,失败。
……
第八次,失败。
第九次,失败。
似乎摸索到一点规律的桐原司抓住了那一闪而逝的灵感。
随着咒力不间断地输出,中指上的鸽血红宝石愈发艳丽,那是他调动了储备咒力的象征。
……
第十次,失败。
……
第十二次,失……
“嗡——”
如同无形的水波荡漾而过,桐原司的发丝与衣角都无风自动。
【“闭上眼试试。”】天元说。
如果和天元一样,大范围具象化出脑海中的画面,对桐原司来说消耗很大。
因此闭眼感知即可。
·
这是……一个全息世界!
桐原司闭眼之后,他展开结界后,所囊括在内的一切景象都生动地映入眼底。
众生万象。
桐原司随心所动,张开手,眼前的景象瞬间放大;他的手指向某处,立刻能够定位。
他甚至能“看”到路边行人衣角沾染的污渍。
同时,结界里也能够根据咒力进行“筛选”。
通俗易懂地讲,咒术师在“地图”上就像是闪烁着白光的光点,分外显眼,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桐原司“看”到了散发着光芒的枷场诚。
桐原司握拳,视角再次切换成类似神明的俯视角度。
这一片结界当中,左上角那块的白色光点尤其显眼。
桐原司定位了“它”,放大。
……
“咦?”
那人是河童头白色短发,脑袋两边的头发都有一抹玫红的色块,五官精致。
正是宿傩千年前的手下,里梅。
此时“她”穿着职业西装,满脸冷淡跟在一个富商身后,参加宴会,被灌了好几杯酒后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她”脸色阴鸷,“啧,等我拿到手指,都给我死……”
……
桐原司:“唔……”
完美背锅侠出现了。
话说,总监部那边又在蠢蠢欲动,不安分了是吧?
不如一箭双雕,祸水东引,玩一场大的!
【冰系咒术师】这个身份,也算好久没出场了,赶紧拿出来遛一遛。
定个小目标:争取让总监部得一种“冰系咒术师ptsd”的病。
第047章 第 47 章
这样想着, 桐原司尝试扩大结界范围,把边缘往外推。
结界范围里,桐原司很快看到西边多了一个莹白到耀眼的白点。
桐原司伸手放大。
“唔?”
是个预料之内的人。
五条悟。
桐原司昨天联系过他,说明了羂索、天逆鉾和天与咒缚的关联。
白发少年嘟囔着“知道了, 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羂索、羂索的……”
虽然是这么说, 其实脸上的笑都忍不住——
桐原司那家伙就是太关心自己了!才会担心他的安危, 不停提醒他啊!
五条悟把自己哄得很好。
不过现在的他,和桐原司常见到的形象有很大差别。
此刻五条悟正坐着, 面无表情,那张漂亮的脸此刻多了肉眼可见的疏离与冷漠。
他穿着黑金色的和服, 图纹是云纹与杏叶, 高贵典雅。
五条悟坐在高位上,俯视着底下一群同样穿着和服的人, 似乎在听他们在说什么,一言不发。
此刻的他似乎颇有一股神性,和平时那不着调的样子完全不同。
“呼。”
下一秒,五条悟本人就打破了这种玄妙的气质。
他吹了吹自己的刘海。
百无聊赖的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但世家钟爱的枯山水庭院实在寡淡, 五条悟欣赏不来。
白发少年又兴致缺缺掏出手机打字, 键盘按得滴滴响。
被“嘀嘀”声打断的众人:“……”
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的桐原司:“?”
这感觉,有些奇妙。
不过桐原司没有急着去检查短信,而是“退出”了五条家,转移画面。
·
五条裕见五条悟盯着一个方向看,他也顺着那方向看去, 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试探道:“悟少爷……您在看什么?”
这次召开族内会议是为了推迟许久的咒术世家大比武。
原本按照惯例, 半月前就该召开比武大会,但由于总监部被全灭,上层乱成一锅粥,比武也不得不推迟,再选良辰吉日。
这次大比武的主场不在五条,而是轮到了禅院,因此需要多做准备。
当然,这次大比武,五条家的出战主力依旧是五条悟。
毋庸置疑,胜利将依旧属于五条。
“……”
五条悟没回答。
那一双如延展的天空般瑰丽璀璨的蓝色眼眸里,清楚地容纳着窗外的白云与苍空。
五条悟手机上的短信已经显示发送成功,上面只有一句话——
【“是你吗?”】
·
结界还囊括了处于京都某处深山的总监部。
桐原司从上帝视角可以看到,相较于之前,总监部周围的守卫等级更森严,咒术师多加了一倍。
巡逻队伍的频率也相应提高,杜绝敌人悄然潜入的风险。
吃一堑,长一智。
这句古话确实有道理。
桐原司继续向“里”看,视角穿过建筑,抵达新官上任的高层们所在的会议室。
换了一批人,总体来说,高层的平均年龄年轻了几岁。
但他们端坐在位置上,撩起眼皮看人,满脸淡漠,目无下尘的模样,和之前那一批倒也没什么两样。
【老橘子】。
确实是个很合适的称呼。
话说,他们补位得还挺快。
就是可惜,注定是一批快消品——虽然想着可惜,但桐原司脸上全是笑容。
桐原司继续“退出”。
尝试继续扩大范围,随着结界增大的广度,咒力正在飞速流逝。
他感受了一下,[须弥芥子]里大概还剩余三分之一的咒力量。
桐原司预估自己能支撑的极限时间是五分钟,半径300km。
占据日本国土约1/4的面积。
整个结界内,除了总监部和两所高专内部的白点比较密集外,其余地区相对来说比较零散。
但这些都是存在感较强的咒术师,仔细看,地图上中如萤火虫般微弱光芒的小白点数量并不少。
粗略一数,桐原司结界覆盖的地方,已经觉醒了咒力的咒术师预备役就有百名之多。
看来夜蛾老师有得忙了。
记下大部分白点的位置后,桐原司打算撤销结界,轻轻一瞥,在结界边缘看到了一个闪烁着亮光的点。
那是……静冈。
唔,那应该是夏油杰。
看一眼他在做什么好了。
·
另一边,静冈,夏油宅。
又是一夜未归的夏油杰,却没有得到母亲的训斥,母子俩反而公开诚布地谈了一谈。
夏油母亲在面对儿子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但她努力温柔了声音,说道:“杰,如果你想去咒术学校的话,妈妈支持你。”
不是替夏油杰做选择。
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亲身经历过【大和抚子】咒灵事件的夏油母亲,心胸豁然了许多。
或许是经历过生死危机,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和以往完全不同。
夏油杰一怔:“妈妈?”
夏油母亲她亲眼目睹她的儿子,如从天而降的英雄一般,从怪物的攻击下妥善地护住了那么多人。
她看着夏油杰和他的伙伴一起并肩作战,他在闪闪发光。
那一刻,夏油母亲仿佛感受到自己的灵魂震颤。
是她、她拖了杰的后腿?
是她和丈夫阻碍了夏油杰原本无限可能的未来吗?
即便被解救之后,夏油母亲也夜不能寐,她迫切地想要和夏油杰谈一谈。
“杰,抱歉,是妈妈以前的认知太狭隘……”说着,夏油母亲就忍耐不住情绪,嗓音哽咽。
夏油杰赶忙上前安慰。
夏油母亲抓住他的手臂,力道不是很大:“所以,不用管你父亲,我会支持你的决定。”
夏油杰胸膛起伏,轻轻呼吸,扬起了一个笑容。
他嗓音温和:“妈妈,可以让我去东京读高中吗?”
夏油母亲一愣:“……”
随即破涕而笑:“好,我会尊重杰的选择。”
“对了,邻居阿姨的儿子也是去东京读的高中,我去向她取取经。”
“如果要离学校很近的地方租房,还得做些功课呢,毕竟学区房抢手嘛,早些做准备也好。”夏油母亲念叨着。
说着,她神色又紧张了起来:“当然,最后住哪里,还是杰来做决定……”
之前她的控制欲给杰带去了很大的烦恼,夏油母亲很怕她在不自觉的地方又重蹈覆辙,让杰反感。
夏油杰笑了笑,上前搂住母亲的肩膀,闭上眼。
母亲的肩膀并不宽阔。
甚至可以说瘦弱。
但回顾十六年的人生,夏油杰清楚地知道,在他成长的路上,母亲究竟承担起了多少责任——
他低声说:“从小到大,我的衣食住行、娱乐教育,都是妈妈在操持。”
夏油杰并非是不懂感恩的人,母亲为他的付出,他牢记于心。
“妈妈,谢谢你。”
“……”
夏油母亲闭了闭眼,眼眶里盛满的泪水顺着脸庞滑下。
很快,她擦掉了脸颊上的泪痕,整个人都松泛了不少,握着儿子的手,说道:“也谢谢杰。”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说开了之后,母子俩之间竖起的寒冰融化,进一步的融洽。
夏油母亲打定主意要补偿儿子,所以,至少去东京上高中这件事,她得做到尽善尽美才好。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去厨房,准备做些点心当伴手礼,再向邻居阿姨寻求经验。
夏油杰送母亲下楼,回身时却在走廊下看到了父亲。
“您怎么了?”
不怪他这么问。
此刻夏油父亲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确实都称不上“良好”。
【大和抚子】事件结束,但夏油父亲依旧眼下青黑,整个人看上去又虚弱又惊恐。
和两天前的他判若两人。
“父亲?”
夏油杰重复呼喊。
夏油父亲终于才回神似的,放空呆滞的眼珠聚起了焦,“杰、杰……”
他喉结滚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来,拽住了儿子的手臂,嗓音沙哑:“你帮我看看,我身上有没有怪物?”
“没有。”
夏油杰确认没有。
“真没有?”
夏油父亲不敢置信。
得到儿子肯定的答复之后,夏油父亲脚下一软,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自从从医院里回来之后,夏油父亲原本还想摆一摆谱。
仗着父亲这一身份,一定要让夏油杰去当咒术师,赚大钱!
这样即便他下半辈子不工作,也能靠儿子过上奢侈自由的日子。
但很快他的梦就破碎了。
夏油父亲回家的第一晚,就意识昏沉,梦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怪物在围绕着他,随时择人而噬。
醒来之后更是感觉浑身酸痛。
联想到那些看不见的怪物……夏油父亲惶恐不安。
——自己别又是被那些东西缠上了!
“爸爸,找个时间去看心理医生吧?您可能是上次被吓到了,应激障碍。”
“不!杰,你……”
“杰,”穿着围裙的夏油母亲出现在拐角,面带苦恼,说道:“椰子粉用完了。”
“麻烦你去帮妈妈买一袋椰子粉,可以吗?”
夏油杰又安抚了几句父亲,就点头,准备出门。
目送儿子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之后,夏油母亲瞟了一眼疑神疑鬼的丈夫,脸上的笑容立刻无影无踪。
她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回到厨房继续做点心。
——疯了才好。
离婚之后,杰的抚养权才会更稳妥地偏向她。
虽说自己也算不上完美母亲,但她绝不会再允许这个贪婪懒惰的男人给杰找麻烦。
一边揉面,夏油母亲一边哼着泡沫剧的片尾曲:“……”
室外,刚下过一场阵雨,碧空如洗,阳光照射下来,落在路边的水洼上,仿佛跃动着金色的光斑。
夏油杰深呼吸——
雨后的空气总是沁人心脾。
畅快舒适的感觉,仿佛也预示着夏油杰的好心情。
夏油杰经常帮母亲跑腿,所以很快就找到了母亲常用品牌的椰子粉,正当他要回家时,陡然发现路边新开了一家饰品店。
店内折射着的灯光落在靠近街道的玻璃上。
在假人模特耳坠上挂着的耳钉,熠熠夺目。
夏油杰停住了脚步,停在了玻璃墙外。
店员很快发现了他。
在她的视角下,面容俊美的黑发少年的眼里似乎闪烁着光芒,嘴角轻轻勾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副耳钉。
显然是“一见钟情”。
虽然看年龄就知道不是目标顾客,但店员还是秉持着良好的职业操守,热情的上前招呼。
“您好,这一幅耳钉是由彩虹月光石打磨而成,月光石也可称作.爱情石……”店员正想介绍一番。
“多少钱?”
店员一惊:“唉?!”
“您、您要买吗?”
这副耳钉确实很好看。
在月光石会散发蓝色雾霭般光芒的基础上,多了剔透的彩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一般来说月光石的价格不会太高,可这一副耳钉不但主体宝石漂亮,底托更是精巧。
再加上溢价的部分……
那是真不便宜。
店员也不是说要劝退客人,但见夏油杰还未成年,还是先说清楚最好。
她伸着脖子朝店铺内看了一眼,发现店长不在,就凑到夏油杰身边,伸出三根手指,用力晃了晃:
“三十万日元!”
相当于普通上班族几个月的工资了。
原本想着用价格委婉劝说未成年客人的店员,还以为对方会离开。
没想到的是——
“请问,这里可以刷卡吗?”
店员:“唉?!”
夏油杰直起腰,微笑道:“我很喜欢这幅耳钉,麻烦了。”
它们看上去就像……
桐原的眼睛一样。
夏油杰左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欲盖弥彰的轻咳了一声。
热度又逐渐从背后烧起。
自己买下了它们,戴在耳垂上,有种微妙的、暧昧的,冒犯桐原的感觉。
但是——
夏油杰说服自己,也不能就让它们“流落”在外吧?
毕竟,之前那个诅咒师还说桐原的眼睛好看,想把它们当做货品在黑市出售。
现在这种情况,能救则救。
“……”
夏油杰被自己一番逻辑混乱的心声弄得脸热。
总之他觉得,得买!
夏油杰还没有打耳钉,原本他打算这个春假里就去打的,不过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也就耽搁了。
这样想着,黑发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微弱的热度传达给了指腹。
好像被烫到了一样。
整个人都在发热的夏油杰配合着店员一系列的确认程序之后,终于拿到了那副耳钉。
“这位客人,我们店里有免费提供穿耳洞的服务哦。”
店员热情说道:“使用的是耳钉枪,痛感很微弱的。您看需要吗?”
夏油杰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用了……”
他顿了顿,脸颊上褪去的绯红又深了些,礼貌问道:“请问有全新的耳钉枪吗?”
“我想买一把。”
拎着耳钉和耳钉枪,满脑子“图谋不轨”的夏油杰回了家。
将椰子粉放到厨房后,夏油杰钻进自己的房间,将所有东西一字排开。
他先是将耳钉枪的包装拆开,用酒精仔细消毒。
耳垂也要消毒。
夏油杰捏着自己的右耳耳垂,另一只手握着耳钉枪,在耳垂上面比划。
半晌之后也没找到合适的角度。
“看不见确实是个问题,看来还是得有人帮忙。”黑发少年从脖颈红到脸,欲盖弥彰的放下耳钉枪。
轻咳一声:“咳。”
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到时候让桐原帮忙吧……”
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夏油杰难以自抑地去想象——当桐原捏着自己耳垂时的触感。
桐原的手永远是温凉的,像握着一块玉石,滑腻柔软。
与他十指相扣时,夏油杰会不自觉的去轻轻摩挲。
“——”
夏油杰向后一躺。
伸出手臂挡住双眼,胸膛起伏,深深地呼吸。
视野一片漆黑,夏油杰脑袋里不断回放着与桐原相处的画面。
体内仿佛住了一只扑棱着翅膀的蝴蝶,在他胸口乱撞。
夏油杰努力平复着呼吸,让自己躁动的身体平静下来。
要克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油杰的心跳声还是没有平稳。
他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闭着眼睛躺平。
时间飞速流逝,很快到了下午,夏油杰也不知道刚才自己半梦半醒的状态到底是睡着了没有。
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变得模糊,身体依旧燥热,他打算撑起上半身坐起来,去浴室洗个澡。
“唔?”
鼻尖似乎碰到了什么。
夏油杰一愣,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只冰蓝色的蝴蝶。
夏油杰翛然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桐原司别在鬓边的冰蝶。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梦。
“桐原?!”
夏油杰立刻房间里四处寻找桐原司的身影。
冰蝶摇晃着翅膀,在他眼前翩跹飞舞,下一秒,化作星星点点的咒力,悄然溃散。
夏油杰:“……”
后知后觉的,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没有感受到桐原的气息。
应该又是桐原掌握了什么新技能,用冰蝶过来和他“打个招呼”。
黑发少年喉结滚动了几下,脖颈后浮起的红潮,迅速蔓延到耳垂和脸颊,没过几秒爆红了一片。
他将自己蜷缩起来。
紧紧地抿着唇,面色发红——刚才,桐原没有看到吧?
·
桐原司的咒力接近耗尽,凝聚起最后一点,构筑了一只冰蝶,和夏油杰打过招呼之后,就不得不撤销了结界。
在结界内用咒力构筑景象,确实是高度耗费咒力的事。
桐原司联想到羂索在攻入薨星宫,用结界构筑出电影院——用这种方式给胀相播放“未来”电影。
看来,自己的结界术还需继续进步,确实绕不开[咒力量]这件事。
桐原司摸索着手腕上的[须弥芥子],勾起嘴角。
他会一步步来的。
直到完结来临的那天。
桐原司心情愉悦地向天元挥手:“天元大人,我走了,拜。”
颇有种用完就丢的既视感。
他忙着呢。
总监部那边,越早出手越好,震慑力才越强,免得他们有了心理准备。
不然,还怎么养成“冰系咒术师ptsd”好习惯呢?
“天元大人,总监部那边,您不会出手吧?”桐原司侧头,懒散确认。
既然天元已经插手俗世,那总监部说不定也会让全知全能的天元来“找”冰系咒术师呢?
黑眼黑发的女人微笑道:【“当然。除了你,桐原,没有人值得我去参与世俗的因果。”】
“有您这句话,不胜荣幸。”
桐原司话锋一转,歪头笑道:“但总觉得您不怀好意呢?”
天元笑容不变,说道:【“我不会伤害你,桐原。”】
“嗯哼。”
桐原司也没说信不信,摆手再见。
趁现在时间还早,先去给总监部卖个“破绽”吧,总得让他们知道冰系咒术师的下落,不是吗?
目前只是一次而已,总监部或许会忌惮,但绝不会吸取教训。
总得有第二次、第三次……
才能让人学乖。
·
和桐原司预料的一样,此刻新补位的总监部高层们,确实打着想要“一雪前耻”的念头。
总监部作为咒术界的中枢,大权独揽,纵横咒术界多年,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冰系咒术师打了脸。
这是何等的耻辱?!
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补位的高层们一致决定:要将那冰系咒术师找出来对,处以极刑,以此立威!
彰显总监部的威势的同时,也能震慑其他人,挽回之前总监部全灭而丢失的颜面。
“关系到总监部能否雪耻,此事,事关重要!”坐在首位的老者沉声道。
他名为禅院雅,与禅院扇、禅院直毘人是同胞兄弟。
因为术式不够强大的缘故,往日他在禅院家的存在感并不高。
而拥有术式【投射咒法】的幼弟,禅院直毘人,则是越过了他,成为第二十六代禅院家主。
早些年,禅院直毘人膝下无子,禅院雅就感觉自己又行了——
将期望放在了下一辈身上!
只要自己的儿子赢过直毘人,成为第二十七代家主,那么禅院家还是他的。
只可惜,禅院雅一共有两个儿子,禅院甚一,和禅院甚尔。
禅院甚一的实力倒过得去,不过为人木讷,以家主的命令马首是瞻,完全没有自己的私心,有什么用?
禅院雅恨铁不成钢。
小儿子禅院甚尔,却是个连咒力都没有的天与咒缚……
废物!耻辱!
之后,禅院甚尔主动叛离了禅院家,禅院雅甚至乐见其成。
毕竟禅院甚尔是他的儿子,这一份耻辱也牵连着禅院雅,让他在禅院家被议论看轻。
禅院甚尔主动离开,反倒让禅院雅少了这样一个“人生污点”。
之后,依旧极度不甘心的禅院雅自然想再多生几个孩子,但命运再次偏向禅院直毘人!
禅院雅一房里,再没有子女出生,禅院直毘人却得了一个继承了他【投射咒法】的禅院直哉。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家主九成可能性会落在禅院直哉头上。
所有青云路都被堵死,禅院雅无计可施,就此沉寂。
但很快,命运垂青了他一次——
总监部的高层被不知名的冰系咒术师偷袭,全灭!
一个萝卜一个坑,高层的位置瞬间多了出来,禅院必然要争。
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他是禅院家主的亲哥,论关系,论地位,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那一刻,禅院雅所痛恨的血缘关系,又成了他向上爬的青云梯。
于是在禅院的运作下,禅院雅成功坐上了总监部高层的位置上。
考虑到防患于未然,也是为了新上位,表现自己的胆识和才能,禅院雅在今日主动提出:“覆灭前一任总监部的冰系咒术师,是潜在的危机,也是耻辱。”
“总监部加派人手巡逻、保持警醒还不够,一定要找出那个冰系咒术师,将其判处死刑!”
这话说的倒是轻巧。
很快有人不服。
不远处,穿着狩衣的中年男人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褶皱的袖口。
随即,加茂拓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找,怎么找?”
“总监部内并未设置监控,当日目击者也只是看到了冰人菩萨,并未看清凶手的模样。”
目睹凶手真容的……
早死光了!
“更何况,我国地广物博,找到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找到人。”
加茂拓野轻笑一声:“您真是想当然。”
在场所有人,谁都能听得出来他是故意和禅院雅在呛声。
总监部内的职位也有高低之分,禅院夺了最大的一块蛋糕,加茂自然是不服气。
他们也心知肚明。
不过……
看好戏嘛。
谁占上风,谁占下风,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次机会。
禅院雅冷哼一声:“谁说找不到,让窗注意着也就是了,冰系咒术师不会凭空消失。”
“只要他在东京活跃,就不怕他不露出马脚。”
“另外,我禅院家也在增派人手招人,前任总监部高层,我禅院家也牺牲了一位一级咒术师,此为耻辱,自是要雪耻。”
禅院雅抬起下巴,用蔑视的眼神看了一眼他们,重点在加茂身上停了一下。
“如果你等觉得这件事能够轻拿轻放,事不关己。那我也能认为,你等皆是可被拿捏的软柿子!”
加茂拓野:“你!”
他脸色阴森,愤怒的一甩袖子:“我加茂自然也会增派人手,寻找凶手的下落。”
左手边,一位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的白胖老者笑了笑。
提议道:“前任高层也都是你我家族的人才,被冰系咒术师杀死,实在可惜。”
“不如众家族联合,剿灭凶手?”
“这样一来,既可洗刷耻辱,也可彰显威势。”
……
一片沉吟过后。
“可。”
“可。”
禅院雅哼笑一声,向后一靠,语气笃定:“我就不信,集齐世家之力,还不能灭了他!”
或许是上天助他。
很快,就有了消息。
辅助监督弯腰,小声报告道:“新宿区的辅助监督报告,查到了冰系咒术师的踪迹。”
禅院雅一喜:“立刻纠集咒术师集团,开始围剿!”
“你就不怕,这是陷阱?”
禅院雅脸色一沉。
是谁在说话?
他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是京都高专的校长,乐岩寺嘉伸。
京都那边推举上来的。
禅院雅牵动嘴角,嘲讽道:“世家联合,如同张开的天罗地网。就算他是会打洞的地鼠,也逃不过我们这么多人的追捕。”
“乐岩寺校长,您多虑了。”
当初京都那边的人说,乐岩寺嘉伸是保守派,这才能钻营进总监部。
可现在看来,不仅保守,还胆小。
实在不成气候。
禅院雅大笑,一点不给对方面子,说道:“既然乐岩寺校长害怕,那就先回去带孩子吧,哈哈哈。”
说着,禅院雅吩咐下去,让参与围剿的咒术师到时候保持通讯的稳定。
“我等会留在这里,亲耳聆听那冰系咒术师死亡的惨叫声。”
乐岩寺嘉伸沉默,随后站了起来,向禅院雅鞠了个躬后,缓缓退了出去。
禅院雅根本不在意他的离开。
“围剿,今夜开始!”
·
最近一段时间,里梅为了宿傩大人的手指而奔波。
说是奔波也不尽然。
因为这根手指不好拿。
当初宿傩大人的二十根手指被封印,后来又因为各种原因散落在日本各处。
高专回收了一部分,其余则是不知所踪。
里梅受肉之后,就一刻不停的在寻找手指的下落,集齐之后,就可利用受肉.体,完全复活宿傩大人。
对于里梅来说,只要能复活宿傩大人,那么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在一个月前打听到了这根手指的下落——这根手指被封印之后,被一位半吊子咒术师拿走,当做传家宝。
因为手指拥有宿傩大人的气息的缘故,一般咒灵都不敢靠近。
那半吊子咒术师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将手指藏匿与祖宅深处。
非本族人血脉不可靠近。
里梅本想来硬的,但这那咒术师的这一代子孙偏偏是有一具残破身体,心脏病严重。
吓一吓怕是要吓死了。
里梅只能迂回。
扮作秘书,博得对方信任,经常还要忍受性骚扰。
里梅全靠着对宿傩大人复活的期待而忍耐着,马上就要到极限了。
但好在进度不错,那男人已经松口,让里梅成为他的未婚妻。
胜利就在眼前。
这天,里梅如往常一样,从公司下班,陪着男人回老宅。
忽然,“砰!”
庞大咒力轰击在车上,伴随着一群人异口同声的喊声:
“冰系咒术师,任你躲到天涯海角,还是躲不过总监部的追踪,你的死期到了!”
里梅对号入座:?
里梅不可置信:!
我身份暴露了?!
什么时候?!
第048章 第 48 章
禅院雅新官上任, 迫切地想要做出一些成绩来证明自己。
不仅能在总监部树立威信,同时也是向禅院家展现自己的领导能力——
以前的他,是明珠蒙尘。
撇开术式强弱不谈,自己比禅院直毘人更适合家主的位置!
发布围剿冰系咒术师的命令后, 禅院雅心潮澎湃。
自己即将替上一任高层雪耻, 往后他的威信将更上一层楼。
喜意挂在脸上, 禅院雅几乎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表情。
他得给自己找事点做,转头对身边穿着黑色西装的助理道:“最近积压的文件, 都拿上来吧。”
“趁着人都在,尽快批复。”
俨然是高层领导的语气。
“是。”助理弯腰鞠躬。
这段时间, 等待总监部批复的文件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另外, 还有一些文件在上次冰系咒术师突袭时被毁掉,最近又补交了上来。
助理已经根据重要程度, 提前所有文件分门别类地整理了出来。
于是放在禅院扇面前的第一份文件,就是关于眼下最受咒术界关注的咒术世家大比武。
这次比武的主场是禅院。
是他本家。
因此禅院雅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文件,让众人表态。
当然,姓加茂的又在那边阴阳怪气,禅院雅全当没听到。
另一边, 五条家的中年咒术师则是老神在在地抱着手臂, 看着他们吵来吵去, 就像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反正……
胜者一定会是五条的神子。
这群人,且让他们蹦哒吧。
很快,禅院雅和加茂拓野都偃旗息鼓,吵得脸红脖子粗,实在不好看。
禅院雅继续处理文件, 五分钟后,定睛一看——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第九任校长任命书》
翻开封面, 内页的姓名横线上,填写的人名是“夜蛾正道”。
禅院雅对这个姓名没什么印象,于是翻开附录里的个人资料。
“一级咒术师,术式是傀儡操术,会制造咒骸。”他复述了一遍。
夜蛾正道自高专毕业之后就留在学校任职,迄今为止已有二十年。
禅院雅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虽然算不上是家系,但也算知根知底,这方面是合格的。
接着,在场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说实话,他们也并不在意高专校长到底是谁,只要听话、好用就行。
禅院雅在校长任命书上盖了章,动作随意地把它放在一边。
……
很快,禅院雅就批到了一份很是奇怪的文件,他眉头一皱,低声念出文件上的名字:“《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生源扩招计划书》?”
禅院雅忍耐着怒气,翻开内容,只是扫了一眼扫了一眼,立刻眼睛一瞪,用拳头重锤桌面。
“砰!”
禅院雅眉头一竖,大发脾气:“这是谁送上来的?简直是胡闹!”
咒术师是一种资源,也是讲他们区别于普通人的凭证。
扩招生源?还是平民咒术师?
安的什么心?!
禅院雅面沉如水,垮着一张脸看到了计划书的作者——
藤田正一。
“这是谁?”禅院雅语调森冷。
坐在斜对面,唇上有两撇灰白胡子的老者说道:“藤田是东京咒术高专的现任校长,夜蛾正道就是接他的班。”
“啪。”
禅院雅面露不耐,合上纸张往前一扔,文件砸在桌子上发出一道响声。
“通知夜蛾正道早点上任吧,毕竟前任校长老了,就糊涂了。”他点了点面前的这份文件,嘲讽地笑了笑。
“免得再有人交上来这些无异于痴人说梦的文件,惹人发笑。”
助理点头:“是。”
禅院雅压下些不耐烦,抬头看到另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助理走了进来,立即扬声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那助理早有准备,上前几步,恭敬低声道:“派出去的咒术师集团已经布置好了战术,围困住了冰系咒术师。您请看,这是监控拍下的画面。”
说着,那位助理将拍到的照片递到禅院雅面前,随即又将复印件分发给了在场所有高层。
照片里,穿着职业装,容貌精致的女人神色冷艳,跟在富商身后。
“女人?”坐在侧边的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的语气里含着一丝嘲讽。
他显然看不起女性咒术师的,不由得撇了一眼助理:“你们确定没找错人?”
“九十九由基不也是女的?”坐在他旁边的人嘁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笑着说道:“我看你是忘记曾经被‘女性咒术师’打得满地爬,哭着求饶的惨样儿了。”
尤其在“女性咒术师”上重了音。
“你!”中年人脸色立刻涨红,恼羞成怒地拍案而起。
九十九由基身为特级咒术师,从不听总监部指挥,也不接任务,顽劣不堪,不服管教。
再加上,她是天赋高超的女性咒术师,是众世家争先抢夺的、能够孕育下一代的“优秀母体”。
因此总监部一直在打她的主意,将她看作一种稀缺资源。
他们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九十九由基听话服从。
但咒术师的世界就是武力为尊,曾经总监部派出人手企图用武力镇压她,却被九十九由基打得惨不忍睹。
中年男人就是其中一员。
他承受了九十九由基的式神「凰轮」的迎头一击,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直接倒飞出去,砸穿了三栋半建筑才停下,之后躺在床上养了许久的伤。
“好了!这有什么好吵的。”禅院雅出声,象征性的劝了劝。
“围剿队伍已经收拢好了包围圈,电话打过来了,诸位请噤声——”
话音落下,禅院雅就将手机通话模式调成免提。
然后示意助理把手机放在桌面正中央,能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电话那一头的动静。
禅院雅颇为可惜——
现在的通信技术还没有进化到能够看到同步视频的程度,只能靠听声音去想象画面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禅院雅笃定:那冰系咒术师即便再强,也是单枪匹马,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总监部全力以赴,联合设下的围捕陷阱。
“滋、滋滋——”
紧接着,从电话那一头传来略带失真的声音响了起来:“您那边能听到吗?”
禅院雅勾起嘴角:“可以。”
“滋——”电波似乎不够稳定,短暂的卡顿声之后再次传来了声音。
“包围圈已经设好,目标车辆正在行驶当中,道路已清空,随时可以出手。”
“嗯,你们见机行事。”
禅院雅说着,眯了眯眼,眼里划过一道锐利的光:“不过,冰系咒术师,也是极为罕见的类型…杀了倒是可惜。”
“这人,我加茂要了!”加茂拓野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芒。
“你们加茂以赤血操术出名,要一个冰系咒术师做什么?”
旁边一人摸着自己的羊角胡子,笑面虎一般瞥了一眼加茂拓野,似笑非笑道:“不如早早放手。这个女人,我藤原家势在必得。”
“您两位说的倒是热闹,是不是没把我等放在眼里啊?”
“各凭本事呗!”
“……”
“……”
禅院雅看着他们那群人为了争夺一个女性咒术师,像市井泼妇一样吵架,眼里划过一抹蔑视。
——真是够丑恶的。
“好了、好了。”禅院雅装作好人模样开始打圆场,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吵下去,实在是有碍瞻观。
“诸位先消停吧,那名女性咒术师的归属,现在谈论还为时尚早,不如等尘埃落定之后另行商议,你们看如何呢?”
此番理中客一般的语气好歹也算有些作用,针锋相对的敌人互相瞪视一眼,愤愤落座。
隔山观虎斗一般的禅院雅,此刻一脸的事不关己,反而端起了上位者的姿态,招呼道:“诸位喝杯茶吧,消消火。”
旁边的助理很有眼色。
他见桌上的茶水即将告罄,一言不发,拿起茶壶躬身退了出去。
众人心平气和了许多。
大约一分钟后,处于免提模式的手机里传来了更多声音——
【“砰——”
轰然巨响之后,仿佛车辆在地面上翻滚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牙酸的车架在地面上摩擦声,因为过于尖锐,通过手机话筒传过来的时候,尤其刺耳。
等待平息之后,便是浑厚且充满震慑力的异口同声:
“冰系咒术师,任凭你躲到天涯海角,还是躲不过总监部的追踪。”
“你的死期,到了!”
冰夕咒术师似乎很快开启了反击。
随着冰雪凝结的声音落下,咒术师们全部被冻住。
“快蓄力,冲破冰笼!”
指挥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是冰块碎裂的声音。】
禅院雅满意地点头。
一切都在走上正轨,今夜冰系咒术师必然会成为阶下囚。
这时,助理拎着茶壶走过来,弯腰低头,说道:“大人,我来给您添茶。”
“嗯,你添吧。”禅院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助理小心翼翼地拿过茶杯,倾斜茶壶,冒着热气的茶水汩汩流下。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给在场所有高层领导都添满了茶水。
茶杯是古朴的深色系,仿造的是美术馆里的曜变天目茶碗。
深黑与幽蓝斑点纠缠,图案如夏日萤火,很有意境。
因此他们也并未注意,茶杯底下似乎多了些什么……
品茶要趁热,因为茶汤的温度高时,香气会更活泼。
加茂拓野端着茶杯送到鼻尖下,忽的,神情一顿。
在茶香萦绕之下,似乎还有一股腥甜的味道。
是血?!
没有继承赤血操术,但因为家族血脉的缘故,对血液尤其敏感的加茂拓野瞳孔一缩,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提高了音调出声:“等等——”
短暂的音节还没完全吐出,坐在加茂拓野对面的中年男人端着茶杯,已经双眼呆滞。
陡然讲不出话,嘴唇蠕动着“嗬嗬”了两声,浑身没了骨头一样开始扭动变化,体型不断膨胀,然后——
“砰!”
仿佛炸开的烟花。
“滋滋——”
最终又回归寂寥,成了一摊不成人型的紫色烂肉,臃肿地“坐”在位子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秒之内,加茂拓野还没来得及反应,哪怕抿了一口茶的人都开始接连不断“炸”开。
“砰!”
“砰!”
……
“砰!”
总共十二位高层,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五位。
加茂拓野几乎目眦欲裂,眼里闪烁着恐惧,无法集中精神。
他喘着粗气,呼吸急促,混沌的脑袋重要开始运转。
他找到了几个同样满脸惊恐的幸存者,几人迅速抱团。
他嗓音嘶哑道:“茶水有问题!”
那几人听到他的嘶吼之后,立刻将面前的茶水打翻,避之如毒.药!
加茂拓野大步走过去,拽着方才负责端茶送水的助理衣领,逼问道:“你上的茶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那助理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也被这种场面吓到了,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惊恐的涕泪横流:“我、我没加什么,热水是热水器里的……”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得先逃出去!”藤原家的人拦住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首位上,认不出来的“禅院雅”,脸上的肉不停抽动。
这诡谲骇人的手段实在是让他们感到背后发寒。
不管怎么样,先保住命!
众人达成了共识,一起往门外冲去,在这就等于送死!
“噗呲。”
冲在最前面的藤原拉开大门,只往前跨了一步,整个人就瞬间僵住。
“唔、呃……”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根硕大的冰柱贯穿。
极致之冰连带着周围的皮肉都被冻伤,乌紫透黑。
…冰?
怎么可能,又是冰…?!
还没来得及想通,心脏处一道凉意闪过,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扑通。”
藤原呼吸暂停,整个人就软倒了下去,倒在来袭之人的脚下。
加茂拓野瞳孔剧震:“……”
来人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根本没有沾染上一点血液的指尖。
他抬起头,用“视线”扫过房间内所有还意识清醒的人。
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用那种自然又轻松的语调说道:
“哈喽,诸位,晚上好呀。”
加茂拓野喉结滚动,惊魂未定的双瞳里倒映出了那人的模样——
他穿着一件纯黑长袍,上面绣着金色彼岸花的图案,蜿蜒扭曲。
细碎的冰晶如嬉戏的精灵一般,围绕在他脚边徘徊不去。
他脸上有一条冰蓝色的长带,将他的双眼挡住,绕在脑后束成结。
苍白长发一半被束起,头顶如被血泼过一般,突兀地多出一块红色痕迹,脑后的发带黑金双色交织,柔顺的垂在身后,与同色系的外袍相得益彰。
他的肤色尤为白皙,黑白相称,浓烈的非人感扑面而来。
唇色是极浅淡的红,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仿佛悲天悯人的菩萨一般。
邪异与圣洁交织。
让人汗毛直竖。
又是一个冰系咒术师,加茂拓野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
两人很可能是一伙的!
照片上女性咒术师的头发两侧有玫红色的斑痕,而这人头顶则是红色的,如此明显的相似的特征,加茂拓野立刻将其联系了起来。
所以这是……
调虎离山?!
总监部耗费大半咒术师的力量去围剿的那个人,是诱饵!
趁此机会让他们放松警惕,随即又潜入总监部,给他们重重一击!
加茂拓野深呼吸:“……”
胸腔更加难受起来。
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该死!谁能料到实力超越一级的冰系咒术师不止一位!
这回是总监部轻敌了。
加茂拓野牙根紧咬。
尽管对面那人语气友好地向自己等人打招呼,但没有人敢松懈精神。
没有听到回答,来人状似疑惑地歪头,笑着说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他的笑容更大了些。
加茂拓野却更加感觉不寒而栗。
一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孩童扯掉蝴蝶的翅膀那种恶意一样。
既天真,又残忍!
这种残忍是没有限度的,就仿佛孩童不知道自己是在作恶一样。
随心所欲,漫不经心。
所有人都是他的玩具,随着他的心意被摆弄成任何姿势。
“好吧,既然你们不想寒暄,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好了。”
那人轻笑一声,抬起脚不急不缓地穿过几人,走了过来。
他并没有关上会议室的大门,也并未在门口设置任何阻拦的手段。
……是、是生路吗?
加茂拓野身后的某人看准了机会,立刻调转脚步,甚至用出了术式。
身上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咒力,朝着近在咫尺的大门跑去!
加茂拓野猛然扭头,他看到了那人悄然勾起了嘴角,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刻着粉紫色莲花与绿色莲叶的铁扇,半挡住嘴角的弧度。
那是毫不掩饰的愉悦笑容。
神思恍惚之时,加茂拓野似乎幻听到了那人轻佻的笑声。
【嘻嘻。】
不、不对,这是陷阱!
刹那间,反应过来的加茂拓野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像是主动撞进陷阱的无头苍蝇一样,陷入绝望。
【血鬼术·寒烈的白姬】
“呼——”
房间内蓦然凝结出两朵少女形态的冰莲,两“人”在空中盘旋半圈,随即嘴唇轻启,吹出的冻气眨眼间造成了大范围的冻结,剔透坚硬的冰瞬间将人冻成了冰棍。
朝着门口奔逃的中年男人原本想用咒力冲破冰晶囚笼,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口舌发干,呼吸困难!
体内迅速衰败的内脏不留情面地夺去了男人唯一可以反抗的机会。
连带着其它人也如此一般,摸着肿痛窒息的喉管,一脸痛苦地倒了下去。
只有加茂拓野站着。
“唔,你的脸色好差。”
来袭之人轻声笑道:“不是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吗?”
“毕竟,死亡便意味着早登极乐呀。”他张开双手,露出如稚童一般的笑容。
加茂拓野咬牙:“……”
什么玩笑?!
他完全无法理解那种想法,愈发觉得这人行事恶劣凶残。
门口被杀死那人实力是他们之中最高的,却不能在这人手上抵抗一招。
不能硬扛。
那样绝对没有活路!
为今之计,只能尽量的拖延时间,或是顺着对方来,先屈服再说。
加茂拓野不像那些莽夫,他认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飞速转动思绪,他必须在绝境之中找到求生办法!
“你、阁下为何要攻击总监部……”
“如果是因为总监部曾经的冒犯,我可以保证会给您丰厚的赔偿,并且以后再也不会打扰您!”
加茂拓野能屈能伸。
而且他根本没有问其他问题,譬如:
“怎么会有两个冰系咒术师?”
“如此及时的得知围剿的消息,是否在总监部里安插了眼线?”
“为什么外面巡逻的咒术师还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这种问题就是高压线,绝不能碰,现在这种情况能糊弄过去就最好。
加茂拓野额头的冷汗蹭蹭直流。
在武力极度不对等的情况下,连求饶都变得奢侈了起来。
那人笑着说:“你们确实是冒犯到我啦,想讨人厌的蚊虫一样,在人干正事的时候出来碍眼。”
干正事?
加茂拓野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你说赔偿?”
那人轻轻的叹着气,用百无聊赖的语气道:“虽然确实有想要的东西……”
“但相比于那些东西,还是品尝你们的绝望更加让我愉悦。”
加茂拓野的心脏被紧捏一下,他脸上勉强挂起一个笑:“阁下,无论是金钱、咒物还是咒具,只要是您需要的……我们竭尽全力都会奉上。”
忽的,放在长桌中间沉寂已久,除了战斗声,就再没有其他动静的手机传出了一道人声。
【呲、呲——
“您那边怎么样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不太对劲的声音?”
喘着粗气,从冰里面挣脱的咒术师领队对着手机说道。
没有等那边回答,他喘了口气,立刻说道:“这个冰系咒术师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请求增派人手!”
“请求增派人手!”
“请求增派人手!”那头的人很是急促,说了两遍。
很显然,现在对战的状况已经超脱于他们的控制之外。
冰系咒术师的大范围攻击造成的伤害很凶猛,一级咒术师都会被冻住,何况以下等级。
可以说打起来之后,总监部一方就被对方削减了一大半的战力。
这也就导致领队根本没有办法顾及电话那头的异样声音。
也就是现在趁着禅院与五条交替攻击的时候,才有空让总监部增派人手。
“她的冰系术式能从手中释放出冻气,瞬间将大范围目标冻住,这一招折掉了我们一半的人!”
攻击范围尤其广阔!
他们根本没有防备。】
这种大范围招式……加茂拓野刚才还亲眼目睹过。
果然他们是一伙的。
大概率是同血脉的咒术师。
加茂拓野屏气凝神,紧盯着那人的表情。
那人轻轻挥动手腕,刻有莲叶莲花图案的铁扇扇动时附带着窣窣而落的冰晶。
低声笑道:“看来,里梅那里很顺利。”
里梅?
加茂拓野听到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这绝对是有用的线索。
“……”
他调整了自己难看的表情,露出了谄媚的笑容:“阁下,他们冒犯了您的朋友真是抱歉,这、这样——”
“我会立刻联系那些人,让他们立刻撤退!”
撤退?
那就不好玩了。
“不用。”那人恶劣地笑,“你该赶紧派人增援,不是吗?”
加茂拓野直接把口腔里咬出了血:“……”
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对了,或许眼前之人的目的就是如此,总监部伤亡越惨重,他越愉悦。
不行,得另想他法。
再这样熬下去,不但总监部会成为一具空壳,连带着咒术世家也会伤亡惨重。
“咚!”
加茂拓野以头抢地,以最卑微的姿态恳求:“请阁下收手,我等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您饶过我们!”
短暂的沉默。
如同等待死刑的宣判。
……
“好吧,我问一下里梅那家伙。”那人故作无奈地叹息。
动作散漫地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语调懒散地道:“让里梅接电话。”
【“滋滋——谁?”】
“就是你们的敌人啦,那个白头发不男不女的人。”
对面的咒术师领队陡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警惕心瞬间拉满。
加茂拓野眼皮一跳,顾不得什么,立刻抬高了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音量:“别废话,听他的!”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被震慑。
既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就证明是总监部发出的命令,他必须遵从。
但是在战场上呼唤敌人的名字,让他接电话,这种操作是属实还是有些超前。
领队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的把手机送到里梅手上。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那一头,里梅的嗓音充斥着戒备与怀疑。
“是我啦。”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自然,“高专的忌库里还有几根手指,你要吗?”
语气太熟稔。
一瞬间迷惑住了里梅。
对方又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难道是他?
“羂索,是你吗?”
里梅知道,那家伙确实会频繁换身体来着,难道这次又换成了男性?
可羂索一向喜欢在暗处筹谋,从未像现在这样……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接着道:“不说话就是不要,那我挂了。”
“…等等!”
执念是收集手指的里梅迅速被牵着鼻子走:“我要!”
“嗤,你这家伙还真是执念够深的,我知道了,拜。”
嘟嘟嘟——
电话那头迅速传来挂断的忙音。
里梅有些茫然地捧着手机:?
算了,想不明白。总之手指到手了就好,回头再问问羂索好了。】
从两人的对话当中可以得知,这两位冰系咒术师的确认识,且关系亲密。
加茂拓野试探道:“您说的手指,是指……?”
“两面宿傩的手指。”
加茂拓野眼里闪过迷茫,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是诅咒之王死亡后留下的咒物。
“两面宿傩的手指封印在高专的忌库,需要时间……”加茂拓野喉结滚动,“请我们一些时间联系高专的人。”
一堆死物而已。
换取活下来的机会再好不过了!
·
半晌之后,高专的手指就由专人取出,放在了桐原司面前。
总共有六根。
桐原司心情颇好地将其收了起来,笑着说道:“里梅那家伙,肯定会很开心。”
“……”
加茂拓野垂着头。
他们要的是宿傩的手指?
两面宿傩的手指是极度危险的咒物,总监部之前也有意收集并加固封印。
他记得,前阵子刚从川崎回收了一根宿傩的手指。难道就是那时候,无意中得罪了他们?
那就说的通了。
加茂拓野声情并茂:“希望这些手指能让您满意……并且我保证,总监部以后再也不会妨碍您的行动!”
“防不妨碍的倒是无所谓。”
“是里梅喜欢手指啦,我嘛,更偏向在为人出气而已。”
加茂拓野恍惚:“……”
为人出气?
谁?
“请您明示……”
“不哦,我喜欢让你猜。”
加茂拓野:“……”
倏然,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头顶上,压得他不能抬头,伴随着极寒靠近。
“以后乖巧一点,嗯?”
轻佻含笑的声音再继续:“否则,我也会常来这里逛一逛。”
“就是不知道你们还剩多少人,能够让我玩几回?”
紧接着,那人拍了拍加茂拓野的脑袋:“接下来,让我们立个束缚吧。”
·
另一边,半小时前。
以禅院扇、五条裕为首的咒术师集团呈三角队形,不动声色地将冰系咒术师可能逃走的路线全部堵住。
是的,这次围剿五条家也参与其中。
当初被冰系咒术师全灭的总监部高层里也有五条的人。
这对五条家来说,也是相当于巴掌扇在脸上,绝对需要报复回去的羞辱。
不过五条裕内心并不想和禅院等世家派来的人合作。
在他看来,冰系咒术师上次只是占了偷袭的便宜,实力不会超过特级。
而他已经是特别一级咒术师,属于当代咒术师中的佼佼者。
即便单独对上冰系咒术师,经过一番苦战,大概率也能获得胜利。
因此,其余人在五条裕看来,全都是拖后腿的存在。
五条裕居高临下地抱着双臂,站在高速公路的栏杆上,双眼紧盯着侧翻过去的小轿车,仿佛一直随时伸出钩爪捕捉猎物的鹰。
“咯吱咯吱——”
似乎是水凝成冰的声音无限放大。
源源不断的霜雪冰雾从小轿车里涌出来,气温瞬间低到谷底。
“呼——”
里梅从手中吹出冻气,转瞬间就将范围内的敌人全部冻住。
随后她放下手,看向对面被凝固住身形不能行动的咒术师们,脸上带着一丝不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羂索那家伙…不是说已经掌控总监部了吗?
不会出什么纰漏了吧?
说起来,羂索最近确实没有联系过自己。
不过那家伙向来谨慎,不能凭借一时的失联去判断他现在的状态。
既然被人堵住,里梅也不逃,更让她烦恼的是,那富商在翻车时就被吓得晕了过去,嘴唇青紫。
看着人就不行了,而那根手指还没有拿到手!
啧。
里梅尤其烦躁。
这群咒术师实在碍眼!
【冰凝咒法·霜凪】
【冰凝咒法·直瀑】
里梅没有留手。
一边从手中释放出冻气,将大范围目标冻住,半空中生成巨大的冰锥层就立刻刺向了下方的敌人。
对战途中,她感到尤为奇怪。
这种规模的咒术师集团,为她而来,总觉得有些诡异,但对方来势汹汹,里梅只能迎战。
对面的咒术师仗着人数,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梅虽然也打得辛苦,但她有反转术式,能够不断的恢复自身。
双方鏖战半小时。
里梅等来了一通来自羂索的电话,对方似乎已经完全掌控了总监部,直接联通了咒术师的电话给她传递信息。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里梅立刻意识到没必要再战斗,转头就走。
总监部派来的咒术师此刻还剩下不到一成的人数,他们面面相觑,向领头投去迷茫不解的目光。
——打,还是不打?
他们接到的任务也是围剿,对面的冰系咒术师可以说让他们伤亡惨重。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领队一咬牙。
“追击!”
“总监部高层没有下达任务中止的命令,那就继续!”
众人应声:“是!”
突然发现咒术师还在穷追不舍的里梅:“?!”
——羂索到底在干什么?还不撤销命令!
里梅想打电话给羂索,却依旧听到了忙音,而刚才那支能够联系上羂索的手机早被她扔掉了!
·
好不容易摆脱了咒术师追杀的里梅满身狼狈,此刻她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破布,血迹在布料上氤氲几片深色的痕迹。
里梅的咒力已经不足以让她大功率地施展反转咒术。
只能缓慢恢复。
现在,里梅的半身都被火焰焚烧,身体上也有不同的刀枪痕迹。左小臂以下缺失,右腿断裂。
“呼哧呼哧——”
里梅逃到了一座荒山里,准备在无人打扰的区域里恢复咒力。
复盘今天的轨迹之后,里梅龇牙。
都怪羂索!
不过好消息是,得到了藏匿于高专内部的手指。
宿傩大人……
您马上就能重临人间了。
想象着那样的画面,里梅靠在树干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忽然,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在里梅耳边响起:“hi~”
里梅一惊,豁然睁眼,摆出防御的姿势:“是谁?!”
“抬头看。”
里梅迅速抬头,她看到了那个人——
月光皎洁,如同轻纱披拂在那人身上,白发沐浴在光辉下,仿佛闪烁着绸缎般的光芒。
在那人的肩头和怀里,分别挂着几只小巧灵动的冰人偶,外形与那人一模一样。
“嘻嘻——”
“嘻嘻——”
它们笑着。
【血鬼术·结晶之御子】
冰系?!
桐原司饶有兴致地看向里梅:“要不要比比看,看你的冰硬,还是我的更胜一筹?”
第049章 第 49 章
总监部。
巡逻队伍终于姗姗来迟, 为首的咒术师看着室内一片狼藉,心口一跳,赶忙上前:“加茂先生。”
现在除了他还清醒外,其它人无一不横七竖八地躺着。
双眼紧闭, 面色青紫, 一副毒入肺腑的模样。
现在总监部的一群人群龙无首, 自然是以能在强敌手下存活的加茂拓野马首是瞻。
“是我等失职,敌人现在”
他想搀扶起跌坐在地的加茂拓野, 被对方一把挥开。
“啪。”
加茂拓野脸色青紫,抚着胸口呼吸不畅, 肺部抽疼
是毒!
“你, 去通知东京高专!”加茂拓野呼吸愈发急促。
他的脸色也愈发不好,撑着身体坐到椅子上:“让那个会反转咒术的学生尽快赶来!”
巡逻队的咒术师刚想点头应是, 忽然听到加茂拓野改了主意:“算了,备车,送我去东京高专。”
“是。”巡逻队的咒术师点头,皱着眉踌躇半秒,还是问道:
“加茂先生, 您是否看到了突袭总监部的凶手?能否描述一下他的外貌?”
加茂拓野深呼吸:“白发, 很年轻, 头顶有深红色块。”
“他有另一个同伙,叫做里梅,两人都是冰系咒术师。”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阴气森森:“给我仔细查这个名字,肯定与两面宿傩有关。”
“两位冰系咒术师?!”巡逻队咒术师瞪大了眼, 不可置信。
加茂拓野脸皮抽动。
想大发脾气,却不敢, 以免惹得气血上涌,毒素流动地更快。
该死。
自从和那人立下[束缚],加茂拓野就必须按照对方的命令行事,否则便会迎来不可控的反噬。
加茂拓野深以为耻。
奈何对方实力强劲……即便众多咒术世家联合起来,也犹如蚍蜉撼树。
可,就只能这般受人掣制,加茂拓野他也不甘心!
不能就这样俯首称臣,还有没有办法?
“”
对了。
对了!
加茂拓野眼里闪过一道寒光,顾不上僵硬痛苦的身体,毫无形象地扑在桌上,在一堆文件里翻找着什么。
“哗啦哗啦——”
不是这份文件、也不是这份!
就在加茂拓野苍白的脸色朝着狰狞转化时,他大喜过望。
“找到了、咳咳!”
加茂拓野颤抖着的手里,正是一份之前被禅院雅否决的文件——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生源扩招计划书》。
男人找到滚落在地的印章,“砰”得一声在上面戳下章印。
很快,他喉结滚动,缓缓露出了一个松了口气的笑。
这份文件现在在他心中,不再是平民咒术师妄图扩张势力的异想天开,而是——
替死鬼招聘书。
这一回,世家咒术师损失惨重,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他们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再趁对方不备,凶横反击!
冲在最前的,必不能再是御三家的人,而是需要有人充当炮灰。
目前来说,平民咒术师就是最合适的消耗品。
用起来也不心疼。
至于,前期培养平民咒术师所耗费的人力物力?
既然是东京高专那边提上来的计划书,就让他们自己负责
算了。
总监部还需稍微扶持一把,否则消耗品数量不够,也没什么用。
“车准备好了没有,咳咳?!”加茂拓野责问道。
“已经在楼下等候了,”话还没说完,加茂拓野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撑着半边麻木地身体往外走。
巡逻队的咒术师眼疾手快搀扶了一把:“您小心。”
加茂拓野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几人,眼神阴翳:“你找人,把那几个没死的也搬上车。”
那几人里还有姓五条的。
要是放在以往,加茂拓野恨不得诅咒对方快些死,如今,时过境迁,御三家竟也要“团结”了。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家入硝子托着下巴,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看庵歌姬和冥冥对练,咒具辅助咒灵,双方也算打得有来有往。
忽然,“四道普!”
庵歌姬比了个stop的手势,示意冥冥自己到极限了。
“——”
冥冥挥舞着的长柄黑斧瞬间悬停在庵歌姬面前,扬起一阵风。
满头汗水、刘海黏在额头上的庵歌姬像是泄了气一样,没形象地往台阶上一倒。
“好累”
黑发少女此刻穿着方便练习的运动服,汗水渗透出来,背后一块神色晕染。
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刚才在对练中施加的专注与认真。
“歌姬前辈,喝水。”
家入硝子递过去。
“谢谢硝子!”
拧开瓶口就是灌的庵歌姬忽然发现不对,“唔?”
她腮帮子鼓鼓的,双眸里满是疑惑,咕咚一下把水咽了下去:“怎么是常温的?”
家入硝子竖起一根手指,柔声科普:“因为刚运动完不能喝冰水啊。”
运动后人体会大量散热,血液流动会加快,胃肠道的血液也会加快。
如果这个时候喝冰水,水和胃部的温差会导致胃黏膜急剧收缩,引发胃疼或者腹泻。
——家入硝子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最近太过无聊,已经开始翻看医学书籍了。
反正将来也要考医师执照,就当提前学习了。
庵歌姬眨巴眼睛:“道理我懂了,但是”
还是很想喝冰水!
“偶尔不健康一下也没关系,何况我们是咒术师嘛。”
冥冥靠在旁边栏杆上,轻笑一声:“那硝子是不是也可以在被你催着戒烟的时候说‘偶尔不健康一下也没关系’?”
庵歌姬一怔,随即猛摇头:“冥小姐,这、这两件事不一样啦!”
家入硝子也笑。
这时,【咕噜——】
圆球形的肉粉色咒灵磨蹭到庵歌姬的脚下,蜷缩成一团。
它被冥冥的黑斧砍掉了半个脑壳,还在恢复中,泪眼汪汪。
庵歌姬摸了摸这只类似橡胶材质的咒灵,真诚说道:“话说,咒灵辅助作战真的好用唉。”
旁边的棕发少女感叹道:“自从有了咒灵之后,歌姬前辈的攻击‘凶猛’好多。”
因为高专学生祓除任务较多的缘故,庵歌姬碰到的咒灵无论是数量还是种类,都很多。
筛选掉一些等级低的咒灵,庵歌姬能据为己有的咒灵数量占十之六七。
有了等同于“式神”的咒灵之后,庵歌姬的战斗方式也做出了细微的调整。
总之,进步超快!
而且庵歌姬完全不怕咒灵消耗,这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再生能源啊!
“提升战力超明显。”
庵歌姬调整着因为剧烈运动而急促地呼吸,说道:“所以夜蛾老师已经打算把[驯服咒灵]放进课程里了。”
说着,庵歌姬又想起了那个有异常瞳孔的家伙。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冥小姐,硝子,我上次去夜蛾老师办公室交任务报告的时候,看到了教师聘任书……”
“你们猜是谁?!”
家入硝子沉吟,缓缓摇头:“不行,猜不出来。”
“是那个人啦,瞳孔是七彩的结界术师!”庵歌姬说。
家入硝子:“唉?”
她沉吟两秒,说:“其实我对结界术也很有兴趣的,能学会的话也不很错”
庵歌姬:“”
总觉得话题诡异地偏了偏。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说起来,最近藤田校长和夜蛾老师好像在秘密计划着什么,很多生面孔进出高专呢。”
而且家入硝子偶然撞见夜蛾校长与他们交谈时,神情熟稔,显然是旧识。
一向“人烟稀少”的高专陡然热闹起来,想不让人注意到都不行。
“因为高专要改革了吧?”
身穿黑衣的冥冥轻声说。
“唉?!”
“上次去夜蛾老师办公室看到了新排了一半的课表。”
家入硝子倒是觉得无所谓:“但高专改革的话,需要总监部同意吧?”
说到这个,正在办公室等待总监部给结果的藤田正一笑呵呵的:“夜蛾,别转悠了,坐下喝杯茶吧。”
“藤田校长……”
满头花白的藤田正一摆了摆手:“估摸着月底你的任命就下来了,也就不用再叫我校长啦。”
“校长。”夜蛾正道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执拗,“您…为何要以您的名义上交那一份计划书?”
藤田正一笑了笑。
自从他看到夜蛾写得那份计划书之后,就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这具腐朽的身体里再次爆发出能量,让他有了生机与动力。
藤田正一摩挲着手里的龙头拐杖:“我懦弱了大半辈子,现在一把老骨头,倒是不惧生死了。”
“这是我临走前能替你做最后一件事,即便总监部驳回计划书后又迁怒,至少能保住你……”
藤田正一笑着,此刻有着无比松快的释然感。
“去做你想做的,夜蛾,带着我那一份。”老校长拍了拍夜蛾正道的手背,就像是透过他看向年轻时的自己。
夜蛾正道张了张口:“……”
千言万语汇聚在不言中,夜蛾正道用力地回握。
忽的,“嗡嗡——”
手机震动。
夜蛾正道定睛一看,豁然抬头,说道:“是总监部的号码。”
在不停息的嗡声震动中,藤田正一显得尤为自若,抬了抬下巴,示意夜蛾正道:“快接吧。”
夜蛾正道沉凝点头。
如果总监部苛责藤田校长,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全力护住校长。
怀抱着这样沉重的想法,夜蛾正道嗓音低沉:“喂?”
【“是夜蛾正道吗?”】
听电话那头语气尤其急促,似乎还很不耐烦。
夜蛾正道眉头皱得更紧,担忧地瞥了一眼藤田正一。
“是,请问总监部……”
【“让你学校里那个会反转术式的学生准备好,伤员马上到高专!”】
暗中屏住一口气的夜蛾正道愣怔住了:“是、等等……”
【“受伤的是总监部高层,你机灵点行事!”】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夜蛾正道怔住,伤员是总监部高层……?
不会、又是桐原吧?!
夜蛾正道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在他的想法中,桐原这样做固然可以短暂地打击到总监部,但治标不治本。
可一旦他们缓过来,就会再次卷土重来,仗着权势欺压他人。
很快,夜蛾老师这一深层的忧虑就被总监部的人亲手打破——
“藤田正一,你的这份计划书,总监部盖章同意了。”
加茂拓野接受完家入硝子的治疗,就把沾着茶水渍的计划书递给老校长。
藤田正一整个人都是懵的,翻开文件,视线凝聚在页面上那个艳红色的印章上,久久不敢挪开。
加茂拓野没有在意他的表情,说:“不过总监部能提供的资金有限,你们高专最好充分发挥主动性,懂不懂?”
“是、是……”
半晌,藤田正一又露出了在面对总监部时,熟悉的、谄媚的笑容。
“高专一定会好好做!”
“能不麻烦总监部的时候,就不会去麻烦您!”
加茂拓野看了一眼站在老校长身后的夜蛾正道,说道:“新校长的任命也很快会下来。”
“注意交接。”
“是,谨遵您的命令。”藤田正一熟练地从怀里摸了一张银行卡出来,用握手的姿势当掩护,塞进了加茂拓野的手里。
后者神色一顿,隐约不耐烦的神情舒缓了不少。
“资金方面,记得写申请。”
虽然御三家也都从总监部搂钱,但它确实算个相对独立的部门——
咒术师祓除任务后得到的报酬,就是总监部与政府合作出资的结果。
看藤田正一这么上道,加茂拓野的虚荣与权威得到满足,自然也可以用总监部的钱,给他行个方便。
得到承诺的藤田正一反而把腰弯得更低,嗓音更加谄媚:
“是,多谢加茂大人。”
加茂拓野点了点头,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打算回总监部,趁着这个好时机,一举坐上原本属于禅院雅的位置。
“哎,我送您出去。”藤田校长说。
加茂拓野无所谓地点头,根本没有尊老爱幼的观念。
佝偻着身体的藤田正一就跟在他身后,两人下了楼,穿过长廊,拐过转角,倏然,加茂拓野看到了一个背影——
白色长发扎成马尾,穿着一身长款黑衣。
那一瞬间,加茂拓野瞳孔地震,想到了某个已经是禁忌的人。
加茂拓野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出声,直接破音:“你、你怎么在哪?!”
说着,一把拽住藤田正义,将其当做肉盾挡在身前,整个人都是防备惊慌、六神无主的状态和姿势。
藤田正一头晕眼花:“您、您怎么了?”
那白发人回头,露出一张冷艳的面庞:“校长?”
惊恐不安的加茂拓野还喘着粗气,恼羞成怒:“……这是谁?!”
“去年入学的家系咒术师,冥冥。”藤田正一说。
加茂拓野:“……”
家系?
啧。
不是能捏的软柿子。
加茂拓野怒不可遏地瞪了一眼冥冥,冷硬找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别在高专里乱晃。”
冥冥眯了眯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是高专春假,没有课程要上。
外强中干的加茂拓野不再去看她,免得又被闹心。
“行了,别送了!”加茂拓野不耐烦地对藤田正一发脾气,说道。
打发了人之后,加茂拓野坐上了回总监部的车,但他还是不放心,半路上眼神都在疑神疑鬼。
仿佛随时都会有个人从角落里跳出来吓他一跳一样。
“等等,你的发色怎么回事?”
开车的辅助监督没有预想到后座的人会忽然发难,他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苍白发色,小心解释道:“是天生的……”
“把它染成黑的。”后视镜里,加茂拓野的面色阴沉如修罗。
辅助监督:“是……”
加茂拓野胸膛起伏,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了眼。
等他上位……
【所有出入总监部的人,都不能是白发、或类似的浅发色!】
还有冰系咒术师……
里梅!
他一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抓到你们的破绽!将你们挫骨扬灰!
·
“阿嚏——”
人迹罕至的荒山里,正警惕着忽然出现的人的里梅忽然打了个喷嚏。
“唔,有人诅咒你了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桐原司就轻巧地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里梅:“……”
“你的气息,很怪。”里梅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紧紧盯着他。
因为同样是使用冰的缘故,里梅对同类型的术式要更敏锐一些,她扫过那几个小冰人,心中有了结论——
眼前这人的冰,更【纯粹】。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里梅的心陡然一跳,仿佛无底洞般让她恐慌。
她甚至产生了臣服的冲动。
不、不行!
这不是她的意识,她的忠诚只会献给宿傩大人。
里梅眼里闪烁着幽火,她抬起头看向桐原司,笃定说道:“你暗中耍了什么手段?”
桐原司保持微笑:“没有哦,里梅。”
里梅咬牙,她终于回过劲来,道:“刚才是你装作羂索,引我回答,让我暴露身份?”
“你到底是谁?”
里梅在脑海中飞速寻找与一个符合眼前之人特点的古代咒术师。
想想看,和羂索签订契约的到底有些谁?一个个人影在里梅脑海中闪过。
不,不对,术式完全不同!
桐原司向前一步,笑容愈大,说道:“别那么紧张啊,里梅。”
“我不过是个被迫卷入风波的可怜普通人罢了。”他说得真心实意。
里梅:“……”
哪里可怜了?!他分明将自己玩弄得团团转!
里梅闭了闭眼,沉声问道:“羂索呢?你把他杀了?”
“当然……”
里梅惊怒,羂索死了,那宿傩大人的复活怎么办?!
桐原司钓够了胃口,摊手道:“当然,没有。”
“羂索被五条家发现了踪迹,逃得比老鼠还快,现在应该还在国外躲着吧?”
桐原司正大光明地挑拨离间:“看来你们的盟友身份并不牢固。”
“瞧,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都没有告知给你,就独自跑路啦~”
里梅:“……”
听到羂索没死,松了口气的她也立刻察觉到了对面之人的恶趣味。
里梅垮着一张脸,掌心凝聚起咒力——“少废话,打吧。”
小冰人蹦跳着在他们身边打转。
【嘻嘻——】
【嘻嘻——】
缩小版桐原司的冰人外表看上去天真可爱,却让里梅的防备心更重。
她预估着自己所剩余的咒力——
停止反转咒术,换成全力输出,还有一战之力!
桐原司不急不缓,衬托着里梅像个急性子一般,他微笑:“急什么呀。”
“等你完全恢复好了再说嘛。”
“或者,我让你两招?”
里梅呼吸陡然粗重:“……”
那人毫不遮掩的轻视。
她深呼吸几次,勉强压下心中的情绪,不管对方是激将法还是如何,目前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恢复咒力。
没必要为了一时气愤,而主动丢弃获胜的机会。
里梅咬牙。
——她绝对会,让眼前这个狂妄自大的人类后悔自己的决定!
一个小时后。
里梅睁开眼,她先是将更多反转咒力放在了断裂的左小臂和右腿上,随后发现桐原司没有轻举妄动,就继续治疗身上的伤口。
恢复到八成状态的里梅勾起嘴角——这个人,实在是太自负。
今天,就将是他的死期。
里梅摆出起手式,轻声道:“我会让你,品尝到真正的死亡。”
【冰凝咒法·霜凪】
瞬间,她从手中吹放出大量冻气,企图将桐原司冻住。
冰块凝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比鸟鸣还要清晰。
冻气所到之处,树林和土地都覆盖上了一层冰雪,柔软翠绿的植物被冰凝结成形。
“咔嚓——”一脚踩下,草叶就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块。
里梅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对方的术式也是冰,因此她并不确定这一击是否能困住对方。
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同样用冰,绝对会正面迎击。
冰雾当中,雾气氤氲。
当尘埃落定时,前方空无一人,里梅一惊,抬头四处寻找。?!
人呢?
里梅循着抬头望去,看到了坐在树枝上的桐原司,身上完好无损,衣角上还残余着一丝冰晶,随即消融殆尽。
他躲了吗?
还是硬抗了?
但,刚才在她攻击的时候,对方没有出手。
里梅一脸茫然,同样身为法师,不是应该同时出招对轰吗?
“既然你选择了大范围攻击,那我就礼尚往来吧。”少年的声音从树梢上传来。
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随着桐原司手中多了两把铁扇,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两朵少女形态的冰莲。
【血鬼术·寒烈的白姬】
她们从口中吹出冻气,直冲着里梅而来,冻气所及之处,都造成大范围的冻结。
里梅想要效仿桐原司的打法,快速躲开,却陡然发现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低头一看,是缠着冰莲花的冰藤蔓。
【血鬼术·蔓莲华】
无法快速挣脱,里梅无法,只能再次使用霜凪。
法师对轰!
“轰——”
里梅屏气凝神,等待对方吹来的冻气被自己的霜凪抵御一部分之后,再用咒力覆盖身体,硬抗剩下的部分攻击。
她的意识很好,但是……
“唔呃!”
桐原司的冻气直接穿透了由咒力构筑形成的无形墙壁,威力不减,不带一丝含糊地轰击在了里梅身上。
一点缓冲,一丝卸力都无。
血鬼术形成的冻气在里梅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不带一丝折扣地全部落在她身上。
冰霜瞬间将里梅冻住。
“咔嚓——”
里梅调动全身的咒力,冲破了冰墙,但她立刻单膝跪地,被冻僵失去知觉的身体完全没有恢复。
被、冻僵?
怎么可能?
里梅垂头看到自己被冰冻到泛白的手指,瞳孔不停颤动。
为什么那个冰系咒术师的冰能够如此这般地伤害到她?
同类型的咒力攻击,按照里梅的预估,完全可以抵御。
除非……
他的冰远胜于她。
这不可能!
冰系咒术师极为稀少,即便是诅咒师盛行的千年之前,也并未出现能与她比肩的咒术师。
里梅脑袋混沌。
但很快,冰给她降了温。
“你的冰,绝对有问题。”她撑着膝盖站起来。
里梅目光灼灼地看向正在拂去身上坚冰的桐原司,要求他给出一个答案。
“普通咒术师的冰,决不可能穿透我用咒力强化的保护罩。”
桐原司微笑:“……”
因为,咒力与血鬼术,这两种力量本身就不是一个体系呀。
血鬼术能攻击到里梅本人,里梅的冰凝咒法也能对桐原司造成伤害。
两种力量体系。
互相交错。
桐原司能用血鬼术攻击并杀死人类、受肉.体,但像咒灵这种完全由咒力凝结而成的能量体,就得换咒具上场了。
不过,谁让里梅是受肉.体呢。
这波叫做专业对口。
“哈,我的冰,自然是最棒的。”桐原司眉眼含笑。
那可是磨磨头的冰耶!
随着桐原司话音落下,他动作快速但不失优雅地挥舞着手中的对扇,莲花状的冰晶伴随着冰雾超着里梅汹涌而去。
里梅这次学乖,小腿用力,迅速向后躲去。
【冰凝咒法·直瀑】
随着她发动招式,空中立刻生成巨大的冰锥层,散发着冰寒凌冽的气息,刺向下方的敌人。
桐原司的声音远远传来,慢条斯理道:“这一招,也很眼熟呢。”
“那就,继续吧。”
继续?
继续什么?
里梅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本能地抬头看,瞳孔聚缩。
桐原司在里梅上方制造出数跟尖锐的冰柱,从半空中狠狠坠下!
【血鬼术·寒冬冰柱】
里梅措手不及,举起双手交叉挡在身前,做防御状。
“轰——”
“轰——”
“轰——”
接连不断的冰柱从空中落下,立刻扬起将视线遮挡得严实的冰晶雾霭。
噗呲。
因为躲闪不及,尖锐的冰锥刺入里梅的身体,她闷哼一声,直接将冰锥拔了出来,用反转咒力迅速修复身体。
另一边,随着对面冰锥层的落下,再没有任何声音。
用咒力感受了一下内部情况,一根冰锥刺进了对方的脑袋,另一根刺进了腹部。
这两个处都是咒术师的死穴。
那人,绝对死了!
里梅松了口气。
【冰凝咒法·直瀑】已经算是她攻击性最强的招式。
如果这一击还不能将对方打伤,削减战力……
那接下来都不用打了。
里梅:“呵。”
她嘴角勾起,笑了笑,雌雄莫辨的外形看上去妖异了许多。
里梅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过去,想再欣赏一下对方的惨状。
在她的控制下,外表的冰层破碎,露出里面的人。
五分钟前,还在口出狂言的年轻咒术师此刻双眼紧闭,任凭冰锥将他彻底穿透。
艳红的血液逐渐晕染出来。
里梅笑道:“真是美丽。”
“只可惜不是女性,否则宿傩大人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不过,这双眼睛倒是不错……”说着,她伸出手,准备将那双眼睛挖下来。
呲——
一只手穿透了里梅的腹部,直接捣毁了她的咒力核心。
里梅难以置信地低头。
只见桐原司睁开了眼,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都说是让你两招啦,怎么能轻敌呢,里梅小姐?”
里梅张了张嘴,但很快就说不出什么,随着咒力核心的毁坏,身体强度急速下降。
之前被里梅完全忽略的毒素,此刻也在她的身体里快速反应起来。
“你、你怎么……”
桐原司抽出沾染着里梅血液的右手,轻声笑道:“别那么惊讶,世界是这样的,物种多样性嘛。”
说着,桐原司用另一只手抽出了脑袋上和腹部的冰锥,随手扔掉。
里梅能够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留下一片破损的布料,和光洁如初的皮肤。
“不过,失去的血也是真的,现在,倒是有点饿了呢。”
桐原司轻声道。
说着,他举起右手,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指腹上残留的血。
那双琉璃般的瞳孔有一瞬间转变成了纯粹的暗红。
下一秒——
“唔,呸呸!”
桐原司:人还是不能有好奇心。
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是莓果冰沙过期的味道,又酸又苦。
难吃到什么程度呢?
之前桐原司吓唬熊孩子的那种鬼脸被迫露出来了,尖锐的犬牙也是。
桐原司嫌弃地看了一眼在地上的里梅,发出戳心窝子的评价道:“你可真难吃。”
里梅看到他异于常人的面貌,瞬间惊疑不定:“……你、你?!”
桐原司好心解决了她的疑惑:“嗯,笼统地概括一下,我的食谱大概和两面宿傩差不多。”
里梅此刻被毒破坏了肺部,已经喘不上气了,她直接把下唇咬出血。
不行、不能死。
如果这次被杀死,而不是转移肉.体,那么就再也无法见证宿傩大人重临人间。
里梅不甘心!
血鬼术冰晶里自带的毒素已经完全融入了她的身体里,没有了咒力抵御,不过十秒钟时间,里梅就已经濒临死亡。
她产生了强烈的悔恨情绪!
只要是有谁来救她就好,无论是谁都可以,她要活下去。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似远似近地传来一道声音:“想活吗?”
“我可以救你。”
“不过,需要你成为另一种生物哦。”
里梅此刻地意识已经快要消散,她努力聚起最后一丝力气,用力点头。
【滴滴答答——】
似乎有什么血腥味的液体滴落在她的唇上,里梅本能地滚动喉咙。
·
桐原司在做实验。
众所周知,咒回当中有肉体和灵魂的分别。
涩谷战当中,有诅咒师用降灵术召唤了肉.体强度巅峰的伏黑甚尔。
但由于召唤者本人的灵魂完全比不过伏黑甚尔的肉体,反倒被伏黑甚尔抢夺了身体的控制权。
桐原司就很好奇。
如果他用血鬼术复活里梅,重新修复她的肉体。
那么活下来的,究竟是先前占据这具肉体的灵魂里梅,还是身体的原主,冰见汐梨呢?
真是,期待啊。
——如果结果不错的话,那么即便羂索拼命复活古代术师,桐原司也有应对之法了。
越强的鬼所需要的转换时间越长,桐原司也很有耐心,只等了她将近一小时,“里梅”就有了反应。
桐原司摸下巴,这个时间,好像无法与上弦的转化时间相比。
会是原主吗?
很快,她开始变形。
转化为鬼之后,大多数都会改变外貌,这桐原司知道。
脚底下的人逐渐抽条,变成了少年的形体,然后懵懂睁眼,四处看了看,像是刚苏醒的小动物一样,看到了眼前的人,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道:
“宿傩大人?”
“我等到您了吗?”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些画面——
他在为宿傩大人烹调食物,食物是人类的血肉。
哦,还有眼前这个人将血液送进嘴里的画面。
所以……他就是宿傩大人吧?
桐原司:“……”
“哈,真的假的?”
脑子坏了?
里梅?
第050章 第 50 章
说起来, 按照鬼灭的设定,被转变成鬼之后大概率不记得前生的事,或是记忆缺失。
也就是只剩下零散的回忆。
并且随着吃的人越多,那些零碎的记忆也就忘得越快。
“唔。”
桐原司摸着下巴。
——这么看, 里梅这种情况倒也不是不能解释。
不过, 桐原司总觉得现在这个事态的走向稍微有点阴间了。
在原著中, 宿傩和里梅的关系似乎还很不错的来着——宿傩在认出受肉.体状态的里梅后,展现了惊喜的颜艺。
所以, 现在这情况,应该可以算是一种诡异的NTR吧?
想了想, 还
怪搞笑的。
桐原司不嫌事大, 性格里的恶劣因子再次蠢蠢欲动地发作——
他现在特期待宿傩知道之后的反应,哦对, 还有羂索。
这样想着,桐原司蹲下.身,认真地端详着宛若新生的里梅。
虽然还是雌雄莫辨,但相较于先前的未成年似的外表,此刻的里梅要“成熟”很多。
脸型和眼型一同拉长了一些, 紫色瞳孔里清楚地倒影出桐原司的轮廓。
双眼里是不掺杂着任何杂质的忠诚与喜悦。
里梅似乎对桐原司的视线感到有些疑惑, 试探着问道:“宿傩大人?”
“难道是这具身体让您感到陌生了吗?”里梅一笑, “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等到完全受肉”
受肉?
什么受肉。
里梅愣愣的:“”
脑袋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就像是夜空中流逝的流星。
他低头,撞进眼里的是一具熟悉又陌生的肉.体。
里梅尝试着操控力量,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血色冰柱在他手里凝结。
桐原司眉峰一挑。
哦?
冰系血鬼术?
茫然的里梅随后又伸出手在身上触碰,低声喃喃道:“这是, 我原本的身体”
桐原司:“唔?”
这倒是有些意外。
原来里梅是男性?
“宿傩大人,抱歉, 我似乎忘记了很多事。但是,”里梅虔诚跪下,“我对您的忠诚不变。”
桐原司失笑。
“真的假的”
再次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里梅?”
里梅虽然懵懂,但也专注地听着桐原司的话。
听到这一声呼喊之后,里梅恍然抬头道:“原来,我的名字是里梅吗?”
他从地上爬起来,满眼热忱,嗓音里充满波动:“宿傩大人。”
“里梅,又能效忠于您了!”
“”面对里梅真心实意的效忠,桐原司若有所思。
说实话,里梅是真好用。
不过桐原司想起一件事。
桐原司调动着自己注入到里梅身体中的血液,开始读取他的记忆。
其实按照设定来说,鬼王才能够读取被鬼化后的人的记忆,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在这个咒回世界,仅有桐原司一只鬼,系统默认他是源头。
不过,桐原司也有预料——
处于失忆状态的里梅,大概率只有脑海深处还残存一些不成片段的信息。
随着记忆的调动,桐原司脑海中也闪现除了一些画面。
那些画面犹如卡顿的PPT一样,以极慢的速度播放着:
收集手指;
寻找受肉.体;
和羂索一起照顾虎杖悠仁(?)。
在桐原司能够看到的所有画面中,里梅基本上都是在干活。
不辞辛苦,兢兢业业。
多好的打工人选啊!
就是你了,里梅。
桐原司睁开眼,对还半跪着的里梅,笑着说:“好久不见,里梅。”
这在里梅耳朵里,就是变相地允许了他的跟随。
里梅一喜:“宿傩大人”
桐原司抬手阻止了他这个称呼,用尤其自然的语气说:“换个称呼。”
“为何?”
里梅疑惑抬头。
心中泛起违和感。
桐原司:“因为现在的我腻了‘两面宿傩’这个名号。”
里梅一顿,漂浮起来的违和感立刻烟消云散,脸上浮起微笑。
这就是宿傩大人啊!
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甚至连流传千年的赫赫威名都能随意抛弃!
这是何等的魄力。
被自己洗脑了的里梅浑然不知身前之人的真实想法。
——纯粹觉得叫宿傩太“替身”了,这里的替身是个形容词。
里梅眼里闪烁着崇拜:“宿傩大人、不,您要取什么新的名号呢?”
“唔,童磨吧。”
桐原司笑着说:“这个名字就很好。”
“童磨大人!”
里梅立刻上道地呼唤。
听到这个称呼,桐原司感到舒服了许多,随后想到了什么,说道:“羂索,你还记得吗?”
“羂索?”
里梅低声呢喃。
他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但就像是其他变得模糊的记忆一样,蒙着一层灰,让他看不清楚。
“抱歉,宿、童磨大人,我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
里梅垂下头,深感歉意。
桐原司说道:“不记得,那就算了。等以后他联系你的时候,告知我。”
在两面宿傩正式受肉之前,羂索东躲西藏,滑溜地像泥鳅一样。
而且按照羂索一向谨慎(苟)的性格,记忆缺失的里梅对上他,很容易有破绽。
不过现在桐原司把里梅收入囊中,就等同于折了羂索的一条臂膀。
他躲得再深也没关系,桐原司有耐心,一项项地来,直到剪除羂索身边的所有助力。
成为孤家寡人,无可依靠的羂索
啊,想想就让人愉悦。
桐原司脸上浮现出了微笑,他转头道:“里梅,有几件事,我需要你去办”
吩咐完毕之后的桐原司挥了挥手,将里梅打发走。
当然,他也友好地提醒了里梅一句,别晒太阳。
临走之前,勤恳敬业的新生鬼表示:“我定会日夜不休、竭尽全力地完成童磨大人您的吩咐!”
“绝不会让您等待太久!”
这种自觉,让桐原司脸上的笑意都不自觉地加深了许多。
里梅,一款好用的工具人。
桐原司又开始琢磨,羂索手底下还有这种人才吗?
漏瑚,好像也行?打架特别卖力,屡战屡挫,屡挫屡战。
因为它是咒灵,只能用驯服的。不过漏瑚对咒灵,或是说新人类的认同感很深,大概率宁死不屈。
“啊,真可惜。”
桐原司颇感遗憾。
想了想,桐原司认为直接将羂索本人转化成鬼也行,之后邀请他晒晒太阳什么的,折磨一番、咳,一劳永逸。
但是他太能躲,找不到人。
再加上桐原司判断,咒术界里还是有藏得深的人,在给羂索传递消息。
羂索一直龟缩在国外,却任凭里梅在日本活动,也就是说,他确定五条家的追捕仅针对他一人。
里梅等人则是不需要避风头。
继续留在日本境内也无所谓。
“嗡——”
“嗡——”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打断了桐原司飘出去的思绪,看到来电号码后接起:“莫西莫西?”
“夜蛾老师,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带失真:【“桐原,总监部在计划书上盖了章。”】
桐原司:“哦?恭喜夜蛾老师。”
【“桐原是我要多谢你。”】
·
另一边,夜蛾正道摩挲着办公桌上的一份份教师聘任书。
夜蛾正道眼中激荡:“没有你,我的计划书大概率也是一堆空话。”
“也正是因为你,我才知道咒术师们凝聚起来的力量”
有多强大!
最近一段时间。
夜蛾正道很不得忙得把自己分成八份,去施行计划书的内容。
高专开设各种学科,自然需要各种师资力量。
各科配套的教室也不同,需要重新布置,尤其是咒骸和咒具。
咒具教室方面,夜蛾正道特意请教了组屋重男先生,诚恳地请他指教。
后者大手一挥:“先弄个小的锻造室就成。”
“制作咒具也要天分,咒核雕刻就是第一道,也是最能检验天赋的门槛。”
“其余的再说吧,先让他们学会走路了再跑不迟。”
夜蛾正道立刻联系到了以往某一届的学生,他的术式与建筑相关,拜托他来对高专的某部分进行重建。
电话交谈中,对方听到夜蛾正道的打算,面色踌躇,问夜蛾正道能不能给他的妻子安排个职位。
妻子虽然当了全职主妇,不过之前做过好几年的小学国文教师,很有经验。
夜蛾正道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他还是问了原因。
男人苦涩一笑,挠了挠头:“有我这种‘能力特殊’的丈夫,她过得也很辛苦啊。”
“至少在高专,安全有保证。”
“要不夜蛾老师您给我也安排个职位吧,对练课教练之类的,我保证会好好做。”
从他身上,夜蛾正道受到了启发。
虽说上位者说绝不可任人唯亲,但现在都没人可以用,夜蛾正道就不讲究这些了。
夜蛾正道在高专的时间不短,二十多年里,他的同期和学生数量也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
一个个联系过去,几乎都是委婉地拒绝,直到夜蛾正道简略复述了一遍他的计划书后,电话那边的人才松了口,表示可以谈谈。
而现在,根据夜蛾正道的统计,有三、四成的人表示:他们愿意来高专!
夜蛾正道问过原因。
他们说——
“因为夜蛾你的计划书听起来很有意思。”
“听起来是平民咒术师的福音,当初我没享受的福利,现在去也不晚吧?”
“听夜蛾学长你这么说,我都人到中年了,也觉得心潮澎湃,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样,哈哈!”
“反正都是当咒术师,肯定是要去支持老师你啊!”
听着电话那头的赞同与亲近,夜蛾正道也不禁心绪颤动。
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大家还感情深厚的时候。
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单打独斗的夜蛾正道,此刻充分体会到了团结的力量。
听到夜蛾正道充满着情绪波动的叙述,电话那边的桐原司笑着说:【“这不是好事吗?”】
【“夜蛾老师,您该笑才对。”】
“你说得对。”夜蛾正道调整了呼吸,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些什么,“对了,桐原”
“结界术的课程教授,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夜蛾正道说。
擅长结界术的人实在太少,从古至今,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更何况是现代。
夜蛾正道所知的人就只有两位,一个桐原司,一个天元。
从中二选一。
也只能麻烦桐原了。
当然,夜蛾正道这次也是有备而来,他说:“报酬方面你可以尽管提,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嗯……夜蛾老师,我确实需要您帮忙做一件事。”】
【“需要您动用您的术式,帮我‘复活’某个人。”】
夜蛾正道:“?!”
“你怎么知道……”
他忽然想起全知全能的天元大人,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下。
夜蛾正道抿着唇,沉吟几秒:“桐原,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当然。”】
·
桐原司感觉最近运气不错,很顺利,于是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一件没做的事:
【系统,抽奖。】
好久没有被召唤,差点以为自己又被宿主忘了的系统,此刻的语气犹如深闺怨妇:
【您还记得我呢?】
系统也就委屈地抱怨这一句,随后就屁颠屁颠地说:
【奖池早为您准备好啦。】
【总共三次机会,您看您是一次性抽,还是逐次抽?】
桐原司表示:全抽。
指不定有保底呢?
只见桐原司眼前忽然多出三个小盒,漂浮在半空中,闪烁着光芒。
下一瞬间,光芒四射。
桐原司探头一看,只见盒子里清清楚楚地摆着三样东西——
假发、美瞳,面具。
“?”
系统也懵:“?”
还有比这三种更鸡肋的东西吗?这奖池没事吧?!
系统心如死灰,甚至觉得宿主再也不会在它这里消费。
半晌,它勉强找了个角度,干笑道:【其实这些东西,用来开马甲应该挺实用的,哈哈哈哈……】
桐原司:“……”
他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
新宿。
四月份开学季。
夏油杰为了上高中,提前搬到了东京,因为公寓是和学校合作的缘故,住的大部分也都是学生。
房子很整洁干净,但没有静冈的老家空间大。
夏油父亲在家修养,于是夏油母亲受邀,去参加了夏油杰的开学典礼,她穿得很得体,也很重视。
几个环节下来,得到了不少家长赞誉的夏油母亲红光满面。
等回家路上,她还念叨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夏油杰面带微笑地附和着。
忽然,母亲提到了一个名字:“杰,关于万世极乐教……”
夏油杰一顿。
眼含紧张地看向母亲。
“那位教祖和你是一样的人吧?”夏油母亲含着笑,拍了拍儿子的手,示意他安心,“上次还和你一起并肩战斗来着。”
“我记得,上次田沢先生说,教祖要搬来东京?我去打个招呼也好,感谢他对我儿子的照顾。”
夏油杰:“……”
他条件反射似的拒绝:“不用!”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热度从背后升起来,夏油杰脖颈处似乎被衣服卡了卡,有些燥热。
他不自在地伸手扯了扯校服领口。
母亲去感谢桐原?
不行、绝对不行。
出于夏油杰某种感情,还有以后考虑,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
好歹也算是第一次、不,第二次见家长,总该正式些才对。
不然,以后怎么办?
“咳。”
愈发觉得不自在地夏油杰掩饰性地说:“教祖最近很忙,我也联系不上他。”
桐原说有正事,因此夏油杰也就乖巧地不在不合适的时间去打扰。
这是决不能丢失的印象分。
夏油杰补充道:“等他空闲,我会亲自去感谢的。”
夏油母亲也不多说什么,她信任儿子的处事方式,点头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在日本,家长一般不陪读,因此夏油母亲很快就收拾东西回了静冈。
接下来,夏油杰过了几天正常高中生的生活。
夏油杰选了两个社团,一个是文化系的[社会与历史],另一个则是[合气道]。
班上同学笑称夏油是文武兼修,他也不反驳,反而顺着开玩笑,同学很是氛围融洽。
这天,文学社团结束。
某个姓佐川的前辈家里开了一家寿喜烧的店,社员便约好一起去捧场。
佐川挨挨蹭蹭道夏油杰身边,低声说道:“夏油,你有空吗?一起吃寿喜烧吗?”
夏油杰很诧异他会单独问自己一遍:“当然有空。”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佐川一脸欣喜地回去了。
另一边,佐川的竹马木下看到了发小的这个行为,有些在意,小声询问:“你干嘛呀?”
“你没觉得,虽然夏油对谁都笑着,但很有距离感吗?”佐川压低了声音。
“虽然我叫了全社团的人,总感觉要和他再确认一遍才行。”
木下不以为意,说道:“长得太帅的话,就会是这样啦。”
“唉?”
“因为太受欢迎,所以对谁都笑得一视同仁,实际上礼貌又疏离。”
佐川挠头:“你怎么那么懂?”
木下无奈地看了眼发小:“……因为我也是帅哥啊。”
在同龄人都奇形怪状的时候,木下就已经从课桌里络绎不绝的情书里意识到自己长得不错了。
佐川不服气:“那你怎么对我就颐指气使的,一点都不礼貌?”
木下:“……”
他很恨咬牙。
这个笨蛋!
不过,木下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夏油,心里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但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夏油很帅。
半长的黑发随意扎了起来,五官俊美温柔,狭长的狐狸眼很有特点,尤其是垂眸看人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尤其身材还特别好,不是竹节杆的身材,而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上去美观且不失力量感。
不过入学几天而已,夏油杰这个名字就传了开来。
明里暗里表示好感的女生也很多,可夏油一律礼貌又温柔地进行了拒绝,并且说明自己有喜欢的对象,正在努力追求中。
消息一下就传开了!
老师还找了夏油谈心。
不过就算如此,夏油也没有改口,这种“深情专注”反倒更让他声名远播,因此即便是高年级的木下也有所耳闻。
夏油是为其所爱封心了,但拦不住其他人对他产生的好感啊。
木下就担心这个。
毕竟
木下瞪了一眼浑然不觉的佐川一眼,这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窍的木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佐川家的寿喜烧店,众人谈天说地,吃得无比满足。
夏油杰趁着众人聊天时去前台结了账,随即拉开了店门,寿喜烧店内的味道太浓郁,他打算出去吹吹风。
“吱呀——”
门再次开合。
这次出来的是木下。
面容清俊的金发少年从兜里掏出烟盒,晃了晃:“不介意吧?”
夏油杰摇头:“不介意。”
火光亮起,夜风吹拂,幽幽火光摇曳着,照映着木下的脸,忽明忽暗。
他深吸一口气,余光往店里瞟了一眼,低声道:“夏油,我喜欢佐川。”
夏油杰一顿,有些莫名其妙:“前辈,你的意思是?”
他真的没懂。
“我希望你和他保持距离。”说完这句话,木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丑恶。
但他真的嫉妒。
饭桌上,佐川和夏油相谈甚欢,这让他有种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宝物将被人抢走的恐慌感。
夏油杰立刻语气一冷,说道:“前辈,我和佐川前辈只是正常交流,而且,我有喜欢的人。”
木下被他的气势一压,底气瞬间一弱,强撑着说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借口?”
木下也用这个借口拒绝表白。
于是看到和自己说着同样借口的夏油杰,正在快准狠地代号入座,破大防中。
既然都说了出口,木下也就破罐子破摔:“没有看到你的恋人,大家都会猜是不是自己还有机会啊?!”
夏油杰:“……”
这边,木下闭着眼扯着脖子喊完。
原本是打算被夏油杰怼回来的金发少年,意识到好像太安静了,睁眼朝着身边看去。
夏油杰还是笑着的,但
“你、你生气了?”
木下学长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四下瞟了瞟,寻摸着合适的逃跑路线。
总觉得,夏油现在的情绪不对。
听说夏油还参加了合气道的社团,那么自己对上他的胜率将为零。
夏油杰偏头,笑着说道:“感谢学长提醒了我——我追求对方的进度条确实推得比较慢呢。”
木下:“…你还是别笑了,夏油。”
一看就不是真心的。
见夏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木下当即就确认——夏油杰也和他一样,有个求而不得的对象。
木下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拍了拍夏油的肩膀。
“唉。”
“爱上一个不开窍的人,只能将追求当做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马拉松了。”木下学长深沉说道。
企图与夏油杰产生共鸣。
不开窍?
夏油杰本能摇头。
“夏油,你怎么摇头了,什么意思?”木下学长疑惑。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哥哥,买花吗?”
木下低头一看,是个穿着整洁的小女孩,拎着塞满花枝的小篮,手里捏着一支红色海棠,正满含期待地看向他们。
“这是幸运花哦。”
她显然也不知道手里的是什么花朵,只是想用这种说法去推销。
“不……”木下摇头。
话说到一半,夏油杰蹲下.身,温声道:“小朋友,都卖给我吧。”
小女孩当即咧开一个笑容,踮起脚尖跳了好几下。
当然,她卖的并不贵,可以说廉价,这一篮也就五百日元而已。
小女孩不停地说着:“哥哥,花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目送着她欢喜雀跃的身影远去,木下说道:“什么幸运花,明明就是海棠,不过,就当是做善事吧。”
能在这种时间出来兜售花枝的,也是不幸运的小孩。
夏油杰低头看向怀里这一捧热烈绚烂的红色花朵,幸运花吗……
他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很久没有给桐原提供血包了?
明天还是联系一下吧。
也算是个正经的借口。
“夏油?”
忽然传来一道呼唤声,夏油杰一震,迅速抬头。
——是桐原的声音?!
木下也顺着夏油杰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巷子门口。
黑色微卷的短发,因为背光的缘故显得有些发丝边缘毛茸茸的,柔软又漂亮。
随着他的走近,木下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五官,黑发黑眼,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温柔的光线在他睫毛和鼻梁上荡了个秋千,拂过浅粉色的嘴唇,给他的半边脸颊镶上半边光晕。
仿佛那一瞬间,所有事物都成了他的背景板,他伸出手,袖口露出一截纤白的手腕,在光线下,泛着莹白色的细腻柔光。
他眼里仿佛是漫不经心的深情,笑起来也带着一股冷淡感。
木下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人,一看就是危险,一看就是会玩,绝对是玩弄一百个人的感情不眨眼的情感杀手啊。
他转头一看,惊讶地瞪大了眼,“夏油,你、你怎么脸红了?!”
夏油杰:“……”
他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其实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桐原的发色和瞳色都变得不同,但他此刻脑袋里大概只剩下了一句话——
黑发黑眼的桐原,
好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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