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替身
【宿主陈子轻,您的初始世界任务是——目标沈不渝,谢伽月,商少陵,商晋拓四人,他们用您死遁的那把枪,一个一个在您面前自杀,且在严格的数据审核下甘愿放下执念,不再追求和您的下辈子。任务顺序排名不分先后。】
【请您确认任务。】
陈子轻正在经历一场记忆风暴,他下意识回答:“嗯,是这个,对的……”
【宿主确认完毕,任务已重新激活。】
【那么,期待宿主早日完成任务。】
记忆风暴无法停歇,陈子轻的意识混乱到了极点,他瞪着虚空屏幕上的字迹,不自觉地在心里喃喃:“是不是错了,我怎么感觉好像不是这个任务?”
【陈宿主,您提交的任务中途暂停的申请被我司批准的那一刻,您的任务就因此被调整改变,重新激活后的任务即是整改后的,具体任务内容会根据您返程归来后的各项数据来定。】
【这也是您所知晓的环节,当时我司有事先通知您,您依然坚定地选择暂停任务,接受产生的一系列后果。】
陈子轻一时没找回独立的思考能力,他的思路跟着脑中那声音的答复走:“那我原来的任务是什么啊?”
【N。】
“N?什么意思啊?”
【一对四。】
陈子轻:“…………”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的吧,一个插孔插四个插头。
记忆风暴开始减弱,陈子轻的头绪也随之清明,他做植物人时期的奇遇是真实存在的,远超他想象。
宿主,任务,这两个词都不在他的猜测里面。
这是任务世界,徐敛之跟陈子轻的人生都是假的,那我是谁呢?
【你是陈子轻。】
哦,这个名字是真的。
【结束一切,您就能回到您的现实世界。】
哦,他想知道他真正的人生,得等到他做完任务回去。他对他的现实世界既期待又紧张,回家的大门可以说是近在眼前。
真实的陈子轻也是个植物人,需要积分换取健康的身体吗?
但愿不是。
毕竟他只完成了一个任务,最后的成绩评估值高不到哪儿去……
先不想这个了,先把宿主这条路走完。
陈子轻根据恢复的记忆得知,第一个任务世界带他的就是666,他关心地询问:“现在带我的系统是哪个,还是我陆哥吗?”
【由于是任务世界二次启用,不匹配监护系统。】
陈子轻有点失望:“那我做任务的时候要买什么道具找谁啊?”
【我。】
陈子轻“噢”了一声:“麻烦小助手了。”
【职责所在。】
陈子轻的大脑陷入空白:“哎,突然就回来了,我都没和三哥告个别。”
【有缘自会相见。】
陈子轻无比怅然:“那怕是不会再见了,我跟他缘分不够,我回家了,没了宿主的身份会回归普通生活,他呢,在带宿主进出各个任务世界。”
“我地球人,他不知道是哪个文明。”
小助手并没有顺势给他解答,想必是违背规章制度,他谈不上遗憾,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又没法坐火车找过去。
陈子轻捋着关于第一个任务世界的稀稀拉拉记忆,试图去拼凑。
他初次进入这个任务用的是徐敛之的身体,从8岁到23岁,十五年,他嫌弃多人纠缠没法做,想死遁喘口气,于是他如愿遁走。
系统剥去他这个任务的所有数据,给他编了个传送错误的说法,让他使用陈子轻的身份数据重新出发,实际是继续上路。
但他要有始有终,做完其他任务必须回来给这个任务收尾。
陈子轻是他的真名,什么父母双亡亲人相继离世文化水平低,活在社会底层疲于生计之类都是是他所谓的“真实世界”的自己。
也是他回到初始任务世界使用的身体和人生。
原来第九个任务世界,其实是第十个任务世界,他这趟列车早已到站,不再往前,而是调了个头。
陈子轻唏嘘,他以为他是第一次任务失败——就那个没能储存上感情线的任务,才会导致他一脚踏进恶性循环里,后期接的全是中央网仓库积压的滞销品,从而失败失败又失败,到最后一个任务世界才在三哥的帮助下破零。
现在看来,他真正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就很狗血,完全是架构师jiao的风格。
陈子轻转而否定,错了,这不是jiao的风格,那位架构师的感情理念应该是一对一的,而不是一对多。
他回来后的任务倒像是jiao的风格,很有可能是jiao接手后进行了修改。
那他原来的任务是哪位架构师的杰作啊???
还N,不要命啦!
陈子轻唉声叹气,666那时告诉他的登陆错误补偿的一百万积分,实际是随机分配到难度系数超过9.8的任务世界宿主账户初始积分。
他全部用完了。
一半用在了逆风局打成顺风局上面,一半是他死遁的花费。
还不够,还欠下了十万积分,给他在后面的任务中造成了很被动很可怜的局面。
现在他站在自己这趟旅程的终点,也是起点。
虽然灵魂都是他,但他经历得多了,回来时的他有保留,也有改变。
怪不得那几个人对着他这个冒牌货,时而清醒时而魔障,这搁谁谁不神经错乱。
他给自己当替身。
如今徐敛之在陈子轻的身体里死而复活,他还不是随随便就能拿捏他们。
【徐敛之的身份已经被销毁。】
【现在您是陈子轻。】
【您要以徐敛之的替身角度去完成。】
陈子轻忍不住地吐槽,亏了,亏了亏了,这任务世界的难度本来就大,出去一趟回来后简直是雪上加霜。
“那他们怀疑我呢,试探我呢,像谢伽月就断定我是徐敛之,我能怎么办。”
【您不能承认,也不能不否认。】
陈子轻无语凝噎。
他忽然发觉一个事,他能记得什么不是自己可以选的,那些个任务世界他都忘了,却记得“现实世界”的人生,包括几次进入这里的细节,以及一些别的信息。
那把枪在哪?
【您的苍蝇柜,需要使用的时候,拿出来即可。】
“弹夹里有几颗子弹啊?”
【五颗。】
加上商晋拓不是才四个人吗,怎么会有五颗子弹,多出来的那颗是以防……
陈子轻后知后觉,没有多余的,刚刚好。
“第五颗是给我的,对吗?”
【是。】
“……”陈子轻嘴唇蠕动,好吧,我走最后,踩着他们用尸体给我铺的路回家.
陈子轻跟小助手交流期间,在外人眼里就是发呆,所用时间也短。
谢伽月刚绑好他一只手,正要绑他另一只手。
他要让他们自杀。
生命多珍贵,为了谁放弃都不行,虽然他是宿主,他们是NPC,但他们有家人有事业,除了商晋拓,另外三人还都年纪轻轻,人家凭什么就甘愿结束生命啊?
这任务怪阴暗的。
“小助手啊,我做徐敛之时期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补全?”
【会慢慢恢复。】
陈子轻眼神呆滞,他没完全记起徐敛之的过往,所以这会儿还算个局外人旁观者,等他把徐敛之的十五年和陈子轻的二十三年融合起来,心态观点上就会不一样的,该死死,都得死,必须死。
说起来,他当初申请任务中断肯定是意识到不可能完成,干嘛不直接放弃啊,这任务哪搞得定。
出去溜达一圈回来的他就有把握啦?
完全没有。
最大的难度在商晋拓那儿,那时候的他应该最清楚。
他做光鲜亮丽的徐家小少爷徐敛之的时候,商晋拓不喜欢他,把他拒绝了,现在他既没家世赠与的光彩也没文化教育培养的知识和气质,更入不了商晋拓的眼。
就算天上飘红雨,火星撞地球,商晋拓中邪等等,导致他对我动了心思,那也不会为了我给自己来一枪吧,那么个盛大的商业帝国不要啦,家族不管啦,疯啦?
陈子轻眼前发黑,这鬼任务还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万幸的是,不是时限,是年限。
没事的,稳住,他还有技能卡呢,而且他一路攒下来的积分也多,有几十万,这都是他的底气。
他一番自我安慰,稍稍没那么慌了。
陈子轻的眼珠转着,直勾勾地瞅着沉浸式绑他手的谢伽月,尝试着模拟任务环节。
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愿意。
那你放了我,下辈子别再找我,我们的恩怨只停在这辈子,到此为止,你对自己开枪。
陈子轻摇摇头,他们只是恋爱脑,不是没脑子。
更何况他要是拿出只有徐敛之知道的小秘密亮明身份,那说不定还有让他们脑干缺失的几率。
可关键是,他不能亮明,他一个替身,能让他们为他舍弃生命?
陈子轻想,他可以试探规则的底线,违规了也就是被屏蔽,有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任务规则不说明他不能给目标们哪些明示或者暗示,那他就试呗。
傻子才乖乖遵守规则。
他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他是徐敛之,只是有难言之隐,没办法坦白,还不能承认,不能不否认。
当他们清楚了这一点,必定会上演一场疯狗乱咬。
陈子轻赶紧查看账户上的技能卡,确定都是什么,好让他心里有个数。
嚯!好几张从名字上就能看出很狗血,不对,是很牛逼。
陈子轻想到躺在医院不肯醒的商少陵,被拴在国外回不来的沈不渝,对他没意思的商晋拓,疯疯癫癫的谢伽月,他就一阵头痛。
房里响着诡异的喘息,陈子轻抖了抖徐敛之有关的残缺记忆,喊出昔日的称呼:“阿月。”
正要去床尾绑他脚的男人背影剧烈一震,随即颤抖着,极度缓慢地扭动脖颈向后看来,殷红的唇小心翼翼地启动:“敛……敛之……”
陈子轻说:“你还想囚禁我是吗?”
“没有,没有的。”谢伽月慌乱无措,他抖着手丢掉手里的丝带,一路跪爬过来,“我只是想见你。”
谢伽月眼中爆发激动狂喜的光芒,眼神亮得骇人:“敛之,好久不见。”
陈子轻想踹他一脚。
“你……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叫我……”陈子轻做出茫然的表情,“徐小少爷进我身体了吗?”
谢伽月停止喘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陈子轻满脸恐惧地自言自语:“我跟他长得像,所以才会被他当电影里说的那种媒介?”
谢伽月呢喃:“你叫我阿月。”
陈子轻给自己壮胆似的大叫:“那是我中邪了,徐小少爷上了我的身,现在我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支配权,他走了!”
谢伽月双手捂脸,肩膀不断抽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痛哭,他悲痛不已,然而他放下手的时候,只有颧骨覆了层情绪激动带来的生理性的红,眼睛没湿意,脸上没泪痕,他咧开嘴笑。
先是无声的笑,而后笑出声,笑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直到变成狂笑。
“呵……呵呵……”
“哈哈哈——”
陈子轻目睹他的毛骨悚然样子,却不怕他,大概是身为徐敛之的情感与感受正在苏醒。
谢伽月大笑着凑近:“敛之,你当我是那几个蠢货啊。”
他遗憾地把唇角一瞥,生出几分怪异违和的少年感:“我不是哦。”
有湿热气息往陈子轻脸上喷来,他把头扭到一边,真倒霉,他的任务目标里,怎么会有谢伽月这神经病!
好吧,商少陵也有病,成天扮演深情人设。
他大哥商晋拓能在我面前抽皮带,那么大条呼之欲出,估计真性情并不是外人所见的那样,有隐藏属性。
这么一分析,沈不渝那家伙都显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他为什么宁愿付出代价花光所有积分还赊十万也要暂停任务呢,因为商晋拓不可能和别人共享爱人。
更何况,另外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就够让人糟心了,还三个,谁受的了。
不斗个你死我活才怪,哪可能共建和谐社会。
话说,任务中途暂停跳到下一个世界的想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吗?还是666给他的意见啊?
后者不可能,666才不会做职责以外的事情呢。
陈子轻望着近在咫尺十分有蛊惑性的面庞,他佯装冷静:“谢先生,请你把我的手松开,送我回去,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说我是最聪明的,要为自己正名。”谢伽月自说自话,“我做到了是不是?敛之。”
陈子轻嘴角一动,是是是,你做到了。毛线团扯开了,我也终于不用再焦虑瞎想。
谢伽月看他挣扎,忽地下床走了出去。
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棒球棍,棍子前端抵着地面,一下一下敲击着:“我当初就是用它打断了你的腿,要我还原吗?”
陈子轻挣扎的力道更大,他扯开了嗓子大喊大叫。
“救命——救命啊——”
“嘭”
棒球棍被扔在墙脚,谢伽月快步走到床边单膝下跪:“不会的,我不会再打你了,我吓你的,都怪你不好,敛之,都这时候了,为什么你不承认你是敛之?”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我知道就行。”
“你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是敛之好不好,他们都蠢,认不出来你,我不一样,我第一眼就确定了七八分,我是假装没认出来你,耍沈不渝玩的。”
“所以我应该得到这份特权,只能是我一个人知道你的秘密。”
“你不想做敛之就不做敛之,你做你的陈子轻,我守着你,我每天诵经抄经书,我求佛祖庇护你。”
谢伽月犹如是讨要糖果的小孩:“你答应了,我就给你松绑。”
陈子轻叫他把自己手腕上的绳子解开。
“那你是答应我了?”谢伽月欲要去给他解绳子,动作猝然顿住,“不行,你有前科,你曾经当着我的面发誓不喜欢商晋拓,在感情上不会选商晋拓,可你换了个身体就和商晋拓那个老男人接触,还拿商少陵那蠢货当桥梁,你不诚实,我不放心。”
陈子轻瞥手腕上被绑的红痕,不合时宜地想,商晋拓为什么会在他做植物人期间去病房看他呢,他可以问吗?
他问了,商晋拓会怎么说?
难道在他还是徐敛之时期,商晋拓并非对他无动于衷,所以才去见他的替身?还要背着自己的弟弟,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他得问。
他想看商晋拓的隐藏属性。
陈子轻走着神,膝盖上冷不防地多了一层冰冷的触感。
谢伽月箍着他的膝盖说:“干脆死吧。”
随后变魔术似的,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敛之,你把它喝了。”
陈子轻头皮发麻,这家伙怎么还带着毒药啊?敢情是有备而来,打算拉着他死在这儿。
“我做过实验,药效很快,也就七八秒,还不会有痛苦。”谢伽月害羞地说,“我的口袋里还有一瓶,那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我陪你。”
喝个屁啊,谢伽月是要死,他也要死,却不是这死法,可不能乱死。
陈子轻忽然放轻声音:“不是要找含羞草吗?”
谢伽月眼底的疯狂和扭曲的神色全都一滞,他愣愣道:“对,含羞草,我在找,你等我,我会找到一样的。”
陈子轻说:“你找到了就放窗台上养着,定期拍照给我看你的养护成果。”
手中的小瓶子咕噜噜滚出去,谢伽月拉他的裤腿,轻轻地晃动:“敛之,你是要和我一起养含羞草……像从前一样……你原谅我了吗……”
陈子轻拧眉心:“谁是敛之,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徐小少爷,我是陈子轻。”
谢伽月笑盈盈地看他,多宠溺一般。
陈子轻不但想踹他,还想扇他,但都没做,他突兀地问了个问题:“你会开枪吗?”
谢伽月马上道:“会,敛之,你忘了吗,我枪法很好的,沈不渝比我差远了,我还手把手的教过你呢,你要我杀谁?”
陈子轻问:“知道打哪里能一击毙命吗?”
谢伽月很乖:“知道的。”
陈子轻心说,知道就行,剩下就是让你死心,彻底断了念想,别阴魂不散。
先从你下手,你不是要特权吗,我让你排第一个。
他见谢伽月要站起来,不假思索地蹦出一句:“起来干什么,跪着吧。”
谢伽月闻言,几乎是雀跃地照做。
“好,我跪着。”
他把另一条腿也跪到地上,双膝跪着,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唇边噙着一抹笑,像摇着尾巴的漂亮大狗:“我这么跪,你满意吗?”
第362章 替身
满意什么满意。
哎哟,还别说,是有点子舒坦。
这可不是他有施虐倾向,是谢伽月那把骨头太贱,都入味了。
陈子轻没理会谢伽月,他在对方粘腻的视线里静静躺了会,想起来个被他遗漏的要紧事。
“小助手,我这次没有标注任务吗?”
【没有。】
陈子轻不敢置信:“真的啊?”
【宿主希望我去向上层确认?】
“别别别,别去确认。”陈子轻生怕是他空欢喜一场,他啃了啃嘴巴上的皮,“这是不是我唯一一个没标注任务的世界啊?”
【是。】
陈子轻心下怅然:“对了,鬼呢,有鬼吗?”
【没有。】
【您如今做的是重新激活并调整后的主线任务,至于鬼魂相关的支线一二任务和标注任务,您已经在第一次进来这个世界时完成了。】
陈子轻恍惚地想,他距离结束宿主身份回家就只差个主线任务——人死光光。
还要死得安然。
陈子轻挣了挣被绑着的双手,盘算能不能用积分让自己脱困。
就像当年的他把谢伽月撞倒在地,凭空掏出钥匙打开脚上镣铐一样。
陈子轻不动声色地跟小助手咨询了一番,小助手表示公司提供不了解他绳子的道具,他只好忍着反感看跪在床边的谢伽月:“送我回去啊,你把我一个替身囚这儿算怎么回事。”
谢伽月的面庞比在天云寺还要清瘦,却不见看破红尘的沧桑,从苍白的皮肉里渗出活肉,他乖乖道:“你说的对,那会让你暴露的,我不能让我以外的人知道你的秘密,那我就不是特殊的那个了。”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那我放你回去了,你在徐家,我还怎么找你,怎么定期拍照给你看含羞草的养护成果。”
陈子轻说:“不会发短信打电话啊?”
谢伽月神色为难:“你的手机被监视了,我怎么能频繁找你呢,你不肯做回敛之,我就没办法总是接近你。”
陈子轻没问是哪一方的手笔:“那你自己想办法,你不是最聪明的吗。”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伽月唇角翘起来,得意洋洋:“是哦。”
下一瞬,他就沉吟着开口:“可是敛之,我觉得还是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比较好,只有这个办法能让我彻底安心,不然我怕我放了你,你就会像踹开垃圾一样踹开我。”
“而且啊。”
谢伽月的眼中发出令人悚然的光亮:“只要我陪你死了,他们就知道你是敛之了,到时候也晚了。”
“哈哈哈,我都能想象得到他们那时候的表情,太搞笑了,一个个的都在利用我试探你,实际被我耍得团团转。”
陈子轻忍不住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谢伽月笑容不减:“我不是。”
陈子轻把嘴角一撇,冷哼了声:“你不是谁是?”
谢伽月不笑了,他开始哭,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漂亮的眼睛里滚出来,一字不改道:“我不是。”
陈子轻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睛。
床边总有哭声,一声接一声的从喉咙深处溢出,先是委屈可怜,慢慢就凄厉哀怨。
陈子轻有股子自己快死了,谢伽月在给他哭丧的错觉:“你能不能别哭了?”
谢伽月还在哭。
陈子轻听得发毛,他猛地睁开眼睛,凶巴巴地瞪过去:“别哭了!”
谢伽月抽抽噎噎,脸上下巴都是泪光。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我当初怎么就被这家伙的人畜无害的外表给骗了,多典型的表演型人格啊。
那时的我还是涉世未深。
溜一圈回来的我一眼就看穿,烦得要死。
陈子轻忽地跟谢伽月说:“你非要拉着我这个替身死在这儿,然后呢?”
谢伽月哭红的眼睛猝然发亮,睫毛上挂着剔透的泪珠,他破涕而笑:“然后我们下辈子见。”
陈子轻脸色一变,下辈子个屁,滚蛋,谁跟你下辈子见,滚滚滚。
他失策了,排名不正确,谢伽月不能是第一个,沈不渝应该排第一,他一边痴情,一边集邮,执念相对来说要轻。
房里一静就显得压抑。
陈子轻的眼前不时浮现被囚禁的画面,几乎都是谢伽月的崩溃,哀求,和哭泣,还有对方自残的一幕幕。
身下的床单都像是被血液浸红,谢伽月踩着被子站在床头,每往自己手腕上划一刀,就要问他一遍,愿不愿意跟自己说话。
鼻腔里似乎涌进来血腥气,他受不了,想快点离开这房间,甚至是这栋小楼。
陈子轻的眼角眉梢突然就漫上一层厌倦和愁苦:“阿月,我手疼。”
谢伽月愣了愣,不知所措地给他解手腕上的绳子。
打的死结,解不开。
谢伽月就用嘴去咬,咬得嘴上都是血。
陈子轻的手腕上滴落下来湿润的液体,他有点想吐:“去找剪刀。”
“不需要了,我咬开了。”谢伽月吐出嘴里的细碎绳子,拿起来跟他炫耀,“你看。”
陈子轻不想看。但他怀疑他不看,谢伽月会一直举着那血淋淋沾着唾液的绳子。
“看了看了,厉害,真厉害,剩下的也咬了吧。”他敷衍道。
谢伽月还真把他另一只手的绳子也给咬断了。
他要坐起来,谢伽月不知从哪搞出一把匕首,看他的眼神平静又乖顺:“敛……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那我叫你子轻,子轻,你说你不喜欢商晋拓,你发誓,我就送你回去。”
陈子轻愕然,他不就跟商晋拓表过一次白,谢伽月怎么老揪着商晋拓不放。
“不是觉得我不诚实吗,那还要我发誓?”
谢伽月咽下口中血水,抿起血红的唇一笑:“没关系,你说了,我录下来,至于我要不要发给那老男人,就看你了。”
陈子轻下意识反驳:“别动不动就老男人,他哪里老了啊?”
谢伽月的面色一寸寸地扭曲起来。
陈子轻赶紧说:“跟我不是一代人,是挺老的,录吧,录吧录吧,我现在就发誓。”
反正等你死了以后,我才会想办法搞定商晋拓,到那时你的录音不可能派上用场.
谢伽月的条件不止是要给陈子轻录誓言——在感情上绝不选商晋拓。
发的毒誓,如果陈子轻违背誓言,商晋拓就会死无全尸。谢伽月还录了个陈子轻叫他阿月,并原谅自己的录音,开心地反复听了很多遍。
陈子轻手腕上的血迹被谢伽月擦干净,而后哼着轻快的小曲带他原路返回,叫他把小洋楼的大门锁上,笑眯眯地说这是他们的家。
谢伽月跟寺庙里的明空和尚完全就是两个人。
陈子轻被谢伽月放在徐家不远的路口,他一瘸一拐地一步三回头,眼眶通红,圆溜溜的眼里含着泪,要掉不掉的,楚楚可怜,他越哭,就越让人想欺负,想逗弄。
当然,这是在他暴露真面目之前。
陈子轻头也不回地往徐家跑,他还没到门口就和出来找他的一行人碰上面。
徐呈接到消息很快回家:“子轻,你在医院失踪以后,我这边一直在找你,怎么回事?”
陈子轻刚洗过澡,头发潮潮的,他端着一杯果汁喝:“谢伽月把我带走了,这事徐先生你不知道?”
徐呈眉间拧出“川”字。
陈子轻小声:“他说是你默许的。”
徐呈的眼底一闪而过慌意,他的嗓音低下去:“谢伽月和我弟弟一起长大,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读书时期一直是同班同桌,他们无话不说,我弟弟把他当最好的朋友,可谢伽月骗他最多,伤他最深。”
他摸年轻人头发:“谢伽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当不了真。”
陈子轻:“噢。”
徐呈关心地问道:“他有没有伤害你?”
陈子轻摇头。
徐呈吐口气:“没有就好。”
陈子轻目送徐呈走出他的房间,他把房门关上,反锁,拿出睡裤口袋里的手机查看短信。
是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发来的-
我明天就去找含羞草。
陈子轻如芒在背,他把短信删掉,喝光杯子里的果汁就酝酿着拨打商少陵的号码。
接电话的人自然不是商医生。
陈子轻踢掉拖鞋蹲到沙发上:“商董,我在您的岛上治疗康复的那三年多,您知道我这个人吗?”
商晋拓道:“听我弟弟提起过。”
陈子轻尽量装作随意地问:“那您有没有去过我的病房?”
手机那头没有动静,陈子轻边看电视边等。
半晌,他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没有。”
不承认?行。
商晋拓:“怎么?”
“没怎么,我就问问,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躺在岛上的病房里,好像看到了您,您背着我坐在窗边,穿黑色的毛衣,后来您咬着一根没有点的烟走到床边看我,我还拉您袖子了呢。”陈子轻说得跟真的一样,“是我还没睡醒,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那您忙。”
商晋拓把手机扣在桌面,食指上吊着条蓝色水晶手链,廉价,粗糙,低劣。
他将手链拎在眼前,漫不经心地晃了几下:“试探我是吗。”
几瞬后,呵笑道:“原来是有意识的。”
“看样子没记起有人曾一点点舔湿他的嘴。”商董略感遗憾。
弟弟的手机发出震动,进来一条短信。
子轻:我给您打的电话,不在您替您弟弟和我联络感情当中,您记得删一下通话记录。
商晋拓不置可否,删什么,又不是偷情。
他打回去,淡声道:“白天徐呈联系我,说去医院接你的人发现你的手机在洗手间,他们找不到你。”
陈子轻怔了下,没想到商晋拓会说这个事,也没想到徐呈会做这么全,像是真的不知情,没默许。
“谢伽月把我弄走的。”陈子轻说,“他跟你弟弟,还有沈总一样,怀疑我是徐小少爷,带我去岘城试探我呢,发现我不是就把我送回来了,我再像也只是个替身,他哪会不让我走,那不就是对不起地底下的白月光。”
商晋拓:“嗯。”
陈子轻单手托腮,指尖一下下点着脸颊,嗯是几个意思,别让我哪天发现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他没说话,那头也古怪的没开口。
一时间只有彼此的气息声。
陈子轻的耳朵渐渐烧起来:“那没,没什么事,我就挂啦?”
话音未落,他隐约听到声笑,不确定,不敢信,再就是商晋拓冰冷冷的问声:“舌头怎么又抖?”
“没抖。”他不承认,仓促地找了个借口结束了这场微妙的通话。
商晋拓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啪”陈子轻没用什么力气抽了下自己,猛摇头,“怎么可能。”
对做徐敛之时的我有意思倒是有芝麻点可能。
他当初为了完成任务,肯定会背着另外三个目标,想尽方法在难度最大的商晋拓面前找存在感,加深印象,可劲的制造偶遇,连自己的小名都说了。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当他放弃任务,提交中断任务的申请被批下来以后,他没准会揣着主动追人追不到的憋屈跑到商晋拓面前,说我对你没感觉了,然后舒舒坦坦地死遁。
那商晋拓呢……
就那种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等我不喜欢你了,你又喜欢我了的狗血桥段。
为时已晚,就此错过。
陈子轻晃晃脑子,哎,狗血任务做多了,看什么想什么都狗血。
真要命.
陈子轻在徐家继续当他徐小公子的替身,他自以为装得很好,哪知徐老太太突然有次就盯着他看,盯着盯着,眼里流出了眼泪。
这可把陈子轻给惊到了,他是有什么破绽被这老太太发现了吗?
徐老太太没有问他什么,只是流了一会泪,紧拉着他的手不放,就那么虚弱地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徐老太太下床了!徐家上下激动坏了,前来探望的一波接一波,老太太都不招待,她在厨房做鸡蛋羹,给小儿子吃的。
老太太这是好了。
来探望的徐家人都这么说。
陈子轻的表情凝重,这不是好了。他偷偷给徐呈打电话:“你人在哪?”
连称呼都忘了用上。
徐呈也没在意:“我在外地出差,怎么了,徐家谁欺负你了是吗?”
陈子轻压低声音:“你赶紧回来,你妈要不行了。”
徐呈疑惑:“管家汇报老太太精气神很好。”
“回光返照听说过没?”陈子轻催促道,“你快点,晚了就赶不上了!”
徐呈没说话。
陈子轻心累:“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爱信不信吧,我挂了。”
徐呈放下手机,他坐了十来秒,在办公桌上翻找到今早秘书送来的检查报告。
不知怎么,比起医院那边的专业诊断,徐呈更相信那个年轻人,工作上的事都没来得及交代就往回赶。
因此见到了老太太最后一面,让老太太在大儿子怀里合的眼。
徐呈这个冬天先后送走父母,二老都去地底下找小儿子团聚,家里就剩他自己了,他没让家族他人代为操办葬礼的诸多事宜,一切都是他亲历亲为。
陈子轻做徐敛之时期的所有还处在恢复阶段,目前他对徐家人是没情感的,他平静地送走上一世的妈妈。
他把徐敛之当作他的上一世。
徐呈把脑袋靠在陈子轻肩头,陈子轻拍拍他的后背:“徐总,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
换来的是悲伤的哽咽,和一个脆弱的拥抱.
那一幕落在有心人眼里并不单纯,徐家当晚就开了个家族会议,长辈们在会上明确点明,叫徐呈注意些。
“阿呈,那是你弟弟的替代品,你别做糊涂事。”
“当初你给的理由是要人假扮敛之陪老太太最后一点时间,如今老太太已经走了,他也没必要再留在徐家。”
“我们徐家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该给的报酬都会给,不会亏待了那个孩子。”
“但其他的就别想了,他不可能坐上你太太,坐上徐家主母的位置,并非我们看不起他的出身,他实在是没那个资格。”
徐呈眉头打结:“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哪有做哥哥的,会爱上和自己的弟弟长得像的人。”
“我们的用词最多是喜欢,你用的是爱上。”
徐呈面色一沉:“我把他当小辈。”
“那最好不过,希望他今明两天就离开徐家。”
“我会处理。”
徐呈莫名想,他跟那个年轻人并没有血缘关系,随后一惊,弄洒了水。
长辈们走后,徐呈兀自坐着,他将面前那杯放凉了的茶喝掉,给年轻人打电话,得知人在医院。
没回县城,却是留在这里,为的是照看商家老二。
徐呈想起商董说过,人会是商家准儿媳。
他起身走到窗边:“商董指望你在他弟弟的伤情上有所帮助是在给你压力,我跟商董说。”
陈子轻阻止道:“不用,我是自愿的。”
徐呈微顿:“你喜欢商医生?”
末了就往下说:“如果他能放下对我弟弟的旧情,好好珍惜眼前人,那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他的家世,学历,事业,人品,性情都在前列。”
病房是个套间,陈子轻在客厅的桌前吃葡萄,无籽的,一盘很快就见底:“我对他是感激之情,他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他,我现在说不定还是植物人状态,也可能坟头草早就长到腰深了。”
徐呈听年轻人吃东西的模糊声音,说道:“那只是你的意思,商董那边就不一定了。”
陈子轻一愣:“啊?”
徐呈说没什么.
陈子轻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朴城终于有了寒冬的色彩,他回到商少陵的公寓居住了,做这个决定的原因有好几个,一是省了房租钱,二是那公寓他住过一段时间,挺熟悉,三是公寓离医院不算远。
还有四。
谁知道商晋拓会不会哪天去弟弟的公寓,他要守株待兔。
他每周都要去医院看商少陵,商晋拓每周都回国。
今天商晋拓就在国内,郑秘书来接他回公寓,现在人不知道在哪,到没到。
“子轻!”
陈子轻抹着脸上的雪花闻声看去,徐呈大步向他走来,大衣的衣摆在风雪里翻动。
不等徐呈开口表明来意,陈子轻就说:“徐总,你妈妈已经走了,想我们其实就没必要再有过多的联系了,你看呢。”
年轻人在划清界线。
多个朋友多条路,徐家虽比不上商家,却也是个牢固的靠山,能让他后半生衣食无忧。
他这么做,或许是商董有意见,不满未来弟媳趁着弟弟住院期间,和徐家走太近。
徐呈绷了绷面部线条:“你答应我的请求帮了我,也让我母亲了无牵挂的走了,我给你开支票你不要,那我就要从别的地方……”
陈子轻打断:“别,不需要,我什么都不缺。”
徐呈兄长般笑道:“话不能说死,你出了朴城还好,但你在这里生活,那徐家的资源你多少都有用上的时候。”
陈子轻心说,能用上啥啊,那几个,你一个都斗不赢,正常人哪懂疯子的玩法。
他问徐呈来找他做什么。
徐呈英俊的容颜有几分消瘦:“我来是想问你,那次我和你说起的送你去国外这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陈子轻说:“不去了。”
徐呈看他:“为什么?为了商医生?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陈子轻含糊:“不是那回事,我有我不去国外生活的原因和打算。”
“好。不过,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来安排。”
徐呈给他整理外套后面有点歪的帽子。
立在拐角的郑秘打电话给上司汇报,他没有添油加醋,见到什么就说什么。
——徐总把陈先生当弟弟,又不像是弟弟那么简单。
郑秘又说:“陈先生突然看一个方向,眼睛恶狠狠地瞪了眼,怪恼怒的,脸还红了,当然可能是冻红的,今天比较冷,天气预报说零下四五度。”
“至于那个方向有什么人,属下没及时看清,这是属下失职。”
“陈先生一边和徐总说话,一边瞪不知哪个人,他一心二用,属下的车就停在前面,他都没注意——”
电话那头疑似有什么东西被丢到桌上的声响,大概率是文件,之后传来一声不容置喙的声音:“把他带到我这边来。”
郑秘关注那边的动向,问道:“属下以什么理由?”
商晋拓的嗓音比风雪还冷:“随便什么理由。”
郑秘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顶着张扑克脸摇摇头,上司冲他发什么火,没名没分的,就把自己代入被戴绿帽的丈夫角色?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的积累下来,怕是上了瘾。
大补汤喝多了,流鼻血以外的后遗症出来了。
第363章 替身
郑秘书没能完成上司临时交代的工作。
“陈先生不肯。”
郑秘书的职业生涯遭了一重击,他伤了精气神:“属下尽力了。”
商晋拓低头处理公务:“跟徐呈走了?”
“那没有。”
商晋拓偏头痛发作,言语闲淡:“另一个?”
“也没,他回的公寓。”
郑秘书见上司没其他要问的,就自觉离开了办公室。
商晋拓把钢笔的笔帽盖上,拎着转几圈,他指间一松,钢笔就落在文件上了。
不多时,令人发毛的咀嚼声响起。
商晋拓接连吃了两根香烟,嚼烂后被他烧成灰瘫在烟灰缸里,没人知道他有这嗜好,哪怕是亲弟弟。
大家都只当他会在压力较大时抽几口烟,比较节制。
商晋拓将烟灰缸里的烟灰倒进垃圾篓,他的太阳穴发胀作痛,没办法投入到工作中,犹如某种瘾症发作,根据他这些天的感受来看,大抵是渴奶症。
动物世界的哺乳动物喝奶已经不能让他缓解,他开始考虑是否要买个安抚奶嘴,或者是仿真用品。
疯了。
那念头窜出不到十秒,他就已经在网站上匿名下单,还有心情挑选颜色,款式和材质。
要够软,够弹,够嫩。
明明不会有汁水,却能吃出清甜的奶香。
商董的神色看不出一丝庸俗变态的意味,这时要是有人在场,会以为他在看什么严谨的项目方案。
国外那头的总部和董事长开视频会议时,看见他叼着一袋奶喝,都愣了愣,然后若无其事地翻开自己面前的文件.
雪不大不小,悠悠地下着。
谢伽月在小洋楼门口看到了父母,他翘起来的唇角顺脚就掉了回去。
谢老先生给太太打伞,谢太太手上拎着儿子以前喜欢吃的水果,他们被他无视,无措地腾出位置看他开门。
最近谢家的旧部向他们反应,儿子找过他们,为的是弄到一些药剂,从医院掳走了个人,至于是谁不用说,他还住进了小洋楼,这个曾经让他癫狂失心疯,害他断了两条腿的地方。
一老不会挖苦儿子,说什么那时他们叫他下山看看,他不肯,硬是耽搁了那么多天之类的话,毫无意义。
谢伽月往里走,没在意跟进来的父母。
“伽月,你想回朴城吗?”
谢老先生收伞放在门口,“谢家在朴城是起不来了,即便商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沈家也不会罢休,沈不渝对你怀恨在心,他现在被他爸管制,但他总有做主的一天,而且徐家也不会放任你回到原来的圈子,不如你就在岘城发展吧。”
谢太太附和:“你爸说得对,岘城不错的,我们在岘城陪你,尽所能的帮你好吗,你要争那个替……那个年轻人,就去争,但你必须不能再乱来,要有完善的计划,当初你爸为了保全你的命,不惜打断你两条腿,不给你及时治疗,那还是你爸能用整个谢家拿到谈判权的情况下,现在没了,都没了,你真的不能再让自己涉险了,我们刚才说了的,我们支持你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和东西去拼搏……”
谢伽月对一切充耳不闻,他进门就拖着两条残腿直奔一个房间,那房间温度适宜,窗台放着一盆含羞草。
谢太太见状想说什么,谢老先生阻止她,并把她拉到一边,劝说道:“别管。”
“含羞草你不知道吗,那是……”
“都说了,别管。”谢老先生低声,“只要能让他有动力。至于动力的来源是什么,我们不该去计较。”
谢太太拿出帕子擦眼泪。
“你忘了,当初我们知道那孩子的替身,激动的连夜赶去天云寺找阿月,现在不正是我们看到的结果?”
谢太太擦眼泪的动作顿了顿。
儿子能还俗,已经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谢太太忽然想起个事:“我有个老姐妹跟我说,她看到郑秘书对那个替身很尊重,给人开车门,恭恭敬敬的。”
她看向爱人:“你说商家会不会……”
谢老先生打断:“不会。”
“怎么不会,商家老一对徐敛之的替代品多上心,他出了车祸人在医院,商家依然重视那替代品,这背后的意思不是很明了吗。”
谢老先生抚她白了的头发:“我以为你指的是商家老大也参与进来。”
谢太太感到荒唐:“那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为了那么个……和几个年轻人同台为敌,就连徐敛之他都不会看上眼。”
谢太太十分笃定,谢家还没败落的时候,她有很多姐妹,大家聚一起总会聊那位,没哪个自信的把儿女介绍出去。
没花边新闻,不沾色,不贪财,钱色都不能打进他的圈子,攀不上。
同是上流,他看他们是俯视的。
几声清脆响惊到了一老,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把自己的脸扇出触目惊心巴掌印的儿子:“伽月,怎么了?”
谢伽月没听见,嘴里自言自语。
他一直不回我短信。
没事,他看到了,我知道他有看。
为了藏好他的身份,我不能总是找他。
为什么总有人要和我抢,人数非但没减少,还增多了一位,我斗不过,怎么办。
是他的错,他不检点,勾三搭四,要这个要那个,又不真心对待,勾一下就放一边。
好想杀了他。
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放过了,他叫我跪着,夸我聪明,我被他迷惑了心智,怪我自己不争气。
谢伽月哭着给含羞草浇水.
陈子轻打了个喷嚏,他花了积分得知公寓有多少监控,分别按在什么位置。
积分买信息很方便。
就是贵,查个监控数量和方位就要一万五积分。
晚上八九点钟,陈子轻吃着苹果,有意无意地在监控底下溜达,大门冷不防地发出验证解锁提示音,他身子一僵,豁然朝门口望去,商少陵就算醒了,也不可能迅速出院回家。
那来人只能是……
陈子轻第一反应是找小助手,问让监控画面糊掉需要多少积分,他在大门从外面打开前完成了这笔交易,放松地咽下嘴里的苹果。
然后在男人踏步进来时,惊讶地睁大眼睛:“商董,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商晋拓带上门:“在附近参加了个饭局,过来住一晚。”
年轻人直愣愣地看着他:“啊?”
他脱下大衣搭在结实的臂弯:“给我拿鞋。”
陈子轻脑子空拍,机械地啃了一口苹果,口齿不清道:“你自己拿呗。”
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忙把苹果咬在嘴边,腾出手,小跑着去玄关。
商晋拓看年轻人背身开鞋柜。
细弱的腰弯着,肩背十分的单薄,肩胛骨清晰地突起,一十三岁了,却像个高中生,一股子青涩的味道。
衣领不高,发尾下露着一小截后脖子,那块白皮很光滑。
他只要往前倾一点,撅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屁股就会蹭上他西裤。
陈子轻在鞋柜里找了找,丢出来一双,拿掉嘴上的苹果说:“没有备用的,您用您弟弟的拖鞋吧。”
商晋拓面色寡淡,臂弯的大衣被他拿在身前:“我有洁癖。”
陈子轻关上柜门:“洗过了的,很干净。”
商晋拓好整以暇:“你洗的?”
陈子轻摇头。
“你不是你洗的,那你怎么知道很干净?”
陈子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有眼睛的好吧,我不能用眼睛看啊?
商晋拓打电话:“送双拖鞋过来。”
“还有,”
他扫向才到他肩膀的人。
陈子轻咔嚓咔嚓啃苹果:“比如您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如果您没在公寓的柜子里找到的话。”
商晋拓揉眉心:“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陈子轻感觉古怪,这人怎么跟平时不一样,隐藏属性是不是要出来点,他的呼吸忽地一顿,鼻子抽了抽。
男人周身有淡淡的酒气,很醇厚的酒香让人心跳加快。
哦,喝了酒啊。
陈子轻撇撇嘴:“这不是我家,我借住的,平时也不负责整理,哪知道东西都在哪,都有哪些呢。”
商晋拓皱眉:“牙尖嘴利。”
陈子轻嘴唇抖了抖,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磁性低沉的声音:“倒杯水给我。”
陈子轻说:“水就在厨房。”他回头,“商董,要不您把平时伺候您的下人叫来吧,我不会伺候人,我怕招待不周,让您不舒坦。”
商晋拓鼻息里带出点笑意,倒杯水就成了伺候。
陈子轻这会儿意识到自己那话有阴阳怪气的成分在里头,眼睛垂了下去,他发现自从他从小洋楼回来以后,他对商晋拓的怨气一不留神就冒出来,不受控,防不胜防,估计是上一世记忆伴随情感逐渐苏醒的影响。
表白被拒,任务失败的元凶嘛。
男人盯着他,目光静而缓,却又给人一种喧嚣激烈的感觉。
他的后脑勺窜起一阵麻意:“我去给您倒水。”
“不喝了。”
哎哟喂,吓唬谁啊,不喝就不喝了呗,跟个小孩子一样赌气。
陈子轻狐疑地偷瞟,不确定他的感受对不对,却见商晋拓倚着墙壁,棱角明晰的侧脸被过道壁灯笼罩,乍一看有股子阴森可怖的味道,像精美的画卷被划开,一下就扭曲诡异。
公寓的恒温系统好似是出了故障,温度骤降,陈子轻从里到外打了个抖,他默默去厨房倒水,倒好端到餐桌上放着,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门一关上,他软着腿长长地舒口气,惊魂未定地把手里一直拿着的苹果换个边啃。
商晋拓酒量很差吗,身上酒味也不重,怎么就跟神志不清喝醉了一样。
算了,不管了,我吃完苹果就睡觉。
啊呀,不行,难得的独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
陈子轻在房里绞尽脑汁,客厅里寂静无声,商晋拓眯眼看地上的拖鞋,也不是不能穿。
他碰过的,正在碰的,要碰的,何止是弟弟的一双拖鞋。
商晋拓脱下脚上的皮鞋,穿上拖鞋去客厅,他把大衣搭在沙发背上,脑后抵着沙发,单手将额发拨乱,闭眼假寐。
几个瞬息后,商晋拓忽然偏头看向阳台,那里挂着几件衣物,当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将阳台的衣物收进来,叠好放在沙发上面。
他盯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面无表情半晌,很怪地笑了笑。
商晋拓把衣物挂回阳台,他打开手机查看公寓的监控。
画面是乱码。
商晋拓并没有叫技术员恢复,而是扫了眼紧闭的房门,随后退出页面,坐回沙发上,微微阖起眼,不知在想什么.
郑秘书来送生活用品,发现上司手上拎着一把刀,他如同见鬼:“商董,您在下厨?”
商晋拓已经对自己越发离奇的举动见怪不怪:“做水果捞。”
郑秘书一时难以消化这个画面。
上司的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看上一艘木帆船开始的,之后就有了收集稀奇古怪小商品的嗜好。
如今还进了厨房。拿笔的手拿刀,又不是在砧板上签字。
商晋拓眉宇间有几分疲态:“东西放下吧。”
郑秘书应声,他放好东西就要走,没想到上司会在这时开口:“约个医生。”
他的思绪走得快且稳,什么医生,哪方面的?性功能还是补多了对肝脏造成负担,要挂消化内科普外科?
商晋拓道:“先不约,把门带上。”
面对向来说一不一,现在却竟然开始变得摇摆不定的上司,郑秘书甭管内心掀起多大的浪花,面上都是沉着地照做。
商晋拓持刀回到厨房,他不是心理上的问题,也不是人格分裂,精神类疾病。
或许是,前世今生。
商晋拓把做好的水果捞端去餐厅,太阳穴突突地乱跳。
不止是前世。
商晋拓拉开椅子坐下来,他冷着脸,慢慢品尝自己这辈子第一次下厨的成果。
多得心应手,还有那些被他放在保险柜的,一文不值的东西。
商晋拓的胸腔震出嗡鸣,脚底泛上来的颤意流至全身,最终汇聚到心脏部分,那根仿佛一瞬之间生长出来,不死不灭,不受他掌控的神经即将被命名.
房间里,陈子轻垂头看看身上加一起不超过五十块的衣服裤子,他快速去衣帽间,一通翻找后,丧气地往墙边沙发上一坐。
没哪件衣服可以当作战袍用。
商少陵当初给他置办的那些全被他给拒了,他怎么就没留个一两套呢,后悔啊。
陈子轻唉声叹气,到商晋拓那个层面,什么人啊妖啊仙啊,非人非妖非仙啊的没见过。
还是得走真诚路线。
自古以来,套路千千万,真诚得人心。
陈子轻留意外面的动静,就在他打瞌睡的时候,措手不及地听到了一声不小的声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他想也不想就打开门出去查看。
商晋拓倒在地上,怎么叫都没动静。
陈子轻吃力地把他拖去空着的另一间客房,累出了一身汗。
“怎么这么重。”
“待会儿会不会吐啊?”
“我不在,他吐的时候没侧躺,窒息了怎么办?”
“他会不会说酒话,万一是商场上的机密,或者是商家的隐私,那我岂不是有被灭口的风险?”
……
陈子轻嘀嘀咕咕,边走边回头,眼里浑然不觉地流露出担忧,他看到什么,下巴差点惊掉。
男人徒然坐起身,他取下宝石袖扣,脱掉黑色西装,商务马甲,解了深色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摘掉领带夹,然后按开皮质好闻的皮带,抽下来,和那几样东西一起放在旁边,之后就躺回床上。
洁癖还是强迫症啊?
陈子轻人都看傻了,他提着心回到床边:“商董?”
床上的人没回应。
“商晋拓?帅哥?商少陵他哥?”
“老男人。”
陈子轻蹦出了好几个称呼,商晋拓都没什么反应。
确实是醉了。
只是和普遍的醉状不同,这也正常,有的人醉了上吐下尿,有的人醉了恨不得上天入地,也有人醉了安安静静的。
陈子轻拿过被子盖在他身上,遮住他勒出大块阴影的西裤上面,一条腿跪在床头瞅了他一会,下意识拿起那枚没雕刻工艺的长形银色领带夹握在手里。
怎么不是……
不是什么?陈子轻的思路戛然而止。
那晚在花园,他见商晋拓的时候反应会那么强烈,估摸着是当初任务没希望带来的心理阴影,没准儿潜意识里还怨恨上了,想报复。
陈子轻晃晃头,中断了这个想法。
任务还得做,商晋拓这条大鱼还得钓,他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该成功了吧。
毕竟返程回来的他对商晋拓是有好感的,而且还是打了尿素般蹭蹭上涨的好感,他会不由自主的把视线往商晋拓的睫毛跟手上挪,不是单纯的只当作任务目标来对待。
放下领带夹调头走了几步,陈子轻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计,他脱了衣服光溜溜地躺在旁边,早上商晋拓醒来发现他们睡一块,那他们的人生不就出现了除商少陵以外的交集了吗?
这叫什么,他们本无缘,全靠他脱。
陈子轻砸着嘴喃喃:“啧啧啧,太狗血了吧。”
他拿不定主意地在心里咨询:“小助手,你看我可以吗?”
【您觉得自己可以,那就可以。】
说了跟没说一样呢。
【不过,我友情提醒一下宿主,男人做没做是有感觉的。】
同是男人的陈子轻点头,也是啊。
【您可以用手给他打豆浆,打出来了给他和您身上抹一点,其他您随意发挥,您还可以再买一份豆浆道具,制造出比较真的现场。】
“打,打,打什么?”
【豆浆。】
“……我都没听过这种形容词。”
【学无止境。】
“学到了,学会了,谢谢啊!”
陈子轻望着商晋拓闭起来的眼眸,忍不住伸手去玩了玩太招他的那两扇睫毛,抓起男人乌黑短硬的额发看商家兄弟都有的美人尖,他的耳朵热热的,我不能做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别犹豫了,对自己狠一点,不成功便成仁。
陈子轻心里这么想,实际还在犹豫。
【宿主,您想好了吗,想好了,我就给您准备豆浆道具。】
小助手的声音像催命符,陈子轻没法子再冷静思考,他把手机关机,以防有讨厌鬼影响他计划:“想好了,你准备吧,要用多少积分你直接从我账户上划走。”
陈子轻垂眼解睡衣扣子,露出白白净净的锁骨和胸口,再是柔软也白的肚子,他把扣子全部解完往两边拨的时候,手上动作一停。
太下作,太没品,太没素质了。
不能这么做。
陈子轻悬崖勒马,急急忙忙地把挂在肩头的睡衣往里拢,猝不及防地听见一道寒冷带着浑哑的声音。
“你坐我旁边,解衣服扣子干什么?”
第364章 替身
此情此景没法用一句尴尬来形容,陈子轻慌死了,不知道怎么办,但他嘴比脑子快。
“商董您听我说,是这样的,我拖您,不是,我把您扶进来累出了一身汗,我就想去洗澡,那洗澡不得脱衣服啊,总不能穿着衣服洗,所以我就……”
商董垂下眼眸:“在我床上脱。”
那迫人又强烈的目光撤去,陈子轻并没有感到轻松,他干笑:“我热晕了,就没想那么多,您不是睡过去了嘛,也看不到,所以我就直接……”
商晋拓不紧不慢地开口:“我醒着能看到什么?”
结合他的神态和语调来看,他的答案则是——一具让人提不起兴趣和观赏性的同性躯体。
陈子轻的嘴角抖了抖,做徐敛之时被拒绝,做陈子轻被挑剔,两者附带的感受交织着冲进他脑海,绷断了他的理智,他抿紧嘴,一声不吭地下了床,故意把动静搞得很大,动作幅度也大,床都跟着震动。
商晋拓的视线从他腰落到他屁股上:“话没说完就走了是吗?”
年轻人猛地转过身,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脸,耳朵跟脖子都是红了,呼吸声带着轻喘,他的睡衣忘了扣上,就那么敞着,灯下,一片莹白两朵红。
商晋拓闭起眼睛。
一串脚步声离开床边,在门口位置停下来,随后传来带着情绪的声音:“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商董您喝了酒醉得不轻,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末了还要作怪地说一句:“您年纪不小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小酌怡情,喝多伤身。”
商晋拓的面色隐约比平时还要冷,他的嗓音嘶哑:“把门关上。”
“知道!”
陈子轻终于冷静了点,他利索地给自己找补:”我是说,商董,您好好休息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给我打电话。”
商晋拓似是笑了下:“你的手机在我枕头边。”
陈子轻差点窒息,他灰溜溜地返回来拿走手机,期间一下都不敢看商晋拓一眼。
幸好及时改变主意,不然等他把裤子也脱了浑身脱光躺下来的时候,商晋拓醒了,他就没法用要去洗澡这个借口蒙混过关了。
感谢老天爷的眷顾.
房里静下来,商晋拓睁开眼眸,眼里哪里有一丝醉意。
他之前只看到过那年轻人的锁骨和后颈,衣物下其他地方没见过。
哪怕他渴奶症来得蹊跷又凶狠,他都没去验证。
刚才他听着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下意识撩开了眼皮。从他看见那片胸脯的瞬间,他就确定,验证这一环节可以直接跳过去。
商晋拓拿出放在被子里的手,盯着掌心里的几处血丝,抠烂了才勉强克制住把人拎过来,压身下咬上去的暴动。
又多了个毛病——抠手。
商晋拓掀开脏了的被子,脱掉更脏的西裤和内裤,下床去浴室。
商董以为他在浴室处理了一番,今晚就能睡了,他低估了那画面的影响力,后半夜,商晋拓突然醒来,口干舌燥背脊燥热地靠在床头坐了片刻,任由自己起身去隔壁房间。
门一推就开了,没反锁。
房间的窗帘没完全拉上,月下雪纷飞,床上的人从他房里离开后洗了澡,睡衣换了一身,头发跟皮肉都香香的。
不是他弟弟惯用的洗护用品味道,是他没接触过,叫不出名字的劣质产品。
闻过一次就像是侵入他皮肤,钻进他血管。
他从下往上拨开年轻人的睡衣扣子,有几分新婚之夜的意味,只是新娘子没娇羞的反应,毫无防备地躺着。
商晋拓俯身。
良久,空气里好像有“啵”地一声响,夹杂着银丝断开的声音。
商晋拓走出房间,背身面向墙壁,额头靠在墙上,他整个面庞都呈现出极不正常的红,骇人的青筋从脖颈蔓延至额角。
偏头痛没发作。
心跳过快,体温攀高不下,双手颤抖,喉结滚动,唇上有淡淡的水光。
两只手一寸寸地搜刮着拢起来都没几两肉,也不甜,没味道,喝一次就算了。
男人的奶子。
商晋拓皱紧眉头,他抬手抹唇,发颤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擦几下。
年轻人时常目不转睛地看他,还趁他喝醉玩他睫毛,碰他头发,他总该要点回报。
况且,他要什么没得到过。
小小的,软嫩嫩的,那么骚。
看不见的时候,看得见的时候都在勾引他,不把他拉进粗俗的肉欲之流不罢休,偏要他剥下教养和身份,想龌龊事,行龌龊事。
那不就说明,生来就是他的私有物。
他想喝几口就喝几口,想喝多久就喝多久,何必忍耐。
心态上的转变,理智和掌控力的减退,不过都在瞬息间完成。
商晋拓将散落微乱的额发捋上去,华美的容颜因为某种隐忍而有些许扭曲,他轻笑一声,以稀松平常的口吻给下属打电话:“送一盒消肿膏过来。”
郑秘难得接不上话。
电话里传来上司的补充:“无色无味的。”.
陈子轻早上起来的时候,商晋拓已经不在公寓,他吃着阿姨准备好的早餐,头昏昏的,还没怎么睡醒。
早餐还有份甜点,一看就知道是芮姐做的。
陈子轻给商晋拓发信息:商董,甜点是您叫人送来的吗?
没回。
等陈子轻把甜点吃完,手机上才进来一条信息。
商晋拓:我在开会。
陈子轻歪倒在椅子上按字:对不起。
商晋拓:四十分钟后打给我。
陈子轻把手机丢一边,谁管你啊,还四十分钟后打给你呢,我才不打。
到了时间,陈子轻拨过去:“商董,您忙完了啊?”
那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没有。”
陈子轻站起来,绕着沙发转圈:“那您……”
商晋拓:“不是要说事?”
陈子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在短信里提的甜点……”
商晋拓轻描淡写:“你认为除了是我叫人送的,还有什么可能?”
陈子轻哑口无言。
那你没事叫人给我送我喜欢吃的甜点干什么啊,要是换个人,谢伽月还是沈不渝什么的,我都要怀疑是对方干了什么坏事补偿我。
商晋拓的办公室很安静,他不言语,气息声就显得清晰,那电流好似爬上陈子轻的耳朵,带来一阵痒意。
陈子轻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徐呈的电话成了他的救星,他“咦”了声:“哎呀,商董,我这边有电话打进来了,我先不跟您聊了,您忙您的吧。”
说完就挂。
没几天,徐呈组局邀请商晋拓,商董没来。奔着商董来的人难免失望,中场就离开了。
徐呈坐在散场的包厢喝酒。
秘书劝他少喝点:“小少爷要是在世,还能为您分忧。”
徐呈按压眉心:“分什么优,他也就画画图写写毛笔字,哪会谈生意,我也不想他沾到商场上的风气,只要他过得简单开心就好。”
几杯酒下肚,徐呈拿过手机发信息,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灯光太迷离,他的神色十分柔和-
子轻,你想不想找份工作,徐氏缺人。
没回信。
陈子轻烦得很,谢伽月把含羞草养死了,自己也要死了一样,哭哭啼啼抽抽噎噎个没完,发的语音里全是他在哭,随时都要断气。
懒得打字,一时半会完不了事,陈子轻索性跟他你一条,我一条的语音交流。
陈子轻:再买一盆。
谢伽月:买的不是原来的了。
陈子轻:本来就不是原来的,你忘了吗,原来的早就砸烂了。
谢伽月:你承认自己是敛之了?
陈子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伽月:我是说,你是被附身的时候从敛之的视角看到的旧景。
陈子轻:是那么回事。
谢伽月:那我再买一盆,你还会监督我把它养好吗?
陈子轻不想说会。
谢伽月苦苦哀求:我这次一定好好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子轻: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你搞什么东西。
谢伽月害羞:我只是泪点低。
陈子轻:“……”我看是你有病。
聊天框里收到三条语音。
谢伽月:天越来越冷,我最近腿很疼,你疼不疼,我忘了,你换身体了,还好你换了,不用疼了。
谢伽月:我不囚你,你的身体就不会变差,我求你吃东西你不肯,还要我给你打营养针,你身体垮了,有点不舒服就要去医院,不去医院你怎么会中枪……到现在都没查出是谁下的手……
谢伽月:不说这些了,我跟你说什么,你又不是敛之,你只是跟他长得像而已。
陈子轻抽抽嘴。
他点开最新的语音,听到了沾沾自喜的笑声。
谢伽月笑够了才说:我表现得怎么样,还不错吧,你对我的怨恨有没有轻一点,我活得这么痛苦,我根本不想活,可没你的命令我都不能死,我想你是应该开心的。
陈子轻理解不了这种粘腻腻蛇皮一样的感情,大概是他对谢伽月无感吧,要是有感觉,没准就能理解了。
谢伽月:别让人碰你,尤其是那个老男人。我每天都在吃药,你不要让我发疯,我怕自己再次做出伤害你的事,我做得出来的,我狗改不了吃屎。
陈子轻一直在忍谢伽月发神经,这回忍不住了,他按语音键,很大声:你说谁是屎?
谢伽月小心翼翼地解释:只是打个比方,屎对狗有诱惑力吸引力能让它情有独钟,就像你对我,不生气好不好。
随后又发来一条:要不你出来见我,我当着你的面吃给你看,趴着吃跪着吃怎么都行,只要能让你高兴点。
陈子轻一时没反应过来:吃什么?
谢伽月:屎啊。
陈子轻:找你的含羞草去!
达成目的的谢伽月情绪一下就变得稳定,他乖乖道:好的。
陈子轻应付完谢伽月,心力交瘁地缓了会,这才看了看徐呈的短信。
进徐氏?他不想,他想给商晋拓打工,最好是生活助理之类。
陈子轻趴在桌上,无意识地拿笔在自己的攻略笔录旁边画起了图,建筑物的线条流畅到一笔构成。他把笔放下来,又拿起,继续画下去。
然后坐地铁去他设计的游乐场,买票进去玩了几个项目,没玩到那个时空穿梭,队伍太长了,他不想等。
这就叫没缘分。
下回队伍不长了,他不一定就想来玩.
月底的时候,商少陵醒了。
当时陈子轻就在病房,他通知了医护人员和商晋拓。
商少陵的手机回到了自己手上,不需要他哥再代替他和陈子轻维系所谓的感情。
苏醒后的商少陵恢复得快,他十二月中下旬出院,就在公寓里修养。
商晋拓回国必会过来看望他。
如果陈子轻没记起一切,没激活任务,他是不会凑在商家兄弟旁边的,可没有如果,他得待在这里。
“子轻,我不开车了,以后都让司机开。”商少陵跟陈子轻说,“免得让我哥担心,他因为我的事,国内外的飞,时间久了太累。”
商少陵微笑:“不过,我也算是因祸得福,要不是我出事,你也不会回到朴城,还回公寓照顾我。”
陈子轻笑不出来。他的主线任务一点希望也没有,哪怕是四分之一的完成度都遥遥无期,沈不渝不知道怎么那么没用,到现在都没摆脱他爸回国。
想摆烂了都。
陈子轻啪地把筷子往碗口上一放,不行,不能摆烂。
不能随随便就摆烂。
他在心里问:“小助手,我这要是任务失败了,不做了会怎样?”
【无法结束一切,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陈子轻:“那……”
【每个宿主会分配十个任务世界,您已经走完十个回到第一个收尾,目前您只有两个选择,一,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二,意识数据清零遭抹杀。】
陈子轻倒抽一口凉气:“我做,我肯定做,我会回去的。”
坐他对面的商少陵疑惑:“子轻,你怎么在抖?脸色也很差。”
陈子轻心说,吓得啊。
“肚子疼。”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商少陵紧张地绕到他这边,一只手搭在他椅背上,一只手要往他肚子上放,被他打开了。
被打手的商少陵并未动怒,他柔声:“我给你看看,嗯?”
陈子轻嘴唇发白:“不用,我去厕所交点材料就行。”.
攻略计划被陈子轻改了又改,苍蝇柜里有三张王牌技能卡,可每张的数量都是一,必须是关键时候用才能把效果发挥到最大,不能随便用,他愁任务,老是晃神。
商晋拓过来时,陈子轻都没心思对付。
三人同桌吃饭,陈子轻垂头吃自己的,商少陵和他哥聊天,偶尔用公筷给陈子轻夹点菜。
陈子轻没拒绝。
他正吃着,主位忽然响起声音:“少陵,桌上没有小朋友。”
“……”陈子轻往嘴里送菜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不给子轻夹,他就吃面前这道菜。”
陈子轻听到商少陵说:“哥,你不知道,他脸皮薄,会不好意思。”
真没有,我就是没胃口而已,陈子轻在心里反驳。
商晋拓吃了点就起身离桌。
当晚他就发烧生病,国内外的医学团队都有给他诊断,却还是反反复复,热度退不下来,他带病工作,甚至照旧两头飞。
陈子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是被商晋拓传染了,病倒了。
但他没两天就生龙活虎。
这现象从侧面凸显出了年龄上的差距。
一天深夜,商少陵身上带着消毒水味打开了陈子轻的房门。
陈子轻没睡,他装的。
难言的死寂持续了三五分钟,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被拉住,指尖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那一秒,陈子轻只剩一小块的记忆缺口快速补上,他恢复了做徐敛之那十五年的所有记忆,全部都加载完成。
他一直都知道商少陵对他的心思。
那角落里的卑微视线尤为明显,他只是没去管。
因为他勾勾手指头商少陵就会跟上来,这个任务目标没任何难度,就像另外两个一样。他的精力都在如何让商晋拓跨过兄弟亲情,义无反顾地走向他这件事上头。
商少陵曾经也像刚才那么偷亲过他的手指。
在一次聚会上。
他同样是在装睡,为的是避免跟商少陵面对面的接触。
年少时的商少陵自身条件在圈内是数一数二的低,是个瘦弱的白斩鸡,到大学突然开始健身,变帅,总算是有了商晋拓亲弟弟的样子。
陈子轻思绪没整理好就装作刚醒:“商医生,你怎么在我房里?”
“我进来看看你。”商少陵坐到窗边椅子上,他双手捂脸,声音里透着清晰的挫败,他说起他哥的高热,怀疑是情绪引起的,不是病理上的,这个方向团队还没下结论。
大概是陈子轻迟迟没发出声音,商少陵放下手朝他看去。
陈子轻没发现自己这时看商少陵的眼神,和上一世是一样的。
商少陵跟他对上视线的霎那间就头脑一白,浑身僵硬气息抖颤,神色恍惚地慢慢站起身,脚步迟疑又小心地靠近床边,生怕是一场梦:“敛……敛之?”
“我不是,商医生,你……”
否认的话没说完,眼前就被一道身影占据。
商少陵又是哭又是笑:“听说有的人头七会找人附身,也叫借尸还魂,我在大师的引导下去了小虹县,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叫陈子轻的人,然后我失控……”
没往下说,他流着泪呢喃:“我还以为大师骗我,原来骗我的不是大师,是你啊,敛之,你骗了我这么久,怎么不干脆骗我一辈子,良心发现了?”
陈子轻拧起眉心,生气道:“商医生,你困了就去睡觉,别在我这犯糊涂,我都跟你说过八百遍了,我不是徐小少爷。”
商少陵凑近他,轻声问:“你是不是?”
陈子轻说:“不是!”
商少陵双眼猩红,叹息着笃定道:“敛之,我知道是你,我不可能认错,这世上只有你看我像看水沟里的老鼠,也像看渴求你丢块肉骨头的狗。”
他抚上眼前人的脸颊:“其实我同样骗了你现在用的身体,我从来都没放下走出来,我忘不了你,没办法开始一段新感情,我也分不清徐敛之和陈子轻,从来没分清过。”
“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迟了三年才回来。”商少陵痛苦万分。
陈子轻一把将脸上的手推开:“商少陵,你整天在我面前装深情,装作在追求我,现在不装了是吧!”
商少陵静静看他,通红潮湿的眼里渐渐窜起孤注一掷的疯狂。
好比先找到果子的人怕果子被其他人发现,被抢走,就想当场嚼碎,吞入腹中,让事情再无出现变故的可能。
陈子轻怀疑商少陵要把事做绝,俗称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变成自己的人,到那时就算是死也瞑目。商少陵显然被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露出尾巴死而复生给刺激得发疯,贪婪和渴望经久不衰,他魔怔了,全然不见平日的温柔理性,陈子轻快速下床,一股大力将他掀翻。
随即身上一沉,然后,嘴被湿热的手掌捂住。
陈子轻脑中倏地蹦出一个不亚于火中取栗的想法,商少陵这次要是把他怎么着了会怎样,他这四分之一的任务进度有没有推动出一大截的希望,思虑的时间里,他忘了挣扎。
直到压着他的重量消失,他才一个激灵,抬头看向商少陵身后。
贴着退烧贴的商晋拓进来,眼帘微垂,烧红的唇抿着,他只手拽住弟弟的后领,手上有输液针被粗鲁扯掉留下的血迹。
商少陵清醒了一秒又激动起来,说出的话语无伦次没有章法:“哥,他是敛之,他真的是敛之,我最开始的直觉是对的,我应该相信第一直觉,后面想多了反而影响了判断……”
商晋拓见床上的年轻人衣衫凌乱,脖子上有几处红痕,那一刻,他的太阳穴徒然剧烈抽痛,痛得他面孔死白显出狰狞,弟弟还在神神叨叨,他反手就是一下。
那力道十分可怕,商少陵被扇得摔下床,口鼻涌出鲜血。
第365章 替身
陈子轻还懵着,商晋拓就将被他扇得爬不起来的商少陵拎出了房间。
房门“砰”地关上,房里徒留消毒水味,陈子轻迟钝地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知道是该把心思放在商晋拓拔掉输液针闯进来这一幕上面,还是该震惊他动手打自己亲弟弟这件事。
陈子轻在床上干躺了会就坐起来,他发现被子上有一滴血,眼前浮现出商晋拓手背的血痕。
顿了顿,陈子轻没把被套换下来,他去浴室洗澡,主洗脖子。
火中取栗是杀敌一千,自损千八百的破方法,关键是,他还没取成。
商少陵把他怎么着了,也没把他怎么着,他这四分之一的任务进度推动一大截的希望成空,白忙活一场。
也不是白忙活,有收获的,还不小呢。
如果商晋拓丢失那身上位者风范闯进来,将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弟弟扇下床,有那么点原因是为了他的话……
陈子轻放好水,脱了睡衣躺到浴缸里,他下沉,把整张脸埋了进去。
继谢伽月发现真相之后,轮到商少陵了。
谢伽月引以为傲的特权没了,秘密不再是他独享,估摸着被他知道这件事,免不了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没准商少陵以为就他一个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会竭尽所能地捂着,藏起来。
一个个的,都当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
陈子轻在水里搓指尖.
这公寓是商少陵的房产,书房自然也是他在用,里面都是他的私人物品,此时,商晋拓坐在书桌后的办公椅上,而他这个房主却是狼狈地瘫坐在沙发上面。
商晋拓以前没来过公寓,他这段时间才来,慢慢的,这里成了他回国必过夜的住处。
公寓里不知不觉多了他的物品,玄关处甚至都有了他的专用鞋柜,好像他的加入显得那么的自然。
弟弟不会觉得大哥过来是种打扰。
那是今晚之前,今晚之后怕是要有别的想法。他想和初恋有二人世界。
但眼下商少陵没有想到这层上去,他咳嗽着,拿出帕子将一口血水吐在上面,撕裂的神智随着这口血有所缓解。
平复些的不止商少陵,还有他哥,只是他没注意到。
商少陵将沾染血污的帕子叠起来放旁边,用手去抹口鼻处的血,他看着天花板,鼻息里的浓重血腥气不断冲击着他依旧在颤的神经末梢。
“哥,你怎么会去他的房间……我记得自己没制造什么动静……”商少陵说完又不确定起来,当时他迫切地想把人占为己有,行为放纵混账,眼前心里都只有身下那个人,他应该是发出了响动才会惊扰到他哥,不然他哥哪会在那个时间点过去。
商少陵有些失神:“幸好你及时出现,要不是你,我……”
他羞于启齿,扇了自己两下,把脑袋深深埋下去。
商晋拓将额头没了凉意的退烧贴撕下来,随意丢在桌上,他撕的力道不小,那块皮肤泛红。他单手撑头,眉眼隐于手掌落下的阴影里,整个面庞轮廓显得阴沉至极,却又在瞬息后恢复如常。
书房响着商少陵沙哑的声音,他在跟他信赖的大哥诉说他情感上的动荡:“我亲他的时候,他没拒绝,你不进来,那我肯定……”
商晋拓撩了撩眼皮:“我坏了你的事?”
“怎么会,我刚才还在庆幸你能进去阻止我犯下大错。”
商少陵前言不搭后语,他又变得神志不清,“哥,他是敛之,借尸还魂是存在的。”
当年他根据大师的指示去小虹县,他在街上见到那张脸的时候以为自己活见鬼,他的大脑空白全身发抖,错把油门当刹车,撞了上去。
之后的三年,他总是会梦到那一幕,他怕他撞伤那个叫陈子轻的陌生人,就是撞伤敛之。
他不敢想太多,只守着植物人等结果,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人苏醒后,他的折磨和煎熬达到了一个顶峰。
有时恍惚地犹如看见敛之,有时又清晰地认知到那不是,两个答案不停交错,没办法定下来。
哪怕他亲自试探了还不够,更是利用沈不渝跟谢伽月去试探。
商少陵流着泪笑,笑得肩膀抖动,气息也跟着抖:“他真的是敛之……”
商晋拓皱眉:“说几遍了。”
商少陵声音里的哽咽很重:“我太震惊。”
商晋拓淡声:“是谁很重要?”
商少陵毫不迟疑:“重要,不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敛之那张脸,那个长相,是我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有他。”
商晋拓看着弟弟脸上的痴狂,太阳穴抽痛。
商少陵说:“哥,你没接触过情爱,没喜欢过人,你不懂。”
商晋拓不置可否,那不是他人生中的必修课,他能懂就懂,不懂也无伤大雅。他扫向起身的弟弟:“去哪?”
商少陵没听出他哥嗓音里可怕的冷意:“我……”
商晋拓道:“回去把人给上了?”
商少陵惊讶他哥言语上的粗俗,他蹙眉:“不是,我去洗脸。”
商晋拓颔首:“去吧。洗完再回来,接着说。”
弟弟离开书房后,商晋拓闭目养神,脑海中浮出年轻人凌乱被扯开的睡衣,脖颈的红痕,以及那副任人索取的温顺模样,他把书桌上的几本医学书籍砸出去,双手剧烈发抖。
书房一片死寂.
商少陵回来时,地上的医学书籍已经回到原位,他这回没去沙发那里,而是拉开书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来,鬓角的水迹顺着面颊线条滑落,打湿了衣领,他还没恢复到平时的状态,坐在这的似乎只是一具空壳。
商晋拓背身站在窗边:“少陵,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商少陵心不在焉地呢喃:“当初我让你帮我指条明路,你说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作为调剂品的情爱上,我想要,那就生米煮成熟饭,日久生情。”
商晋拓用纸巾擦拭手背的血迹,擦得用力:“你不是认为自己不能把那种粗鲁龌龊的做法放在他身上,怕他恨你,远离你,投入别人的怀抱?”
商少陵的视线落在捂过那人嘴唇的手上,他慢慢蜷缩指尖:“此一时彼一时,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能发现敛之借陈子轻的身体还魂,其他人也能。”
他惶恐不安:“哥,我怕晚了就什么都没我的份了,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只在角落里看他和他们走在一起。”
随即,他的眼中渐渐变得坚定,透出势在必得的偏执:“我想站在他面前,走在他身边。”
商晋拓的体温不断攀高,血管里的血液都像是在沸腾,他没言语。
片刻后,商晋拓开口:“有把握能追到人?”
商少陵的面色白了白。
商晋拓转身,睨了眼弟弟:“不管是陈子轻,还是徐敛之,你都追不到,不是吗。”
商少陵苦笑:“哥,你别打击我了,起码我对着陈子轻的时候表达了我的心意,我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商晋拓道:“那你对着那两个情敌的时候,有多少胜算?”
商少陵垂眸:“敛之就这点不好,喜欢勾三搭四。”
商晋拓轻笑一声:“好不好的,也轮不到你来指点,你既不是他丈夫,也不是他男朋友。”
商少陵心头泛上不悦,尽管这是血淋淋的事实,是从他哥口中说出来的,必定是没什么恶意不含讽刺,他却依旧听不得,这跟剐他的心头肉,抽他的脊梁骨没什么区别。
“哥,你身体不舒服,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后面我会自己看着办。”
商晋拓把面部转回窗边,玻璃上映着他模糊的脸孔,他静默半晌:“少陵,我上次提过的方法慎用,哪怕是他出于什么原因没拒绝你。性要建立在爱的基础上。”
“而且,那陈子轻有时候……”
商少陵严肃地纠正:“是敛之。”
商晋拓眯了眯眼睛:“他有时候反应慢,人钝,没当场拒绝不代表是接受,等他回过神来了,你就被判了死刑,毕竟你目前并没有让他喜欢上你,从而对你放宽原则,这也是我今晚贸然进他房间阻止你的原因。”
“我明白。”
商少陵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哥,你回房间躺着吧,我重新给你输液。”.
公寓一整夜都笼罩着微妙的气息。
陈子轻早上醒来不想出房间,就在床上瘫着。
快九点的时候,商少陵敲门:“敛之,我给你做了早餐。”
陈子轻没搭理。
虚空弹出警告,他干巴巴地大声否认:“我不是!”
门外的商少陵立刻就意识到他是有苦衷,不能承认,而非赌气。
因为赌气是亲近的行为,徐敛之怎么可能那么对他,他哪里有那个资格。
他在徐敛之面前,连个人都不算。
冷静后的商少陵是自卑的,事业上的成功和出色的外形都不能让他自信起来,他的额头抵着门,腰背弯下来:“昨晚对不起,是我混账。”
房里没动静。
“敛……子轻,我可以进来吗?”
商少陵小心询问,没得到回应,他罚站似的站了许久,低声说:“我进来了。”
陈子轻偷瞄他肿得厉害的半边脸,看着都觉得疼。
商少陵眉眼低垂,小媳妇一样把早餐端过来,放在床头柜上,提醒他早点吃,不然就凉了。
陈子轻哼着弄了弄衣领,为了消除商少陵在他脖子上弄出来的几处红痕,花了他三千多积分。
算上早前查商少陵安装在公寓的监控数量和位置,已经在他身上花一万八积分了,血亏。
商少陵见他脸皱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唇边常带的弧度微滞,轻轻地问:“怎么了?”
陈子轻说:“看到你烦。”
商少陵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他难堪地涩声道:“那我走,我现在就走。”
话说了,脚步没迈开,还在原地待着。
陈子轻坐起来,几下吃掉早餐安抚被他冷落的胃,他斜了眼递过来给他擦嘴的纸巾,没接:“商医生,你想怎么样?”
商少陵眼下青色明显:“你可以叫我名字。”
陈子轻自己去够纸巾擦嘴,他擦完了,无视伸过来要接他脏纸巾的手,自个儿扔到垃圾篓里:“所以你想怎样?”
商少陵的余光从垃圾篓的纸巾上掠过,他垂在西裤两侧的手指动了动,墨黑俊逸的眉宇间涌上落寞:“你别讨厌我。”
陈子轻表情错愕:“你说什么呢,你救过我的命,照顾我这个植物人三年,多大的恩情啊,我怎么会讨厌你,你可是我的大恩人。”
商少陵两扇浓密的睫毛颤动,眼尾迅速蔓上一层薄红,他快哭了:“对不起。”
陈子轻不耐烦:“你道歉是你昨晚对我犯浑,想要欺负我,还是你到现在都不清醒,非要把我当成你那初恋徐小少爷,或者是你长期欺骗我,用你的那套花言巧语把我当傻子?”
商少陵不答反问,他近乎卑微道:“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陈子轻语气不好:“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商少陵的身子晃了晃。
陈子轻又说:“你初恋死了快四年了,早就投胎去别人家了,我建议你去看个精神科。”
商少陵弯唇,温柔道:“好,我去看,我该做的检查都会做,你还愿意关心我,我很开心。”
陈子轻翻白眼,有病。
房里静静的,他望向窗外飘飞的雪花,商少陵不和他对视,只会在他看别处或者别人时,偷偷看他。
一旦他有所察觉,商少陵就会快速收回目光。
在他没补全徐敛之的情感和记忆之前,他只觉得商少陵虚伪,热衷于深情人设。
两次登入这个世界的人生融合起来了,商少陵在他眼里能跟痴汉偷窥狂挂钩,他在公众场合丢过的一些东西,八成都落在了商少陵手里,很变态。
而商少陵不会吃烟,商晋拓会。
他在还没登录账号记起宿主身份时,错把商少陵认成了商晋拓,那是他的潜意识。
他要是离开公寓,离开朴城,商少陵肯定不会由着他来,有的人看起来卑贱到尘埃里,实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再说了,他也不能走,要做任务呢。
陈子轻有一出没一出地想着:“你哥……”
商少陵说:“清晨就飞国外了。”
陈子轻点点头,他没商晋拓的手机号,有也不知道是该发个短信,还是打个电话问问。
至于问什么,没想好。
陈子轻想,还是要道个谢的,等下回见了再道谢吧.
商晋拓的事业和生活社交圈基本都在国外,他理应和以前一样,一年到头,回国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
今年是个例外。
商晋拓在国内待了两天不到,身体状态比回国前还差,医疗团队频频开会。他没去总部,坐在书房听视频里的专家们分析,连喝两杯牛奶下去,面容清瘦削了许多。
“不用换治疗方案了。”他说。
专家们面面相觑。
商晋拓做出定论就结束会议,鼻息滚热发烫,他从抽屉拿出一堆安抚奶嘴,漫不经心地逐一把玩,没人比他更清楚,什么方案能让他药到病除。
就像他见到木帆船,佛珠,翅膀领带夹,水晶手链等东西时一样,先得到,一一放进抽屉,存入保险柜,再去探索为什么想得到。
探索不出结果也没关系。
握在他手上就行。
对他个人而言,比起轻飘廉价的情情爱爱,神经的牵引和灵魂的震鸣带来的价值和分量更重。
心声大过所有声音,从心出发。
虽然他还没动情,还不够了解那个年轻人的喜乐哀愁,也尚未拿出时间和精力去踏足年轻人的世界,但他会去想,年轻人锁骨下该纹有一行小字,后颈该有只蓝色蝴蝶……具体到了这种程度,匪夷所思之余,更多的是命运所向。
很显然,他这一世的人生轨迹在某一刻已经不由他做主。
那么他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迎接这场为他量身定制的风花雪月。
他多世叠加的选择,总不会有错。
至于动情,占有,欲望,爱情的排位从末尾跃进他人生前列,甚至凌驾于他的事业跟理性之上,这都是迟早的事,他不会讳疾忌医。
商晋拓扣动打火机,将买回来没使用过的安抚奶嘴烧掉,那年轻人的肉体,温度,触感,思想,表情,眼神……一切都能轻易诱惑到他,他高热不下的根源是他渴奶,再发达的医学也不会研究出这个荒谬的病因.
陈子轻对于商晋拓没多久就回国出现在他面前,有股子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然而商晋拓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措手不及。
此时的朴城雪后放晴,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商晋拓坐在散发着花香的餐厅,他不做铺垫,上来就说:“我年纪不小了,需要个妻子,最好是今天就飞往国外登记领证。”
陈子轻大脑死机:“啊……您年纪不小……我感觉也还好啊……那您跟我说这件事,您是……您的意思是……”
商晋拓端起冰咖啡抿了口:“嗯。”
只一个字,概括了所有。
陈子轻看商晋拓的睫毛,看他端咖啡的手,也看他手背上最近输液留下的淡淡青色,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陈子轻狠狠掐了把大腿,疼得嘶了一声,不是幻觉,是真的。
男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并不像商少陵那样饱含温柔和深情,也没有谢伽月的神经质和疯癫,犹如在谈一场隆重又草率,光明正大又隐秘的公事。
陈子轻“唰”地站起来,餐桌上的花瓶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花是商少陵买的,开得正好。
他把花瓶往里推推,在桌边来回走动一会,又坐回去:“您喜欢我吗?”
商晋拓道:“不反感。”
陈子轻继续问:“您喜欢我啊?”
商晋拓放下杯子:“不排斥。”
陈子轻还问:“您喜不喜欢我?”
年轻人执着地一次次打听,非要个满意的答案。
商晋拓摩挲杯身雕刻,散漫道:“如果在我需要个妻子的时候,把你列入第一考虑对象算的话。”
明明不是情话,却让陈子轻脸上一热,他尽量冷静沉着地分析突如其来的局势和处境变化,发现了个要紧的问题:“商医生知道您的想法跟决定吗?”
商晋拓挑眉:“我选妻子,不需要我弟弟的意见。”
陈子轻心说,是不需要,可是,怎么说呢,你弟弟对于他嫂子是我这件事……嗯……
还在你弟弟的公寓里说,你是一点都不管他死活啊。
商晋拓将带来的牛皮袋推向年轻人:“你答应就把这些文件签了,我不会亏待你。”
生意人谈合作一般,又有股子微妙的生疏。
陈子轻好奇:“都是什么啊?”
商晋拓轻描淡写:“你余生的保障。”
陈子轻恍然,哦,就是我能分到的你的财产。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摞文件,象征性地从前往后翻了翻。
商晋拓这四分之一是最难的,他给排最后了,打算等送走那三个,再抛洒大量鱼料,全身心地钓商晋拓这条鱼。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发生,梦里都没有过的情形。
商晋拓烧坏脑子了吧,竟然要和他结婚,他不管是徐家小少爷徐敛之,还是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小人物陈子轻,都跟商晋拓不是一辈人。
年龄的差距背后是人生脚步的快慢,而脚步的快慢直接影响三观的塑造成份,习惯,生活方式,现实向的问题等等,尤其是观念。
更何况不是谈恋爱,而是结婚,那可是考虑因素众多的婚姻啊。
一个功成名就受人追捧奉承,能一掷千金,一个打杂工,在街上就是路人甲乙丙,存折上没有六位数,一个穿定制的商务装,一个穿买到纯棉就算赚到的地摊货,他们一天三顿都不一定能凑到一块儿吃,聊什么呢,金融时事,八卦娱乐?没得聊。
一个是NPC,一个是宿主,一个是另一个的任务目标,还是四份里的其中之一。
但他说他需要个妻子,和我说的。
天赐良机。
只要我点个头,就有了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先婚后爱嘛,这可比做什么生活助理要强千万倍,压根就不能比。
他结婚了,那国外的,偷偷摸摸的,被蒙在鼓里的都会狗急跳墙。
能聚齐了吧。
还有谢伽月手上的那份录音,也是个可大可小的麻烦,本来他想着谢伽月死后才钓商晋拓,现在呢,谢伽月没死,他就跟商晋拓的人生有所交叠。
以谢伽月难以估量的癫劲,录音肯定是要派上用场的。
哎,怎么办呢。
要是任务只管让他们甘愿去死,不用叫他们放下内心的执念,别惦记下辈子就好了。
那难度就会大大的削弱。
都是疯狗,咬上了哪会松口,活活打死都不带松的。
况且执念这部分还要由服务器来审核对应的数据,他想让他们配合他做戏都不行。
陈子轻听见自己问:“那结婚了,我要跟你去国外生活吗,还有就是,我想找工作……”
商晋拓屈指轻敲桌面:“这都不是问题,婚后再说。”
陈子轻心下嘀咕,商晋拓怎么跟很急似的,急着干什么呢。
他干坐着,心里七上八下的乱成一团,忽然就问:“商董,你要找的是名义上的妻子,还是名副其实的那种啊?”
商晋拓颇有涵养地淡笑,眼角堆起了点迷人的纹路:“在我个人看来,婚姻很神圣,我不拿它开玩笑。”
陈子轻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笑,怔了好一会:“那我不烧饭洗衣服的啊,我也不可能贤惠的早起送您出门,晚上您一下班,我就到门口给您换鞋拿衣服,生活中心只围绕着您打转,我不会伺候人。”
商晋拓道:“名副其实的夫妻关系,指的难道不是性生活?”
陈子轻:“……”那你要这么认为,我无话可说。
那么大条,跟他不像是一个队的,他安静了会,问道:“您这么多天一直高热不退,身体没事吧?”
商晋拓漆黑的眉目松懒:“不必担心,我很快就会康复。”
“那就好……那就好……”
陈子轻拿起手机看看,谢伽月给他发短信了,商少陵也给他发了,他把手机关机塞进兜里,脑子昏昏的,“我如果答应了,一定要今天去国外吗?”
商晋拓双手交扣着放在身前桌上:“我希望是现在出发。”
陈子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现在?要这么快吗?
到目前为止,商晋拓都没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感受到一丝从上流俯视过来的掠夺跟侵略意味,但他依然紧张,他出了点汗的双手蹭着裤腿:“商董,我长得像曾经对您表达心思被您拒绝的徐小少爷,您怎么还会选我?”
商晋拓似乎一愣。
陈子轻看他:“您的口味变啦?”
商晋拓色淡线条偏薄的唇微勾:“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陈子轻哑然:“……啊对对,您说得对。”
他拿起杯子喝几口水润润发干的嗓子:“还有就是,您分得清我跟徐小少爷,别人就不好说了,比如您的弟弟,以及其他人,那他们免不了要把我当徐小少爷和我接触,您能接受吗?”
商晋拓慢条斯理:“什么样的接触?”
年轻人眼神躲闪呼吸都乱了,他似笑非笑地眯了下眼,语调倒是稀松平常:“我不会限制我的妻子和我以外的同性说话,那是畸形的关系。”
陈子轻捧着杯子想,不止是说话呢?
时间分秒流逝,商董面色如常,实际他看花瓶里的鲜花都不顺眼,想给扔了,他内心逐渐涌起疑似暴躁的情绪,偏头痛也开始发作。
商晋拓桌底下的长腿看似无意地碰到了年轻人,在他眼皮抖动着差点跳起来时开口:“那么你的答案?”
“我……我的话……”
陈子轻两手扶着脑门,手指伸进刘海里抓了抓:“对了!”
年轻人似是想到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胸脯起伏着,深深呼吸,清澈的眼直直地看过来:“您还没有问我,我喜不喜欢您呢。”
就这个问题?商晋拓挺阔的肩背肌肉隐隐松弛。
“不用问。”
商董并未自恋狂妄,而是平铺直叙,没半分浮夸的意味和流氓行径。
那是厚重的阅历赋予的魅力。
陈子轻煞有其事地说:“您弟弟像您,还比您年轻很多,我要是喜欢您这款,完全可以选择他。”
商晋拓好整以暇:“我跟他不是同一款。”
陈子轻挠鼻尖。
“也不像。”商晋拓眸色深邃冰冷,“这是你说的,还记得?”
陈子轻是记得的,他抬起头去看商晋拓,男人也在看他。
他们就这么四目相视,双方都没收回视线,或者移到其他地方去。
时间仿佛静止,时空正在流转。
命运之手将他们中间的什么东西波动,带起一层层的纹路。
他们明明就坐在这里,一直没动过,却像是走了很长很远的路,才面对面的,谈这场非传统的婚事。
陈子轻被自己的莫名想法牵动心绪,他不假思索地问出一个连本人都奇怪的问题:“您会写瘦金体吗?”
商晋拓的面上并没有露出古怪和疑惑:“这是你挑伴侣的条件?”
陈子轻没回答。
商晋拓启唇:“会。”
陈子轻马上说:“我也会!”
商晋拓敛了眸子,周身弥漫出懒懒散散的味道:“瘦金体不难,会的人多。”
“那倒是呢。”
陈子轻认同地“嗯”了一声,他对着商晋拓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去关注,去留意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一切都有迹可循。
似乎能从商晋拓身上拎出一样样让他产生好感的铁证,详细到哪个点,又似乎找不出什么证据,而是没来由的……
他是个宿主,走过十个任务世界了,现在是回来收尾,他扶着心口,心脏不听他话,跳得很快,从商晋拓提出目的的那一刻起就砰砰砰地乱跳。
但是,有个致命的问题啊。
——就是他刚才探商晋拓口风的事情。
陈子轻尽可能地撇开其他杂念,一心站在宿主的角度去思虑,他成了商晋拓的妻子,那他还怎么对付沈不渝,谢伽月,商少陵三人,任务不做啦?
可他以商太太的身份做任务,背着商晋拓搞这搞那的……
整得跟偷情一样。虽然没有情就是了。
哎,攻略目标的先后顺序一颠倒,直接就是地狱模式。
陈子轻汗都下来了:“商董,我还是想问您,就是……您能允许您的妻子在婚后还……还……”
商晋拓看着舌头又抖上了的年轻人:“什么?”
陈子轻小心翼翼地瞟了眼他的头发。
商晋拓没有绿帽癖吧?这有什么好怀疑的,要是让他发现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关系不简单,他会手起刀落。
陈子轻心里跟明镜似的,整个人十分的清醒,他应该先拒绝,然后静下心来,好好地想,结合苍蝇柜里的技能卡在有限的选项里,努力地想出个既不把商晋拓推给别人做丈夫,又能把麻烦和变故出现的几率降到最低的法子。
拒绝的话很简单,“不好意思”“我还不想这么年轻就结婚”“我们不是很合适”“您请回吧”诸如此类,随便用哪个就行,以商晋拓的身份地位,绝不可能胡搅蛮缠或是威胁他就范,那这事不就能了了。
可他却做出和思绪截然不同的不理智举动,他几乎是不自觉地站起来,一条腿跪到椅子上,身体压着桌面前倾,然后把手伸出去,放在商晋拓眼皮底下。
“不是要结婚吗,婚戒肯定是要的吧,您没牵过我的手,不知道我的无名指尺寸,您量量。”
哪知商晋拓忽然解开衬衣上面领扣,从里面勾出一根链子,取下坠在下面带着体温的戒指,套入他无名指,尺寸刚刚好。
他呆住了。
商晋拓起身走到他这边,摸了下他的脸:“走吧,跟我去国外登记。”
第366章 替身
陈子轻做徐敛之时常到国外玩,也有在好几个国家有固定房产,但他现在不是徐小少爷,他该是第一次出国,一切都新鲜万分。
他就像是春游的小朋友,局促又兴奋,亦步亦趋地跟着商晋拓。
他们登记,领了证。
小本子没经过陈子轻的手,直接被商晋拓拿走了。
商晋拓有公务要处理,只把他放在家门口,没和他一起下车进家门。
那是片城堡,连停机坪都有,还不止一个,陈子轻人在原地,脑子里是小助手给他做城堡布局介绍,他震撼至于想的是,城堡附近没邻居,这要是让犯罪团伙盯上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怎么那么多窗户,一点都没安全感,陈子轻继续想。
这地方能当拍摄场地了,就那种悬疑惊悚血腥暴力的美剧取景。
郑秘书送他走进古色古香的城堡大门,穿过大片芬香艳丽的玫瑰园,把他交到了早就在等的管家手里。
家里的佣人比较多,却不会制造多大的噪音,大部分佣人他认不认识都无所谓,不过,管家跟厨娘都是熟人。
陈子轻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他结婚了,和商晋拓结婚了,和难度最大的任务目标结婚了。
这叫什么,人生充满意想不到的惊吓和惊喜。
管家带他四处走动,每层都明亮宽敞,设有客厅和会客厅,逛起来费脚,他没怎么打量,走哪儿都是华丽奢侈富丽堂皇的气息,直到管家停在不知哪一层的一扇门前,对他说:“这是您的书房。”
陈子轻总算是回到现实中来:“我也有个书房啊。”
管家说:“您总有处理工作的时候。”
陈子轻在门上设置验证,他开门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套昂贵的文房四宝。
徐敛之喜欢写毛笔字,陈子轻小学都没上完,商晋拓竟也不怀疑,还给他置办了这些东西。
陈子轻拿下挂在架子上的一支毛笔,摸摸毛再放回去:“墙上怎么光溜溜的?”
管家说:“或许是在等您写的字挂上去。”
陈子轻觉得很有道理,老管家揣摩主子的心思能力,杠杠的。
管家说:“大少爷给您准备了个游戏房,也在这层。”
陈子轻再次惊愕:“不是每个年轻人都爱打游戏,我不怎么打的。”
管家在心里叹口气,说:“是大少爷还不够了解您。”
陈子轻护犊子:“慢慢来嘛,这有什么的,我也不了解他啊,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癖好……啊不是,是喜好。”
“癖好喜好,差别不大。”管家说,“大少爷不挑食,娱乐是打高尔夫。”
陈子轻在管家的示意下往外看,见到了一片绿油油的高尔夫球场,耳边是管家的沉吟:“硬要说大少爷对什么有偏爱,那葱油面算得上是。”
他慢慢地眨眨眼:“葱油面啊,我也喜欢吃。”
管家笑容和蔼:“您跟大少爷有缘。”
陈子轻也笑了下,缘不缘的,往后看吧,等他结束一切之后,才是看有没有缘的时候。
管家说:“不过,大少爷吃的次数不多,葱油面的口味达不到他的标准。”
陈子轻撇嘴,这还叫不挑食啊?
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带您去卧室。”
……
卧室的面积估摸着有200多平,很大很空,地板不是大理石,而是蓝色毛毯,床也是蓝色,两侧柜子和靠窗的一对单人沙发都被衬得娇小。
管家看了眼少奶奶的小脸庞:“衣帽间在这边,您的衣物都准备好了,您看看?”
陈子轻精神恍惚:“不看了,先不看了……”
他东张西望,嘴里嘀嘀咕咕:“床被的颜色怪好看的,毛毯也好看。”
管家替大少爷高兴:“您喜欢就好。”.
陈子轻在书房写了副字,写的“随遇而安”,管家给他扶椅子,他把字挂到墙上。
到了晚上,陈子轻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饭。
管家看出来什么,提议他泡个澡让自己放松放松,他说行。
把自己一身皮快泡皱了的陈子轻忐忑地躺在大床上,八点,他把被单翻乱,爬起来拉扯拉扯再躺回去,九点,商晋拓没回来,十点,人还不见踪影。
到了十一点,他下了楼。
管家在楼下等着呢,见他下楼立刻就迎上去:“您饿了是吗?”
“不饿。”陈子轻拽脑后发尾,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我吃点吧,随便给我弄点吃的。”
也在等着的厨娘马上就去准备食物。
管家偷摸打电话:“大少爷,太太在等您。”
车里,商晋拓透过车窗看满天星光,等他做什么,完全没准备好,只会被他吓哭。
坐飞机的时候不挨着他,也不怎么和他说话。
登记填表的时候手在抖,身份证号填错了几次,最后还是被他拢住手,带着写的。
拍照时偷偷踮脚,在他看过去时顿时就把脚踩回地面。
有时候很怕他,有时候又不怕。
商晋拓扫了眼旁边座椅上的金属小箱子,他将口中烟蒂吐在纸巾上,拿过小箱子放在腿上,按密码锁将其打开,从里面拎出一支药剂注入上臂。
空了的针管被他丢进箱子里,他闭眼,等冰凉的药水在血管里流动,片刻后,商晋拓带着暂时假死的欲望驾车回去.
陈子轻没听到车子的引擎声,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他才知道商晋拓回来了。这会儿他来不及酝酿情绪做好表情管理,呆愣愣地大字型躺着。
商晋拓在其他浴室洗了澡,身上有未干的水汽,混合着他常带的冷香,他迈步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穿的和他同款的睡袍,带子系得松,不知在床上滚了多少圈,前襟敞开了些,露出细腻的白肉。
他上了床。
随着他这一动作,床塌陷下去一块,发出承受重量的轻响,他的小妻子猛地一个鲤鱼打挺。
到底是年轻,这么晚了还精力旺盛。
陈子轻蹦起来后怵了几秒,红着脸坐下来,腿盘在一起:“你回来啦。”
把“您”换成了“你”,是个不小的改变。
商晋拓抖动凌乱的被子,鼻息里涌进来夏日桃林的味道:“嗯。”
陈子轻见自己把被子睡那么乱,脸更红了:“我什么时候回国啊?”
商晋拓的语气里听不出不悦:“急着回去?”
陈子轻抓耳挠腮:“也不是很急。”
商晋拓靠在深褐色的床头:“过些天回去筹备婚礼。”
陈子轻偷瞄他一眼:“回国了住哪儿,是住之前你弟弟带我去的那个地方?”
商晋拓揉太阳穴:“先住那里,秋山湖的房子装修好了就搬进去。”
陈子轻忍不住地撑着床被凑近:“不了吧,秋山湖那边太偏僻了,我们可以周末去住住。”
商晋拓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梢:“可以。”
陈子轻还有要问的:“我工作的事呢?”
在国内谈婚事的时候提过,领了证的当晚又提,他不是急于表现出自我价值,而是想给自己找个事做,不然他成天想着任务,那多累,总要转移转移注意力。
商晋拓徐徐道:“你想找什么工作?”
陈子轻看他滚动的突起喉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不知道你查没查过我的资料,我以前就是送外卖搬货进厂啊,我还能做那些工作吗,会让你没面子,影响商家声誉的吧。”
商晋拓淡淡地笑:“我的面子还不至于要靠我太太的工作性质来获取,家族声誉也是一样,你自己拿主意。”
陈子轻点头:“那我想想。”
商晋拓躺下来:“睡吧。”
陈子轻脱口而出一句:“这就睡啊?”
商晋拓睁开眼眸,眼里那片星河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不想睡?”
“想想想,我马上睡。”陈子轻手脚并用地爬回自己睡出个坑的位置,“那晚安。”
卧室陷入黑暗,四周又静又吵。
陈子轻哄胸腔里的心脏,叫它慢点跳,别那么快,他都要晕了。
过了不知多久,陈子轻小声:“你睡着了吗?”
旁边没动静。
陈子轻的脸小幅度地往商晋拓的方向偏转,脑袋也跟着扭动:“真睡着了啊,领证第一晚什么都不做……”
忽有捉摸不透的低冷嗓音响起:“你想做什么?”
陈子轻差点喊一嗓子,不是,哥,你没睡就没睡,怎么还装睡啊!
年轻人呼吸紊乱,又吓到了。
但他没做出类似用被子把自己藏起来的行为,而是维持着偷看的动作。
商晋拓那管药剂的药效会被他扰人的心跳抹掉。
陈子轻把手放在肚子上,商晋拓那么急着领证,在国内猴急成那样子,害得他还以为今晚要用上菊花灵,看来是他想多了,他悄悄松口气。
“不做什么,我想着……我们聊聊天……”
黑暗中传来平淡的声音:“我明天出差,要起大早。”
“那你睡吧,你睡你的。”
陈子轻摸无名指上的戒指,一圈两圈地转着玩,他这会儿从商晋拓身上感受到了年龄带来的沉稳。
要是小年轻,早就呼哧呼哧地做上了。
陈子轻迷迷糊糊地睡去,后半夜喘不过来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平躺变成趴着,身子被禁锢在一片冷冽的香气里。
商晋拓把他的脖子当枕头,胸膛压着他的后背,面颊贴着他后颈,男人的气息让他那片皮肤黏湿,唇印在他一块皮肉上,上下唇把那块肉抿了进去,让他没法翻身,他试图挣扎。
“你从我身上下来行不行,我想换个姿势……”
商晋拓深邃优越的山根抵着他颈后的皮肉骨骼,那是个跟舒服不沾边的距离,正常人会很难受,顶多就趴一会,哪可能睡得着。
可商晋拓却睡得很沉。
贴得太近了,近到像是要将唇舌抵进他后颈,吸吮出什么东西。
陈子轻就这么被压了一段时间,胸前的肋骨作痛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只好费力地把商晋拓推开。
然后,
不等他喘口气,男人就靠过来,脑袋十分自然地埋进他脖子里。
同时手也伸进他衣服。
从他肚皮摸上去,在他锁骨下方摸索着找寻什么。
他屏住呼吸,脖子上渗出细汗。
徒有一阵湿润的触感,男人一寸寸地舔他的汗液,硬而干爽的发丝擦着他脸颊,很痒。
期间男人的气息一直平稳,说明就没醒,一切都在沉睡状态下进行。
陈子轻大气不敢出。
那只手在他锁骨下方摩挲了许久,又往下移动,修长的手指拢了起来,他不知道的是,手的主人唇张合,牙关咬在一起,喉咙深处若有似无地溢出饥渴的吞咽。
陈子轻及时捂住嘴才没叫出来,他先是觉得有点热,再是痒痒的疼,他试图去拨,不但没拨开,反而被揪住了。
他做好了今晚失眠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多久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而且一觉睡到了天亮。
日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陈子轻掀开衣服瞅了瞅,他默默地放下衣服,不禁怀疑人生,自己的适应能力这么强的吗……
他揉几下脖子,没发觉落枕的迹象。
不想了.
商晋拓出差一天就回来了,让专家们头疼的高热病症彻底根除,像是没出现过,他在客厅见到弟弟,什么也没说就径自上楼。
商少陵跟在后面,衣裤皱巴巴的,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憔悴不堪:“哥,我找不到他。”
商晋拓摘下腕表拎在手中。
商少陵走投无路,只能来找他哥求助:“公寓的监控坏了,他的手机没带在身上,谢伽月那边也在找他,谢伽月的状态不对,肯定也知道他是敛之了,我跟谢伽月都没他的消息,不会是沈不渝的手笔,他还被他爸管控。”
商晋拓到达三楼,对自言自语的弟弟说:“先去洗漱,等会你嫂子醒了,我们吃个早饭,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商少陵一顿:“嫂子?”
他的焦躁慌乱短时间内被意想不到的信息压制:“哥你没开玩笑吧,什么时候的事?”
商晋拓轻描淡写:“前天领的证,婚礼一月底办。”
商少陵见他哥没开玩笑,他用手捋几下有些乱的额发,抹着脸坐到沙发上:“怎么都没听你说你要结婚。”
商晋拓道:“临时做的决定。”
商少陵随意询问:“是朴城哪家,还是国外皇族?”
商晋拓拎着腕表去一处:“无名无姓的小背景。”
商少陵诧异:“不是商业联姻?”
商晋拓将腕表放在白色小圆桌上:“不是。”
商少陵干燥的唇扯开点弧度,笑了笑:“那我嫂子一定是个极其优秀的……”
话声戛然而止,他瞪着那小圆桌上的围巾,一个荒唐的可能瞬息间从他心底窜出,他浑身血液凝固如被灌入冰水,听到自己失了调的声音:“我的嫂子是……敛之?”
商晋拓说:“不是,你的嫂子叫陈子轻。”
商少陵豁然起身,他几天没休息没怎么吃喝,眼前一黑浑身发冷,胃里往上泛苦水。
“陈子轻不就是敛之!”
商晋拓皱眉:“大呼小叫什么,你从小受到的教养在哪?”
商少陵觉得这是个噩梦,他麻木地一下下扇自己,试图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但他醒不来。
这不是噩梦,这是残忍的事实,是可怕的酷刑,和凌迟没区别。
他唇角破裂渗出血丝,承受不住地瘫软下来:“你掌控整个家族的动向,我在国内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把他带出国,你看我发了疯的找他,直接跳过我和他结婚,你拿我当你弟弟吗?你是我亲哥,连你都骗我,利用我,抢我的东西。”
商晋拓俯视面目可憎的弟弟:“他什么时候成你的东西了?”
商少陵目眦欲裂,手成拳头,指尖用力到发白颤动:“他住在我的公寓,就是我的东西!”
吼完,商少陵茫然不解,眼神空洞地喃喃:“你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商晋拓睨了眼:“我说我不喜欢了?”
商少陵下颚紧绷,口腔里有血腥气:“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他。”
商晋拓气定神闲:“我为什么一定要表现出来?”
商少陵犹如溺水之水抓住浮木,非要问个仔细:“那你说你喜欢他什么?”
商晋拓没开口,他拿起桌上的围巾,嗅了嗅上面残留的味道。
商少陵仅存的一点理智也瓦解,他大逆不道地嘲讽:“至少有五个点吧,你一个都说不出来,还谈什么喜欢。”
商晋拓是什么人,他怎会因此被激起情绪,失控到跟着他人的思路走:“说得出来又如何,说不出来又如何,他是我太太,是你嫂子,这已经是事实。”
商少陵笃定:“你强迫他了。”
商晋拓感到好笑:“那你是一点都不了解你所谓的初恋和执念,他是会被强迫就范的性格?”
商少陵说不出话来,不是,敛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他生前没怎么跟你接触,死后换了副身体,你们每次接触都是因为我,没我,你们都不会有交集,我不信他喜欢你喜欢到这么早就结婚,他才一十三岁,他能懂什么,他那么爱玩,怎么会把自己框在婚姻里。”
商晋拓淡声:“这说明他有他的考量,你该尊重他的选择,别在我这无理取闹。”
商少陵的表情有些癫狂:“我无理取闹?你一点都没站在我的位置替我考虑,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
商晋拓放下围巾,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折到小臂处:“我会体面的当个局外人,而不是偏要让人厌弃。”
商少陵晃动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他。
客厅气氛阴云密布,压抑到了极点。
“原来那晚你打我,不是怕我做错事回不了头,你这段时间频繁回国,住我那公寓,也不是为了我们兄弟感情。”商少陵不是蠢人,这些日子的种种一浮现就被他理了个一清一楚,他自嘲,“我算什么?你达成目的的一个工具?”
“S.L”到现在都没公布婚讯,他还有机会。
商少陵想到这,红着眼弯下腰背,祈求道:“哥,能不能换个人做我嫂子,他真的不行。”
商晋拓残酷地让弟弟认清现实:“除了他,没第一人选。”
商少陵轻笑了一声:“那我们从今往后不再是兄弟,不再是一家人。”
商晋拓厉声:“想好了再说。”
兄长的威严如山海压来,商少陵濒临窒息,后背瞬间就冷汗涔涔,他冷笑着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枪:“你先不把我当亲人。”
商晋拓的语调比他还要冷几倍:“我不把你当亲人,你能进大门?”
商少陵持枪的手在抖,赤红的眼眶里淌出泪水:“哥,我求你了,你把他还给我吧。”
然而并不是每个做哥哥的,看到弟弟哭着要糖吃,都会给。
“他从来都不是你的。”商晋拓双手抄进西裤口袋,“但凡你有点能耐,你把他追到手,或是让他对你有意思,我也不至于这么顺利。”
商少陵眼里生出强烈的怨恨:“我喜欢他那么多年,你都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没人比你更清楚我爱得有多卑微多坚定,都这样了,你还要横刀夺爱!”
“是你逼死我的,哥,你要我死。”
商少陵拿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在这一刻真的动了用死亡报复他哥,报复捉弄他的命运,做鬼纠缠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敛之的扭曲念头。
陈子轻在小助手的“任务目标有生命危险”警告下仓皇冲出来,他满脸惊慌,边拢睡袍边喊:“商少陵!”
商少陵的气息一滞。
陈子轻绷着神经:“你快把枪放下。”
商少陵直勾勾地看着他,受宠若惊地低喘道:“你紧张我,对吗,你怕我伤到自己,你不想我有事。”
陈子轻毫不迟疑:“换作别人,我也会阻止。”
商少陵面上的惊喜消失无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笑道:“别人是指谁,谢伽月还是沈不渝?”
陈子轻没出声,他一时没留神,就让答案浮到了他脸上。
商少陵的瞳孔缩了缩,他第一时间去看他哥的神情,却是什么都没捕捉到,他哥眼眼眸微阖,面上不见一丝表情,让人难以猜测出内心所想,只觉悚然。
“哥,你看他多贪心,多轻浮,”商少陵哭笑不得,“他结了婚还想着其他男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商家的……”
商晋拓冷下脸来,失望地教训:“商少陵,你用侮辱性的词来形容他,这就是你对待你喜欢的人的态度?”
商少陵的面色一白。他潜意识里就是那么认为的,他一边觉得他暗恋的人跟几个人保持暧昧关系很是虚荣轻佻,一边又控制不住地被吸引,渴望自己也能加入进去。
商晋拓寒声:“道歉。”
商少陵目光所及之处的人死而复生才多久,竟然就成了他的嫂子,他站在这里,活像个可笑可悲的小丑。
心上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刺痛他眼睛,他嘴唇颤抖几下,言语苍白:“对不起。”
陈子轻没心情去反驳商少陵,他也不好反驳,毕竟他是真的重视任务目标的死活,更别提指责怪罪,那商少陵肯定会立刻就缠上来,他把手挡嘴边,用只有商晋拓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快把你弟弟手上的枪拿走。”
商晋并未采取行动。
陈子轻以为他没听见,就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枪走火了,你就没弟弟了!”
他没有旅途产生的情感记忆,如果有,如果他能百分百确定身边人就是他一路相随的爱人,就不会费这个劲劝说。
因为他这个爱人一直都冷血,薄情寡义,亲情淡薄。
陈子轻见商晋拓还是没反应,情急之下忍不住去掐他胳膊。
那点挠痒的疼痛下,商晋拓无动于衷。
陈子轻脑子混乱,嘴巴乱说:“万一他神志不清开枪打你怎么办,你要让我才结婚就守寡啊?!”
商晋拓的面部肌肉隐约抽了下,他终于开口,冷冰冰道:“少陵,你该知道,我做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哪怕你现在就扣动扳机。”
陈子轻吸口气,他从商晋拓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平静的癫感。
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刺激自己的弟弟。
偶尔癫一癫作一下的他站在这对亲兄弟边上,都显得十分不合群。
商晋拓漠然道:“但你要想好,你死了,每年清明,我不会给你烧一张纸。另外,你很快就会被遗忘,死得毫无价值。”
袖子被拉扯,他捉住那只为了别的男人焦急担心的手,握在掌中,克制着不将那一根根细嫩的手指捏断。
商少陵见到这亲密的一幕,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他颓然地转身,泪落了满脸。当他找他哥索要喜欢敛之的地方时,他心里是有答案的,除了喜欢,还能是什么原因。
但喜欢一个人,绝不可能允许他和别人纠缠不清。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那么做。
他们这段婚姻长不了,他等着。
商少陵那股子置身世界末日的崩溃绝望因此减弱几分,他慢慢将驼着的背脊挺起来,唇诡异地勾着往外走。
商晋拓在他身后说:“走什么,跟你嫂子打过招呼了吗?”
第367章 替身
商少陵背脊僵硬,他擦掉脸上的泪转过身,低着眼眸,嗓音嘶哑地叫出令他痛苦万分的称呼:“嫂子。”
陈子轻反射性地“诶”了一声。
然后就见商少陵快碎了,陈子轻上次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在墓地。
商少陵嘴唇发颤:“我先走了。”
陈子轻的拖鞋踩住地上的手枪,听见商晋拓道:“吃了早饭再走。”
他下意识说:“现在是到饭点了。”
商少陵气息加快,他又可悲地燃起了微弱的希望——犹如一条奄奄一息的狗闻到了一点食物的香气。
早饭吃成了白事的既视感。
商少陵强忍着胃痛吃了几口,他放下碗筷,面色灰败地坐着。
敛之和他哥睡一张床吗?两人是不是已经发生了关系,会是什么姿势,他们是否在做完后酣畅淋漓的抱在一起耳鬓厮磨?
哪怕他们很快离婚,也改变不了他做过我嫂子的事实。
敛之脏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
还不如不把他附身的这具身体救回来,就让他做个任由自己摆弄的植物人。
等他失去生命特征,我把他烧了,装进小瓶子里随身携带。
他不该死而复生。
商少陵心理浑浊了一瞬就骤然清明,他冷汗涔涔,喉咙里如被什么灰烬堵住又闷又黏,是他曾经吃过的骨灰,他吞下干呕:“哥,我想跟我嫂子单独说几句话。”
嫂子两个字加重咬字发音。
商晋拓没言语,直到吃完,他拿起纸巾擦唇,慢声道:“问你嫂子。”
身边人在埋头进食,头发柔软地垂下来贴着脖颈,脸颊鼓鼓的,像小仓鼠。
商晋拓的指尖伸进他发丝里,划过他淡粉的耳廓:“少陵想和你独处,他有话说。”
陈子轻被耳朵上的手惊到,他差点把勺子丢进碗里:“啊……噢……”
商晋拓扫向等待宣判的弟弟,祝贺他一般:“你嫂子同意了。”
陈子轻呆若木鸡,我哪同意了啊,我不就只发出了两个音吗?话都还没说完呢!你真让我一个人跟你弟弟在一块啊?大哥,你弟弟对我什么心思偏执到什么样你不知道?而且前不久才发生了持枪要挟戏码,你心真大。
心大的商董从餐厅后门出去,站在窗外墙边。
跟过来的管家压低声音:“您实在是不放心,可以不出来的。”
商晋拓不置可否:“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管家摸了摸鼻子,那您站这儿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商晋拓的视野冷冷地透过窗户,看见他的小妻子使劲甩开了伸过来的手,眼角眉梢都流露出鲜活的抵触。
而他的弟弟卑贱极了。
商董笑:“看,我的太太多会招人疼爱。”
管家小心谨慎地观察他面色,您莫不是有传说中的绿帽癖?
商董看似苦恼地揉了揉额角:“那样的,还有两个。”
管家低声:“对您构不成威胁。”
商董散漫道:“我岁数大了,力不从心,哪里能跟年轻人比。”
管家的眼角抽搐:“您哪怕是七老八十,只要太太喜欢,那您也是赢家。”
商董哧笑:“七老八十?我要到那年纪,他图我什么,图我满嘴凑不出三颗牙?”
管家:“……”这结了婚,有了小太太,幽默了。
管家是商家的老人,商晋拓把他当半个长辈,才会和他聊这些偏向私人的话题。
“他急着找工作,如果他回国,那我跟他就是两地分居。”商晋拓拂过袖口,“麻烦。”
管家思虑着:“您确定他要回国找工作?”
商晋拓道:“没聊到那上面。”
“既然还没确定,那就说不准,我看太太来了这边也挺适应的。”管家说,“不像是第一次出国的样子。”
商晋拓没在这上面发表看法,只道:“他回国也算不上问题,我大他许多,哄着他点也无可厚非。”
管家心说,是啊,反正您这段时间常常来回飞,都飞习惯了。他偷看餐厅的景象,那两个年轻人还在说话。
“二少爷只是一时想不开,想不通,时间长了,他自然就能明白,什么都比不上亲人,一家人。”
商晋拓云淡风轻:“那可未必,他恨不得现在就想办法占了他哥的身体,和他嫂子做一对恩爱夫妻。”
他的声调猝然就变得阴沉:“一个医生,尽琢磨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管家心下一突:“大少爷,您是说……”
商晋拓抬手,管家噤了声,躬身退开.
陈子轻要被商少陵问得烦死了,他都说是自愿的了,商少陵怎么还没完没了,非要把自己的想法强摁在他头上。
“我最后说一次,我嫁给你哥,是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的。”陈子轻表情严肃,“你要不信,我可以发誓。”
商少陵看他黑亮的眼睛:“才几天时间,你就成了我的嫂子,敛之,你让我怎么接受。”
陈子轻说:“你的嫂子不是徐敛之,不姓徐,姓陈。”
商少陵已经对他的不承认习以为常:“你结了婚还在意我,在意谢伽月,在意沈不渝,你对我哥做不到忠诚,他不会让你好受的。”
陈子轻心说你懂什么,在意也分很多种的好吧,我那是纯纯把你们当我回家的垫脚石。
至于商晋拓……
他虽然也是其中一块垫脚石,是最大的,最重的一块,但他不同,而我作为第五块垫脚石,会在落地的时候和他挨着,一起的。
陈子轻望向窗外景色:“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商少陵沉默片刻,不声不响地吐出一句:“我和他长得那么像,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陈子轻猛地扭头反驳:“像什么啊,你们哪像了。”
商少陵轻悠悠道:“如果不像,你怎么会把他错认成我。”
陈子轻挺烦商少陵这黏上来就甩不掉的阴湿姿态:“当时我不都解释……”
“那是你心虚。”商少陵自言自语,“我跟他相像,比他年轻,比他更懂你,也认识你更久,他不能忍受你三心二意,躺在他身边惦念别的男人,我可以,你要是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身材体型和睫毛,不如把我当他。”
陈子轻脸色一变,神经病吧你。
“抱歉,我胡言乱语。”商少陵酸涩地牵动唇角,“我说完了,不打扰你吃早餐了。”
他微笑:“嫂子再见。”
陈子轻坐着不动,虚空的“目标商少陵有生命危险”提示字眼还没撤除,他烦躁地喊道:“商医生,我们相识一场,我把你当朋友,我希望你祝福我跟你哥,这是我的请求。”
商少陵的背部起伏先是极慢,而后加快,他双手握拳,青筋直往小臂上鼓,他在竭力隐忍。
“同时我也祝福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陈子轻绞尽脑汁:“你哥就你一个弟弟,逢年过节的我们总会坐一桌吃饭……”
算了算了,直接点吧。
“如果你又想不开,把命给整没了,我是不会伤心的,你死后,我和你哥天长地久,偶尔会被沈不渝谢伽月骚扰,至于你,什么都不是了。”
陈子轻话音一落,就见商少陵偏过头,唇高高扬起,笑着说:“知道了,我不会死的。”
随着商少陵开口,虚空的提示终于消失.
陈子轻目睹商少陵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擦擦脑门上的汗,咕哝了句:“你会死,只是没到时候。”
余光冷不丁地瞥到旁边有个人,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陈子轻不确定他听没听到自己刚才的话。
管家问他还吃不吃,他摇头,傻坐着。
管家说:“大少爷在玫瑰园。”
陈子轻撑着桌面站起来:“我去看看。”
管家应了一声,带他去了玫瑰园。
这个时间日光还没怎么升起来,天地间的朦胧褪得不彻底,残留的部分像细纱。
陈子轻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走向背对他的男人,他在后头怵了会,斟酌着打破微妙的沉闷:“你弟弟走啦。”
商晋拓的声音夹在水流洒落在花枝上的声响里:“车刚开出去,你想留他吃午饭也可以。”
陈子轻:“……”
商晋拓不会把商少陵的话听进去,也觉得他和那几个关系不纯吧?
不至于,商晋拓才没那闲工夫呢。
陈子轻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看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商晋拓从上往下的目光从半阖的眼帘下溢出,小妻子对他伸出一只手,说了句话——
“你那会儿把我的手握疼了。”
商晋拓作出沉吟神态:“撒娇?”
陈子轻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没有。”
商晋拓微弯腰,他将距离拉近,气息擦上年轻人的眉眼:“不是?没有?”
那尾音有几分性感,听在人耳朵里,有股子逗弄的意味。
陈子轻把脑袋垂下去,他瞟着旁边水淋淋的玫瑰,嘴里吞吞吐吐:“我们还没到我对你撒娇的程度。”
他没注意到商晋拓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就连商晋拓本人都没及时察觉,他发出疑惑:“同床共枕都不算,那怎么才算?你告诉我。”
陈子轻心跳加快,他把伸在半空的手放下来,岔开话题说:“我对沈不渝和谢伽月,就跟对你弟弟一样,没其他心思。”
商晋拓也学他岔开话题:“这一园子的花,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就剪什么颜色的回去,拿个花瓶养着。”
陈子轻说:“那很快就枯了。”
“很快是多块?”
陈子轻有种商晋拓问的不是玫瑰花期长短的错觉,他讷讷无言,后脑勺还一阵阵的冒凉气。
“挑花吧。”商晋拓叫管家去拿剪刀。
陈子轻冲他挺拔高大的背影喊:“你才出差回来,上午不补觉啊?”
商晋拓没回头:“那段时间的持续高热让我有了后遗症,我现在有睡眠障碍,一个人没办法入睡。”
陈子轻将信将疑,紧接着就冒出一句:“要不……我陪你?”
商晋拓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
男人皮相太好,哪怕不做任何表情,依旧让人移不开眼,他的气质是高高在上的,没半分亲和力。
没表情地看人时,狭长的眼微微垂下来,又冷,又傲慢。
然而他给出的回答却是:“那就麻烦太太了。”
陈子轻嘀咕:“这么客气干什么,你睡着了以后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商少陵浑浑噩噩地回到国内,他剃掉胡渣将自己打理干净后照常上班,医院同事看不出他的异常,但老院长把他叫去办公室,让他休息几天。
“我不需要休息。”
“这不是你需不需要的问题,少陵,你该为病人负责。”
于是商少陵在公寓躺了几十个小时,接了朋友一通电话前去吃饭,他把自己灌醉,在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呕出血丝。
徐呈闻讯过来,问他知不知道陈子轻在哪,半天都没问出结果,只好继续等自己人的查找消息。
徐呈走后不久,头戴棒球帽的谢伽月在洗手间外站立,商少陵原本是在四处寻找敛之,他去国外找商晋拓求助,回来后的状态背后透露出了个信息。
敛之人在国外,在商晋拓身边。
谢伽月走进洗手间,将烂醉的商少陵拎到水池前,打开水龙头,把他的脑袋摁下去。
商少陵一张脸浸泡在冷水里,双眼暴突充血,他神志不清,完全是在求生的本能之下挥动手臂。
谢伽月没躲,商少陵那一下把他鼻子打出血,他把人丢在地上。
商少陵狼狈地咳嗽着喘息,他脸上脖子里都是水迹,苦大仇深地蹙紧眉头,口中叫着什么。
谢伽月擦掉鼻子下方的血迹,蹲下来听。
而后重复:“嫂子?”
谢伽月又嘟囔着复述一次:“嫂子……”
他愣了几个瞬息,徒然站起身,大步走出洗手间。
仿佛走慢一步,就会被商少陵的凄惨滑稽沾染,落得一样的下场。
谢伽月回了小洋楼,他无视父母的关心,脚步很快地踏进房间,关门落锁,拉上窗帘。
黑暗中响起啃咬指甲的声响,持续不止,让人牙酸又显得诡异。
棒球帽被扔在脚边,谢伽月双手捂脸蹲到墙边,他把自己深深埋进臂弯里,发出一声声委屈的抽咽。
“骗我……”
“你又骗我……”
“徐敛之,你长不了记性。”
谢伽月踉跄着去窗边,他把花盆里的那颗含羞草连根拔出来,机械地塞进嘴里,边哭边咀嚼。
“你换了副身体,就忘了被囚禁的折磨和断腿的痛了。”
谢伽月满嘴枝叶的苦涩和泥土的腥气,他打开那段录音,反复听。
“我不喜欢商晋拓,我在感情上绝不会选他。”
谢伽月掐着喉咙学他的敛之说话:“我不喜欢商晋拓,我在感情上绝不会选他。”
下一刻就将手机砸出去。
手机撞击地面弹起来,又滚落在地,发出巨大而可怕的响动,门外有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谢伽月咬着指甲在房里踱步:“敛之,我说得对,你死了才能让我放心。”
“我该想想怎么把你弄死。”
“你现在是商太太,是商家主母,是‘S.L’的董事长夫人了,头衔多还重,我奈何不了你了呢。”
谢伽月停下脚步:“但你愿意用监督我养护含羞草来应付我,说明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既然有,那你总会主动找我,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到那时候,我不就有机会了吗。”
谢伽月哭红的眼睛马上就亮起来,他若无其事地开了灯,哼着歌去洗脸,他还等着参加敛之的婚礼。
他可是敛之最要好的朋友,该做主桌的。
给敛之准备一份贺礼吧.
陈子轻还不知道商少陵回国后引发出的动向,他在街上。
管家跟他说,大少爷是怕您在家里待着无聊,出出走走也是好的。
陈子轻不是很积极,他还要装作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不能进行交流沟通,憋手憋脚畏畏缩缩,哎,演戏多累啊,一不小心就穿帮。
但他还是出来了。
陪他的不是郑秘,是另一个秘书,自称是新上任的,卷发金丝眼镜,长得帅,会多国语言,往街上一走,跟走T台似的,好多人找他搭讪,热情似火。
陈子轻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拿出新手机,上头就一个号码,商晋拓的私人号,他打过去:“在忙不?”
商晋拓单手支着额角:“还好,什么事?”
那头背景嘈杂,商太太的声音听着黏又乖:“你怎么没让郑秘书陪我逛街熟悉环境啊?”
商晋拓手中转动的钢笔一停:“不满意我安排的?”
“长那么帅怎么会不满意……不是,我的意思是啊……”陈子轻紧急改口。
商晋拓继续转动钢笔:“是什么?”
陈子轻脑子转得飞快,嘴比脑子还快:“其实秘书是哪个不重要,我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钢笔忽然就被商晋拓捏在指间,他牙根泛上一股痒意,“嗯”一声。
陈子轻揉几下耳朵,胡乱丢了两句客套话就结束通话,他唉声叹气,先婚后爱的桥段,不好走啊。
他叫秘书带他去商场逛逛。
经过一家商务风格的店面时,陈子轻很确定,秘书看了他一眼,他看过去,秘书眉眼低垂。
等他收回目光,秘书又看他,然后在他看来时,巧妙地避开他的眼神询问。
这是秘书,还是上司的贴心小棉袄啊?
想让他给自己上司买点什么,直说不就好了,搞这出,费眼睛。
陈子轻在专卖店门口摇摇头,抬脚走了进去,他出来时,两手空空,身后的秘书手上多了个购物袋,里头是他给商晋拓买的领带。
他本想买领带,只可惜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合眼缘的。
陈子轻往电梯方向走的时候,突有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钉在他身上,他敏感地锁定方位,入眼是一对男女。
盯着他的是那男的,他从对方手腕上的几个手串认出来,来人是沈不渝的发小。
脑中响起小助手的声音。
【沈不渝的舔狗。】
陈子轻没想到,哦哟,沈不渝的发小圈还有他的舔狗啊。
转而一想,有也正常,英俊多金风流,说不定出手还大方。
陈子轻被拦住了去路。
舔狗摸了摸怀中情人的长发,叫人去楼下等他。
舔同性,情人是女的,挺能忙活。
陈子轻没指示,秘书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他听舔狗说:“不渝为了跟他爸对着干,让他爸后悔把他困在国外,他自甘堕落,我们几个发小都劝不住。”
舔狗上下打量他这个所谓的冒牌,眼里有清晰的轻蔑:“现在我手里有个买卖,看你做不做,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假扮徐小少爷录一段录音叫他回到正轨,什么价随你报。”
陈子轻:“……”
舔狗根本不在意陈子轻为什么会在这里,秘书又是哪方的势力,商少陵是不是已经用完就丢,他满脑子都是偶遇到的,能对发小有用的药方。
“他乱吸会危害到身体。”
陈子轻没立刻反应过来:“吸什么?”
问完就有了答案。
舔狗沉声:“他到了国外,圈子烂透。”
陈子轻心说,整的跟国内的你们圈子就不烂一样,玩得不也很大。
但沈不渝还是不能乱吸,精神出问题把自己整死了怎么办?
陈子轻拧眉,主线任务很难做啊,在他让他们死之前,他还要担心他们死于意外。
“录音打开吧。”他说。
后方的秘书眉心一跳,这个小插曲要不要汇报给上司?
影响夫妻感情怎么办?毕竟董事长的心情关系到顶层的温度变化。
秘书决定下了班就去咨询郑秘,听听前辈的指点。
陈子轻录完就走,分文没取。
舔狗叫他,他啧了一声,瞥过来的眼神很不耐烦,舔狗恍惚起来,他把眼前人看成是徐敛之,压制不住常年积压变形的妒恨。
“徐敛之,你这种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钓着这个钩着那个,游走在几个男人中间,你真以为他们把你当回事,不过是互相竞争的胜负心,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婊子!”
“你不配得到别人的爱!你死不足惜!”
“你也不会有下辈子,婊子就算是轮回也走畜生道!”
秘书见夫人吓到了,呆呆站在原地,连基本的还击都不会,他欲要出面,就听夫人看着出口粗俗的丑货,认真地一字一顿。
“反、弹。”
第368章 替身
“反弹?”
郑秘听艾希口述,眉毛挑起,“就这个?”
“对。”艾希耸肩。
“小孩子。”
郑秘喝口酒,“我在他那个年纪,基金已经玩到了七八成熟。”
艾希露出一口白牙:“还是很机灵的。”
郑秘摇头:“机灵是机灵,但不可否认,他面对言语伤害,反击的力度小到忽略不计。”
他们不知道的是,别人的反弹是让嘴巴爽爽,董事长夫人的反弹是真的会灵验,他用了技能卡的。
那是凌驾于本世界以上的东西。
陈子轻问小助手,反弹什么时候生效。
【从您使用的那一刻起。】
陈子轻满意地点点头:“ok,非常好,很好很好。”
他去游戏房打了会游戏,身子惬意地窝在电竞椅里,抱着薯片咔咔炫。
“怎么不开灯?”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陈子轻一抖,薯片掉到脸上,他手忙脚乱地拿掉薯片塞嘴里,随即抓着袋子站起来,速度穿上脱鞋转身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房间的男人。
“开灯就没气氛了,像网吧酒吧会所啊,不都是迷离的光。”
见商晋拓的目光扫向他的电脑屏幕,他让开点身子:“这是个升级打怪的游戏,没啥,没什么营养,就是打发时间用的。”
商晋拓走过去。
陈子轻心领神会地在他面前操作了一番:“你看,放技能就可以了。”
商晋拓微微俯身,将手放在键盘上面,温热的气息擦过他耳朵:“教我。”
另一头,两个秘书还在聊。
艾希说出自己的困扰:“我跟董事长汇报过后,他头都没抬,不清楚是什么态度。”
郑秘把空酒杯放桌上,艾希给他倒上酒,听他说:“董事长下班时,我注意到他办公桌上的那堆文件摆放顺序有变化,放在最上面的那份换过。”
艾希问道:“换成了什么?”
郑秘提到了国内一个项目的名称,那项目利大风险中等,想分一杯羹的企业还在不择手段地争取。
最大的投资方是“S.L”,有绝对的话语权,进来的也能被踢出去。
艾希当场就上网搜索项目,得出竞争的企业名单后,他一点就通,白天骂夫人的丑货家族想必是其中一企业,企图跟商家合作的心思要黄了。
艾希佩服前辈的心思细腻缜密。
郑秘谦虚地摆手,他接了个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回一句:“知道了。”
艾希从这通时常不到半分钟的电话里嗅到某种东西,他打听起来。
郑秘那张扑克脸上尽是云淡风轻:“满嘴喷脏,对不相识的人出言辱骂并进行人格侮辱,甚至去诅咒的货色,该体验体验他自己骂出来的那些词的含义。”
艾希推了推眼镜:“这也是董事长的意思?”
郑秘说:“下班回去的路上,董事长只有一次朝窗外侧了侧头,我留意了一下那个地段。”
艾希震惊半天,他捋几下银色卷发:“站在秘书的岗位,必须眼观什么……”
“眼观八方,耳听六路。”郑秘举杯。
艾希和他碰杯,一口饮掉杯中酒:“夫人给董事长买了领带。”
郑秘拍晚辈肩膀:“这是你的功劳。”
那领带被陈子轻藏在衣帽间里面,拿出来,放回去,拿出来又放回去,他睡前给在书房工作的商晋拓发信息-
你还有多久忙完啊?
没回信。
陈子轻拿着领带玩起来,一会儿挂到自己脖子上,一会儿往脸上一搭,一会儿又在手腕上缠几圈,玩着玩着就睡了过去。
领带被他压在身前,只有一截露在外面。
商晋拓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去床边,带着水汽混杂清冷香味的手挑起床上人的下巴,有些凉的指尖很快就染上年轻人温暖的体温。
指尖下移,从他衣领下去,在他睡衣里摸了片刻,把他翻过来,拿起那条领带。
手机震动声将商晋拓的目光从领带转移过去。
是他小妻子的手机。
他没放下领带,而是拢在指间,用另一只手去拿手机,发现是病毒预警。
仿佛有人在撞击他卧室的房门,只为觊觎他的小妻子。
他取消安装在手机里的防火墙,相当于从里面打开了房门,床上的小妻子毫无防备。
门外的入侵者随时都会闯进来。
然而那入侵者并未鲁莽急切地一头撞进来,只是在门口逗留,有点小聪明。
商晋拓重新将防火墙打开,关上了开着的房门,他俯身去看引来偷窥者的小妻子,眉眼冷峻地凝视半晌,勾了勾唇。
“我还留着人,是看你要做什么。”
你在乎他们,有你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和打算,我作为你的丈夫,便袖手旁观。
如果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一部分。
商晋拓幽幽叹息,他是不是该随身携带救心丸了。
“在外面训训狗可以,别把狗往家里带。”商晋拓揉太阳穴,“该给商太太一个机会,他以前玩性太大,连少陵的窥视都能接受,要了三个还不够,还想要四个,把我当第四个,无所谓贪多嚼不烂,现在有分寸了。”
……
陈子轻不知道谢伽月查到他的新号码,失心疯的试图给他发信息和他取得联系,他在夜里惊醒,眼睛没睁开就把手伸向旁边摸索,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是他熟悉的肌肉线条。
商晋拓是什么时候上床的啊。
对了,领带呢?
明早再说吧,他打哈欠,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蜷在他身边的男人背上,拍了拍。
商晋拓平躺了几分钟,坐起来,他婚后每晚都是一个睡姿,却不觉得酸痛。
年轻人的那片脖颈,像是他的灵魂归处。
商晋拓去书房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盯了许久,又一样样放进去。他回到卧室,修长的身子别扭地往下躺一些,将脑袋深埋进太太的脖颈。
陈子轻在生物钟的敲击下醒来,他没在床上跟床头找到领带,犹豫着去洗手间。
商晋拓在清理胡渣,透过镜子看他一眼。
“你有看到一条领带吗,深蓝色的。”陈子轻站在门边,拖鞋里的脚趾头动了动,“那是我昨天逛商场给你买的礼物。”
商晋拓和他对视:“礼物?”
陈子轻小鸡啄米地点头。
商晋拓挑眉:“我以为是你买来送朋友的。”
陈子轻撇了撇嘴角:“怎么会,很贵的,我哪舍得。”
想到什么,他不由得快步走进洗手间,语气里浑然不觉地带上质问的意味:“你不会是让人给扔了吧?”
商晋拓擦掉下巴上的剃须水:“我叫人拿到楼下了。”
陈子轻瞪眼:“那一看就是给你的啊!”
商晋拓好整以暇:“从哪方面看?”
陈子轻噎了噎:“都被我从礼盒里拿出来放在床上了,床上除了我不就是你,那是我们的房间……”
商晋拓在听完一系列确凿的证据后:“抱歉,是我没想到这层,我让人把领带拿上来,放进我的衣帽间。”
陈子轻抓抓乱糟糟的蓬松发顶:“我也有错,下回我再送你东西,一定亲手交给你。”
“领带我看过。”商晋拓的目光落在他无意识咬进去点的唇肉上,“颜色款式都不错。”
年轻人闻言,那一小块唇肉被他放出来,湿淋淋的沾着层水光,他说:“你喜欢就好。”
商晋拓不是小年轻,没有在早上出门前,叫他为自己系上领带。
陈子轻不意外,商晋拓哪会是到处炫耀的性情,不可能。
春节将近,陈子轻要跟终于挤出几天空闲的商晋拓回国筹备婚礼事宜。
出发前夜,商晋拓给他几个方案,让他从中挑一个,他挑不出来,哪个都喜欢,又不能每个方案都用。
商晋拓在处理公务:“没看上的?”
“怎么会啊,我都可以。”
商晋拓撩起眼皮,乌黑深邃的眼里,一切都深不可测。
弟弟看电线杆子都深情,他这个兄长则相反,他看着自己亲自挑选的妻子时,都给人一种无情冷淡的感觉。
陈子轻不躲不闪地迎上商晋拓的视线:“真的,我无所谓的,反正我没朋友也没亲属,就我自己,你哪边方便就在哪边好了。”
商晋拓颔首:“从简?”
陈子轻赞成地说:“从吧从吧。”
商晋拓敲击笔记本键盘:“那我就随意邀请一些宾客。”
说是随意邀请,但朴城的一二线的大家族都在其中,包括沈家和徐家。
偏西式的婚礼,来宾都坐在教堂下方。
徐呈和其他宾客无异,并没有别的身份,他西装革履,精神面貌良好,是个合格的婚礼仪式见证者。
“S.L”总部公布婚讯,国内分部同步信息。
商太太那张脸很有标志性,但上流不敢轻易就把商董的婚姻当作谈资,只会有些用来释放惊诧的心理活动。
徐家小少爷人不知是哪路神仙,他都死了快四年了,竟然还出来了个他的爱慕者。
商家那位大人物,娶了个他的替身。
徐呈不觉得商晋拓会把陈子轻当他弟弟的替代品,也也不认为商晋拓为爱痴狂到悄无声息地把人从朴城带去国外,如此迅速地让他坐在太太位置。
事情的发展远超徐呈预料,他已经看不明,分不清。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派人四处寻找的青年,会成为商晋拓的伴侣。
商晋拓是什么人,他哪需要婚姻这东西,他连感情都不感兴趣。
徐呈在看到报道时,内心就掀起风浪,到他坐在教堂都没停息,他无人可说,只能压在心底。
连同那一丝……
徐呈将虎口掐出深色痕迹,才遏制住会给自己带来折磨,甚至有可能毁了生活的念头。
过道另一边,沈不渝和他爸一起,他气色不好状态不佳,好像整个世界都令他憎恶。
哪怕他一遍遍地自我警醒,陈子轻不过是和敛之长得像而已,结婚的不是敛之,和商晋拓躺在一张床上的不是敛之,他没必要代入进去,看看就行。
操。
沈不渝狠狠抹了把僵硬发白的脸,这世上多的是人,商晋拓为什么偏偏选了像敛之的人做他妻子?
八竿子打不着不是吗?
身份背景,家世学历,成长环境,阅历三观等都天差地别。
就算商晋拓不随大流走商业联姻路线,想在污浊的商圈搞纯爱,那他也该找个和他年纪相仿志趣相投的吧,他找个小他十几岁的,还是他弟弟的心上人翻版。
都不是一代人,非要往年轻人的爱恨情仇里挤。
这他妈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敛之在世时,他可没察觉出商晋拓对敛之有意思。
商晋拓凭什么看不上敛之,却看上了他的替代品,他那么优秀,还能比不上一个假货?
沈不渝乱七八糟地想着。
还有商少陵,他干什么吃的,他就这么任由他哥娶陈子轻,他怎么能对着敛之那张脸叫嫂子。
沈不渝想到这,眉头皱了皱,商少陵人呢?他将瞪着陈子轻的眼神向周围挪动。
这才发现商少陵坐在斜对面的椅子上,他神态如常地看着台上的新婚夫妻,放在腿上的手一直在抖,那份惯常的虚假和煦之下是一片死寂。
沈不渝敏锐地洞察到了这一幕,他心头跳了下,几个瞬息后就疯狂跳动起来。
陈子轻不是替身,不然商少陵不会是那副德行。
不是替身,会是什么,能是什么?
沈不渝犹如被一根尖锐的冰凌刺穿天灵盖,钻心的剧痛被冰冻起来,他麻木地哆嗦着手伸到西裤口袋掏打火机,几次都没掏出来。
他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敛之,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有过数不清的回忆,敛之披什么壳子他都该认出来的。
更何况敛之特意找了个跟自己那么像的壳子。
他不但没认出来,还自作聪明的找人把敛之推到江里,更是亲自推敛之下山坡,一次次确认又一次次推翻,到头来成了个傻逼。
沈不渝又惊又怕,打火机被他掏出来掉在脚边,他弯腰去捡,眼看瞬间就红了。
他庆幸自己没做出没法挽回的事情。
可他认不出敛之,还骂敛之,伤害了敛之,他罪该万死。
他知道真相的这一刻竟然是在敛之的婚礼上,老天爷对他太他妈残忍,他活了二十七年,受过的几次挫折都围绕着敛之。
沈不渝的喉头哽了几下,很快就抑制不出地趴在腿上,哽咽着哭出来。
别人的婚宴上哭,多不吉利。
尤其是在他们这群向来迷信的上流眼里。
沈董只觉丢人现眼,他尴尬地回应四周投来的目光。
坐他另一边的老总忍笑开解道:“沈董,我们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能理解。”
大家多少都听过见过沈董的独子追在徐家小少爷屁股后面跑,如今他坐在这里,看着商太太那副眉眼,一时恍惚地怀念起逝者,伤心在所难免。
但也确实好笑,确实会让商家人不满。
沈董怕儿子冲上去发疯,他赶紧把人拽去洗手间。
一进去,他就解开西装扣子往两边一拨,叉着腰,挺起发福的肚子低训:“你在席位上嚎成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爸我牵了一头猪过来喝喜酒!”
按照往常,儿子该跟他跳脚,这次却没有,只是一个劲的哽咽。
他已经从恨铁不成钢过渡到了心累这一步:“儿子,为了个早就投胎了的徐敛之,你还要闹多久才能消停?”
沈不渝嘴里呢喃着:“陈子轻不是替身。”
沈董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点点头道:“行,不是替身,是你爸我撞鬼。”
镜子里映着沈家父子的各自崩溃,沈不渝腿软地扶着台面,涕泪横流。
沈董既嫌弃又心疼:“你不酗酒乱玩了,我还以为你想通了才带你来参加婚礼,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让我在商家家主的婚宴上颜面扫尽,圈内怎么看我?”
“得罪了商家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沈董按掉老友的电话,他黑着脸来回走动:“晚上敬酒的时候,你给我表现好点,多少双眼睛等着看商晋拓的态度,我们家往后顺不顺利就看这一步了,听到没?”
沈不渝自言自语:“要不是你把我困在国外,我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他是敛之!”
沈董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清醒点了吗?”
沈不渝还沉浸在自己被沙尘暴席卷的世界:“我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不是可能,是一定,谢伽月那狗逼肯定也已经……”
后脑勺又挨了一下。
沈董拿帕子擦掉从儿子头发上沾到的发胶:“你要是还不能清醒,我就叫人把你拖走,省得别人结婚,你在现场拉着你老子一起当小丑。”
沈不渝去洗脸,他抹着滴落到下颚的水迹,沙哑道:“我抽根烟再回去。”
沈董见儿子看起来冷静不少,沉沉地吐口气:“别再犯浑,据说他们早就在国外领证同居,今天的婚礼只是走个过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
沈不渝“嗯”了声。
他爸一走,他就十分暴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扇得满嘴血腥,眼前模糊,胸腔里都阵阵刺痛。
门被人推开,一串脚步声停在他不远,之后是门再次被关上的声音。
沈不渝没梳理在他扇耳光途中散落下来的额发,也没擦唇边血迹,他转过头看清来人,面上的自我厌弃瞬间一凝。
沈不渝瞪着侍应生打扮的谢伽月:“你他妈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伽月反问:“你以为?”
沈不渝眼底闪了闪:“什么意思?”
谢伽月轻飘飘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商家的安保和服务人员审核不是摆设。”
“把我们凑齐了,在我们面前宣示主权?”沈不渝冷笑,“那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幼稚的事情?”
谢伽月去洗手:“他也是凡夫俗子,一个男人。”
沈不渝看他这副瘦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知道了某个信息,顿时就扯住他衣领,咒骂着低吼:“妈的,你什么时候发现陈子轻是敛之的?”
谢伽月不作答。
沈不渝一拳朝他脸上砸过去,被他及时避开,他还要靠这张脸回到岗位,以侍应生的身份见证那场羡煞旁人的婚礼。
谢伽月眼窝凹陷,眼里有着奇异的亮光:“怎么,觉得我知道了没通知你?自己蠢,还怪到别人头上?”
沈不渝哈哈:“你聪明,你不也眼睁睁看他成了商晋拓的太太。”
谢伽月垂下眼睑,半晌他翘起唇角:“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沈不渝滞住。
谢伽月得意地说道:“我比你,比商少陵都要先认出他,你们对他的爱跟我的比起来,不值一提。”
“而且啊,”谢伽月眼含怜悯,“你在他死后让几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人跟过你,多次以试探做名头对他造成了伤害,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索性一辈子装傻下去,免得让他觉得你的惦念廉价至极。”
这话挫伤了沈不渝的自尊和那份他自认纯洁的爱,以及不曾褪色的执念,他面部肌肉抽搐起来。
“我起码还能在他陪自己丈夫敬酒时,正大光明地看他,和他说上话,你有什么,你只有在角落里眼巴巴看着的份!”
沈不渝踹在谢伽月残了的腿上,把他踹得站不住才停住,满脸戾气地回到席位上。
婚礼正常走流程,没发生什么不可控的变故。
陈子轻早就注意到了台下那几道特殊的目光,他没去理会。
商家这么大的家族,没人到他跟前蹦跶,这说明商晋拓独揽大权,完全性的压制和掌控。
他想先把婚礼走完。
神父在宣读诗词,陈子轻有点心不在焉,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头一回结婚,那些被他遗忘的回忆里,应该有他结婚的片段。
他结过几次婚了啊?
他站在商晋拓身旁,也不会感到紧张。
仿佛他们……
陈子轻的思绪被一阵掌声拉回现实,神父慈爱地看着他,这是在等待他接仪式。
商晋拓弯了弯腰,面庞向他这边侧低些,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熟练又自然地凑上去。
却在要亲到的那一刻,商晋拓忽然偏头,让他亲到了自己的唇上。
陈子轻瞪大眼睛。
他被拢住半边脸向上托起。
商晋拓的手掌阻挡了台下的视线,他以一个旁人看不到,又显得无比亲密的角度,加深了这个吻。
台下好像骤然响起混乱和暴动,又很快消失,陈子轻被吻得软了手脚,没心思去确定。
商晋拓抹掉他嘴边湿意:“商太太,去不去后台?”
陈子轻头脑不清醒:“去后台做什么?”
商晋拓似乎是笑了下,十分的迷人:“当然是再和你先生吻一会。”
第369章 替身
陈子轻跟商晋拓去了后台,仪式走完了,他们正好可以换身衣服休息休息,好出席接下来的晚宴。
教堂的宾客们目睹了一场抓马事件,沈董被徒然暴走的儿子给气得怒火攻心,情急之下给他打了一管药量很足的镇定剂。
那是老人家出了洗手间叫下属拿来的,还真派上了用场。
沈董自己也撅了过去。
商少陵作为医生,给沈董做了急救措施,让商家安排的医护人员送沈家一众离开,他径自去教堂外的湖边,眼前尽是敛之被他哥吻红了的嘴唇。
一富家小少爷在角落里畏畏缩缩地偷看他的一举一动。
像极了曾经的他。
他走过去,将人堵在角落,风度翩翩地笑问:“你是地沟里的老鼠吗?”
小少爷遭到羞辱,不但没生气,还激动了起来。
商少陵端详他这副熟悉到照镜子的嘴脸:“真够恶心的。”
小少爷落荒而逃。
商少陵坐在湖边,眼神空洞地看着湖面,为什么那么平静,什么时候能起风浪……
晚宴顺顺利利,宾客离场期间,陈子轻注意到徐呈一直往他这边看,出乎意料的比谢伽月的存在感还强。
谢伽月没在晚宴上,他乖乖做侍应生这点让陈子轻挺惊讶,还以为他要在教堂安装炸弹,把什么都炸了呢。
即便他想,也不可能实现,商家又不是普通的豪门。
就像商少陵,他没实权,照样能管控我的行踪,陈子轻想,当初沈不渝跟谢伽月能掳走他,在他身上搞文章,这背后还不都是商少陵的意思,不然他们哪那么容易得逞。
更别说手握强权的商晋拓了。
这结了婚,做了夫妻,商晋拓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推波助澜做他的最强帮手,他很难找到机会一对一的攻略那三个目标,送他们走到终点。
等奇迹吧还是,谁知道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走向。
譬如他的宿主身份。
陈子轻装作不经意间抓获徐呈的视线,徐总没紧急避开,而是和他对视,向他投来叙一叙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总不至于是也发现他是徐敛之了吧?看样子不像。
陈子轻小声告诉商晋拓:“我去跟徐总说几句话。”
商晋拓在和友人说话,闻言就摸了摸他的头发:“好。”
陈子轻礼貌地向商晋拓的朋友点点头打了招呼,就去徐呈那边:“徐总。”
徐呈的面庞半明半暗:“子轻,恭喜你,新婚快乐。”
陈子轻礼尚往来地回了声:“谢谢。”
徐呈看青年一身合适的白西装,领口打着精致的领结,头发打理得很自然,又乖又干净,他没意义地想,今天好几个瞬间都让他以为见到了敛之,真像,像到犹如一个人。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
陈子轻说出他潜藏的后半句:“还是跟商董对不对?”
徐呈哑然:“缘分天定,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这句话的实体。”
陈子轻倒不那么觉得,他自我感觉吧,三分天定,七分人为——那些解不开散不掉的缘分,谁知道是不是一场蓄谋已久呢。
徐呈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得到答案后便放下心来。
怎么会过得不好,青年眉眼间没半点郁气和忧愁,晴空万里。
徐呈闻着他身上那股商晋拓常用的冷香,额角突跳了几下,想起一件事来:“子轻,你出车祸的事,让商董给你查了吗?”
陈子轻转手上的戒指,查什么啊,谁撞他的,出于什么原因他心里都有数,难不成他还能咋咋呼呼的跑去报警啊?别逗了,过了这么长时间,没凭没证的,这里头牵扯到的东西很多,他哪可能那么天真。
再者说,他的目的也不是要那个肇事者伏法。
他不想提,他想看商晋拓以后会不会主动拎出这件事,给他个所谓的交代。他不信商晋拓至今都不知情。
虽然他自己做那四分之一任务时,也会把那件事利用起来就是了。
到时他就提啊,问啊。
想赎罪是吗,可以,枪在这。
陈子轻收拢开叉的思绪。
“我查不到,沈不渝那边也没线索,不过,”徐呈说,“你让他查,他是能查出来的。”
陈子轻很快就品出徐呈的心思。
能让沈家,徐家都查不出蛛丝马迹,这种遮天式的势力,能做到的……几乎已经明确指向。
“再说吧。”陈子轻敷衍。
徐呈顿了下:“他对你是认真的吗?”
陈子轻巧妙地反问:“你怕他和别的人一样,想从我身上找你弟弟的影子?”
皮球被青年踢到了徐呈脚边,青年还嫌不够近,又踢了一脚。
“他喜欢你弟弟吗?”
徐呈沉吟片刻:“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那不就得了。”陈子轻说,“你弟弟不是人民币,人人都喜欢的。”
徐呈笑容宠溺:“这话他也说过。”
陈子轻并没有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声“哥”,他不会自脱马甲认亲的,不违规他也不会脱,徐敛之已经死了,尘归尘土归土,现在只有陈子轻。
徐家跟陈子轻没关系,何必多此一举呢,真要把徐呈也卷进来,对他没好处。
徐呈看着明显发呆的青年:“子轻,你换手机号了对吗。”
陈子轻回神:“啊,对。”
徐呈问道:“方便给我你的新号码?”
陈子轻说:“我感觉没有那个必要。”最好别有来往了。
徐呈眉间一拧:“是商董不准?”
“跟他没关系。”陈子轻严肃道,“是我自己的意思。”
徐呈不觉尴尬失了脸面,只是暗自压下泛上来的苦笑:“我认为我们已经是朋友。”
陈子轻表情认真:“朋友也分很多种,有些朋友不需要联络。”
“你说的有道理。”徐呈朝一个方向看了眼,“回去吧,你和我说这么久,你丈夫该有意见了。”
陈子轻无语:“怎么会,我是结婚,又不是坐牢。”
徐呈满是歉意:“那是我小人之心。”
陈子轻摆摆手就走,头也不回。
徐呈在原地站立许久,就那么目送青年走向自己的新婚丈夫,他心下生出无限怅然和孤独,于情于理,再见都就该叫一声商太太了。
生意场上,还是要注意分寸跟尺度,尊重他人的妻子。
不管是对待下位者,还是对待上位者。
回家后,陈子轻就忐忑地把自己关在卫生间,今晚别说几点睡,能不能睡都是个问题,他感觉商晋拓是个尤为注重仪式感的人,估摸着是骨子里的,潜意识的东西,有股子不寻常的传统。
之前都不碰他,等着今晚呢。
十有八九就是这样。
陈子轻在卫生间,外面静悄悄的,他打开门往外探头,猝不及防地看见商晋拓倒在门口的地上。
商晋拓什么时候过来,什么时候倒地的,他通通没发现。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办法把商晋拓叫醒。
男人闭着双眼,面颊,双手,和露在外的一截劲瘦腕骨都冷白,没任何反应。
陈子轻下意识掐他人中,很用力地掐,用力到手指发疼:“商晋拓?商晋拓!”
眼看没效果,陈子轻赶紧叫来管家,让他联系家庭医生。
“商少陵人呢,他的车不是跟在我们后面回来的吗?你快把他叫来给他哥看看。”
管家快速道:“我这就去。”
老人先联系家庭医生,再去叫二少爷。
商少陵一瓶酒打开了,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放下了酒瓶,他上楼,看到他的嫂子在给他哥做人工呼吸。
陈子轻直起身,边按压商晋拓的心口,边语无伦次地喊:“商少陵,你哥昏迷了,他好好的突然就……刚才心脏好像还停了……”
商少陵迈步过去。
快走近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涌出一个恶毒阴暗的念头,脚步从变慢……到停在了原地。
陈子轻大叫:“商少陵?!”
商少陵猛然惊醒,他大步上前查看,却不能集中注意力,分心地盯着旁边人紧紧握着他哥的手。
他们才接触了多久,至于呈现出老夫老妻的状态?
竟有了以假乱真的氛围,老的没了,小的就不能独活了一样。
“怎么样了啊?”陈子轻焦急地问。
商少陵没说话。
直到敛之抓他的胳膊,他才压制着上扬的唇角,说:“去医院。”
商晋拓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就醒了,他没什么不适的地方,仿佛只是短暂地睡了一觉。
好比是机器断掉电源后的重新开机,仅是这样。
最后一排传来商少陵听不太出情绪的声音:“哥,你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前排的商晋拓道:“不用。”
一旁的陈子轻忍不住插了一嘴:“怎么不用啊,你听你弟的不会有错,他是医生,怎么可能害你。”
商晋拓回头看向弟弟。
商少陵想到当时在房里一念之间的想法,他有种被他哥看穿一切的凉意,但一想到,他哥对不起他,不把他的生死当回事在先,他有什么好愧疚的。
况且他只是想想,他哥却做出了行动。
商少陵垂下眼睑:“哥,我就不陪你去医院做检查了,我在前面下车。”
商晋拓问:“有聚会?”
商少陵答道:“我回公寓。”
车一停,商少陵就下来了,商晋拓没看他,说:“跟你嫂子说再见。”
商少陵像是做回了那个把他哥当主心骨的时候,他顺从道:“嫂子再见。”
“忘了说了,”他停了停,彻底想开了,发自肺腑一般,“哥,嫂子,祝你们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陈子轻有点发毛,他随口说:“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
商少陵背过身去,眼里浮出一抹幽冷的光,这个人,他的敛之,总是在他感到无望时,给他点希望。
让他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不给他个痛快,他还下贱地,贪婪地渴求能让他那口气吊久点,越久越好。
商少陵接到同事的电话,说是沈董人没事了,沈少醒来开枪打了个手下,给送进来了。
沈家来了不少人,同事问他过不过来。
“我不过去了。”
他挂掉,沈不渝,谢伽月,加上他,他们三个都不是他哥的对手,他哥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哥这段婚姻的对手只有一个,就是——他那个不安分的嫂子。
婚姻关系怎么破裂,什么时候破裂,会破裂到怎样的程度,全看他嫂子能作到什么地步。
连他回家都要叮嘱一声,对他多好。
那个时候车里光线暗,他没看清他哥的神色,想必是好看不到哪儿去。
商少陵孤魂似的在街边行走,他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让他陌生,他记忆里的大哥,绝不可能要一个频频关心别的男人,这放不下那放不下的妻子。
他哥竟然忍了,接受了,并且任由他们在他妻子周围打转而不采取措施,太违和。
还有他的嫂子,死后复生归来的敛之,也是各种违和。
好似他们都有秘密,都把他在内的其他人蒙在鼓里,商少陵经过花店,进去买了一束花,打算放进公寓的空花瓶里。
花店老板问他是送给爱人的吗,他微笑:“不是,送给我嫂子的。”
车停在医院楼下,商晋拓去做检查,陈子轻没跟过去,他在车里等着,身上湿湿的,出了很多汗,他惊魂未定地望着车窗外朦胧的朴城冬夜。
“小助手,一个身强体壮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毫无征兆地陷入昏迷,又毫无征兆地醒来啊?”
“当然,现在好多病都年轻化,年轻人突发疾病的现象有不少。”
“我是想问,虚拟世界的主要NPC信息数据有可能会突然出错吗,就是维修啊之类的?”
“小助手,你怎么不理我啊?”
陈子轻唉声叹气,小助手多半不是不理他,是不能给他解惑,涉及到了规章制度。他数了数账户上的财产。
狗血反弹技能卡用掉了一张还剩两张,任务背景封面解锁卡,渣贱骨灰盒,身体复制卡,绝症限时体验卡跟互换身体卡都只有一张。
积分花掉了一万八,菊花灵目前没动。
这是他的收尾任务世界,封面解锁卡是没用的时候了,渣贱骨灰盒感觉也要压箱底落灰,剩下的技能卡应该会用上……
不知过了多久,后座车门被打开,陈子轻马上就问回来的商晋拓,医生怎么说,检查结果怎么样。
“很健康。”商晋拓带着一身寒凉坐进来,简明扼要道。
这三个字把陈子轻一肚子的话都给堵死了,他往椅背上一靠:“那回去吧。”
车往回走。
不多时,陈子轻闻到了一缕烟草味,他挺吃惊地扭头:“你抽烟啊?”
商晋拓愣了愣,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拿出车里备用的烟将其点燃。
陈子轻蹙眉,商晋拓这副三魂六魄飘荡在外的样子哪像是没事,他嘀嘀咕咕:“明天你换家医院检查检查?”
商晋拓感受到了他的关心,夹着烟的手轻动:“这家是朴城最权威的医院。”
陈子轻没声了。
商晋拓半眯着眼打量手上的烟,他以往只吃或嚼,没点燃过。
烟雾成线地缠着他的指尖向上空漂浮,在车后座弥漫开来,他面色如常地将烟送入唇间,慢而重地吸一口烟,苦涩渗进肺里。
一时间他的轮廓藏在白雾后,有些晦暗不明:“在古代,晚上该是洞房花烛夜。”
陈子轻没料到他突然提起这话题,反应跟不上:“……那现代呢?”
商晋拓挑眉:“现代?”
他转几下黑漆打火机:“用词要简单庸俗得多,同房,做爱。”
陈子轻:“…………”
商晋拓把烟掐了:“到家后我会去书房工作,尽量在一个小时内结束,那个时间你可以让自己准备好。”
陈子轻的呼吸里有他吐出来的烟草味:“准备什么啊?”
后知后觉这是个多白痴的问题,他唰地把随意张开的两腿并拢,戒备森严,恍恍惚惚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准备的。”
根本不需要好不好,我有仙药。
就怕你身体吃不消,你这才晕过,今晚能弄我啊?
陈子轻忽地自言自语:“可是我没法准备的吧,我没有工具。”
商晋拓眼眸闭在一起,单手松解领带:“浴室有个暗门。”
陈子轻震惊不已,暗门?他天天洗澡,怎么就没发现过?暗门里该不会是另一个世界吧?
一回去,陈子轻就摸索着找到暗门打开,一股温和的香味扑面而来,声控灯亮起来,所见令他眼花缭乱。
其实就一套专业用具,只是有很多颜色。
陈子轻象征性地拿了一套蓝色的,对着马桶挤出来些材料就当是他用了,他做完一系列动作,两眼放空地坐到沙发上面。
有些时候人就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
“小助手,我屁股里有没有毛啊?”
【……】
“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我都没看过。”
【抱歉,宿主,这不是在下的职责。】
陈子轻不好意思地咳了声:“我也没想你帮我看一下子,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不用管我。”
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怎么还有三十多分钟,干点什么好呢。
去健身房做个拉伸吧。
陈子轻这一拉伸就过了时间,他满头大汗地冲了个澡去楼上,卧室里黑漆漆的。
一道漆黑的身影立在门后,一动不动,出众的面容全部隐没在暗中,神情似漠然地俯视人间生物的神明,又似乎是阴沉,炙热地渴望神明献上血肉的信徒。
陈子轻后背寒毛竖立,他有感应地拉开房门向门后看:“商先生?”
没声响。
陈子轻伸手去摸,手被握住,一片干燥的热包裹住他指尖,他感到了电流轻微擦过的酥麻:“你怎么不开灯啊……”
商晋拓蓦地握住他的脖子,手上移几寸,捏住他下巴,促使他张开嘴,既轻又重地舔他唇肉,含住他上唇。
然后进到他嘴里翻搅,亲出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陈子轻站不住,濒临窒息时才被放开。
商晋拓的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气息平稳,手掌却快要把他的腰箍断,自己浑然不觉。
“领证那晚我没要你,之后那些天我也没要你。”
商晋拓有点凉的唇在他脖颈,耳朵,脸颊部分落下漫不经心的吻,呼吸微烫,嗓音因为某种极致的隐忍嘶哑:“我给你时间,你该送我一个满意的新婚夜。”
“现在,拉着我的手,带我撩开你的浴袍。”
商董把妻子身前的浴袍挤压出一个较深的凹陷:“我要检查你做准备的时候有没有偷懒。”
黑暗中,陈子轻使劲捏捏被强行塞进他手里的大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做。
商晋拓一直都克制着不粗野不莽撞,涵养地循序渐进,包括今晚,此时此刻,这一瞬间。
然而他的指骨被暖热浸泡的那一秒,他面目骤然狰狞,充血疼痛,筋脉偾张发狂地搏动。
商董阖起红起来的眼,口中吐出自认为还算有风度的话:“怎么这么水?”
指节屈起的同时,咬上他漂亮的锁骨:“过敏了?”
他扯着商晋拓的衬衣才能保持站立:“没没没……不是过敏……真不是……”
商晋拓在他锁骨下方流连:“那是什么,告诉我?”
陈子轻含糊不清:“就是我……准备好了。”
商晋拓的胸膛起伏,声音从胸腔里震出来,他诡异地复述:“你准备好了。”
“对,我……”
陈子轻才说出两个字,就被捂住嘴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商晋拓拢着轻抖的年轻肉体,实在不想做个老流氓,老变态,他是丈夫,也是长辈,该从容地教导,引导,传授经验,让第一次温和收敛些。
高强度的兴奋让他的体温热度渐渐不对劲。
脑中那根神经一下一下颤动,被打上去的名字清晰鲜活,是两个字。
轻,轻。
轻轻。
轻轻——轻轻——轻轻——
像流动的血冲进他血管,野兽般叫嚣着不顾一切,有个什么被封锁住的东西遭到撞击。
即将撞开封印,奔涌到他眼前。
快了。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里莫名响起一阵声音,像是电子产品出现故障。
“呲——”
商晋拓的世界瞬间只剩刺耳的电流声。
担忧的声音如同一支利箭,划破漫漫长夜为他拨开天明,他听见他的太太喊他:“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电流声转瞬即逝,不曾出现过,商晋拓并没有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深入在这个小插曲里,他全身血液流动速度快到异常,这副身体随时都要爆裂。
卧室里依旧没亮灯。
商晋拓锁住了开关键。
如果这时他开灯,那在他的太太眼里,他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
他的听觉和视觉都天生异于常人,这样的光线下,照样就捕捉到太太长时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分神不偏移,他的心口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
浴袍落地的声响很轻,单薄的背很白。
他掐住怀中人的脸把人扳回去,小孩学走路一般磕磕绊绊地循着本能向前,然后遇见了一颗尚未被开采的星球。
驻扎进去的一霎那间,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
他记事以来没哭过,如今面上一片濡湿。
陈子轻感觉背上落下来一滴两滴温热的液体,他以为是商晋拓淌的汗,想想又不对,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他心头乍起,他连要了命的绷涨感都顾不上了,只往后转头:“你……”
后面的话全都变成了破碎的喘息。
商晋拓咬住了他后颈一块泛湿的皮肉。
第370章 替身
预感到今晚有事的管家在守夜,凌晨三点多,他打了个盹,一听到电梯门打开声就立刻过去,没敢抬头打量:“厨房里温着汤,我给您盛一碗?”
商晋拓拿下捂着鼻子的纸巾:“温水。”
管家应声去给他倒。
他将沾上血迹的纸巾扔进垃圾篓,前段时间老中医给他把脉,开了副药,一天一顿的喝一个月。
喝完代表什么,喝完就代表喝完了。
还不能见好,那就没办法了,另请高明。
商晋拓走出大厅,身着单薄的睡袍踏进冬夜,冷气汹涌地扑向他,多情地钻进他衣襟和袖口,柔柔地依附着他,却被他体内不断渗出的燥热啃噬干净。
他背风扣动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两指夹着送到被咬出伤口的唇间,抬眼看有微弱灯光的四楼卧室。
他只做了一次。
从前半夜持续到了后半夜。
才一次,年轻人就受不住地昏了过去,到最后还是他自己打出来的,他哂笑,缓缓地吐了个烟圈,立刻就被在旁等候的寒风卷走。
商董原以为自己不能让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满足,为此喝了不少大补汤,健身的频率都比以前提高了不少,是他多虑了,他没必要不自信。
“啧。”
商晋拓向来自律,他不会贪恋床上的温度和软度,到点就起床晨跑锻炼,开始新的一天。
但他婚后第一天就破了例。
商晋拓头脑清醒,身体却没有,很自然地搂着枕边人,握住他一条腿,向上抬。
唇在他脖颈跟衣衫松垮露出的肩头亲吻,身体贴紧他,严丝合缝。
床化身成了一艘船,在江水上浮沉,不知哪来大片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花香浓郁。
房里春景诱人。
陈子轻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歪着头去看窗户,发现那边黑黑的,他神志不清地想,怎么还是晚上,这一晚也太长了吧。
他扣住抓着他腰的大手,抠出了深红的指印。
几天下来,陈子轻怕了,正常不是顶天一两个小时,两三个小时为一轮,结束后温存一番,或者补充体力和睡眠之后再继续吗,商晋拓怎么都不带中场休息的啊?一轮长死了。
而且,好粉啊。
不是,这不重要,这根本不是重点,话题不能跑。
真的粉,怎么那么粉呢,怪漂亮的。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小臂。
怎么又跑题了,不能因为他粉,就把他当个毫无杀伤力跟危险性的宝宝吧?那么长,上头都是青筋。
每次跳起来,都跟要往我嗓子眼跳似的。
行了,粉不粉的先放一边,现在关键是他的频率问题。
陈子轻有仙药都不能轻松应对,导致商晋拓一上床,他撒腿就跑。
商晋拓靠坐在床头,双手交搭在腹部,颇为儒雅沉稳的样子:“去哪?”
陈子轻腿哆嗦:“上厕所。”
商晋拓看他抖颤的睫毛:“你几分钟前才上过。”
陈子轻正儿八经:“我尿频。”
商晋拓皱眉:“是不是拉肚子?”
陈子轻眨眼:“没啊。”
见商晋拓要下床过来,陈子轻赶紧说:“真没,你没弄进去,你弄外头的,我怎么会拉肚子。”
商晋拓一顿,他的目光黑而深,极具穿透力。
陈子轻想到什么,一下就瞪大眼睛:“难道你趁我睡觉弄进去过?”
商晋拓似笑非笑:“我是禽兽?”
陈子轻一脸无辜,不知道啊。
商晋拓下颚微微抬了抬:“叫老中医来给你看看。”
陈子轻吞吞吐吐:“不了吧。”
反对无效,还是被白胡子老中医望闻问切了一番。
喝上了苦兮兮的中药。
春节在国内过,这是陈子轻昏昏沉沉之际说出的答案,他第二天都没记起来这事,给忘了。
直到商晋拓飞国外没带他一起,他才问了一下,问出了原因,他在朴城找工作,没法上网投简历,就满大街的溜达。
管家陪他溜:“您也别着急,这找工作是急不来的,看缘分。”
陈子轻吃着烤红薯,口齿不清地说:“我知道,我不急,我生活开支上没压力,结婚签了很多东西,我有数不清的财产。”
管家说:“那您为什么还找工作,您大可以坐在金山上吃喝享乐。”
“话不能这么说,很多家里收租的,钥匙一大串,整栋楼整栋楼的收租金,不也给自己找个事做。”
陈子轻带管家去了芮姐那儿。
芮姐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因为他身份的变化就有所改变。
陈子轻问道:“过年关门吗?”
“不关门,想来随时都能来。”芮姐对他笑,“我做份研究出来的新品,你尝尝?”
陈子轻眼睛一亮,忙点头:“好好好。”
芮姐叫管家进去给她打下手,陈子轻在店里转悠,他走到风铃前,伸手去拨弄。
难怪当时他听到风铃声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是他用积分买的……他从风铃下走过,在店外吹了会冷风,吸着鼻子回到店里,余光无意间瞥到一处,怔了怔,喊道:“芮姐,桌上原来有盆植物,怎么没了?”
芮姐不在意道:“那盆啊,死了,就给扔了。”
陈子轻抿嘴,植物和风铃一样,也是他带进店里,送给芮姐的,他不信芮姐会不当回事,他怀疑植物的丢失跟谢伽月有关,他没问下去。
只要芮姐没因为他受到伤害就好。
店外不远有棵老槐树,光秃秃的,陈子轻去树下的椅子上晒太阳,管家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管家人老心不老,反应思维敏捷度上也不差,他突然朝前面深巷看了眼,凝了凝神,不动声色地叫保镖们过去看看。
保镖们持枪前去,那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带血的纸团,看出血量,可能是利刃割开皮肉流出来的,血迹里还有其他液体,近似是眼泪。他们并没有不当回事,当天就汇报给了郑秘书。
郑秘倒是没火急火燎地当即去告诉上司,他下班时才说,上司没表态,显然是在等什么风来。
见风行事。
风若不来,就继续放置,连同其他人一起。
商晋拓年二十九晚上才回国,他去洗澡,驱散掉身上的寒意和疲劳,躺在床上人旁边,吹干头发的脑袋埋进一块脖颈,手放在一块柔软上面,很快就陷入沉睡。
三十清早,陈子轻被一道难以抵抗的目光从被窝里刨起来,他睡眼惺忪:“有活动啊?”
商晋拓端着冰咖啡喝,宽肩长腿撑起铁灰色家居服:“祭祖。”
陈子轻一听就麻利儿地掀开被子下床,他穿上拖鞋说:“几点啊,赶不赶,要是赶,那我就不吃早饭了,我刷个牙洗个脸就出发。”
“时间充裕。”商晋拓在他经过自己身前时,将人后领拎住。
陈子轻抓着头发满脸茫然。
拎他后领的手挑开衣料,进到他领子里,在他后脖子的一块皮上摩挲,他手软脚软:“祭祖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商晋拓指间动作不停:“嗯。”
也不知是不是在听,听进去了几个字。
陈子轻咽口水:“我觉得我们不能迟到,但是你吧,你通常没几小时根本就……”
话没说完,男人就弯腰低头,他被投下来的阴影圈在原地,冰冷苦涩的咖啡味道拢住了他。
商晋拓在他耳边说:“我早上不碰你。”
你放屁!
陈子轻没把这三个字说出来,却都写在眼里,展开在脸上。
“除非是还没睡醒,不由我做主。”商晋拓喝掉剩下的咖啡,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转身离去。
他傻楞了好一会,咕哝着去洗漱。
“有没有睡醒,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还不由你做主,哼,你当我不知道啊。”
陈子轻下楼的时候,视野里晃过一个黑影,他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兴冲冲地跑过去:“阿旺?!”
还真是那时在高尔夫球场遇到的黑狗。
陈子轻很是惊喜,他半蹲着去摸黑狗滑溜溜的背毛:“你怎么在这儿啊?”
管家在他身后说道:“今早运过来的。”
“这样啊。”陈子轻凑近抱住黑狗的脑袋,埋进它毛发里蹭了蹭,“洗澡了啊,香香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这黑狗就觉得亲切,第二次见直接当是家人,生死担当的伙伴。
会不会是……
某个任务世界的狗数据跟过来的啊?
陈子轻想到这,提着心等他的猜测相关被系统清零,他等了等,一切正常,现在都不禁止了,任由他乱想触碰规则了吗?或许是最后一个任务的原因也说不定。
黑狗摇着尾巴低低地叫了声,陈子轻往裤袋里摸:“你等我,我给你丢个……”
声音戛然而止。
丢什么啊,兜里什么都没有,难不成还能有个球啊?
陈子轻把手从裤袋里拿出来,若无其事地逗黑狗玩,食指轻轻地顺着它额间的白毛抚摸。
管家提醒玩狗玩起劲了的年轻人去餐厅,说是大少爷在等。
“让他先吃呗。”陈子轻随口就说,“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喂,你说是吧,阿旺。”
管家:“……”
上午九点,商家的墓园肃静寒冷。
陈子轻裹着围巾手插在兜里,安安静静地站在商晋拓旁边,和他并肩而立。
商家来人有不少,他们都满面严肃,无人交谈。
墓园还有一批僧人在诵经。
陈子轻的嘴唇悄无声息地动了动,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念出了经文。
商晋拓却捕捉到了,他微阖眼,想到了保险柜里的那串佛珠,两片色泽冷淡的唇轻抿。
僧人们的诵经声渐渐提高,勾勒出了一片无形也有形的佛光。
商晋拓作为家主,以往是他带头上香,这次他点燃一炷香,没插进大香炉里,而是递给了他的太太。
这个被他做的十分随意的动作,饱含的深意和信号都极其强烈,且隆重。
后方的商家众人目睹这一幕,全都没有露出震惊诧异的表情跟眼神,他们眼观鼻鼻观心,那不是被驯化失去主观意识的骡马,他们是跟随雄狮征服山河的将士。
但不包括商少陵,他在想,他哥越发像是坠入爱河,色令智昏,晚节不保。
陈子轻认真地接过香,两手捧着,等商晋拓重新点燃一炷香,就和他一起上香,祭拜祖宗先辈。
一阵风吹过,风里有不呛人的焚香味,商家人在他们身后陆续上香。
陈子轻拉起围巾盖掉一个喷嚏。
上过香的商少陵走到他身后,一言不发地站着,就像是他脚边拉出来的影子。
不出两秒,那影子就被甩开,商晋拓拥着他上了车。他透过车窗,发现商少陵往他这边看。
比起谢伽月的哭唧唧寻短见,商少陵那死样更让他厌烦,小助手暂时没再给他发哪个目标有生命危险警告,他两眼一闭,先过了这个年,再想办法攻略快把他爸给气死的沈不渝吧。
晚上,商家一直系出现在朴城最大的会所一包房,他是商少陵的堂哥,性格成熟稳重,包房里的几人和他攀关系,打听家主的行程。
譬如节后会在国内待多久,有什么工作之外的安排之类,想着制造偶遇产生交集。
还剑走偏锋地想问出他堂嫂的喜好。
沈不渝坐在角落,周身萦绕着“全世界都对不起他,有情人阴阳相隔”的低气压,没哪个敢惹火烧身,都离他远远的,就连几个发小也不触他眉头,各自玩自己的,怀里情人交换了几轮。
谁过年在家吃团圆饭啊,多无趣,还是出来玩才有意思,哪怕是老旧不新鲜的节目,只要有新人,有干净面孔,那就能玩。
发小缺了个,另外几个发小不知通过自己的渠道收集到什么信息,都默契地不关心,不过问,就当没这号人存在。
沈不渝都没注意到有个发小不在场,无所谓,他们这个圈子,说好听点有发小情,说不好听点,那都是酒肉之交罢了,他满脑子都是敛之今晚会怎么和丈夫跨年。
操。
他竟然有丈夫了,他怎么能有丈夫,他说他不谈情说爱,还说他绝不会结婚,他是不婚族。
没一个字是真的,拿老子当猴耍。
他们不是寻常人家,普通人的思维侵不到他们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有些规矩不能破,有些规定是死的,门当户对是硬性条件,是基本。
哪怕一个人的个人能力再优秀,人品再出类拔萃,只要不合规就不可能在待选的名单里。
而商晋拓特立独行,商家老一辈没人敢阻拦反对,圈内也没人乱开玩笑。
还是要有实权,有大权。
沈不渝想,他有希望,谢伽月完了,家族都没了,商少陵也完了,他哥一日不死,他就如同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
到了吃年夜饭的点,沈不渝,敛之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起过年,敛之死后,每年的这晚他都是在墓前度过的。
今年他上哪儿去?商家会给他添一副碗筷吗?做他的春秋大梦,商晋拓不给他吃枪子就不错了。
妈的,过个屁的年。
沈不渝叫人放烟花,敛之喜欢,他年年放给敛之看,放一晚上。
陈子轻看到了烟花,他是在阳台看的。
楼下,商晋拓也在看。
烟花会变成甜点,果汁在内的一样样物品,花了心思。
管家说:“我见太太趴在阳台看得目不转睛,他好像喜欢烟花,您也备了吧。”
商晋拓就那么看着烟花,半晌才启唇:“没准备。”
管家谨慎地试探:“那现在让人送来?”
商晋拓的面上没露出采取这意见的痕迹:“他看了就行。”
管家说:“别人放的,跟您放的,到底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烟花,都在天上开,都用眼睛看,他先看了别人的,新鲜劲会过去,后面的能有什么意思。”
管家欲要说话,头顶突然传来声响。
“砰——”
一大朵色彩鲜丽的天蓝色烟花在夜空炸开,慢慢凝聚成“敛之,新年快乐,开心常乐”一行字,然后化作星星点点散落下来。
管家斟酌道:“那小少爷有新年祝福,太太会不会羡慕?”
商晋拓没言语。
管家低声:“我担心他自卑,觉得自己不够好,比不上被拿来作比较的徐小少爷。”
商晋拓不置可否:“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不会自卑。”
那年轻人就算躯体垂着头,灵魂也是高高昂起头。
烟花没放完,新的一轮开始了,这次是以爱心作为开始。除夕夜高调示爱,朴城这座城市似乎都因此染上了一层粉色调。
商晋拓上楼了。
管家长叹一声,大少爷接管商家以后从来都不回老宅过年,他不回去,家族其他人就不会往老宅凑,自作主张的办起家宴。
往年二少爷会过来陪大少爷吃年夜饭,今年没现身。
也许是他刚好排到了今晚值班,没办法来。
管家不敢往其他方面想。
厨娘来跟他确认:“今晚还温一罐汤?”
管家摇头:“不用。”
厨娘惊讶:“年三十,多好的日子,小年轻不都追求跨年,怎么会不用。”
管家说:“大少爷不年轻了,他哪懂那种浪漫。”
厨娘有感而发:“也是。”
不懂浪漫的商晋拓进房间,站在背对他的人身旁,不声不响地开口:“好看吗?”
陈子轻吓一跳,他实话实说:“还行,烟花就没有丑的。”
商晋拓面向夜色。
陈子轻重新趴回护栏上面,嘀嘀咕咕了声:“你看被你拒绝的徐小少爷,有的人把他当宝,对他念念不忘。”
烟花盛放的杂音里,商晋拓声调冷淡:“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子轻撇撇嘴:“我就随口说说嘛。”
商晋拓:“嗯。”
两人一同看烟花,相对无言,陈子轻不知怎么感觉周遭气温下降了许多,他打了个抖,搓着胳膊往房里走,身后传来意味寡淡的声音。
“什么时候睡?”
陈子轻脚步不停,边走边嚷:“现在还早,我还没看晚会呢。”
然而他看晚会的时候,屁股还没坐热,商晋拓就坐过来了,他默默把盘着的腿放下来:“你今晚要会友不?”
“推了。”
陈子轻奇怪道:“干嘛推掉?”
商晋拓缓慢偏头,没表情地盯着把他往外赶的太太:“我过年不在家,在哪?”
陈子轻:“……”他小声说,“不会是生气了吧?”
商晋拓不以为然地挑眉,他生什么气,笑话,他分明俊朗的下颚线条绷着,喉头抽紧。
年轻人自言自语:“不应该啊,没生气的点不是吗。”
商晋拓闭了闭眼,起身走了。
商董去书房抽了几口烟,他在书架上找到友人送他的书,宽阔的背部倚着书架将书翻到书签那页,接着往后看。
【当你对一个人高度敏感,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对方在哪个方位,在做什么,是怎样的情绪,那就表示……】
商晋拓把书合上,他在办公椅上坐了许久,站起身去客厅。
他的太太又趴在阳台看烟花,撅着个只手就能拢起来揉的小屁股,商晋拓和先前一样站到他旁边,身形犹如鬼魅。
商晋拓欣赏夜空的美景:“晚会不是还没结束?”
陈子轻打了个哈欠:“今年的晚会节目都不好看,我就把电视关了。”
耳旁冷不丁地响起一声,“烟花好看。”
陈子轻一愣,随即偷瞟过去,男人的面色不见半分异常。他压下心头窜起的某个念头,背过身去,把后脑勺对着璀璨多彩的烟花。
商晋拓握他细细软软的一把腰:“不看了?”
陈子轻腰一颤,他举起手左右晃了晃:“啊,不看了不看了,烟花嘛,看多了也就那样。”
腰上的禁锢松开,陈子轻快步离开阳台。
商晋拓轻描淡写的声音徐徐响起:“那我把烟花退了。”
陈子轻“唰”地扭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买烟花啦?”
商晋拓拿出手机欲要打电话,陈子轻快速小跑过去阻止:“别退,买了干嘛退啊,烟花什么时候到,我们要在哪放?”
“烟花不是都那样?”
“别人家的是都那样,我们家的不是。”陈子轻兴致勃勃,“你问问烟花到哪了,我们上楼顶放烟花好不好?”
商晋拓的目光从他眉眼滑到他绯红的唇上:“去加件外套。”
陈子轻立刻就去衣帽间,他不知道他一走,商晋拓就打电话:“送一批烟花过来。”
郑秘问上司有没有什么要求。
商晋拓偏头向上看,夜空中绽放的玫瑰映在他脸孔上,显得阴森森的,他漠然:“比沈值儿子买的规模大一倍。”
末了,又道:“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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