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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1章 我开始准备发大颠了


    秋水湖


    陈子轻下了车,被庄予恩拉到伞下。他在寒冽的夜风中打喷嚏,感觉自己的体温有点不对,可能是要发烧了。


    先观察着看看,要是他真的感冒了,那就是被周今休传染的。


    随着大门打开,陈子轻带庄予恩跟庄矣走进去,提前过来的佣人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驱寒的药茶。


    这是一栋上下两层的老房子,和陈子轻想象得差不多,他目光所及都一尘不染,空气里弥漫着尚未消散的湿气。


    庄予恩把碗端到他面前:“爸,这茶不烫了,你喝吧。”


    陈子轻恹恹的:“不想喝。”


    “不喝茶就吃药。”少年霸道起来,“二选一。”


    陈子轻心烦,我选你个大头鬼。


    “少爷,稍微喝两口。”庄矣劝道,“您身体不好,在周秘书楼下受了冻,不驱驱寒是不会生病的。”


    陈子轻还没说话,肩膀就被庄予恩捏住,把他扳向自己。


    “没找个避风的地方?”庄予恩眼神黑厉,“不是,爸,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任性?”


    “别咋呼了,我喝还不行吗。”陈子轻拍开捏着他肩膀的手,“庄矣,拿个勺子给我。”


    【庄惘云喝个药茶都要勺子,他怎么这么作。】


    【行行行,作就作吧。】


    【少爷只叫我拿勺子过来,没说让我喂他,是不是忘了说?】


    【有我在,少爷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庄予恩这个毛躁不知轻重的人喂。】


    【我再等等。】


    庄予恩跟庄矣的心声几乎同时响起,陈子轻伸手撑在桌上,手遮住眼睛,不想说话.


    一楼到二楼的楼道摆着一面大镜子。


    陈子轻喝完药茶路过的时候多看了眼,这镜子的位置不太行,影响房屋女主人的健康,还有招魂的作用,附近的阴灵会被吸引过来。


    原主母亲的过世,说不定有这个原因。


    陈子轻上楼,他脚下是年代久远的木制台阶,会随着他的踩动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庄予恩跟在他身后:“爸,我今晚跟你睡。”


    陈子轻脚步不停:“自己睡自己的。”


    庄予恩不肯,非要和他一个房间,他张口就是一句:“那你去找你矣叔,你们一起睡。”


    楼道里一片死寂。


    陈子轻才不管后面的两人是什么反应,他在瞅发癫值。


    32.9,快过半了,速度可以的吧。


    他的颠发得越来越熟练了,已经到了润物细无声随时随地一发的边缘。


    “我要么自己睡,要么跟爸睡,第三种选项不管是哪个我都不适应。”庄予恩两层楼梯并一层跨上来,哥俩好地揽住他,手臂勾住他脖子,“爸,求你了。”


    庄予恩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字,他表情极其不自然,正想当作无事发生,冷不防地听见旁边人说:“求我?”


    【操。】


    庄予恩一张脸爆红,他硬着头皮从齿间挤出两字:“求你。”


    陈子轻说:“那你跪下来求。”


    庄予恩:“……”


    【庄惘云怎么什么话都能一眼不眨的说出口,我能为了和他睡一晚下跪求他?】


    【我又不是没和他睡过,多稀罕啊,不惜献出膝盖。】


    陈子轻摸他碎短的发丝:“爸爸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呢,你不会当真的吧,予恩。”


    “不会。”庄予恩的脸快速扭了下就恢复如常,他委屈道,“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万一我当真了,跪下来了,爸你不得心疼死。”


    陈子轻眼神示意庄矣先去他房里,他摸庄予恩头发的动作不停,逗小狗一样:“心疼死倒不至于,就当是你给过年做排练。”


    【过年为什么要老子下跪?我连亲爸跟爷爷奶奶都没跪过,我会跪庄惘云?】


    【绝对,不会!】


    庄予恩低着黑色的脑袋,神情模糊不清,他想象不出自己下跪的画面,更何况是对着这个人。


    曾经做过的梦在他眼前闪过,某一瞬间仿若身临其境,他把后槽牙咬紧。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陈子轻故意把哈欠声打得很大,“予恩,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今晚你自己睡,明晚你来我房间。就这么定了,再闹送你回老宅。”


    庄予恩下颚线绷住,随时都要暴走之际,还有点手掌印的那边脸被拍两下,力道轻轻的,犹如羽毛撩过,也像是从江面上吹来的风,掀起淡淡涟漪。


    然后他就听见声音说:“睡前陪你打一把游戏。”


    那还差不多。


    庄予恩前一刻这么想,下一刻就黑了脸,我操,我这就被哄好了?


    才陪玩一把,他就满足了。


    他神色复杂难辨地瞪着径自朝长廊走的身影,咬咬牙,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庄予恩洗澡的时候,把脖子上的高级驱鬼符拿下来放在台子上,又抓起来拎在眼前。


    黑掉的面积没变化,既没扩大,也没恢复。


    庄予恩叫隔壁的老男人上游戏,得到的答案是让他自己先玩一会,说是有点事。


    在周今休那儿待一晚上没事,现在就有事了,呵。


    陈子轻是真的有事,他在让庄矣给他下巴擦药酒,磕伤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周今休的胸膛怕不是铜墙铁壁。


    “阿嚏——阿嚏——”


    陈子轻连着打喷嚏。


    “少爷,您是不是着凉了?”庄矣忧心,“我让人送温度计来给您测一下体温。”


    “不用,我睡前泡个脚就行。”陈子轻揉鼻子。


    庄矣看他眼皮,褶子比平时多了一条。庄惘云一难受就会这样。


    “那我待会给少爷准备温水泡脚。”


    庄矣戴着一次性手套给他将药酒揉进皮肉里:“少爷,你下巴这块地方的青紫明天会更深。”


    陈子轻没精打采,他突兀道:“我明天要去趟医院。”


    “去看严隙?”庄矣温声,“明天雪很大,少爷不如过几天再去。反正严隙一时半会出不了院。”


    陈子轻撇嘴:“我已经跟严隙说了。”


    “这样啊。”庄矣轻描淡写,“那明天我送少爷去医院,我们慢点走。”


    【轮到严隙幸福了。】


    陈子轻瞟庄矣,你知道的不少嘛。


    【庄惘云很会端水,人人有份,但领的赏赐最多的是我。】


    是啦是啦,就你最好抽.


    庄予恩在隔壁等得火烧火燎,他一见庄惘云上线就对哥们撂下话——他这把要装逼。


    哥们对这业务熟悉,只要兄弟拉着自个爹跟他组队,他都是给兄弟扮演工具人的角色,目的是让兄弟装逼装到位。


    这次也不例外。


    “搞什么啊?边路都在上路漏了,中路还敢上去接团!”庄予恩盯着屏幕,一脸愤怒,“这不是白给吗?”


    “怎么办兄弟?五千经济差了?”语音里传来哥们无奈的声音。


    庄予恩稍作沉思道:“太被动了,完全被他们牵着走。”


    “辅助来跟我,我们想办法跟他们换节奏。”


    一个精灵般的英雄瞬间就上庄予恩的身,给他套了一层护盾。


    他忍不住说:“爸你……”


    都开麦了,队里有两个不认识的,陈子轻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是“父子”,秒接道:“巴黎是个好地方啊。”


    “……”


    庄予恩一个翻滚,过墙远远看了一眼对面的蓝buff,心中盘算接下来的节奏路线。


    “对面打野一会肯定会来刷蓝,下路有线,他大概率会接着刷下路线。”


    “所以他们上路最多四个人,对方带线边已经在上路露头,也许……”


    “有一波蹲伏的机会!”


    峡谷河道里静悄悄的,泛起几许涟漪,草丛里几个人紧张藏在里面,动都不敢动。


    “怎么办兄弟,可以动手了吗?”


    看着对面边路大摇大摆的清着线,哥们用既紧张又焦急的语气说。


    “别急,对面的打野很警觉,这个时间他蓝肯定已经刷完了,但还是不露头,肯定也是在观望。”


    庄予恩十分从容,“我就不信他肯放过下路那波肥线不吃。”


    毕竟是两辆炮车。


    果然只是等了里面,对面打野就在下路露头了。


    “动手!”


    庄予恩在语音里说了声,大家顿时一齐冲了出去,对面边路被突然冲出的几人吓了一跳,保命的本能促使他第一时间大招跑路。


    “别追!我们围点打援!”


    毕竟有五千的经济差,想抓掉对方坦边是不现实的,庄予恩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对方赶过来支援的法师和射手。


    对方中路三人一看上路忽然被抓,一时间只能仓促跑来支援,脆皮的站位当然就会出现不少漏洞。


    “回头打,卡住视野,先切射手!”


    庄予恩这一波可以说是完美的指挥,装逼装得很成功,先是五打一,然后是五打三,用人数优势来弥补经济差距。


    然而五千的经济差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这种的一波节奏,依旧无法造成击杀,五人拼尽全力,也只能把对方打残而已。


    看着对方的几个残血,互相掩护着全身而退了。


    峡谷的风很凉,庄予恩五人的心更凉,低经济让他们根本打不出伤害。


    陈子轻盘着腿坐在床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够到柜子上的水,咬着吸管喝。


    吸管是庄矣给他放的,上面有星星,挺可爱。


    陈子轻把水杯放回去,继续看游戏界面,这游戏他上手快,而且他在选角色时没犹豫,直接就选了辅助,越玩越熟悉,但不影响他的水平中规中矩,勉勉强强。


    有个队友要去追,陈子轻以为大部队也会那么做,他赶紧骑到庄予恩身上做好准备。


    少年蓬勃朝气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别追了,站好龙坑位置,对方打野到了。”


    河道里的鱼儿惊走,龙坑里的主宰发出摄人的咆哮。对方的打野扛着冷冽的长枪,已经悄然出现在了他们后方。


    如果不是庄予恩阻止,几人继续追的话,必然要被对方回包。


    以对方打野一万多的高经济,没了技能,又失了位置的几人,必然成待宰羔羊。


    “兄弟,好险啊……”射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只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对方打野远远的冷视了几人一眼,见没有机会,便迅速转身跃入峡谷的迷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他妈的,装可以,但不能比老子还会装,老子玩死你。”


    庄予恩看了看对方的经济,又看了看自己那点可怜的经济,又酸又怒道:“开龙!”


    “啊?开?开龙?”


    除半吊子的陈子轻以外,剩下的队友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打野可是满状态的,就凭他们这五个货敢强行开龙。


    大概率开到最后,对方打野会忽然跳进来,跟他们拼惩击,然后他们便沦为五个可怜的打工仔……


    “别废话,听我的。”庄予恩拍了拍手里举着的火炮,不容置疑道。


    “我要滚雪球滚死他们。”


    “辅助摸龙,都站远点,别用技能,也别被消耗状态。”


    “边路把线清一波。”庄予恩朝举着两黑色门板的壮汉说,“别他妈在这时候发呆。”


    “好咧!”壮汉二话不说,一头就扎了出去。


    什么叫优势?击杀当然优势,可打掉对方血量同样是优势,有优势,就能滚雪球,然后滚死对方。


    “跟老子玩智商是吧?看我耍不死你们。”庄予恩情绪高涨,“我们这波是假开龙,真逼团。”


    “多面有三个人已经残了,他们就是我们的机会。”


    “嗷呜!”


    主宰在咆哮着,发出一阵阵的气浪,远远的就能看到。


    转眼龙就剩半血了,而边路线也到了对方二塔,所以对面便遇到了一个古老的难题——要龙?还是要塔?


    “单选题,单选题。”


    庄予恩在水边拔了根野草,然后插在自己的鼻孔里,嘴里却不断嘀咕着。


    湖风凛冽,一片肃杀。


    “呜!”


    一阵高亢的号角声响起,对方给出了答案。


    他们要龙!


    在一阵涌起狂风中,对方五人冲了过来,连对方的那三个残血都来不及回家,也全都冲出来。


    对方有经济优势,而庄予恩他们有血量优势,并且已经提前站好草丛位置,可以用最好的角度袭击对方。


    “轰轰!唰!唰!唰……”


    大战一触即发,各种技能的光华交织,映亮了整个峡谷。


    就在巨龙愤怒的咆哮中,大战终于到了尾声,庄予恩这边的法师被击杀,而对面之前的那三个残血也被庄予恩他们击杀了。


    面对着二打四的局面,对面只能选择放龙撤退。


    看着对面迅速撤离的两人,剩下四人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刚才实在是太惊险了。


    “兄弟,我们开龙吧。”队友提议道。


    “开龙?”庄予恩不屑,“开个屁,赶紧给我去推中塔。”


    他在游戏里东张西望:“辅助呢,老子的辅助人去哪了?我操,你怎么回家了?”


    陈子轻正在赶来的路上:“我这不是眼瞅着只剩一半血了,就想着回去一下。”


    “旁边就有血包你不吃?”


    陈子轻:“……忘了。”


    “你猪啊,这都能忘。”庄予恩骂完莫名心虚,生怕隔壁的老男人生气,可骂都骂了,撤不回来了,他带着强烈的懊恼说,“服了你了!”


    【打野跟辅助不会是一对儿吧?】


    【根据我的经验,绝对是在暧昧期。】


    【呕吼。】


    看到聊天内同的哥们让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咳——”


    庄予恩嫌恶道:“咳的时候不会离远点?感觉唾沫都喷老子脸上了。”.


    四人带着线,一路推掉了对方的中二塔,看着乙方冲向对方高地的兵线,庄予恩说:“走,去拿龙。”


    这时对方有了高地的兵线压力,虽然已经有人复活,但再也没人敢再来抢龙。


    拿到龙后,又利用兵线优势,庄予恩也不再急着推塔,而是迅速清理对方野区,补充被落下的经济差。


    在庄予恩看来,真正完美的节奏,那是要一波延续一波的,一直运营到对方的水晶爆炸为止。


    硝烟渐渐散去,高地上的战旗随风猎猎作响。


    “这世上最美的烟花,就是对方水晶爆开的刹那光华。”看着屏幕上的胜利提示,庄予恩在语音里完成最后的装逼仪式。


    放下手机,庄予恩开了罐冰饮料。


    “疵——”


    冰爽的汽水在舌尖爆开,庄予恩只觉无比的舒坦。


    “前期我们入侵蓝区,实在是太上头了。”


    队友们已经开始了复盘,都在各自总结着自己的问题。


    庄予恩没功夫回想上局的各种细节,他敲庄惘云,问他刚才帅不帅,又问是不是真的只能打一把。


    得到的答复是——不能再打了,爸爸年纪大了熬不了夜,爸爸睡了,晚安。


    这才几点就睡。


    连凌晨一点半都没到,睡什么,还晚安,真黏糊。


    庄予恩的眉头嫌弃地拧起来,嘴上却是不听使唤地对着空气说:“晚安。”


    后半夜庄予恩不打算睡了,他没下游戏,犹豫是继续玩,还是找个不错的电影看看。


    “兄弟,对方不服气,想跟我们再打一局!”哥们忽然带来一个劲爆的消息。


    “bo3是吧?”庄予恩哧笑,“可以。这局把那几个三体人全禁掉,我看他们拿什么玩。”


    “嘿嘿……行!”哥们会意地坏笑。


    中间有十分钟的休息,庄予恩起身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楼下的草坪上,工人正在修剪着草坪。


    “昂——”


    在割草机的修剪下,无数的断草的纷飞,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汁的酸味。


    “好了!别剪了!”


    刺耳的马达声,吵得庄予恩一阵莫名的心烦。


    也许是机器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楼下工人根本没有听到庄予恩的声音,依旧自顾自地推着割草机。


    庄予恩烦躁地返回屋内,把阳台门给死死的反锁上了,也把嘈杂声隔绝在了外面。


    拉上窗帘的房间显得有些昏暗和清冷,几排精致的手办整齐地陈列在玻璃柜里。他小时候跟庄惘云来这边住过,细找的话,房里四处能找出他生活的痕迹。


    庄予恩坐回椅子上面,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兄弟,你终于来了,已经开搬选了。”哥们在语音里说道。


    他不满地嚷嚷:“我去,你上局的英雄被他们搬掉了!”


    庄予恩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让他们搬,我的本命还没出呢。”


    “我们先搬一个三体人辅助。”


    “兄弟,我们搬什么?”哥们确认地问道。


    “耳朵聋了?我说,搬辅助。”庄予恩不耐烦,“辅助。”


    “兄弟?”


    倒计时只剩几秒了,哥们却始终听不见庄予恩的声音。


    “兄弟?兄弟?”哥们焦急道,“你麦没声音!”


    “没声音?我的麦坏了?”


    庄予恩检查了一下耳机里的蓝牙,发现连接是正常的。他的麦一片沉寂,就在大家以为他是掉线了的时候……


    “昂——”


    一阵刺耳的轰鸣声,猝然就从庄予恩的麦里传出。


    “哇!兄弟,你这是什么声音?”哥们惊讶道,“是在装修吗?大半夜的怎么还装修?”


    “什么装修?”庄予恩房间静悄悄的,“我这没声音。”


    “昂——”


    麦里嘈杂的声音还再持续,渐渐的众人发觉,在这嘈杂声里,似乎还存在另一个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说话,只是因为环境音太吵了,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兄弟?是你在说话吗?”哥们询问,“兄弟?”


    “什么玩意儿。”正在寻找耳机问题的庄予恩一头雾水,“老子没说话。”


    “兄弟,你……你说在什么?我们听不清啊!”在哥们的听觉里,始终有个窃窃私语的人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你们搞毛啊?”庄予恩有些愤怒,“这把能玩就玩,不能玩就各滚各的。”


    “左……左……左……”


    “左?”


    哥们终于听到了音节,庄予恩的麦里似乎是在说“左”,可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左?”庄予恩也愣住了,他可以听见队友的对话。


    不知道为什么,庄予恩竟下意识的看向房间的左手边。


    那里放置着一个柜子,柜子抽屉禁闭,只有最下面的抽屉稍稍露了一条缝,依稀能看见里面放着各式的游戏手柄。


    “砰!”


    庄予恩毫不迟疑地飞起一脚,大力踢在开着的抽屉上,抽屉因此合上。


    而做完这一切的庄予恩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他的手机已经黑屏了。


    看见黑色的手机屏幕后,庄予恩眉头打结,按理说当手机打开游戏时,手机是不可能熄屏的。


    除非是没电了,这更不可能,在比赛前检查电量是庄予恩的固有习惯。


    庄予恩伸出右手,手指按压屏幕的指纹锁上。


    “嗡……”


    手机发出一阵震动,没有开机。


    庄予恩右手指再次按下,依然只是震动,无法开机。


    手机竟无法识别自己的指纹,如果不是外观没变,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他的手机了。


    庄予恩忽地想到了那个莫名的“左”字,虽然他是用右手录的指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是用左手的手指按向了屏幕……


    漆黑的玻璃屏上,倒映出庄予恩的左手,随着靠近屏幕,倒影中的左手也愈加清晰。


    庄予恩的左手与倒影中的左手,同时按向屏幕,这让他不由得有种错觉,仿佛有着另一个人与他一起,一里一外,一齐按向屏幕的解锁健。


    并且……


    倒影中的左手,骨结突出,皮肤无比粗糙。


    “靠,这不是我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庄予恩的手指,或者说是倒影里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屏幕的解锁健上。


    “嗡”


    手机屏幕终于亮了,但庄予恩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他这是遇到麻烦了。


    到这一刻,他才想起,这个时间点,楼下不可能会出现工人修草坪的一幕。


    那他看到的是什么?他起身拉开阳台门,楼下黑漆漆的,天空飘雪花,一阵肆虐的风钻进他一衣领里。


    “操操操。”庄予恩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狂起.


    庄予恩不准备和庄惘云说自己遇鬼的事,他打给亲爸,开门见山道:“爸,我撞邪了。”


    被吵醒的裴清然气息若有似无地滞了一瞬,之后才恢复成平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姿态:“撞邪?怎么回事?你说详细点。”


    庄予恩一五一十地说了:“是不是跟这房子有关?庄惘云他妈是吊死的,绳子拴在水龙头上面,自己跪在水池边,只要她站起来就不会死。她不是自杀就是撞邪,尸体吊了一个多月才被人发现。”


    裴清然沉吟了一回:“予恩,你现在就搬出去,立刻离开。”


    “已经晚了吧,我都遇到邪门的事了。”


    庄予恩抓几下头发,他下意识把手伸到脖子里,做出掏东西的动作,掏了个空。


    高级驱鬼符在他洗澡的时候被他摘下来了,他洗完澡随手就把符丢在了床头,忘了戴回去。


    去床头。


    那里放着光秃秃的绳子,符没了,灰烬都没剩下。


    庄予恩半晌抹把脸,当初庄惘云拿出符,自称是他那个妈求的平安符,他转头就拍照发给他爸打听。


    而他爸告诉他是高级驱鬼符,他就想到,他爸在研究鬼神道术,并且没有浮于表面,只有深入进去了,才能通过照片判断符的作用。


    当时庄予恩想的是,或许他爸是要求福运让瘫痪的身体转好。


    总之符没在这个年纪阅历的庄予恩内心世界引起多大的波澜,也没什么后续,只是在他爸后来提起说要看的时候,他撒谎说扔了。


    那是他第二次对他爸撒谎。


    第一次是说符是他在庄园捡的,不清楚符的主人是谁。


    他前后两次欺骗他爸,都是因为庄惘云。


    庄予恩抚摸柜子上放符的位置,拿起绳子绕在手指上面,一点点勒紧,他此时依然认定符不可能是他妈给庄惘云求的,那庄惘云是从哪来的,还这么灵验。


    会不会是太爷爷给的?


    也不排除是庄惘云母亲留给他的遗产之一。


    曾经抵抗迷信的庄予恩抽自己一耳光,世上真的有鬼,驱鬼符也是真的能驱鬼。


    现在符烧没了,保了他一命。


    庄惘云昔日把符送给他,希望能保他平安长大,这话在他耳边回响。


    一股激烈的情绪在庄予恩的胸腔里横冲直撞,把他的心脏都撞得发疼发酸,他隔着卫衣揉了揉心口部位:“爸,我不跟你说了。”


    “予恩,你明天——”


    裴清然话没说完,电话就被儿子单方面挂断,一声招呼都没打。他面色淡然,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却是浮起青色血管。


    儿子对他这个父亲的敬重和依赖正在减弱,越发不乖了.


    庄予恩冲进隔壁房间:“爸,我今晚必须跟你睡,天气预报显示后半夜,”


    充满血性的吼叫戛然而止。


    房里的温馨景象映入他眼帘,庄矣在给陈子轻洗脚。


    庄予恩的面部黑了几分,撞邪带来的悚然,以及前来寻求安全感的趋光性都暂时被压制,他的心头烧起无名火,庄惘云不是跟他说睡了吗,这会儿在干什么?


    一天到晚的就他妈逗他玩,把他当傻逼耍。


    泡脚就泡脚,裤腿卷那么高,怎么不干脆卷到脖子上面。


    膝盖怎么还是粉的,要骚死谁。


    庄惘云是不是眼瞎,他没看见庄矣凑那么近,随时都能亲上去?


    越想越气,庄予恩撸着袖子走近,理所当然地驱赶道:“矣叔,你回房里去,我照顾我爸就行,你让开,我来。”


    庄矣双手放在氤氲着水汽的木桶里:“小少爷没做过这种事。”


    庄予恩咧嘴:“一回生二回熟,让我尽尽孝心。”


    庄矣道:“很晚了,少爷不舒服,我伺候好了让他入睡。小少爷以后有的是尽孝心的机会。”


    庄予恩青涩张扬的眉眼顿时下沉:“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法?”


    他蹲过去,明目张胆地把庄矣挤开一些:“泡脚有用吗?脚上是有穴位的,我给我爸按摩按摩。”


    庄矣说:“我以前特地学过按摩,小少爷,还是让我来吧。”


    陈子轻给他们一人一脚,他们一个捂被踹的胸口,一个捂被踹的肩膀,都不说话了。


    第272章 我开始准备发大颠了


    夜色茫茫,大雪纷飞,窗沿上落满积雪。


    卧室里的壁灯闪着暖黄光晕,陈子轻躺在被窝里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可这种平稳的呼吸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毫无征兆地急促起来。


    陈子轻没有醒,像是梦见了什么。


    此刻陈子轻的梦里出现了一副极其模糊的画面,摇摇晃晃,如水波荡漾。


    “你是谁?”


    在梦的深处,陈子轻依稀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轮廓,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从模糊的画面里走了出来。


    “你……”


    当女人完全走近时,陈子轻终于看清了,这是一个中年妇女,眉宇间有着一抹浓郁的哀伤。她相貌出色,与陈子轻这副身体的面容,很是相像。


    只是一瞬间,陈子轻就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原主的母亲。他睡前翻过相册,女人的衣着打扮和其中一张相片里的几乎一样。


    女人的表情难以形容,她静静地打量着他,眼里似乎有痛楚。


    陈子轻斟酌着,试探地喊了一声:“妈?”


    母亲怅然:“还好,你还能认出我。”


    陈子轻闻言一怔,他感觉原主母亲话里有话,一时揣摩不明她是什么意思。


    “惘云,过去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母亲和蔼地看着陈子轻,目光中透着无限的关爱。


    “过去的记忆吗?”陈子轻的脑子飞快转动,不过几个瞬息就确定了对策,他做出诚实的表情,“不多。”


    紧跟着又说:“而且还有些零碎……”


    母亲的脸色瞬间就拢了层苦涩,她缓缓走近,拉起他的手,眼睛已然发红,嘴里奇怪地呢喃:“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是何苦呢……”


    “妈,我不懂。”


    不知道为什么,陈子轻的呼吸不顺畅,心口也难受。他心下愕然,怎么回事,原主这身体还有情感残留啊?


    “没事,没事,我知道的。”母亲轻声劝慰,“在这世上,任何事都难不倒我的儿子。”


    陈子轻看着眼前的妇人,脑海中忽然涌起强烈的熟悉感,这种熟悉不是来自眉眼的相似,也不是通过声音,而且一种超越现实的认同。


    仿佛是生命里的归属。


    “妈,我……”陈子轻不自觉地又喊了一声,而喊出这一声的,好像不是他自己。


    连语气都变得清冽混着沙哑,陈子轻只感觉这种强烈的熟悉感,伴着一股大量的记忆潮水,就要在脑海中溃堤而出。


    “啊——”陈子轻倏地痛苦抱头,脑袋疼得快被涨裂开来。


    “停下,惘云,你快停下!”母亲慌张地用力抓着他,竭力让他脱离莫名的境地。


    随着这股涨痛消退,陈子轻才放下抱头的手直起腰,他白着脸,不解地看向眼前的妇人:“我怎么了?”


    “没……没事。”母亲强颜欢笑,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惘云,有些事,你要是不想记起,那就不要记起了。”


    陈子轻心跳加快:“记起?记起什么?”


    “人在一生中会碰到很多的困难,很多无法解决的事情。”母亲语重心长地说着,“战胜它们的方式,或许是坚强,或许是聪明。”


    “然而,”母亲轻轻摇头道,“到了最后,我们会发现,真正能依靠的方式……”


    顿了顿,她一字一顿:“只有遗忘!”


    陈子轻呆了几秒,心底窜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嗓子发干:“妈,你是说,我以前不想记起一些事情,就……主动遗忘了一段记忆?”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无比心痛地看着儿子,她了解自己的孩子,他太善良了,知道那个事情关乎了太多人,太多事。


    所以她的儿子选择了一个解救所有人,只痛苦自己一人的极端方式——封印自己的记忆!


    母亲视野模糊地看着儿子,她强忍泪水,心里却想:你可以选择遗忘,却有很多人,始终对那念念不忘啊。


    你能让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也选择遗忘吗?


    不能的。


    儿子还是太善良单纯了,就算他不说,可随着时间推移,有些事还是会被一些有心人探查到,挖出来,盯上你的一举一动。


    陈子轻借着打探确认:“妈,我那段记忆里到底有什么?”


    母亲静默了片刻,说:“一个宝藏。”


    “而你,惘云,你是唯一一个知道地图的人。”


    “宝藏!”


    陈子轻表现出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样子,他迷茫又震惊地看着母亲:“是什么样宝藏?”


    母亲刚想说些什么,梦里徒然刮起一阵狂风,同一时间,陈子轻现实的屋外寒风大起,一场暴雪就这么袭来,天地一片动荡的苍白。


    陈子轻的梦里的画面一阵扭曲,母亲就这样消失不见。


    “妈——”


    梦醒了。


    陈子轻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气喘吁吁地擦擦脸上的冷汗,这套路跟电视里说临终遗言一样,到关键时候就两腿一蹬,断气了。


    周遭只有他一个人紊乱的喘气和失衡心跳,他满身汗地平复心绪。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跳得让他难受,他有点晕眩地拍拍心口。


    手机突然响了,陈子轻吓一跳,他薅了薅潮湿的头发,拿到手机接听。


    这个时间和关头,秘书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听着有几分低而哑的质感:“七爷,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您。”


    陈子轻咽口水润嗓子:“说事儿。”


    周今休不快不慢道:“没什么事,属下就是想跟您说,余震过去了。”


    陈子轻:“……”是不是有病啊?


    “那么七爷您继续睡。”


    陈子轻叫住欲要挂掉的周今休:“等等。”


    手机里响起懒散的气音,再是公式化的询问:“七爷有吩咐吗。”


    陈子轻把手伸到后背挠痒,触手湿哒哒的都是汗,他突兀道:“你人在哪?”


    周今休:“在酒店。”


    陈子轻挠痒的动作停了一拍:“套戴了吗?”


    周今休失笑:“这是常规。”


    “戴了就好,注意安全和卫生。”陈子轻装作没发觉他是演戏,“你现在不在做吧。”


    周今休的笑声里多了一丝揶揄:“属下没有让人听床的嗜好。”


    陈子轻往下接:“而且你气息也不喘,不通宵是对的,你也不小了,不像十八九岁的大男生那么精力旺盛,凡事适度。好了就这样,今休,你休息吧,晚安。”


    周今休把手机一丢,他也是有病,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干监听活,这会儿能听到什么。


    一声声的心跳跟打雷一样,太扰人。还撕心裂肺地叫妈。


    这是做梦梦到了吧。


    是不是人到中年就开始念旧,老了?


    老了也不安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着谁就撩谁,不负责任的乱撩,不把人撩成他的狗不罢休。


    真做他的狗了,也不会从他手里得到一根肉骨头,因为他贪得无厌,不会只养一条狗,他全都要,狗多了,肉汤都不一定能舔得到。


    庄矣已经是他的狗了,严隙则是狗化,而他那假儿子对着他汪汪叫,狗尾巴甩成螺旋桨。


    只有我不忘初心。工作是工作,目标是目标,不会代入私人感情,哪怕是窃听到我连庄矣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这种刺激肾上腺素的话,我也能心平气和,一点波动都不会有。


    周今休扫了眼被他扔过的耳机:“啧。”


    “庄惘云为了彻底钓到庄矣,让他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效力,什么不切实际的话都说,我会不如庄矣?笑话。”


    “我怎么可能比不上庄矣。”


    周秘书甩了自己一耳光:“周今休,你是直男,和同性恋比什么。”


    清醒了。


    周今休背靠沙发坐在地上,他点根烟,生疏地吸了一口就咳嗽着掐掉,牙咬着烟蒂,假肢抠了一块油给自己涂抹。


    太粉,见过它的人都不会信它常胡吃海喝。


    不过有个词叫得天独厚,他说他到死都是粉的,那就是粉的.


    陈子轻的心悸感在周今休这通电话中得到了缓冲,他把双手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睛形态安详。


    来秋水湖住是有目的的,他想看看能不能发现牵扯到藏宝图的线索,补上记忆里残缺的财产相关。


    没想到入住的第一晚就梦见了原主的母亲,老房子曾经的主人。


    要不是庄矣提,他都想不起来这栋房子。


    庄矣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前者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那他冲的什么?藏宝图吗?


    陈子轻舔嘴皮,他从庄易军口中得知这个信息之后,几度以为是假的,跳出来的庄易军和依旧潜伏窥探的势力都被某些原因误导了而已。


    要真有宝藏的话,多半是年代久远收藏价值极高的稀世珍宝之类。


    那不是要上交国家吗,私人拥有是违法的吧。


    陈子轻摇摇头,他尽可能地回忆梦里的细节,原主失去记忆的途径估计是自我催眠。


    这是原主的一种自保方式,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他忘记了,那他无论怎么被威逼利诱,都不会透露分毫。


    因为他一无所知。


    陈子轻感叹:“难怪我觉得接收到的原主记忆里没藏宝图有关的内容,是被剔除掉了呢。”


    可不就是剔了嘛。


    陈子轻突然坐直,他之前分析过四个叛徒背后的主子密谋藏宝图的概率挺大。


    后来通过多次接触,认为周今休拿着秘书的身份另有所图。


    至于庄矣,严隙,庄予恩三人,他还是认定他们为的是藏宝图,等着他主动和他们分享,毕竟他们是他的亲信,是对外的刀。


    陈子轻做了这个梦才知道,原主在此事上是设了防的。


    不然庄易军怎么会至今都不确定那份藏宝图在不在原主手上,从而留他一命呢。


    陈子轻可是暂时把庄矣按在庄易军船上的……


    哎,要想办法想起来藏宝图放哪儿了,把局面搞乱让水更浑,叫潜在水底的臭鱼烂虾都蹦出来吗?这跟他的两个支线任务没直接关联呢。


    还是不强制,顺其自然好了。


    如果他碰到什么契机恢复记忆,那就随机应变。反正他的形势已经触底反弹,叛徒们不会完全袖手旁观,或是毫不挣扎地听从指令对他下手。


    要是他始终处在深度催眠状态,只能说是和挖宝藏这事没缘分。


    陈子轻又想,原主母亲没认出他不是自己儿子啊?他跟原主的性情可不像,否则身边人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他这身体换了芯子.


    快四点了,陈子轻试图再次入睡,他在被窝里翻转几次,头昏昏的,身上一阵热一阵冷:“2哥,我感冒了,想买退烧药。”


    系统:“积分是这么瞎浪费的?”


    “用在我身上就不算浪费。”陈子轻犯懒,“你把积分划了,药直接进我胃里好不好,省得我再吞下去。”


    系统:“……”


    “你是感冒了,不是植物人。”


    陈子轻撇嘴:“我是啊,我在现实生活中就是植物人。”


    系统微妙地没动静。


    陈子轻等了会,嘴里多了苦涩的药味,他咽几下口水,在心里把病毒传染给他的周今休的狠狠吐槽了一遍。


    “扣扣。”


    房门被敲响了,陈子轻拉起被子遮住脑袋。


    门外响起不太清晰的少年音:“爸,你睡没睡?”


    你爸死了。


    陈子轻不想理,他浑身发软,鼻子里焦干,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开始。


    庄予恩打赤脚,一头发丝成鸡窝,上下两件睡衣都皱巴巴的,俨然是从被窝里仓皇爬出来的模样。他的脑子里塞满各种事情,完全停不下来,根本睡不着,就想着去庄惘云床上。


    妈的。


    庄予恩的思绪主要被一件事占据,就是那晚他从他爸的阁楼出来,符黑了一个角,像是烧的。


    那会儿他还觉得不可能。


    有了这晚打游戏遇到的诡异事件,他不得不揣测,他爸在阁楼里搞了什么阴间的东西,才会影响到他的符。


    庄予恩上网搜求福运的方式,搜了二三十分钟,无意间进了一个论坛,里面竟然真有邪门的道法,他越搜越惊悚不适,略带惊惶地把手机按掉扣回床上。


    不可能的,他爸不是那种人。


    他爸在背后谋划一切,是想让他这个外人能够享有庄家的荣华富贵,只谋财,不害命。


    所以阁楼里有什么……


    庄予恩在自我防御的回避下想,老宅岁数大了,估计是从前死了的人的鬼魂刚巧进去游荡,经过他身边,把他的符灼到了。


    虽然庄予恩做好心理建设,却继续胡思乱想,他的本能让他以这副逃荒似的状态站在庄惘云的门前,渴望得到安抚。


    可庄惘云不给他。


    庄予恩揉了揉前不久被踹过的心口,那股疼痛不减反增,他年纪轻轻的,不会因此换上心绞痛的毛病吧。


    少年隐忍着不抬脚踹门,他如丧家犬一般,郁闷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雪下了一夜,天亮了也没停,世界是冷白的色调。


    陈子轻吃完早饭就上医院探病,庄矣陪他去的,庄予恩不在秋水湖,据佣人说是清早出门了,估摸着是回了老宅,把他这个假爸当摆设,说都不说一声。


    一路都有雪景相随。


    车停在医院附近,陈子轻在车里等出去买果篮和花的庄矣。


    不多时,庄矣带着果篮回来,跟他说:“少爷,花店没开门。”


    陈子轻抽抽嘴:“这条街上只有一家花店?”


    “嗯。”庄矣说。


    陈子轻把脸扭到另一边,他翻了个白眼说:“那花就不买了。”


    庄矣回到车上,文雅地笑道:“果篮可以的,少爷不必担心严隙介意。”


    陈子轻哼一声:“谁担心他介意,我是为了仪式感。”


    庄矣唇边的弧度渐深:“嗯。”


    【但到了严隙面前,你就不是这么说了。】


    【你太会哄人。】


    【看我,让你哄成了连命都不要了的傻瓜。】


    【你牵动我情绪的事瞒不了多久,最近我总在想如何破局,可我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我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少爷。】


    陈子轻愕然,难不成庄矣被实时监视,连情绪都不放过?那怎么做得到?身体里放了某种高科技的东西吗?他心里急着怎么才能让庄矣给他下跪后再被主子灭口,面上不动声色:“走吧,早去早回。”.


    病房开着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时事。


    严隙没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他棱角冷硬的下巴上只有一层青渣,头发也不油腻脏乱,整个人既清爽且干净。


    如若不是他身上穿着病服,会让人以为是在拍杂志,十足的型男硬汉风,又不缺深沉内敛,故事感很强。


    陈子轻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


    严隙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他冷漠的目光下意识追随坐在椅子上的身影,男人的五官明明生得清俊淡然,一双眼睛总却是湿漉漉的,仿佛有说不尽的亲密话语,长长的睫毛能扇动到每一个所见的人心上。


    人人有份,人人都能被他扇得心痒。


    严隙淡淡道:“下了很大的雪,不好开车。”


    “我答应了来看你,总不能食言。”陈子轻笑着说。


    严隙看他嘴边的梨涡,默然。


    【他冒着风雪来调戏我了。】


    【第三百零二次。】


    陈子轻被这个数字给整麻了。他一时连眼珠都不敢乱转,生怕转瞬间就连涨七八次。


    【第三百零三次。】


    陈子轻:“……”他看都没看一眼,怎么也能算调戏?严隙到底怎么判定的,是不是他出现了就算?


    病房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陈子轻感觉自己凌晨用积分买的药不管用,不然他怎么又有了头重脚轻的感受。他暂时忍着不表现出来:“庄矣,你去找严隙的主治医生问问他的情况。”


    【这么不加掩饰的要把我打发走。】


    【昨晚还说我比庄予恩重要,周今休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我。】


    陈子轻看着站在原地的管家:“没听到?”


    “听到了。”庄矣笑了下,那一笑有种阴沉感,转瞬即逝不留痕迹,他服从地恭声说,“我这就去。”.


    陈子轻把庄矣赶走,他忽冷忽热的态度都不带过渡的,一是要赚颠值,二是,四个叛徒全都有犯贱的潜质。


    这种人他熟悉,他似乎接触过很多,知道怎么对付。


    陈子轻见严隙掀开被子坐起来,他收拢思绪起身过去:“你要拿什么就跟我说,自己别起来,牵扯到伤口多不好。”


    “属下想下床走走。”严隙说。


    “你方便活动吗,慢点。”陈子轻把鞋子踢到他脚边,“用不用我扶你?”


    “不用。”严隙穿鞋,他眉眼浓,气场强,低着头的样子能勾出旁观者的征服欲。


    陈子轻没回到座位上面,就往床边一坐,看严隙在他眼前走动。


    保镖低沉地开口:“属下表现欠缺,让七爷一再失望。”


    陈子轻摆手:“其他事就不说了,这次的事不怪你,对我来说,钱财是身外之物,你把今休带回来就好。”


    严隙薄唇轻抿:“可七爷要的是,全须全尾的属下把全须全尾的周秘书带到您面前。”


    他逆着窗外的自然光看过来:“这两点,属下都没做到。”


    陈子轻说笑:“没做到就没做到,下次做到不就好了。”


    严隙微愣。


    “我又不是只给你一次机会。”男人对他笑,又给他看酒窝,“我会给你很多机会,你总有表现出色的时候对吗。”


    严隙喉头动了下:“是。”


    “那等你表现好了,我会给你赏赐。”陈子轻的视线从他跛了的腿到他腹部,“你这一躺,腹肌是不是就没了。”


    严隙的身影明显滞了滞:“不会。”


    陈子轻说:“我摸摸。”


    【摸哪?】


    【上面,还是下面?】


    “……”


    陈子轻对上严隙过于沉默的神情:“摸你这儿。”


    指他的手.


    严隙看他把手放上来,摸自己的手,眼底不知有什么。


    “严隙,你的大拇指跟别人的不太一样。指尖要粗一点,根部的茧子是因为拿枪摩擦出来的吧,挺厚的。”


    陈子轻摸了会,没让严隙在心里说一个字,自个儿也没熟悉的感觉,他就累了,不摸了。


    严隙没问他为什么突然要摸下属的手,只是在他停止这个举动后说:“七爷,属下想在今天出院。”


    “这怎么行。”陈子轻蹙眉,“你需要在医院养伤。”


    严隙道:“属下是您的保镖,职责是您的安保服务,在医院多躺一天,就失职一天。”


    陈子轻心说,你是为了你真正的主子吧,离开我久了,还怎么监视我。


    不对,也有我的成分,你在我钩子上呢。


    严隙宽厚的腰背微微弯下来:“七爷,请让属下回到您的身边。”


    陈子轻有意晾了他一会才说:“你做五组俯卧撑,一组一百个,顺利做下来了,我就让你出院,回来我身边。”


    门外的庄矣后退半步,庄惘云会哄人,更懂得怎么作践他人的心。


    病房里静了三五秒,响起不出他所料的声音。


    “好,我做。”


    接着就又听到一句:“但我请求加大考核难度,想要七爷坐我身上。”


    第273章 我发癫了


    周今休挺久没实时监听了,前段时间他只是偶尔听一下,因为长期没收获,他就懈怠。昨晚他心血来潮听了不到二十秒,导致他后半夜在酒店抽风,监测起了目标的睡眠质量。


    今早周今休的眼下多了青影,面容沧桑疲惫,整个人的状态犹如被掏空,这都不用演了。他在天亮前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小和尚竟然转过身来。


    那张脸跟庄惘云长得一模一样。


    周今休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糖纸在他右手机械的指间皱成一团,他戴着耳机,不是听歌,是监听。


    这个点就开始上班,从未有过的积极,让上司知道了都要给他颁奖。


    周今休听了会,眉头越来越皱,面色越来越沉。


    去医院也要发骚。


    对谁都能打开温柔乡的大门,任其进来取暖。


    那老兔子看病还不忘惦记腹肌,男人是随便乱摸的吗。


    严隙什么地方能满足庄惘云另类的收藏癖?那条跛了的腿?他那双骨节粗大的手有什么值得摸的。


    伤口没愈合就要出院,那么爱。


    “坐你身上?可以啊。”


    周今休听到这句,浑然不觉咬肌用力,他以前监听只觉得无趣,如今监听对心脏不好。


    “我关注一只老兔子勾搭人,是不是闲的?”


    周今休不再监听,他看车窗外纷纷落落的大雪,请病假了,确实闲。


    严隙想要老兔子的屁股贴着自己后背,好感受触感跟热度,大白天的做梦。


    当庄矣是死的?.


    严隙提出的俯卧撑模式没实现。


    因为庄矣恰巧在这时走进病房,带着从主治医生那儿问来的伤情。


    以严隙现在的情况,别说五组背上坐人的俯卧撑,单独做几个都不行,稍微激烈点的运动就会让他伤口撕裂。


    而且他昨晚已经裂过,重新包扎了。


    陈子轻看着没能要到肢体接触奖励的严隙:“你昨晚干什么了?”


    严隙一言不发。


    “出院了。”庄矣在一旁说。


    陈子轻走到严隙面前,呼吸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下颚:“为什么出院?”


    都受伤了,还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去见真正的主子?


    【去见你。】


    陈子轻差点失去表情管理,哦,见我啊。


    他想了想,严隙应该是看到地震的新闻才去找他,和庄予恩一样。


    只不过,庄予恩出现在他面前,死缠烂打的跟他回了秋水湖,严隙则是默默站在他不知道的视角,悄无声息的离开。


    闷骚嘛。


    “严隙,我问都不能说?”陈子轻装作不知道答案。


    “抱歉。”青年低声。


    陈子轻故意为难,试图刺激他:“那我要是命令你说呢。”


    严隙面庞冷漠。


    气氛沉闷之际,庄矣再次加入进来:“少爷,这可能涉及到严隙的隐私。”


    陈子轻斜他一眼,就你话多。


    “行了,不问了。”陈子轻冷着脸,“严隙,你也别为了证明自己能出院乱来了,这几天你都给我老实在医院待着,我会安排人看守,谁敢放你出院,我就打断他的腿。”


    严隙周身气压偏低。


    陈子轻推他:“怎么,要跟我反着来?”


    被推的严隙愣了一瞬。


    【像小孩子。】


    严隙眼底凉意消散:“不敢。”


    末了说:“七爷,属下想回去一趟。”


    陈子轻:“原因。”


    严隙:“取点东西。”


    “不能叫人去给你取?”陈子轻见他很执着,就说,“那我让人跟着你,免得你出事了,我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他拍拍保镖精悍修长的胳膊:“严隙,别让我操心。”


    不易察觉地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庄矣,严隙的唇角隐约弯了下:“好。”.


    严隙回去找那盒膏药,当初他随意扔在角落吃灰,现在找不到了。他问保洁阿姨,对方说没看到。


    那就还在房子里。


    严隙抱起自己养的猫:“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猫伸着小脑袋想要蹭他脸。


    “我没心情让你蹭。”严隙放下猫,瘸着腿在房子里寻找,他捂着腹肌伤口低喘,脸孔和嘴唇都没血色。


    算了。


    找到了膏药又能怎样。迟来的在意,一文不值。


    “喵~”


    猫从沙发底下钻出来,爪子推着盒子对他叫。


    刚刚还在自语算了的严隙大步过去,他弯腰捡起膏药,汗湿的粗粝手掌拂去盒子上面的灰尘,拆开包装将膏药拿出来,生姜味扑进他鼻息。


    他撕下一片,贴在那条跛了的腿上。


    灼烧感伴随皮肤刺痛席卷而来,严隙看了看包装盒背面。


    过期了。


    不过三个多月而已。


    很显然,周今休是让药店的工作人员去仓库翻的临过期膏药。


    严隙没将过期的膏药撕下来,他就这么贴着回了医院.


    陈子轻从医院回秋水湖就躺下了,庄矣叫来医生给他输液,他在心里找222,积分来的道具药为什么不灵。


    系统说那是药,不是仙丹。


    陈子轻吐槽了几句,昏昏沉沉地躺着。


    老宅,庄予恩在陪奶奶追剧,他昨晚没睡,生理上很困,心理跟精神却没办法得到安歇。


    庄夫人指着茶几上的水果说:“予恩,你怎么不吃?”


    庄予恩没胃口:“不想吃。”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庄予恩无奈道:“奶奶,我再喜欢,总是吃也会腻的。”


    “你啊。”庄夫人纵容地摇摇头,她叫佣人把水果拿走,换上孙子常喝的饮料。之后就亲自去厨房下厨,给孙子烤点吃的。


    长辈一走,庄予恩就没形象地瘫进沙发里,手机响的时候,他立即满血复活,一看来电不是庄惘云,而是太子党圈一朋友,顿时又蔫了。


    当庄予恩听到电话那头的内容,他脸色骤变:“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不到一分钟时间,庄予恩整个后背就全湿了。


    遇到大事,庄予恩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亲爸,他招呼都没跟奶奶打,脚步踉跄地跑出去,一路煞白着脸回到秋水湖。


    直到站在大门口,庄予恩才想起来要打电话确认庄惘云有没有出门。他脚步虚浮地走进去,在佣人们的声音里恍惚地问他爸在家吗。


    得知在家,庄予恩就闷头冲到楼上,栽进充斥药味的房间:“爸……爸!爸我,我哥们他……”


    少年看到他爸在输液都没顾得上担忧,瞳孔涣散眼神失焦,这是受到巨大刺激的症状。


    陈子轻让庄矣扶他起来:“予恩,你先冷静。”


    庄予恩扑到床边,膝盖咚一下砸在地面,他一把抓住床上人的手腕,死死抓在冰冷的掌中:“我哥们死了,爸,他死了,他死了。”


    陈子轻惊愕万分,他陪庄予恩打游戏的时候会接触那男孩,没富二代的恶习,挺好相处。


    “怎么死的?”


    庄予恩有些崩溃地把脸埋进他手心里,浑身一直在抖,声音也是:“我还没问,我不敢问,爸,你帮我问。”


    到底是个十八九的小屁孩,关乎生死就猖狂不起来了。


    或许还有个原因,死的是庄予恩关系最好的哥们,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不至于到这程度。


    陈子轻看着庄予恩发抖的身子想.


    不多时,陈子轻支走庄矣就拿庄予恩的手机发信息,问出了他哥们的死因——猝死。


    但他的死状像是生前见到了某种恐怖的画面,被活生生吓破胆。


    那男孩昨晚熬夜打游戏,圈内有人收到他的信息轰炸,说他一个劲的发战绩截图,称是跟兄弟配合得最好的一次,爽飞了。


    兄弟是指庄予恩。


    陈子轻在确定庄予恩后来没上游戏之后,得出显而易见的结论:“中邪了。”


    跪在床边的少年气息瞬间就变得不正常,陈子轻敏锐地说:“你知道?”


    庄予恩的喉咙里溢出崩乱的喘息:“中邪的是我,为什么他会出事,他跟我不在一个地方,怎么也中邪了,是受我牵连的吗。”


    陈子轻用力将被他埋脸的手抽出来:“你中邪这事不第一时间告诉爸?”


    庄予恩垂下眼帘。


    【我第一时间告诉了我爸。】


    行,行行行,你找你爸去吧,我不给你符,不管你死活了!


    陈子轻很快就从气头上下来,要是庄予恩被鬼搞死,他的标注任务便没法全部完成,他不能不管。


    兔崽子还没跟他认错呢。


    庄予恩再次拉过他的手强行埋脸,不再单薄的背部绷成一张发颤的弓。


    【我是不是也要死了,操,我还没过十九岁生日,我不想死,妈的,我招谁惹谁了,我上个月扶老奶奶过马路,上上个月把走丢的小朋友送到警局,上上上个月……】


    陈子轻大声:“别吵!”


    庄予恩委屈地抬起脸:“我都没有说话。”


    陈子轻瞪着他赤红的眼睛:“我给你的符呢。”


    见他神色不自然,一下就急了:“符呢!”


    “爸你别凶我,你输着液呢,消消气,我这就拿给你看。”庄予恩磨蹭着把手伸到衣领里,勾出来一根绳子。


    但也只有绳子,上面没符。


    “没了。”庄予恩说,“它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烧掉了,就是昨晚我打游戏出现怪事期间。


    陈子轻眉心一拧:“是不是你跑进来给我按脚那阵子?”


    庄予恩点头。


    “真是服了。”陈子轻喃喃。


    他瞟了眼跪在床前拉着他手的少年,嫌烦:“起来。”


    庄予恩惶惶不安:“爸,我会没事的吧。”


    少年人的世界随时都会崩塌,急需一根支柱,他在找假爸要。


    假爸拍他脸:“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他的世界顿时就停止塌陷.


    陈子轻拔掉输液针下楼,他在二楼到一楼的楼梯口,镜子里是他烧红的脸颊和眼尾,垂着脑袋对他充满依赖的庄予恩,和目光跟着他的庄矣。


    三人的身影都在镜中。


    这么看,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陈子轻思虑着说:“庄矣,你把这块镜子搬走,让所有人聚在一起,你挨个问他们昨晚到现在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有就记下来。我上楼有事,要忙一段时间,在我下楼前你们不能都单独行动。”


    庄矣不多问,只听命:“好。”


    “少爷,我让医生重新给您输液?”他说。


    “不用了,事情忙完再说。”陈子轻掐着手心让自己减轻头脑的浑沌,他背身踏上楼梯。


    庄予恩追上来:“爸,你要做什么?”


    陈子轻没回头,音量小到只有他能听得见:“画符。”


    庄予恩气息滞住,眼里的病弱身影消失在楼梯上,什么也看不到了,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所以,那张符既不是太爷爷给的,也不是庄惘云母亲的遗产之一,而是他自己画的。


    高级驱鬼符不是鬼画符,庄惘云怎么画出来的……


    庄予恩坐到楼梯上,两手重重抹脸,庄惘云不是原来的那个,会点什么不奇怪。


    这事他得瞒着,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庄予恩的视线扫过楼下一众,再跟镜子旁的庄矣对视。


    肯定会有第三人知道。


    怎么瞒过佣人们跟保镖们这事庄矣会负责,他只要保证不在他爸面前泄露。


    庄予恩后颈汗涔涔的,天知道他昨晚被什么可怕的猜测吓到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根本不敢细想。


    现在又发现哥们死于灵异事件,这个世界变得陌生。


    他不希望庄惘云出事.


    陈子轻顶着病体画了大量符箓,他没解释黄纸是从哪来的,谁要是问,就说是房子里有的,母亲生前留下的东西。


    那些符箓被庄矣发下去,人手一张,烧成灰烬冲水喝掉。


    大家都很配合,无论是遇过事的,身体不舒服的,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强硬命格和好体魄。


    庄予恩少有的安静,他爸不陪他打游戏,庄惘云陪他打,骑在他身上跟着他,看他幼稚的装逼。


    他的辅助除了反应慢笨,没别的缺点。人无完人,他也不完美。


    在他这个年纪,能表现自己的方面有限,他不想跟个书呆子似的把奖状捧给庄惘云,就在游戏上面下手。


    游戏里的他威风八面,每个赛季都会获得成就荣誉,他让庄惘云目睹他现阶段的自信满满和运筹帷幄,臭屁极了。


    庄予恩趴在桌上,他对不起哥们,要是他昨晚不拉着哥们打游戏,对方就不会听到他这边的奇怪声音。


    从而让鬼替代他和哥们做队友。


    庄予恩的内心被强烈的愧疚击垮,他要戒游戏,不会再玩了,他不想每次打开游戏都会想到死去的哥们。


    经此一事他才知道世上有鬼,鬼和电影里一样,会害人,杀人。


    “怪我不够重视,不够谨慎。我以为符烧没了,脏东西就走了。”庄予恩沉闷的嗓音里透着后悔。


    陈子轻坐在旁边喝药,他想起前段时间庄祥瑞在他阁楼被阴灵抢夺身体,立马就觉得事情起因不一定就是这布局沾阴气的房子。


    或许只是有影响,但主要原因还是在其他地方。


    陈子轻桌底下的脚踢了踢少年:“予恩,你昨晚在老宅有没有碰到什么事?”


    庄予恩趴着不起来:“没有。”


    【不能说。】


    行,跟你爸有关是吧。


    陈子轻仰头把药全部喝下去,苦得眼泪都出来了,庄矣拿着帕子给他擦泪,他将帕子接过来,自己擦。要先确定庄予恩亲爸是谁,才能往后分析.


    陈子轻陪庄予恩参加了他哥们的葬礼。之后就到了年底。


    庄予恩一放假就去国外和朋友聚会,给人的感觉是还没走出好友离世的悲剧,陈子轻则认为他像是在逃避国内的某些事情。


    严隙跟周今休伤好了,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畅音”对外宣布方跃的加入,股市终于停止下跌,开始回暖。


    陈子轻翻看周今休送到他办公桌上的各种报表。


    周今休将一杯……果汁端到他手边:“七爷,今年办年会吗。”


    “办,”陈子轻边翻报表边说,“多设置一些奖项,奖品有古董,电子产品,现金之类。”


    周今休汇报当天的行程安排。


    陈子轻一听有酒局就头疼,可以不去吗,做老总怎么也不能随心所欲。


    怪不得小说里的霸总多的是逢场作戏的机会,包间里有酒有肉,靡靡之音源源不断,可不就迷乱上了。


    下班前,陈子轻摸鱼地开了把游戏,他转换脑子的时候会玩一会,无所谓庄予恩继不继续玩。


    “又死了。”陈子轻跟队友们道歉,对不起三字已经在键盘上刻下了烙印,他问给他整理办公用品的周大美人,“今休,你会玩吗,你帮我玩。”


    周今休道:“属下不会。”


    陈子轻非要他玩,命令他玩。


    最近周今休心里都不活跃了,陈子轻得想办法激一激,拨一拨。


    【我到底在打几份工?】


    【自己玩不起来就不能找个代练?】


    陈子轻偷摸撇嘴,代练这种专业名词周今休都知道,他还说自己不会,上学时候肯定没少玩游戏.


    偌大的办公室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这里头有薄荷的身影,它们常常接触,早已熟悉,一个追一个逃,最终不出意料的融为一体。


    陈子轻坐在办公椅上,单手托腮看周今休立在桌边,捏着他的手机操作。


    那手按技能键都那么吸引人。游戏输赢不重要了。


    陈子轻没想到的是,他只发了会呆,周今休就将手机还给他:“升级了。”


    “升级赛呢,过了吗。”陈子轻拿过手机瞧瞧,升上去的级别新鲜出炉,“今休,你很有天赋啊。”


    【这天赋不要也罢。】


    陈子轻说:“那你给我玩吧,你帮我打到最高级。”


    【我就知道在这等着我。】


    周今休笑了笑:“七爷,属下替您打上去了,您也玩不了对应的局。”


    “总不能一直让属下代您玩吧,那账号就不是您的了。”


    陈子轻做出思考的表情:“干脆你注册一个,尽快升到我的等级带我玩,我们打配合,我骑你身上给你加血好不好。”


    【好不好?哄小朋友吗。】


    【庄予恩要是知道他费心思把庄惘云拉进自己的世界,却让他找了新的搭档,他会气死在大洋彼岸。】


    周今休屈指点几下理整齐的文件,似笑非笑:“是不是还要属下取个情侣名?”


    陈子轻咳两声:“那最好不过。”


    周今休:“……”


    陈子轻看着周今休注册,看他给账号取名,步骤都走完了才说:“我想摸你这儿。”


    周今休扫向他所指的地方,眉骨明显一抽。


    【摸这摸那的,明目张胆的调查,看起来是不求稳,求的是剑走偏锋的打草惊蛇,结果都没发觉正确答案从指间溜走,蠢。】


    陈子轻失手打在不倒翁身上,不倒翁在他眼皮底下旋转起来,一圈一圈地转着。


    “七爷跟不倒翁撒什么气。”周今休将右臂的衬衫袖扣解开,卷着袖子折在手肘上面一截,露出整个假肢,对他说,“不是要摸吗,摸吧。”


    陈子轻抚摸周今休的假肢,从指尖到指骨,指根,掌心,腕骨,再往上,描摹他的小臂线条。


    机械的触感冰冷而坚硬,犹如一件残缺的艺术品。


    陈子轻从指尖摸到手肘,再从手肘摸到指尖,他走着神,没留意到自己摸了一遍又一遍,也没发现周秘书皱着眉后仰头,目光落在天花板一处,额角突突地跳动,全身肌肉略微失常地绷着。


    【现在是怎样,摸这么多遍,待会是不是说自己想亲一口?】


    【我那辞职打到第几行了?】


    【庄惘云怎么这么黏糊,我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


    “七爷,那部片子的编剧属下找到了,对方写了个结局,是纸稿,属下前两天收到了。”周今休说,“差点忘了这茬,要看吗。”


    “啊,结局啊,看,你拿给我。”


    结局总共两三千字,陈子轻看得快,他看哭了。


    周今休的神色一言难尽。


    【没在一起你哭,在一起你也哭,不哭不行?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爱情本身是美好的。”陈子轻迎上周今休的眼神,“虽然我的婚姻不长久,妻子离世多年,今年又转变性向对同性有了感觉,因此更换轨道前途迷茫,但我还是期待爱情。”


    周今休:“七爷,爱情可不是能从直肠里长出来的。”


    陈子轻:“……”要你管。


    他似是才想起某个事,严肃道:“说起来,我让你买的床上用品,你买了吗,都这么久了。”


    周今休不紧不慢:“七爷您在忌口方面有坚持一周?”


    陈子轻的嘴角一抽:“忘了。”


    周今休徐徐地笑出声:“那只能等七爷再规划这件事,反正矣叔是您身边人,随时都可以。”


    陈子轻把手机收起来:“我不是说过吗,比起他,我更想初次是和经验丰富的你。”


    转而就说:“不过严隙也不错。”


    边说还边做出有兴趣的模样:“他一看就会在性事上照顾另一半的感受,配合对方的节奏。”


    【用屁股看的?】


    陈子轻站起来走到浑身气息莫名发寒的周今休旁边,拍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今休你都是我的首选。”


    不知怎么,后两个字好似是加粗过的,分外醒目,还自带音效。


    周今休目送拍他肩膀的人拎着佛珠去展示架前的蒲团上打坐,他半晌咀嚼品尝哪两个字:“首先吗。”


    周秘书扇自己:“我品它干什么。”


    陈子轻冷不防地听到清脆声响,眼皮抖了抖,周今休发神经了,他还是别看了.


    酒局上的一切陈子轻都从容应对,包括被推过来要往他腿上坐的美人,他都能宁为不乱地化解。


    黄腔他更是不在话下,张口就来。


    陈子轻去洗手间的时候,问了跟进来的秘书一句:“今休,小男孩的身体是什么感觉?”


    周今休双手插兜,两片很好亲的唇张合:“弹性大,吸附效果强。”


    陈子轻呵呵:“你是会享受的。”


    周今休挑眉笑:“也还好,不过是解压的方式而已,和一些人暴饮暴食一个道理。”


    陈子轻:“……”


    他撇撇总是被人用眼睛骚扰的秘书,在心里唉声叹气,这就是个金丝雀,应该关起来,那样才不会被人觊觎。


    权贵圈对那些正常关系比较麻木,他们喜欢追求新鲜和刺激,普遍都有特殊癖好。


    也不知道土生土长的豪门子嗣原主在世时,有没有让被他拿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是用作应酬工具的秘书吃过亏。


    陈子轻没见过周今休撒尿,不清楚他的颜色是什么样,有无伤疤,哎。


    散场后,陈子轻没带走哪个老总送的精致小礼品,他没直接回还在居住的秋水湖,而是带着秘书和保镖,找了个隐私性好的地方刮刮肠子里的油水。


    雅致的包房里,香炉飘着青烟,陈子轻闭眼念经,念完舒口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让严隙打拳。


    周今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左手放在他面前让他欣赏就行。


    此情此景,不比酒局上的乐子好?


    【色字头上一把刀,老兔子是四把,把把有名字。】


    陈子轻听着周今休的心声看他左手,就你老兔子老兔子的这么叫我,我有时候是很记仇的,你等着。


    一壶茶才喝掉三分之一,他面前的那只手就撤回去,手的主人到一边接电话。


    陈子轻通过周今休的表情得知,出事了。


    别是畅音要破产了吧,不应该啊,有方跃这棵新的摇钱树在,他的公司蒸蒸日上才对。


    “严隙,先别打拳了。”


    陈子轻前一刻喊完,下一刻就见周今休过来说:“七爷,您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新闻,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庄惘云”三字,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同时钓四条鱼的事被人揭露了,晚节不保。


    往下看才知道新闻报道是关于庄予恩的身世。


    不知道哪来的风在网络上吹了起来,风声是传言庄家小少爷庄予恩并非七爷的亲生子。


    庄易军的公关不可能是摆设,那就是压不住,风起得太快太猛烈,他们措手不及.


    陈子轻这茶没法喝了,他暂时不去理会庄予恩的来电和庄易军的召回,以及圈内人跟生意场上打过交道的人,只让周今休想办法拿到庄予恩的毛发或者血液,和他进行鉴定检测,要快。


    庄予恩身在国外,他在国内,这需要时间。


    但他不管,他是老板,只需要下令。


    周今休的效率无疑是高的,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显示不是亲生子。


    说明拿到的报告是真的,没被暗箱操作造假。


    陈子轻人在公司,吃喝拉撒都在办公室里间,他把这份报告收好,又交代周今休,重新鉴定庄予恩跟裴清然的关系。


    鉴定结果跟他上次的不一样,这次是父子关系。


    陈子轻有种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感受,庄予恩的亲爸还真是裴清然……


    他能怀疑到裴清然身上,是他站在局外的原因,以及他不逃避这件事,心思上的杂质不多。


    不像原主当局者迷,再加上一些个人因素有心回避儿子的身世相关,怕被人发现自己戴绿帽。


    现在陈子轻不清楚这个走向是哪波势力的意思,这么猝不及防的在背后推波助澜,要庄予恩做回裴清然的儿子。


    不再是他庄七爷的独子。


    行吧,那他就顺势而为,看看他走上这一步,后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陈子轻看虚空的发癫值,他在大众面前把传闻坐实,亲自亮出头上的绿帽,会有多少数值呢。


    这颠牵扯到他身后的庄家,前妻娘家,以及裴清然三方,被影响的面积大到无法估算,他得留着,后面找机会发。


    转念一想,不行,找个合适的机会抖出来就不颠了。


    那等于白费。


    得直接来,越不计较结果越好。


    陈子轻在这之前特地花心思分析过颠这个字,它是想到什么就去做,千万不能思考,不能计较后果,更不能犹豫。


    想得越多,颠值越低,时间越往后拖,越不颠。


    所谓颠,就是稳妥保守正常的反面。


    于是陈子轻把两份鉴定递给周今休:“你现在就通知媒体,开记者招待会。”


    第274章 我发颠了


    记者招待会没开。


    因为周今休说:七爷如果想出其不意,属下建议您现在就录一段发出去。媒体一通知,招待会就开不成了,董事长不允许,他势必会采取行动。


    陈子轻心想,有道理。看来这颠没法如他所愿的痛快发出来了,只能稍微妥善点,接受发癫值大打折扣的现实。


    否则就是胎死腹中,连一个闷屁都放不出来。


    他问周今休,如果他录了视频,那他能发得出来吗?不会被拦截?


    周今休只让陈子轻录,剩下的事交给他。


    陈子轻一定就有了数,他说,事成了,我给你涨工资。


    当时周今休笑而不语,心声则是——你少对我发骚,就是我的福报。


    然后陈子轻就说:要是事情顺利,我就不撩你了。


    周今休转身就走。


    丝毫不迟疑,毫无留念的姿态。


    陈子轻对着他的背影问他去哪,说自己的视频还没录。


    周今休回的是:属下忽然觉得自己能力不足。


    陈子轻当时都无语了,他觉得周今休是个神经病.


    视频还是让周今休给陈子轻录了。


    这天晚上,七八点钟,夜生活刚有个雏形得时间段,一条视频横空出世,风暴一般席卷各大平台,以乱码病毒之势。


    哪怕是头部软件大师出马,清除起来都需要时间。


    互联网时代,几十秒就足够发酵。


    视频的背景是一片蒙着夜景的落地窗和豪门身世传言的另一个当事人。


    “大家晚上好,耽误你们一点时间。”


    “关于我的个人私事,我的婚姻,还有我的儿子。”


    容貌清冷不失尊贵的男人眉眼间有病气,那不是短时间因为某个事气出来的,是长年累月的积累,层层叠叠的病病态。他目视镜头,瞳孔颜色浅,和他的发色一样。


    “我手里是刚拿到的亲子鉴定,权威性是可以保障的。”


    男人捏着单薄的纸张举起来,随意晃动两下发出摩擦声响。


    “从这两份鉴定结果来看,我的儿子,庄予恩,他的亲生父亲不是我。”


    男人眼中并无暴跳如雷跟不可遏制的愤怒,却可以让屏幕前的人不敢大声喘气。


    一切都仿佛到了临界点。


    “他是我继兄,裴清然的亲生子。”


    纸张被男人扔去哪,他向后坐了坐,瘦削的肩背陷进黑色皮椅里,虚弱地咳嗽几声,嘴唇稍稍有了点血色,衬得脸孔都没那么苍白。


    “裴清然,来见我。”他在视频最后说.


    瘫子是不可能来“畅音”见陈子轻的,庄易军的人闯进来,惊动了大楼的安保。


    严隙带人和他们持枪相对。


    局势一触即发之际,陈子轻在周今休的陪同下走出电梯,和庄易军的人回了老宅。


    庄易军上来就要动手打陈子轻,见他躲开了,脸色更加可怕,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爸,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发这么大火,更是想动手打我。”陈子轻情绪激动,伤心又难过,“如果是因为外界讨论的视频,那我就更不懂了,难道爸叫我回来,不是让裴清然给我个说法?”


    庄易军目龇欲裂:“这么大的事,你不事先找我商量,我们开会得出一个体面的方案,而是让家族陷入被动的负面新闻,股市受到影响。


    我不打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为了家族卖命的叔叔伯伯们!”


    陈子轻眼睛一红:“商量?我跟你说了,你还会让我对外公开?恐怕我拿到手的鉴定结果都是你让我看到的那份,我还当他是我亲生子。”


    庄易军全然没有被看穿的心虚,他愤怒至极地瞪过来。


    【千算万算,还是让这野种知道了予恩的身世。】


    陈子轻面不改色,原来老东西是知情的啊。那爷爷呢?老人家也知道吗?


    【放出消息的那一方跟鉴定报告的出处都查不到根源,真想掐死这个兴风作浪的野种。】


    陈子轻进门没换的鞋子蹭蹭地面,他有愧于那四字成语,还要再接再厉。


    “为什么突然做亲子鉴定?网络上捕风捉影的东西你也要去费周章!还检测予恩跟你继兄,谁给你的提示?”庄易军眼神毒辣。


    陈子轻琢磨,录视频这事发生时,庄矣不在场,他要真是庄易军的棋子,那他没法及时送出情报。


    所以庄易军始料未及,被他的出其不意打乱了节奏。


    当然,也不排除是庄矣给了情报,但不够准确。


    毕竟庄矣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叛徒了。


    陈子轻结束自我分析:“爸,你也为人父,想必你清楚,一个父亲有天得知儿子身世相关的传闻是什么感受,身边人都来问又是什么滋味。”


    “我做鉴定是要让自己安心,查裴清然是我的直觉,没其他原因。”陈子轻自嘲,“就那么巧,我儿子跟他还真是父子关系。”


    【好一个直觉,好一个那么巧,只怕是野种早就清楚予恩并非亲生子,且亲父就在老宅,范围锁定了,只是排除工作做的不到位,确定不了目标,这次是被动的顺水推舟,失心疯地把水搅浑,把桌子掀了。他身边的某个走狗真成了他的狗,叛主为他效力。】


    【难道是爸的意思?】


    【目的是什么,正式开始为孙子继任做铺垫?当他是死的?有他在,他绝不会让这个野种做下一任族长。】


    【大不了他放弃那份藏宝图,亲手拧断野种的脖子,送他去地下见大哥。】


    庄易军心头被杀念占据:“你为了这点事不顾大局,现在你自己成了笑话,还要连累家族,连累你继兄清然,尤其是予恩。你想没想过他要怎么在同龄圈立足?他才多大,万一他心态出问题就此走上歧路,你负得起后果吗,你太自私!”


    陈子轻都快给整笑了,哎哟喂,这还叫这点事?别太离谱了你个老不死的。


    庄易军失望透顶,沧桑的老父亲一般:“惘云,你过完年就三十八岁,一个年近四十的人了,还分不清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你知不知道有些事它就不能拿出去,只能关起门解决,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吗?”


    装了几秒就装不下去,再次露出要吃人的表情:“你随心所欲,烂摊子谁给你收!”


    陈子轻为了趁机让庄易军发癫,他火上浇油的破罐子破摔道:“做就做了,随便了。”


    “随便?”庄易军一副要心脏病发作的样子。


    “不然呢,覆水难收。”陈子轻对上庄易军的目光,头皮一紧,“你不会是要我再录一个视频,说那两份鉴定都被做手脚结果不真,是有人挑拨离间,我被利用,庄予恩跟裴清然没关系,他就是我亲生子吧?”


    老不死的竟然还真在考虑。


    “你那鉴定是什么机构做的,谁给你做的?不正规的机构能准?”


    陈子轻说:“国外做的,世界权威机构,不准吗,爸。”


    “我说不准,它就必须不准。”庄易军拍桌子,“予恩做了你十八年儿子,亲不亲生不都一样!”


    陈子轻一个字都不想回。


    呸!


    庄易军爱屋及乌的接受妻子跟前夫生的孩子,哪怕是个双下肢没知觉的瘫子。而前妻跟大哥偷情生下的孩子就不同了,是个死不足惜的野种。


    陈子轻真想对庄易军吐口水,原主跟他一样,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把别人的儿子当自己的亲生子放在身边照养。不同的是,原主生前没打骂过便宜儿子,也没把他当低贱的野种看待。


    当然,婚内出轨跟肚子里装着别人的种嫁人都是不对的。


    陈子轻开小差的功夫,庄易军又要扑上来打他。


    正当他反击之时,书房的门被强行破开,伴随裴清然不再云淡风轻的叫喊。


    “继父,您别打惘云!”


    不光喊得情深意切,裴清然还从轮椅上跌了下来。


    推他过来的庄夫人发出惊慌的叫声:“清然——”


    她吃力地搬着儿子的身体,我见犹怜地哀求:“易军,你快来帮我把清然扶起来,我扶不动他。”


    庄易军大步过去:“我不是叫你看着你儿子吗,谁让你们过来的。”


    嘴里指责不耐,手上动作不停。


    陈子轻看着这堪比一家三口的画面,老不死的对这任妻子是真爱。可别被人母子算计导致死在黄昏恋上,让庄家改姓裴。


    庄易军问妻子:“你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是清然坚持要来。”庄夫人的眼中有着对强者的畏惧和仰慕,“易军,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在教训我儿子。”庄易军把继子扶回轮椅上面,“清然,你先跟你妈回阁楼,有事晚点再说。”


    “继父,您不要对惘云发火。”裴清然垂着眼,双手像是难堪地握紧轮椅扶手,“都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你年轻时让我那前儿媳骗了,你自己弄不了,不就是她坐你身上对你用强。”庄易军冷哼。


    陈子轻没忍住,笑出了声。


    气氛骤然寂静异常。


    庄易军面色骇人,庄夫人拉着他胳膊,不让他大动肝火,单从这个举动来看,她俨然是个希望家庭和睦得好主母。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充满威严的声音在门口传来:“都在干什么,还嫌笑话不够多?”


    庄老一般都是风波停止了才会现身各打五十大板,这次竟然及时出现了,陈子轻挺意外。


    老人家一来,陈子轻潜意识里以为庄易军不会打他,就放松了警惕。


    哪知庄易军对他不满压的火太大,直接当着老爷子的面甩开妻子的手,抄起一个茶杯砸在他头上,他顿时头破血流。


    “惘云!”


    随着几道心思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场面一团乱。


    ·


    陈子轻头上的伤经过处理后,他在血腥味中一声不吭。


    庄老背着手走动:“惘云,你受委屈了。”


    陈子轻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爷爷,我爸说裴清然没有错,错在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裴清然才是他儿子,我是个外人。”


    庄老慈爱又不失威严:“他在做你爸前就是庄家家主了,凡事肯定是从他的位置考虑,很多双眼睛看着盯着,他没法只做袒护儿子的父亲。”


    陈子轻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爷爷也觉得全是我的错?”


    “惘云,你是个好孩子,爷爷知道你一直都很不容易。”庄老摸他头发,“但你这次的确冲动了,你欠缺考虑势必给自己带来麻烦。”


    陈子轻看手上干了的血迹:“谁被戴绿帽都没办法冷静。我前妻欺骗我,我当宝贝的儿子不是我亲生子这事,我永远不能释怀。”


    庄老叹息:“你如今信佛,是半个出家人,凡事别太拧巴,不要有执念,否则就会影响你的身心健康。你从小体弱多病,要做的应该是放宽心,给思绪跟情感做减法,只有这样才能过好。”


    陈子轻不易察觉地撇撇嘴,这是在替他说话吗?怎么感觉是在和稀泥。


    不愧是大家族的前家主。


    【惘云这一步走的不错。】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全占,果然和大师说的差不多,该到他大运的时候了。】


    陈子轻:“……”


    老爷子果然知道庄予恩是裴清然的儿子。而且他还给孙子算过命,寄予厚望的同时,给出另类的袖手旁观。


    这是昔日的□□者理念——弱肉强食。


    他爱这个孙子,信大师的卜算,或许还有他接管庄家能更上一层的说法,但他却不会为其铺平大路。


    路就在前面,能走就走,不能走,死在哪就是能力不够,是命数。


    “爷爷,我想您让国外的人取到予恩的毛发或血液,和我重新做一次鉴定。由爷爷全程监督,直到结果出来,正式召开家族会议宣布。”


    陈子轻咬我手指:“求爷爷成全。”


    庄老拿帕子包住他流血的手指:“好,爷爷答应你。”


    样本很快就被老爷子的左膀右臂取走。陈子轻精神萎靡:“爷爷,我心里难受,想去祭拜我妈。”


    庄老爱怜道:“那就去吧,去和你妈说说话,心里说不定能开阔些。”


    ·


    寒风凛冽,后山墓地


    陈子轻头上缠着纱布现在原主母亲的坟前,庄易军让她葬在这里,不是念旧情,是图个好名声。


    “妈,我来看你了。”陈子轻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


    四周都是庄老的人,也都听得见。


    陈子轻蹲下来,用袖子擦擦墓碑上的照片,表现出受到委屈来到妈妈诉说的孩子姿态。他录视频没打稿子,纯属是临场发挥,时常一分多钟,颠值十三。


    赚到颠值的同时,自己的境地也更加危险。


    好在身边的四颗棋子都不再被刺他了,他们可以是他的盾牌,是他的四条命。


    乾坤未定。


    其实他对权势和财富不感兴趣,他的两个支线任务也只是通过钓鱼拿到凶犯和鞭尸方,但他被卷进来了。


    陈子轻拿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接听:“哪位。”


    原是前妻家族派个代表给他打电话,先把家族摘出去,他们是一概不知的,而不是和她一起骗他。


    而后委婉地提出鉴定结果的真实性,是不是要多做几次,最后说的是他的做法不妥,这种事不适合闹太大,别家都是费尽心思去捂着,捂不住了就降热度,他怎么能亲自出面公开。以他的身份地位,哪能让自己成为圈内谈资,圈外笑话。


    陈子轻说颠话:“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老子都管不了我,轮得到你在这放屁。”


    那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子轻再次颠道:“做几次鉴定都是这个结果,我劝你们别再找我,更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受的耻辱没法找她讨回来,可以从你们身上要,你们最好降低存在感,缩着尾巴做人,从今之后我不再是你们家的女婿,庄家也不再是你们的亲家,各有各的吧。”


    一口气说话,累到了。


    陈子轻在心里叹口气,他根据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数顺势而为,也不知道幕后放出消息那一方还有没有别的动作,或是就到这,只让庄予恩不再是他的儿子。


    手机又响了,这次有来电显示。


    他的秘书在电话那头问:“七爷,您没事吧。”


    “没事啊。”他撒谎。


    周今休不声不响地重复一次:“真没事?”


    陈子轻继续谎骗:“真没事。”


    手机另一边没了声音。


    陈子轻莫名紧张,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就在他说做点什么的时候,年轻人隐隐不同寻常的嗓音传入他耳膜,裹着以下犯上的强势。


    “我再问一次,七爷,您真的没事?”


    陈子轻不由自主地小声嘀咕:“……头破了。”


    周今休下意识皱眉:“处理过了吗。”


    陈子轻:“嗯。”


    他说是他爸用茶杯砸的,当时场面乱,他反应慢,没有及时躲开。


    周今休沉声:“几公分?”


    陈子轻一怔,谁会关心这个问题啊。他说:“我没问。”


    周今休又问:“缝针了吗?”


    陈子轻老实说:“缝了。”


    周今休还有要问的:“头晕不晕,有没有恶心反胃的症状?”


    “还好。”陈子轻发牢骚,“你别问了,问的我都烦了。”


    “问你就烦了,我让你在办公室待着,其他交给严隙,让你养的那群保镖给你卖命,在你的地盘,真打起来也是你的人占上风,退一万步说还能报警让警方介入,法律是保障。你非要为了严隙的安危下楼跟庄家人走,还说不会有事,叫我在公司等你,结果怎样,不到一小时,脑袋开瓢了,我要被你蠢死。”


    周今休说完,面色黑了黑。


    越界了。


    这叫什么事,不清不楚的,拿的什么身份牌?


    周今休闭了闭眼,考虑最快几时辞职,这份工真的不能再打了,形势越发严峻,再这么下去,他有可能因为履行职务失身。


    同性恋,狗都不做。


    陈子轻好似没从秘书略微不正常的气息推断他的尴尬和不自在,只解释:“我不是为了严隙,我是不想大楼里发生枪火,造成无辜的人伤亡。”


    “而且我是回家,不是去敌军阵营,我哪知道家里会有鸿门宴。”陈子轻幽幽地说道。


    周今休想在内心嘲两句,但他提不起劲:“你人在哪?”


    “后山,”陈子轻说,“我来看我妈。”


    周今休道:“你的头才受伤,不宜吹风,马上回室内。”


    “噢……”陈子轻感受着秘书的压迫感,“到底谁是上司,怎么还命令我呢。”


    周今休轻笑了一声:“关心则乱,属下也是太担心七爷,还请见谅。”


    “我也没真的怪你。”陈子轻没转身往回走,他还在墓前,“你们在什么地方啊?”


    周今休站在老宅大门前一处墙边,脚边散着一些糖纸:“属下被拦在门口,严隙在七爷进老宅后不久就不知去向。”


    陈子轻说:“庄矣呢,他没来?”


    “没有。”


    陈子轻沉吟:“今休,你去秋水湖找他,没找到人就去庄园。”


    周今休踩着糖纸走:“找他做什么?”


    就差说一句,关我屁事,让他去死。


    陈子轻没多说:“不做什么,去找。”


    ……


    周今休汇报时,陈子轻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墓碑听他说进展。


    那两个地方庄矣都没去,他失踪了。


    据佣人说,他一个多小时前出的门,没交代一个字。


    陈子轻回想着五婶给的提示结合现在的情况猜测,庄矣这会儿估计在哪受惩罚,他真是庄易军的人。庄易军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失职。


    那同样不知所踪的严隙呢?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节骨眼上,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


    陈子轻暂时不确定严隙是不是跟庄矣一个主子,但一定也因为没及时汇报他的动向,被主子叫回去受罚挨批。


    抖开庄予恩身世这件事,除了让身为家主的庄易军感觉权威被挑衅而勃然大怒,还可能影响到谁的计划……


    陈子轻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人来。


    裴清然!


    突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陈子轻的思路被打断,来人是裴清然的妈妈。


    庄夫人攥着手:“惘云,清然想和你说说话。”


    陈子轻抬下巴:“行。”


    经过庄夫人身边时,他笑说:“予恩叫你奶奶,叫对了,都不用改口了呢。”


    没管她瞬间苍白的脸和摇摇晃晃的样子,径自离开。


    不过脑说话还蛮爽的。


    ·


    陈子轻在去的路上猜想裴清然会说些什么,没曾想他的开场白是,他不知道予恩是他的孩子。


    裴清然坐在窗边:“我见到予恩的第一眼就看出故人之姿,但也就这样,他的眉眼和他母亲太像,我单纯以为他不像你,从没把他往我儿子身上想过。”


    陈子轻没搭理,他在等裴清然的心声,上次过来哪听到,这次总该有了吧。


    “我和予恩的母亲确实谈过,那是我的初恋,我们分手前一晚都喝了很多酒,我早上醒来就没了她的身影,在那之后我们不再有联络。”裴清然没回头,“惘云,我不对你提那段往事,是不想你不舒服,毕竟那是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的事,不值得你为它胡思乱想。”


    “这么听起来,你没错啊。”陈子轻说,“所以是我的错?”


    裴清然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十根手指一点点用力:“当然不是。”


    “既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那是谁的错,”陈子轻说,“出现这么大的乌龙,总要有个人错吧,你说呢,裴清然。”


    背对他坐在轮椅上的人沉默半晌:“是命运。”


    【我天生命不好,你天生好命,我做多少改变,到头来,老天爷还是站在了你那边。】


    陈子轻搓搓指尖,怎么裴清然首次显露的心生一股子怨天尤人的味道,不得志,不信命,妄想逆天改命。


    有一瞬间,陈子轻的脑中闪过某种猜测,原主的死跟裴清然有关。


    换命夺气运之类的东西,他不会那本事,但他听说过。


    庄予恩那张高级驱鬼符出的问题跟他爸有关,现在知道他爸就是裴清然,可以直接当成是这栋阁楼有问题。


    再往前就要归结到,他当时在原主的阁楼里面往这边看的时候,觉得阴森森的,进来以后却觉得没有一点阴气,很违和。


    还有就是,裴清然看佛经敲木鱼。


    陈子轻的心跳有点快,他身边的叛徒里,除了庄予恩,还有一个也是……裴清然的人。


    很好排除。


    那他不知所踪,就是去和主子的人接头了。他不知道会找什么借口让自己洗掉已经叛主反水的嫌弃。


    陈子轻勉强收拢心思回应裴清然:“命运?它债多了不愁是吗?”


    裴清然没有言语。


    搞不搞笑啊?什么都算在命运头上,欺负命运不会说话呗。


    陈子轻正要说话,脑海中冷不丁地响起机械音。


    系统发布小任务:“陈子轻,你要在一分钟内坐到裴清然腿上,凑在他耳边告诉他,你会把他的儿子掰弯。”


    陈子轻:“……”


    “以及,”系统说,“拍下照片做一个月的手机屏保。并让他儿子亲眼看见。”


    陈子轻:“…………”


    系统:“倒计时,60秒。”


    “诶,等等,现在的气氛不适合,那我怎么解释,只能当中邪了。”


    陈子轻快速走到窗边,转过裴清然的轮椅让他面向自己,对着他的腿一屁股坐上去。


    那一霎那间,陈子轻确定他感受到了屁股下面那片腿部肌肉的紧绷。


    不是瘫痪在床多年,两条腿没知觉吗?


    陈子轻把手按上裴清然的腿,顺着内侧往腿根摸。


    明显感觉他的眼睑颤了下。


    不是吧,假瘫子啊???


    陈子轻为了再次确认,一把掐住裴清然的大腿。


    下一瞬就被他抓住手腕。


    裴清然将脸偏到一边,耳根全红:“惘云你,你这是做什么?”


    “坐你腿啊。”陈子轻把他的衣领抓住,让他低下头,凑在他耳边说话,“裴清然,我会把你儿子掰弯。”


    第275章 我发颠了


    陈子轻说完台词就火速偷偷拍照。


    裴清然也不知是惊到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好半天都是一动不动的状态。


    拍好照片,陈子轻立刻从裴清然腿上下来,倒打一耙道:“我为什么会坐在你腿上?”


    裴清然顿了顿:“是你自己……”


    陈子轻马上打断:“我自己什么?你儿子跟你说我成同性恋了对吧?那又怎样,我不是不挑的好吗,你这样的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瞟了眼虚空中的发颠值,继续说:“我是下面的那个,要找的是在上面伺候我的老公,你行吗。”


    裴清然这次不止耳根红,连苍白的面颊都红了,他倒是没有恼羞成怒地说出“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之类的话。


    “惘云,我一直坐在轮椅上没有动。”他隐隐深呼吸,压制着某种情绪,“一切都是你主动,你甚至在我耳边说要掰弯予恩——”


    “放屁,简直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有那兴趣掰弯你那毛都没长齐的儿子,我刚才什么都不知道,”陈子轻颇为排斥地打断,他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裴清然,你这阁楼不干净。”


    “是不是什么脏东西对我附身,支配我的身体坐你大腿?”陈子轻自顾自道,“肯定是这样。”


    接着就做出要当场搜找异常,喊来老爷子把事情闹大的架势。


    【是中邪?】


    【应该不会,也不像,庄惘云就是故意恶心我试探我,用中邪作借口。】


    【庄惘云可能怀疑我的腿有知觉了。】


    【不能让他完全确认。】


    【真正的庄惘云死了,假的也可以死,要在年后让严隙动手,顺便试探他如今的心思,一石二鸟。】


    陈子轻的推断和排除得到了证实,严隙的确是裴清然的人。


    并且也是真的让裴清然起了疑心。


    【他这次没及时把庄惘云调查身世的事情通知我,不符合他的能力。他的解释也谈不上多合理。】


    【但他不可能站到庄惘云那边,他最清楚庄惘云不是诈尸,是在他按照我的要求启动巫术时,别的魂魄抢在我前面进入那具尸体,谁会对一个借尸还魂的邪祟用心。】


    陈子轻听到这就迅速用双手捂住脸遮挡表情,他此时才明白222刚才给他发布的那尬出天际的小任务有多可遇不可求,竟能牵引出裴清然如此多如此重要的心声。


    小任务背后的奖励都不重要了,蝴蝶效应带来的收获足够丰厚。


    他捋了捋思路,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但他没有迫不及待的提交答案,为了稳妥一点,他还是要等完成小任务拿到奖励再说。反正答案提交没有时间限制。


    陈子轻放下手,对上了裴清然的目光,轮椅上的人不知看他多久。


    裴清然说:“惘云,你走吧。”


    陈子轻这会儿很有精神:“你让你妈请我来,我话没说完走什么。”


    裴清然苦笑:“我以为你不想说。”


    “我是不想说。你那些理由在我听来都是借口。”陈子轻说,“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想,你能在这个时候理解前妻的初恋,儿子的亲生父亲?”


    裴清然唇色惨白:“惘云……”


    陈子轻弯腰跟他对视:“我替你养了十八年儿子,裴清然。”


    下一刻就说:“把成本给我。”


    裴清然少有的错愕,也是破天荒的真实情绪外露:“成本?”


    陈子轻拍拍裴清然的脸:“我养他到十八岁,让他四肢健全无病无灾的长大,每个月所需要的费用你估算估算,再乘以十结算,算好了通知我的秘书。”


    裴清然缓慢地抚摸被坐过的腿部,眼睑微微垂着,哑声道:“你不缺钱,这么做是想我能好受点。”


    陈子轻心说,是啊是啊,我傻白甜,我这个时候还为你着想,感天动地第一人。


    裴清然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惘云,父母没得选,予恩什么都不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是你儿子,会孝敬你,给你送终。”


    男人的体温偏低,手心滑凉,包住陈子轻腕部的那一瞬间就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加上他知道裴清然抢身体不成,那股子不适就更强了。


    “免了,他只是我继兄的儿子,给我送什么终,连养子都不算。”


    陈子轻将手从裴清然的束缚中抽出来,“就这样,我走了。”


    裴清然的目光追随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


    “鉴定爷爷那边会再做一次,这件事不可能有别的可能了,铁板钉钉。”陈子轻摸了摸头上的纱布,“我爸能为了你扔茶杯让我见血,我再不走,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砸我头上。”


    裴清然转动轮椅跟上来:“惘云,对不起。”


    末了说:“我替予恩的母亲跟你道歉。”


    陈子轻脚步不停:“死者为大,我不和死人计较。”


    我只和活人计较。


    手机上来了张照片,是周今休发给他的。泛黄的照片里,裴清然跟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脸挨着脸,都是年少青涩模样。


    女孩那时还只是个私生女,在偏僻的乡下生活,裴清然双腿已经瘫痪。


    陈子轻抿嘴,原主当年被下药后跟前妻躺一起,两人没发生关系,他不行嘛。


    可他又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不行,因此合了前妻的心意,成了名副其实得背锅侠。


    陈子轻把手机屏幕对着裴清然,让他看照片。


    裴清然的眼中有回忆,不浓,淡淡的,显明他不是无情之人,又不会旧情难忘,没有放下的感觉。


    “惘云,你要怎么原谅我没有告诉过你,我跟你前妻相识,有过一段情的事情?


    陈子轻张口就来:“那你给我下跪,磕三个头,我就原谅你。”


    ·


    裴清然这个头是磕不成的。


    陈子轻前一刻刚说完,下一刻庄夫人就冲了进来,要死要活的,好像他要对裴清然怎么着似的,还有意无意地把它推开了。


    要不是他及时扶住东西,他后脑勺还能磕个包。


    真是够够的。


    老爷子手上的那份鉴定也很快就拿到了,结果没有变。


    家族会议按照陈子轻要求的那样召开,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说。


    主持会议的不是庄易军,而是老爷子。


    裴清然母子也有出席,当事人里只有还在国外的庄予恩缺席。


    这件事的后续是庄予恩重新办户口,改姓不改名,他的名字是他母亲取的,接着用。


    于是他从庄予恩变成裴予恩,并对陈子轻改称呼,叫叔。


    不过他爷爷喜欢他,还把他当自己的小孙子看待。似乎他的生活没受多大影响,该有的依然会有,并不会减少。


    几天后的家宴上,陈子轻跟个冤大头似的被人行注目礼。庄易军真够狠的,要让他被家族这么多人看笑话。


    前妻跟大伯所生的野种,庄易军自然不在乎,随便践踏。


    陈子轻这顿家宴该笑笑该说说,一切都跟没事人一样,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就是逞强,可怜。


    绿帽戴了不知多少年,把别人的儿子养大。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庄惘云会不会一早就知情,是他自己偏要给别人养儿子,藏着捂着怕被人知道他无能被戴绿帽,还要利用别人的儿子做幌子,应付家族和私生活上的困扰麻烦。


    陈子轻对哪种声音都不做表示.


    另一边阁楼里,裴家父子围着一张桌子而坐,桌上的水都放冷了,也没人喝。


    少年风尘仆仆,一回来就到了这里。


    裴清然喝了口冷水,他突兀地开口:“予恩,是不是你?”


    裴予恩心不在焉,他在国外被没收手机限制行动,没有没有办法及时的了解到国内的进展和动向,直到尘埃落定了才被准许回国。


    见儿子没有反应,裴清然重复了一次。


    “什么是不是我?”


    裴予恩后知后觉,难以之心地站起来,


    “爸,你怀疑我的身世出乱子,发生这么多的事,是我做的手脚?”


    裴清然淡淡道:“虽然你说你受够了庄惘云,想早点让身世公开,你还说你不在乎庄家的一切,你靠自己也可以。但你没有能力在我眼皮底下做这些。”


    裴予恩没有露出能力遭到自己的不满,情绪激动的想要自证,他只是坐回去,桌底下的一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


    裴清然看他:“儿子,你没什么想说的?


    “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去国外度个假,国内天都变了。”裴予恩说,“庄惘云做事不考虑后果,最开始在网上放出消息的不清楚是哪波人,有什么目的,他这么做,正中对方的下怀。”


    少年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有着信任和依赖:“爸,会不会是庄家内部其他站队的势力搞得鬼,他们和你一样,觉得庄惘云会继任是大势所趋,就把我踢出他儿子的位置,到那时候,他就会在家族挑优秀的小辈做继承人。”


    裴清然一言不发,让人难以揣摩他的心思。


    “我妈那边还是支持我的,他们不会因为我爸从庄家子嗣换成庄家继子就无视我,他们除了一条路走到底没有其他选择,我们是他们捆绑庄家的希望。”裴予恩咧了咧嘴。


    裴清然没有点声响,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沉寂,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爸,你别不说话,我心里慌。”少年一点主见都没有的样子,根本担不了事,他人生阅历少,难当大任,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磨练。


    “予恩,你知道现在这个形势意味着什么吗,你的身世提前太久揭秘,我们以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后面的路也没法走。我们很难抽出被动的境地,只能静观其变,下棋的人不再是我们了,我们成了被人摆布的棋子。”


    裴清然说了一大段之后,沉默许久,他的眉眼间拢起大势已去的颓然:“全乱了。”


    裴予恩使劲抓抓头,前倾上半身说:“机关算尽也难免会有意外,爸,我们顺应天意吧,别强求了。”


    “顺应天意……”


    裴清然在心里冷笑,好一个顺应天意。


    他看着满目担忧他的儿子:“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那我去见爷爷。”裴予恩起身。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说:“我会想办法跟庄惘云搞好关系。”


    裴清然用手沾点水在桌面上画奇怪符文:“好在他以为你对所有事都不知情,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尽量好好跟他说。”


    “爸你放心。”


    出了房间,裴予恩在门外站了片刻,一步步下楼,他突然一字一顿地念出自己的新名字:“裴、予、恩。”


    陌生又新鲜地咀嚼了几遍,自言自语道:“姓庄久了,改成裴姓还真不习惯。”


    但总会习惯,没什么是永远不能适应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他从阁楼里走到冬日暖阳下面,抬起头仰望天空,脖子酸了才低下头,眼底晦暗不明。


    ——青春结束了,人生开始了.


    陈子轻结束家宴回秋水湖,突然有一道身影冲过来,差点跟车头撞上。


    车里的陈子轻随着惯性往前栽,冷硬的触感箍住他胳膊帮他稳住身形,避免让脑袋磕到椅背。他等心跳落回去就说:“今休,你^_^你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今休示意他看站在车前的身影:“这不是很明显吗,七爷您车里看不出来?”


    陈子轻斜眼:“我让你下去看看,你就下去看看,不要这么多废话,你一个下属,最要做的是工作是执行和服从。”


    【现在就嫌我话多了。】


    【你身边几个人,除了我,还有谁最近一直陪着你?】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职业素养又提升了一大截,不知道年底有没有奖金。】


    耳边传来“哎哟”声,周今休置若罔闻。


    他一侧肩头多了重量,有脑袋靠上来,伴随犹如耳鬓厮磨的喃喃声。


    “今休,我头疼。”


    【头疼还管什么闲事,车子直接开到车库不就行了。】


    【已经不相干的人,何必再管。】


    【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让他进门了,再把他赶走可没那么容易。】


    陈子轻唉声叹气:“他毕竟是我儿子,我哪能当作没有看见呢。”


    男人说话的时候,呼吸若有似无地打在周今休的脖颈里,有些暧昧。他像是反感地皱了一下眉头:“七爷有儿子?”


    陈子轻刚想说习惯了,就听秘书大逆不道地说:“您自己十月怀胎生的?”


    神经,我又不是女的,怎么生。


    我怎么感觉他看我胸了?还看了一眼又一眼。


    陈子轻下意识伸手挡在胸前。


    周今休额角一抽:“七爷您这是……”


    “别管我。”陈子轻恼怒地说完就让他下车。


    周今休诧异:“您让我处理您的私事?”


    陈子轻不快不慢地说:“不是啊,我是要你到我这边开车门。”


    车内气氛变得有些许微妙。


    【自己没长手吗。】


    “以前都是严隙做这件事,他现在不在,我就只有你了。”陈子轻望着他的周秘书。


    一双眼睛亮亮的,像含着初雪融化的水,沁人。


    周今休似是而非的笑了笑。


    【车外的那位小少爷都急哭了,庄惘云还在车里慢慢悠悠,嘴上说毕竟是他儿子,心里根本就不当回事,老骗子一个。】


    陈子轻对周今休很无语,要不是你说这说那,我早就完事回车上了。


    砰


    车门的开关声让陈子轻回神,他在周今休为他打开车门时,弯腰下了车。


    风又冷又冽,吹在脸上得感觉就像是被扇巴掌,啪啪的,扇得头晕眼花。


    陈子轻打了个喷嚏,他望了望周今休。


    周秘书从车里拿出大衣,随意抖平整了,给他穿上,他叫住欲要站到他伸手的年轻人:“扣子没扣。”


    【冻成这死样了,还发骚。】


    【头破了也不安分,随时随地的勾引我。】


    陈子轻索性夹着声音催促:“我要你给我扣扣子,快点。”


    周今休把面庞侧向一边,朦胧月色结合路灯拢着他五官轮廓,有股子让人心跳加速的艺术感。他左手垂落在西裤边缘,从指尖到腕骨皆是仙品。


    陈子轻继续夹:“你听没听到呀?”


    周今休闭上眼睛,仿佛是想死:“听到了。”


    【受不了,辞职,明天就辞职,连夜打报告。】


    ·


    等到周今休站在陈子轻面前,一颗颗地为他扣着大衣扣子,他这才给被秋水湖的保镖们压着肩膀以防暴走,一直盯着他的少年一个眼神。


    “你不是我儿子,以后别再来了。”


    裴予恩的面部一阵黑一阵红,他半天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不能不要我。”


    这几个字里有威胁,也有祈求和不安。


    陈子轻觉察拂在额头的气息微凉,有点痒,他用手蹭蹭那个皮肤,视线越过周今休的肩头去看裴予恩。


    “为什么不能?谁会要前妻给自己戴绿帽和别人生的孩子?”


    少年徒然发疯一般挣脱出保镖们的钳制朝他扑来,他眼神阻止保镖阻拦。


    【我知道我太心急了,我的手法太过粗糙,来不及慢慢完善,是暗中有助力才促成这个局面。】


    【我应该从长计议,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等了,我害怕。】


    【哥们的死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个世界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有很多是我不懂的,才接触到的。人斗不过恶鬼,恶鬼斗不过会对付它的人。】


    【庄惘云活着,跟欺骗爸让他和他背后的队伍前功尽弃,二选一,我选前者。】


    陈子轻心里咯噔一下,他非常吃惊地看着单膝下跪,抱住他腿的少年。


    幕后操作那一出让他顺势而为的人竟然是庄予恩,不对,裴予恩。


    那助力的又会是谁呢……


    腿上的收紧让陈子轻收起思绪,这小叛徒的举动算合格吗,能不能让他把标注任务完成四分之一?


    积分袋迟迟没掉,说明不合规。


    估计是他还没承认自己以前的行为,没忏悔认错祈求原谅。


    陈子轻动了动腿,语气不耐烦地说:“又没到过年,你跪我干什么,就算你跪一整晚,我也不会给你一分压岁钱,庄予,裴予恩,别在这丢人现眼,赶紧给我起来,回去找你爸。”


    【我没想让他受伤,是我低估了庄易军对他的抵触程度。】


    【这笔帐我会替他讨回来。】


    陈子轻怔了怔。


    脖子上忽然传来束紧的感觉,他垂头才发现周秘书不但把他大衣最上面的扣子扣起来了,还把他的衣领竖起来裹着他的脖子,不知道在玩什么恶作剧的游戏,幼稚鬼。


    陈子轻拍开周今休的手,对跪在他脚边的少年说:“我让你起来,你到底听没听到。”


    裴予恩跟条大狗一样蹭他腿:“你不是我爸,还是我叔,搞成今天这样又不是我想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不是你儿子,小叔,你心里有怨可以对我撒,随便撒,但你别不理我,不要我了,在这件事上我难道不是最无辜……”


    陈子轻倏地打断:“你不知道?”


    不等裴予恩反驳,他就说:“你知道。”


    陈子轻语出惊人:“你很早就知道他是你爸,我不是。”


    他一脚把抱着他腿的少年踢开:“庄予……”


    又叫错了,陈子轻生硬地改口:“裴予恩,你拿我当傻子骗!你们父子俩对我干的龌龊事真以为我一无所知?”


    裴予恩全身僵硬,体温霎那间攀高,臊上了。


    【操。】


    【我一直都很谨慎,他不可能发现这件事。】


    【只有一个可能,他在诈我。】


    【他还愿意诈我,说明我在他心里是有位置的,不然他为什么不诈别人,就诈我。】


    “……”


    陈子轻有意无意地把手机弄掉在地。


    屏幕亮了起来,屏保在幽幽光下显得清晰无比。


    照片里,男人坐在裴清然腿上,他抬着脸看镜头,眼角眉梢有局促的羞耻和春色。


    镜头下的画面让人浮想联翩。


    谁知道他们剩下的半部分有没有连在一起,是否激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浪潮。


    裴予恩瞳孔微缩,他胸膛剧烈起伏,气息骤然就粗沉起来,整个人像一头濒临杀戮的成年雄狮。


    我操,他妈的裴清然跟庄惘云做了什么?


    理智崩塌的裴予恩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手机,好似在瞪夺妻之仇的死敌,他僵硬地伸出手,一只手先他一步拿起手机。


    周今休的目光落在屏保上面,看似是在欣赏,面上露出一副吃惊的神情:“七爷,您在游戏里骑上瘾了,到现实生活中控制不住就乱骑?”


    陈子轻后知后觉地后悔了,他不该当着周今休的面把手机掉在裴予恩面前。


    本来只需要搞定一个,现在倒好,俩。


    他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让自己的鱼塘平静下来。


    可他一听周今休那么说,就不太理性地脱口而出:“游戏里,我是骑在你脖子上的。”


    周今休轻描淡写:“怎么,现实中也想骑那么高,要舔?”


    大概是失心疯发作,后两个字竟然不是心声,而是直接从口中说了出来。


    配着那两片形状好看色泽健康的唇,很容易叫人多想。


    陈子轻倒吸一口气,他忍不住捂住周今休的嘴,用力捂着,一下不敢大意。


    旁边突有崩溃至极跟不知所措的咒骂声响。


    “妈的,庄惘云,你不是只在游戏里骑我脖子吗?你他妈是我一个人的辅助!我不打游戏了,你就跟别人成双成对,谁让你喂别人奶的?”


    少年红着眼把他扳向自己,带着哭腔质问:“还有你跟我爸是怎么回事?你不当我爸了,是想当我小妈?”


    然后他又被扳向周今休。


    “七爷,先来后到,属下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


    第276章 我发颠了


    小妈个鬼,这白眼狼怎么比我还能颠。


    感觉我身边是个人都很会颠,就我还在摸索。


    陈子轻在心里吐槽一通,他定定神,先回答周今休:“没有乱骑,我当时中邪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中邪?”


    “怎么会!”


    周今休跟裴予恩同时说话,各有心思。


    裴予恩顿时就从对庄惘云在游戏里骑男人脖子,让周今休取代自己位置的愤怒,以及坐在他爸腿上的刺眼画面中抽离。


    少年明显是知道阁楼跟他爸都有不为人知的名堂,那是他束手无策最显无力的部分,搞都搞不懂,更别说应对。他的眼中一闪而过恐慌,这是又为庄惘云的生死操心上了,整个人惶惶然到了极点,无心想其他事。


    周今休则是饶有兴致低低头看着上司,唇轻扯:“七爷,您是如何判定的中邪现象?”


    陈子轻简短地讲述屏保照片的来源。


    当然是他瞎编的,哪有中邪,他全程目标明确,争分夺秒。


    周今休听完他所说,举起他的手机道:“那您拍下照片用做屏保,也不是自己做的?”


    陈子轻点头,是啦是啦。


    周今休笑:“清醒了还不把照片删掉,留着过年?”


    陈子轻为了应付周秘书,脑子飞快运转,他欲言又止:“我不敢,我怕。”


    周今休一愣:“怕什么?”


    “怕死。我要删的时候,心里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跑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呼吸都不顺畅了。”陈子轻表露出后怕的表情,声线紧了紧,“我就想先这么放着,这段时间观察观察。”


    “别删!”


    裴予恩吼完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反应太大,显得太不寻常,他嗓音干涩大门:“观察是对的,先留着,留着吧。”


    末了对着周今休怒道:“操,快把手机熄屏,别再让老子看到那张屏保!”


    多看一眼,心脏被猛击的感觉就加深一度,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摊上这种事。


    周今休转过手机对着自己:“这不是拍得挺好的吗,七爷的拍照技术不错。”


    陈子轻默默拿回手机。行了,别虚情假意了,周秘书。


    【连个残疾也要勾引,是不是没吃过的屎都要尝个咸淡。】


    陈子轻踢了周今休一脚。


    周今休尚未作出反应,裴予恩就炸了。


    少年委屈地红着眼睛瞪过来:“你为什么踢他,不踢我?”


    陈子轻:“……”还有这要求,真是服了。


    “我跟我妈长得像,我爸瞒着你,我是他们的儿子,你应该把情绪发泄在我身上。”


    裴予恩蹲下来,固执地抓住他的脚,往自己的腿上来一下,也留了个鞋印。


    【他妈的,如果庄惘云中邪了,不是坐大腿,而是进去,那我怎么办,我会弑父吗。我想象不出要怎么面对我爸,活不成了,全都完了。】


    【庄惘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爸呢,失去知觉的是腿,不是手,为什么不把他推开?】


    就这个问题,周今休当场问了出来。


    陈子轻沉浸在裴予恩不知道他爸双腿有知觉这个信息里,裴清然连儿子都瞒,父子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条心。


    这可不是他钓鱼期间干扰引导的。


    周今休见他没回答,颇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陈子轻说:“可能是惊到了吧。”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拿回身体的掌控权,从他腿上下来,问他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在他腿上,我跟他沟通了几句,推断是中邪。”陈子轻握着手机放进大衣口袋。


    合情合理,没毛病。


    寒风肆意妄为,到处都冰冻,翘臀保镖团在风中站立,面朝陈子轻这边,他让他们都进大门,接着就对始终看着他的裴予恩说:“你的问题我也回答了。”


    “没答完。”裴予恩咬牙切齿,“你是因为我才注册游戏的,你当初的目的是来到我的世界,多陪陪我。”


    顿了下,他压制着伤心的情绪:“你怎么能跟别人一起玩。”


    陈子轻有意戳他自尊:“我就跟别人玩,不行吗。”


    裴予恩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陈子轻眨眨眼:“你不玩了,我要在游戏里给你守寡不成。”


    旁边响起周秘书的声音:“七爷,您用词不当,守寡是丈夫死了以后妻子要不要做的事,您跟予恩少爷不是这层关系。”


    【周今休就他妈话多,让我多幸福两秒会死?】


    裴予恩双手握拳:“我今晚就重新下载游戏,你别和其他人玩,只和我玩行不行。”


    后半句难掩低声下气,天之骄子卑微的时候和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都可怜。


    陈子轻作出犹豫的样子,让他一颗心悬起来,每一秒都过得煎熬,犹如等待判刑。


    周今休这时再次横插一脚:“七爷,属下无所谓,您开心就好。”


    陈子轻听过周今休的表态,下巴一抬:“其实我跟谁玩都可以,只要是厉害的。”


    它理所当然道:“我只想骑在强者的身上。”


    裴予恩迫不及待地展现自己:“我游戏玩了很久,又是手速牛逼的单身狗,不像周秘书,年纪比我大不少,开的不是自动挡,手速差远了。”


    这花讲得挺损,还阴阳怪气,带着一缕茶味。


    陈子轻偷瞥周今休,让你装身经百战的老黄瓜,这下被人捏住要害,没得说了吧。


    周今休投来询问的眼神,好似根本不在乎裴予恩所说,内心却没那么波澜不惊。


    【谁开的不是自动挡。】


    【不过我一年开不了几次,手速确实一般。】


    【最近好像隔三差五的开,次数比几年加一起还多。】


    【原因是什么?我要复盘复盘。】


    【还有,那破游戏有难度吗,是个人不都能玩。既然他跟谁玩都可以,只骑强者的脖子,那这游戏谁爱玩谁玩,他爱骑谁脖子就骑谁脖子,我待会就删除游戏,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睡会。我让他骑我,一把游戏下来,感觉脖子上都有骚味。】


    周今休弯腰拍了拍西裤上的脚印。


    【他眼巴巴的看我干什么,我会和一个小孩竞争,抢让他骑脖子的身份?笑话。】


    【同性恋,狗都不做。】


    陈子轻看周今休拍西裤,好想再给他一脚。


    一道身影挡住陈子轻的视线,他抬起头对上少年明显吃醋的目光:“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走吧。”


    “我不走。”裴予恩看他额头的纱布,喉结动了动,“我没骗你,我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的身世真相,我从没怀疑过我不是你儿子,你不是我爸。”


    【我根本不敢让你知道,我一直在按照我爸的指示和你相处,骗你,看你笑话。】


    【我怕你对我失望透顶,恨死我了,彻底不理我了。】


    【我没法承受这个结果,我还想和你好好的,不是父子的那种好法。】


    【你把我掰弯了,必须对我负责。】


    陈子轻心说,哪有钓鱼的对鱼负责的。除非是美人鱼。他露出不悦的表情:“是要我让保镖把你押回车上?”


    裴予恩抓住他手臂:“我在国外回不来,也接触不了电子产品,这次回来了,有机会就立马来找你,我们总共说了不到二十分钟的话,你就……”


    “已经说这么久了?怪不得我都累了。”


    陈子轻打断。


    他不可能一直不管这兔崽子,对方还在他鱼塘里蹦跶着呢,但他今晚得晾着兔崽子,必须晾一晾。


    少年人的心思最好捕获了,所以他才能轻易搞定。


    陈子轻的手臂都要让兔崽子捏断了,他眼里有生理性水光,发出的声音模糊又虚弱:“疼。”


    裴予恩瞬间就松开手。


    陈子轻趁机说:“今休,送客。”


    “予恩少爷,请回。”


    周今休压低声音,提醒执拗的裴予恩,“别让七爷不高兴。”


    “他头上有伤,需要休息,少惹他生点气吧。”


    裴予恩不甘地垮下肩膀:“那我明天再来。”


    他没得到回应,就又说了一次:“小叔,我明天再来看你。”


    陈子轻赶小狗似的,摆摆手。


    ·


    车开进大门,随着引擎声的逐渐淡去,周遭气流似乎更加冷冽,孤零零站在门外的少年像被整个世界抛弃,无家可归。


    裴予恩一条腿的膝盖上有跪地沾到的灰土,他给他爸打电话试探所谓的中邪事件,得到的答案和庄惘云的透露没有多大差别。


    裴清然在手机那头问:“予恩,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拍下了照片当屏保。”


    裴清然:“……”


    “那不是他的意思,是脏东西干的,他说他怕出意外就没删掉,暂时不动屏保。”裴予恩近似焦急地澄清这桩邪门事件。


    “予恩,你不会是怕爸爸因此被他影响取向吧。”裴清然哭笑不得,“我的腿没知觉,他坐多久都不会让我有一点感受。”


    末了叹口气:“没能进秋水湖是吗,你先回来。”


    “好。”


    裴予恩很想直接问,爸,你是不是背着我研究了一些可怕的巫术,害人害己的那种,能不能别做了,还来得及收手吗,来得及全身而退那。


    话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


    来不及了。


    他心里清楚。裴予恩挂了电话,真正的庄惘云之死大概率跟他爸有关系,准确来说是死而复生。


    那是他爸谋划了不知多久,依然没算到的走向。


    原先他真的以为他爸在背后策划一切都是为了促成庄惘云上位,当上庄家的家主和掌权者,最终让他这个独生子平步青云……


    再就是他继任,他爸做太上皇。


    是他天真了。他从没想过所有事竟会牵扯到鬼怪邪术之类。


    那时他爸仅通过照片就说出高级驱鬼符时,他谨慎些就不至于这么被动。


    裴予恩走了一小段路,回头看秋水湖的大门,里面亮着的灯。


    庄矣要是在,这会儿就该蹲在玄关,给庄惘云脱鞋。


    就是不确定庄矣在不在。


    如果那家伙还没回到庄惘云身边,那他的赏赐就会被别人抢走。


    和我一样。


    一不留神就被踢出原来的位置。


    裴予恩抹把脸,从今往后,这里跟庄园都不再是他的家,他去是拜访,是客人,要佣人通报,最高还得拎些东西上门,不能空着手。


    嗤了一声,裴予恩的眼神坚定下来,他为了不做庄惘云的儿子,解除名义上的父子关系,很多事都可以想,还可以做。


    虽然失去儿子的特权。


    有利有弊,后果他都能承担。他不后悔。


    ·


    顺利让裴清然的儿子看见屏保,还糊弄住了周今休,陈子轻觉得自己胜利在望,前景一片大好,堪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向披靡。这晚他想在睡前小酌一下,结果小酌变畅饮,他喝多了,也醉了,手指着周今休:“你。”


    又指虚空:“还有你。”


    接着指旁边空位:“你。”最后往下指脚边,“你!


    连续指四次,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你们都是我鱼塘里的鱼。”


    他脸颊坨红,满嘴酒气:“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我要把你们杀了炖汤!”


    周今休:“……”


    酒后吐真言了,承认自己在钓鱼了是吗。


    周今休打开手机录音:“七爷,你同时在钓的鱼有几条?”


    “有秘书,管家,保镖,小白眼狼,”陈子轻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四条鱼。”


    “你最喜欢哪条鱼?”


    “最喜欢哪条啊。”陈子轻喃喃,“我最喜欢……”


    尾音拖长了,在空中飘飘荡荡,半天都没落下来。


    显然是知道怎么磨人,很会,又表现得十分自然。


    周今休凑近:“哪条?”


    陈子轻靠着椅背看虚抵着他的膝盖:“我最喜欢的鱼是哪条呢。”


    周今休用右手假肢拿手机,腾出来的左手拍抚几下膝盖。


    下一刻就被捉住手,伴随含糊不清的一声。


    “你,我最喜欢你。”


    一句话说得格外黏腻,好像每个字的每一笔都是总舌尖轻轻柔柔地扫出来的,裹着湿润。


    周今休结束录音,他皱眉盯着醉醺醺的人:“七爷,能不能把属下的手放开。”


    “不好,我的。”


    周今休笑了:“你的?那你叫两声看它答不答应。”


    醉鬼真的深深垂下脑袋,把脸贴上他手背,再是鼻尖,和嘴巴。


    周今休唇边弧度敛去,身上散发出怪异的气息,面色也古怪:“你在做什么?”


    “你别出声,我在叫它。”


    陈子轻发出不满,说话时,嘴唇擦到了他不知何时鼓起来的青筋。


    下颚突然被掐住,力道极大,他吃痛地挣扎,却被掐得更狠,下巴都像是要被卸掉。


    周今休寒声:“几岁了还装可爱。”


    陈子轻的眼里聚集水雾,一滴眼泪静静地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淌到周今休的左手上面。


    周今休的心跳倏然不太对:“哭什么,你扁嘴试试。”


    陈子轻把嘴扁起来。


    周今休阖眼:“这他妈究竟算怎么回事。”


    “我怎么说脏话了,阿弥陀佛。”周秘书似乎很快就变得冷静,他松开眼前人的下颚,发现那块皮肉被他掐得通红,留下了清晰的指印,内心深处涌出莫名的烦躁和恼怒。


    皮怎么这么脆,他都没用多大劲。


    “知不知道自己很难闻,去洗澡。”周今休把醉鬼带去浴室。


    水早就放好了,还温热。


    周今休拍醉鬼的脸:“会洗澡吗?”


    我问他会不会干什么,他不会,我也不可能给他洗。


    万一他兽性大发,把我按倒在浴缸里给强了,


    周今休捏了捏鼻根,强行让脑子里某根离奇的神经停止跳动。


    “庄矣,我要庄矣,”醉鬼东张西望,“我的庄矣呢。”


    “鬼知道,死了吧。”周今休嗤笑,直接把他丢进了浴缸里。


    ·


    周今休在浴室外面玩手机,玩着玩着,就不知道要什么了。


    里面迟迟没有动静。


    要洗的不就躯干,脑袋和四肢那,总共那么大点地方,怎么洗到现在。


    搞什么,要不他进去看看?合适吗?不合适,里面的人是光着的,他对同性的身体并不感兴趣。


    又过了3分钟,那位还是没出来。


    周秘书神经质地扇自己耳光,扇一下,说一句:“同性恋狗都不做。”


    扇到第七下,周今休说:“这是我的幸运数字,就停在这。再往后就不吉利了。”


    下一个,他就带着让自己扇肿的半边脸推门进去,视线穿过空中漂浮的雾气,发现醉鬼躺在浴缸里,一双眼睛闭在一起,睡着了。


    周今休偏开脸,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提起来,在哗啦啦的水声中给他擦掉身上的水,包粽子一样用浴袍包着他,拎到沙发上面。


    陈子轻洗了个澡,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他在周今休给他把额头的纱布撕掉,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后,把腿抬起来,往周今休左手上蹭:“脚还没擦。”


    随着他抬腿,大片细腻无暇的皮肉暴露在外,经过热水的浸泡,苍白中泛出浅红,给人一种很有食欲的感觉。


    既嫩,又有嚼劲,回味无穷。


    好半晌,周今休一把扣住他湿淋淋的脚,下意识摩挲几下:“作孽。”


    陈子轻倒在沙发里,说他嘴巴干,刚喝水。


    于是周秘书给他拿来杯子,里面不是水,是酒,他又醉狠了,瞳孔涣散,眼神迷离起来。


    周今休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见到的情形让他调笑:“浴袍裹这么紧,是要防谁?”


    陈子轻神智不清:“防坏人。”


    周今休揶揄:“不怕,有警察叔叔在,警察叔叔专打坏人。”


    “警察叔叔快把我的保镖抓起来,他坏。”


    周今休循循善诱:“他怎么坏了?”


    “他欺负我。”


    “欺负你?”周今休浑然不觉面部发沉,“你是让他摸哪了,还是捏哪了,亲哪了。”


    接着就抵开沙发上的人双腿,弯下腰背禁锢他双肩,周身弥漫平时不曾出现的强势与森冷:“别跟我说,样样都来了个遍。”


    陈子轻呆滞了一会:“他拿鞭子抽我,疼死了,特别疼。”


    周今休眯了眯眼:“你那明目张胆的调查和试探做法,还真查出了东西。”


    他将老兔子潮湿的发丝拨到脑后,露出清冷又鲜亮的眉眼:“那你想警察叔叔怎么做?”


    陈子轻长时间没有反应,注意力不知放在谁身上,想谁想入迷了。


    周今休忽然把他转个边按在沙发背上,单手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警察,不许动。”


    醉鬼立刻就喊:“我不动我不动,别抓我,求求你不要抓我,我一次钓四条鱼只是粗道德,不算违法的吧。”


    声音都带上了可怜兮兮的哭腔。


    周今休忍俊不禁:“真醉假醉,这么逗。”


    陈子轻小声说:“我难受。”


    “喝多了也矫情。”周今休的胸膛若有似无地压着它后背,气息落在他耳旁,“哪里难受?”


    陈子轻嘀嘀咕咕:“我每次洗澡,庄矣都会给我吹头发,剪指甲,喂我喝水,我想他……”


    “闭嘴。”周今休徒然出声,嗓音极冷。


    凝在发梢的水珠滚落到后颈,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陈子轻单薄病弱的肩膀一阵瑟缩,格外的人畜无害。


    周今休的额角跳了跳,轻笑道:“你说你惹我干什么。”


    “行了,让警察叔叔看看哭没哭。”


    他让醉鬼坐好。


    陈子轻眼尾湿红,乖乖地坐着,任由他检查自己的脸和眼睛,把指腹按在自己眼角。


    “警察叔叔怎么没手铐啊?”


    周今休笑:“在这。”他一只手的食指随意伸着半抬,仿佛手上拎着无形的手铐。


    陈子轻直勾勾地看过去:“那你拷我。”


    刚才还求警察别抓他,这会儿又主动求铐,脑子不好使。


    周今休俯视今晚才抽他两鞭子的人:“警察叔叔不玩角色扮演。”


    陈子轻头晕晕的:“为,为什么不玩?”


    周今休冷淡道:“因为你是男的,警察叔叔不是同性恋。”


    “那你怎么这么,”陈子轻一边看,一边用手比划,“这么长。”


    周今休早就控制不住地亢奋异常,泛滥上了,他却跟没事人一般:“快过年了,它自嗨。”


    “好……好长啊……”


    周今休脊背一不留神就犹如被电击,他做出吞咽动作,眼帘微垂,居高临下地盯着作死的人,恶劣地一字一顿:“再长也不是你的。”


    “你睡过很多男孩子,肯定黑,我不喜欢,你离我远点,我身边人里头就你脏,”陈子轻嫌弃地皱鼻子,“你脏死了。”


    “庄惘云,你说谁脏死了?信不信我告你诽谤,你看了吗就说黑。”


    周今休脑子一抽,神经病发作,拉开拉链拿出来,握住他的手,沉甸甸地放在他手心里。


    “你看看是什么颜色。”


    “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第277章 我发颠了


    宿醉很痛苦。


    陈子轻早上醒来头痛得厉害,他下床感觉世界天旋地转,就又倒回了床上。


    “我昨晚喝了多少啊,怎么都断片了……”


    他自言自语,记忆只停留在喝酒的时候,后面便什么都没了印象,然后就是现在。这中间全是空白。


    “2哥,我喝多了没耍酒疯吧?”陈子轻找系统打听!


    系统:“都是马赛克,不知道。”


    陈子轻惊得“唰”地坐起来,他头晕目眩:“马,马,马赛克?2哥,你别吓我。”


    “我屁股也没……”他把手伸到浴袍里,摸了摸后面,“没开啊。”


    系统:“服务器会清楚□□官,我就提醒你到这里,别再问了,再问就,”


    “可以了,不需要再问了,我明白了。”陈子轻精神恍惚地坐了好一会,依然想不起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他不想去试探周今休,有点怕。总觉得自己有可能把手伸向了秘书的□□。


    毕竟日有所思,他好奇过周今休的颜色。


    “啊哟。”陈子轻悔不当初,“不该喝那么多的。我怎么就喝成那样了呢。”


    幸好宿主在任务世界被限制言行,他不至于酒后透露任务相关引起世界框架的崩坏。


    突有敲门声,陈子轻这才发现他的手还在屁股上面,他赶紧拿出手,整理整理浴袍,想想还是去衣帽间穿一身衣裤。


    站在镜子前穿衣服的时候,陈子轻毫无防备地看见自己的下颚两侧都有一块青色,不是颜料,是掐出来的。


    陈子轻吸口气,他开始认认真真地检查全身上下每个部位,一只脚的脚踝上有相同的青色,同样是掐的。


    那只脚的大腿根也有青色,面积要大一点,不是手指掐痕,而是整只手掐的。


    对应每块淤青的画面在陈子轻的眼前浮现,他脸通红,洗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再想象下去。


    ·


    陈子轻在房里磨蹭半天才去开门,周今休若有似无地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在确定什么。


    “七爷睡得好吗。”


    “不好,”陈子轻说,“头疼。”


    周今休倚着门:“没别的想说的了?”


    陈子轻被问住了,他在心里打草稿,后知后觉自己才是上司,马上就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喝多了。”


    周今休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那双深邃多情的眼里隐隐似笑非笑,十分的耐人寻味。


    陈子轻脑子一抽就横道:“看什么看,你把我身上脸上好几处都掐青了,我还没跟你计较!”


    说着就高高扬起脸,指下颚的痕迹。


    周今休扫向他拉出脆弱线条的细长脖颈,意味不明:“七爷真的不记得了?”


    陈子轻有不好的预感:“……我记得什么?”


    周今休徐徐道:“昨晚七爷您想跟属下做,属下说您没忌口没灌肠,做不了。您说自己天生丽质,天赋异禀,自带扩器,直肠是干净的,可以直接来。”


    秘书微笑:“您还说您的屁股是香的,叫属下亲。两边都要亲,属下没服从,您就上下其手,属下为了控制您酒后不受控的行为,一时没收好力道留下了指印。”


    陈子轻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液,周今休,我告诉你,在你的心声出来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周今休审视他的举止神态,心头恼火地哧笑。


    【你倒好,全忘了,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说了算?我这个直男心灵上的创伤谁来治?】


    【昨晚又是摸又是捧,还蹭,娇滴滴黏腻腻的叫我大粉条,说好久不见。】


    【我他妈成替身了。】


    【替身不是我,是我那几两肉。】


    【怎么又爆粗口,善哉。】


    陈子轻:“……”


    槽多无口,不知道从哪开始吐。干脆就不吐了,全咽下去。


    周今休吃着薄荷糖看去,眼前人明明是一副病弱躯体,却有股子生命力旺盛的感觉,柔和,率真,又健康。


    “今休,你怎么又看我啊。”陈子轻摸脸,“我没洗干净?”


    周今休不答反问:“七爷,下次能别像昨晚那么乱喝了吗。”


    陈子轻正要顶几句,脑海里响起周秘书的心声。


    【毛都让你拽掉了好几根。】


    【再茂盛也经不起你瞎拽。】


    陈子轻顿觉一双手发烫,他把张开的嘴闭上,不说话了。


    偏偏周今休一定要个答复,陈子轻只好背过身把后脑勺对着他,不让他发现自己羞耻到难为情。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会少喝的。”


    陈子轻下楼梯,“今休,我说那些做那些都是喝多了不清醒了的原因,我不是想装醉把你往我床上骗,试图要你让我感受同性床事的初体验,你别放在心上,我是真醉了,一点都没印象,当然我不是说你胡编乱的意思。总之就是,昨晚辛苦你了。”


    身后有咬碎糖果的轻响。


    “应该的。”


    【辛苦的是我的鸟,让你盘了至少一小时。】


    陈子轻一个踉跄。


    机械的假肢捞起半软的他,周今休关切道:“七爷,您慢点,腿要是实在软,属下就把早餐端上来。”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


    裴予恩昨晚说他今天会来,结果到了晚上都不见人影,不知道是让什么事影响了计划。连个电话都没有,只在昨晚离开后不久发了十多个短信,全是撒娇祈求。


    陈子轻一个都没回。


    严隙是在深夜回来的,他说那天七爷被困在老宅失联,自己想找人帮忙,为此周旋,耽误了回来的行程。


    “没帮上忙不要紧,有这份心就好。去洗把脸,吃点东西,到我房里来。”


    严隙很快就敲门进来,带着一身水汽。


    陈子轻没也没他找人帮忙的细节,只是用充满深意的目光看他很久,说:“严隙,给七爷打套拳吧。”


    “是。”


    保镖的拳法一如既往的干练利落。


    陈子轻确定,裴清然没有对严隙进行体罚。他让严隙打了一套又一套拳。


    青年始终没露出吃力的状态,只是气息渐陈,他体力太好,又年轻,很猛的样子,每滴汗液里都充斥着浓郁的荷尔蒙。


    陈子轻无动于衷,他的喜好单一,撞不到他的点上,再香的肉他都不吃。


    不过他对严隙残疾的腿给出了挺多的关注。


    他察觉严隙那条腿抖的时候,顿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幅度有些大,他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腰间一紧,被强而有力地扣入怀中,陌生的男性气息向他扑来,瞬间将他吞没。


    严隙掌心滚烫,心脏失常地砰砰跳动。


    正当陈子轻要推开严隙之时,一道阴厉的目光从门口刺进来。


    陈子轻条件反射地扭头迎上去,撞见的却是熟悉的眼神。


    刚才那不寒而栗的感受,好像只他的错觉,并非真实。


    陈子轻见周今休疑惑地看着严隙扣他腰的手,他一下就不由自主地心虚上了。


    “今休,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见你。”


    说话的功夫,已经推开严隙,跟他拉开距离,甚至还抚了抚腰部被碰过的地方。


    周今休笑道:“七爷有事?”


    陈子轻说:“你去给严隙买膏药,他腿疼。”


    “是吗,严隙腿疼吗,那真不是时候。”周今休为难道,“属下手疼,还是让别人去买吧。”


    陈子轻想也不想就小跑向他:“你手疼?怎么回事?我看你手臂的切口很老,是不是假肢的接受腔磨损的?”


    周今休挑眉:“七爷很了解?”


    陈子轻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有一点恍神。


    【行了,知道了,你白月光是个有大粉条的残废。】


    陈子轻抿嘴。


    【或许还有长得不错的手,以及,是个左撇子。】


    诶……


    【敢情随时随地勾引我,馋我,对我发骚,想把作为同性恋的第一次给我,想让我给你开后门,想和我睡都只是在我身上找旧人的影子。】


    哎呀……


    【呵,我狗屎运。明儿就拿出所有积蓄去买彩票。】


    周今休笑容不变:“我的手臂就不劳七爷费心了,您还是尽快让人去给严隙买膏药吧,别让他疼死了。”


    陈子轻看周今休要走,下意识拉他的衬衫袖子。


    房里忽然传来肉体骨骼重重跟地面碰击的声响。


    陈子轻回头望去,只见严隙站不稳地跪在地上,那条残腿膝盖着地。


    就在陈子轻要回房时,走廊传来嘭响。他心惊肉跳地伸着脖子查看。


    周今休把假肢拆了,随意丢在地上。


    陈子轻一言难尽地面对这前后两个突发情况,房里房外两个残疾都发疯,他管哪个?


    都不管。


    陈子轻前一秒这么想,下一秒就捕捉到周今休抬起左手放在前面,不知道要对那只漂亮的手干嘛,他赶紧追过去。


    真是服了。


    ·


    没过两天,庄矣也回来了。陈子轻走流程地问他行踪。


    庄矣称他去老宅的路上遇到贩卖人口的不法分子,他人身受限,今天才找到机会脱身。


    陈子轻听完直想笑,这一个两个的,都挺能编,是不是我不直接戳穿,不直接说出你们背后的主子,你们就当我是傻子啊。


    根据陈子轻的观察,庄矣没有外伤,但他非常虚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挨罚的。


    陈子轻忽然想到什么,不动声色地让庄矣在客厅走两圈。


    虚弱的庄矣领命:“是。”


    陈子轻发现庄矣走路的姿势很正常就松口气,这家伙没被强就好。


    虽然庄矣是叛徒,陈子轻却也不希望遭受那种事,即便是被乱棍打死都行。


    佣人的惊呼让陈子轻回神,庄矣才走了一圈就晕倒了。


    陈子轻叫来家庭医生检查。


    医生透露,庄矣的身体状态严重透支,他承受过非人的疼痛。


    陈子轻感到纳闷,庄矣身上没伤口,怎么让他疼的呢。


    早前陈子轻好像怀疑庄矣的主子能检测到他的情感……


    该不会是,庄矣的身体里被安装了什么高科技,他是个实验品吧?


    说起来,涂家是制药业,涂荦荦的妈妈跟大姐都从事研究。陈子轻莫名其妙地想。


    ·


    陈子轻坐在书房里,一边擦皮鞭,一边陷入深思。


    不多时,他一听严隙汇报说庄矣醒了,就让保镖把管家带过来。


    严隙将几乎不能独立行走的庄矣半拖进书房,他径自去花园抽烟,眉宇间的纹路总是不能舒展,浑身起一也比以前更加冷冽。


    周今休则是在书房那一层的休息区刷手机,那兔子把庄矣叫进去这么久,在房里做什么?


    庄矣半死不活,废物一个,有什么好跟他说的。


    周今休心中烦闷,他拨号码的手一顿,不行,我这时候打过去,显得我多在意兔子一样。


    周秘书把手机放到圆桌上面,过了几秒就拿起来,又放回去。


    而后再次拿在手里,进游戏。


    队里辅助起先跟着一个队友,后来就想骑他脖子上面,他打字:离我远点,我女朋友在旁边看着,她心眼小,不要被别人骑脖子的男朋友。


    辅助立刻就回到原来的队友身上。


    周今休正操作着,忽然就笑不出来了:“我在游戏里给谁守身如玉?”


    他把手机丢桌上,左手撑住额头,目光掠过夜里练操作磨秃噜皮的右手假肢,眼不见为净地合上了眼睛。


    ,


    周今休在休息区待了十几二十分钟才看到庄矣出来,他往这边走,脚步虚浮。


    没走多久就靠着墙壁坐下来,昏了过去。


    周今休起身走近,居高临下地冷冷道:“他让你吃独食了吗,留你到现在。”


    话落,一脚踹在庄矣身上。


    啧,继上次教训狗仔之后,他又动手了,该写检讨了。


    心头不痛快。


    不抽烟不喝酒的周秘书,去死冷的湖边跑步去了。


    ……


    庄矣在零点前二十分钟左右苏醒,他撑着更虚弱的身体上楼:“少爷,我没回来的时候是谁领赏,周秘书?”


    陈子轻没隐瞒:“对。”


    “那我回来了,可以换成我了吗?”庄矣解衣扣,“时间还来得及,请少爷赏我。”


    陈子轻说:“你这个样子怎么领赏啊?算了吧,暂时都让今休领赏。”


    庄矣面色苍白:“我可以的。”


    “你可以为我也不给你赏赐,况且我今晚已经赏过今休了。庄矣,你急什么。”陈子轻看他,“表现好的都有份,我不会让谁独占这个这个甜头。”


    【可你一开始说,你只给我,只赏赐我。】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承诺。】


    陈子轻翻白眼,我不是早就在第一次让周今休替你的时候就说过了,只赏你这话是逗你玩的吗,怎么又提,得健忘症了啊?


    “把扣子扣上,回房休息去吧,你把身体养好了,会有给你赏赐的时候。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事情多,我需要你。”陈子轻说。


    “好,我听少爷的。”


    庄矣将解开的扣子一颗颗地扣回去,当他扣到最上面那颗时,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屏保映入庄矣眼底,他手上动作猛的滞住。


    陈子轻顺着他的视线说:“既然你看到了,我就跟你说了吧,我这段时间都用这个屏保。这件事今休,严隙,还有予恩都知道。”


    四周空气有凝固的迹象。


    庄矣轻声:“少爷,发生什么了吗。”


    陈子轻把对着周今休跟裴予恩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裴予恩年少好骗他信以为真不强行删除,可周今休竟然也没动作,任由你不想屏保存在,说明是真的中邪,贸然动照片可能会引发变故。】


    【他们都能忍,我有什么不能忍的。】


    【我一直是最听话的那一个。】


    庄矣心有余悸的模样:“少爷有惊无险,以后尽量还是少去您继兄的阁楼。您体质不好,要远离磁场不对的地方。”


    “我有了糟糕的经历,下次自然会注意。”陈子轻用随意的语气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在我回老宅的时候跟我一道。”


    庄矣哑然:“我什么身份,怎么好跟着少爷。”


    “今休跟严隙都可以,你有什么不可以的。”陈子轻给周今休回信息,“随你吧,你想跟着就跟着,不想跟着就还是老样子,在家里等少爷我。”


    【家吗……】


    【既是家,为什么还要有别的阿猫阿狗,不能只有我一个。】


    陈子轻抽了抽嘴,想的美。


    庄矣扣好衣服站在原地:“少爷,如今小少爷已经不是您的亲生子,他房间的用品是否要给他送去老宅?”


    陈子轻想了想:“维持原样吧,他又不是不过来住了。”


    【你是一个都不想丢,四个全在你手上攥着。】


    【我想你一定很得意,目前我们四个都如你所愿的为你背叛主子,不顾自身处境和安危,都是你的狗了。】


    陈子轻抬头看庄矣,在他的期待中说:“我想给今休买一只手套,你帮我留意留意。”


    庄矣唇角僵冷:“少爷不是让我养身体吗,我怕是没多余的精力做这件事。”


    “我是在命令你,庄矣。”陈子轻说,“你最大的优势是听话。”


    庄矣沙哑道:“是我糊涂,我会听话。”


    ·


    手套最终还是陈子轻自己挑的,但他让庄矣拿给周今休,没亲自送。


    腊月二十三晚上,失联快一星期的裴予恩跑来秋水湖,他不在老宅吃年晚饭,非要来这儿占了一副碗筷。


    饭后,陈子轻看了看地方台的晚会,他瞥了眼左右两边的四人,寻思可以颠一颠,让颠值破50。于是他提议五个人组队,五排,趁机在打游戏的途中找机会发个颠。


    陈子轻想的是,他就赢一把,不贪多,不恋战,赢完继续看春晚。


    哪知打了一晚上,跪了一晚上。


    四人互相较劲,为了争他,为了他能多喂自己两口搞雄竞,搞成一盘散沙。


    陈子轻沧桑疲惫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我以后再和你们四个一起打游戏,我就是狗。”


    第278章 我发颠了


    年三十,陈子轻去老宅吃饭,全程无视庄易军,连声爸都没叫。


    庄易军也恨看不到他一样,只和其他子女说话。


    还是老爷子当中间人,让他们一人退一步,在集体碰杯时稍微做了点表面工作。


    陈子轻吃着菜想,庄易军不是不查藏宝图了,一心只想他死吗,怎么到现在还没下手,等什么呢。


    “爸,你别光顾者吃肉,也吃点青菜。”裴予恩一说,四周视线都集中过来。


    【予恩这孩子喊谁爸呢。】


    【怎么都不吃饭,我不敢伸筷子了,好想回家。】


    【每年最烦的就是来老宅吃年夜饭,爸总是叫我讨好爷爷,我都说他不喜欢我这个小孙了!】


    ……


    【我要是庄惘云,死都不跟前妻的老相好裴清然同桌,他倒好,一口菜没少吃。】


    【谁说个话把这个插曲翻篇,吃完各回各的院子,我等会还有安排。】


    ……


    【堂弟真牛逼,亲爸假爸在他一左一右,整的跟他左右护法一样,他刚才是故意喊错,还是故意喊错呢,可让他赚足了眼球,成了焦点。】


    【爷爷这都不说裴予恩,到底谁才是他孙子,他不会是跟裴叔有一腿吧。】


    ……


    陈子轻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心声吵死了。


    旁边的裴予恩则是吊儿郎当无所畏惧,实际却想抽自己,怎么还管庄惘云叫爸,他做梦都想快点结束这碍事的关注。


    偌大的餐厅静得很,庄家直系连同老少家属都在望风,怕一张嘴就被家主或老太爷拿来撒气,殃及池鱼。


    陈子轻作为便宜爸,犹豫该不该拿出被曾经的便宜儿子揭露伤疤的不快。


    温婉柔和的庄夫人看向他,出声道:“予恩叫习惯了,需要时间改,惘云你不要介意。”


    陈子轻说:“他爸不介意就行,我无所谓。”


    等等,我偷瞄裴清然的时候,他脸红什么,搞得跟我们有私情似的,是不是有病!


    裴予恩捕捉到这隐晦的一幕,脸瞬间就臭了,年夜饭比石头子还难以下咽,硌嗓子。他把碗筷一丢就离桌,去参加朋友的局。


    ·


    陈子轻饭没吃完就收到了裴予恩的信息。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别去我爸的阁楼。


    陈子轻心说,要你管。


    —小叔,求你回我一下。


    陈子轻不回。直到裴予恩求了他三四次,他才不快不慢地回了一个字:哦。


    被爱的有恃无恐,这话真不假。


    陈子轻饭后和老爷子下棋,他记不清自己是在哪个世界学会的棋艺,拿到棋子的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虽然原主也会下棋,但下棋如写字,一人一个风格,一旦形成后固定了就很难改。


    老爷子却好像并没有发现孙子的棋风有变化。


    下到最后,老爷子没了退路,他难得的哈哈大笑:“好,这步走的好。”


    “惘云,你进步很大,爷爷能放心了。”庄老欣慰道。


    陈子轻心头一跳,这话怎么听着一股子交代遗言的感觉,他分拣着棋子望了望老人:“爷爷指的是下棋,还是?”


    庄老好似没听见这个问题,他端起茶杯喝几口茶水:“我们继续吧,你再陪爷爷下几盘棋。”


    ·


    陈子轻陪老爷子下了两盘棋,春节晚会走向后半场,他没心思看,回到阁楼抄了两页经书,在蒲团上念了会经。


    窗户上冷不防地贴上来一张脸,吓陈子轻一跳,他开窗问傻子:“祥瑞,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进我阁楼的?”


    庄祥瑞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陈子轻下意识把手伸出去,捏住她的脸说:“祥瑞,张嘴。”


    傻子摇头晃脑,发出不配合的“唔唔”声。


    陈子轻看她干呕,以为她要咽什么伤喉咙的东西,惊得赶紧强迫她张嘴,然后就,


    从她嘴里一点点扯出一撮头发,湿漉漉的,沾着她的唾液。无论是头发还是绑头发的黄符。


    “祥瑞,这是你从哪拿的?”陈子轻不认识符上的咒文,他根据猜测试探,“是不是我前面那栋阁楼?”


    头发有可能是原主的,也有可能是原主跟裴清然的头发混在一起。


    面对陈子轻的询问,庄祥瑞那两只充满生理性泪水的眼睛尽是童真。


    “算了。”陈子轻拿帕子给她把嘴边的口水擦掉,“你是傻子,我问你有什么用。”


    “你妈肯定在到处找你,快回去吧。”陈子轻瞥她手腕上的佛珠,拍拍她的发顶。


    ……


    陈子轻把一小撮头发收了起来。片刻后,原主三哥来他的阁楼跟他拜年,没安好心,张口就要一些古玩。


    “没有。”陈子轻吃着让严隙给他剥的坚果。


    庄三哥那脸顿时就有点绿:“以前我问你要多少,你就给多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现在你跟我说这个?庄家谁不知道你手上最多的就是古玩,数量比爸收藏的还要多。”


    陈子轻边吃边说:“既然你清楚,那你不会不知道,我是故意说没有的吧,三哥。”


    庄三哥的脸彻底绿了。


    陈子轻端着玻璃碗吃坚果:“上次你叫人绑我秘书的事,我一直没跟你提,找不到机会。”


    “大过年的说这个干什么!”庄三哥的表情变了变,暂时没扒着弟弟不给他古玩不放,他气怒地责怪道,“七弟,这是你第几次为了秘书让我不爽了?以前你再赏识秘书的能力,也不会模糊阶层。他在怎么用下属这事上干脆果断,有几分爸的影子,现在变得主不主仆不仆,为个底层费心。”


    陈子轻的舌尖掠着坚果外层的皮吐到纸上:“以前以前以前,有完没完,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


    庄三哥肺都要气炸了:“你!”


    “圈内一直传问你双插头,跟管家关系不简单,我听了会和人理论,如今你又这么在乎秘书,我都要怀疑我为你理论是不是个笑话。”


    陈子轻笑着说:“为我理论?你不就是觉得丢脸?”


    庄三哥瞪他一会,突然就半真半假地委屈起来:“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嘴巴越来越利,你创我干什么。”


    陈子轻:“……”不好意思,我是在为了创死所有人练手。


    庄三哥鄙夷道:“你在我们面前笑的很敷衍,酒窝只给爷爷看,为了讨他欢心下足了血本。那又怎样,你该受的罚挨的打一样不少,爷爷的教育理念是强者为尊,打铁还要自身硬。你走歪门邪道注定……”


    话没说完,沙发上的人就对他露出酒窝,他一下愣住。


    “严隙,进来给我剥松子。”陈子轻朝门口喊。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里,严隙大步迈近,冷峻着脸,一条腿轻微跛。


    陈子轻叫他剥八十八个,说数字吉利。


    被忽略的庄三哥一阵恶感,怀疑庄惘云跟保镖也有一腿。现在的庄惘云不庄重,轻浮又做作,就他这副德行怎么能是庄家人,他要是他爸,一定会秘密把人送出国限制回来,任其自生自灭,免得日后给家族蒙羞。


    他眼珠转了转,拿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


    轰炸的背景音吸引了陈子轻的注意,他看过去,视频里是酒吧活动,一群男女在舞池里狂欢跨年,比灯光和七分还迷离的是察觉有人拍,扫向镜头的一双眼。


    “惘云,你的秘书越发放肆了。”庄三哥指着舞池中随着乐曲轻动的人影。


    “作为老板,只要员工在公事上没毛病就可以了,私事有什么好干预的。三哥你少挑拨离间,我不可能开除我的秘书。”


    陈子轻的视线没从视频上挪开。


    周今休惯常的室内穿着是商务两件套,衬衫配马甲,成熟又不失松弛,视频中的他黑衬衫下摆有一部分垂在裤腰外面,布料微皱像被抓扯过。他腰窄,腿长,体型比例绝佳,衬衫领口半敞,修长脖颈和一点锁骨暴露在外,仅有的一处残缺被一只带有蓝色暗纹刺绣的白手套遮掩。


    相比周围腰都快扭成麻花,屁股恨不得撅出三里地的人来说,周今休的动作幅度非常小,却能让人一眼就发现他。


    灯光的冷与暖交替在他无可挑剔的眉骨轮廓上,呈现出漫不经心又惊心动魄的性感,以及令人感到舒服的艺术美。


    犹如一只被多道目光觊觎,每根羽毛都油亮顺滑色彩斑斓的金丝雀。


    美色当前,一把松子被剥好放在陈子轻面前的玻璃碗里,他看都不看一眼。


    【对着视频移不开眼的庄惘云和我身边的基佬一个样,还是个0。】


    【我们庄家人只能捅人屁股,怎么能把屁股给人捅,庄惘云真行!】


    【打拳不比在酒吧跳舞好?】


    【你看我打拳从没这么入迷过,我不如周今休。】


    【难怪这几天都没调戏我。】


    陈子轻两眼一闭,张口就颠:“严隙,为我吃松子。”


    这话一出,吵人的心声骤然停止。


    严隙转身就走。


    陈子轻不满道:“我让你为我松子,你去哪?”


    “洗手。”青年道。


    陈子轻撇嘴,他转头又问:“三哥,你不多待啦?”


    “我还有事!”庄三哥被恶心到了,他玩女的,也玩男的,不怎么忌口,却不搞黏糊的一套,嫌恶心。


    ·


    庄三哥走后,陈子轻给周今休打电话:你在哪?


    周今休离开舞池去一侧通道:“过除夕。”


    陈子轻说:“你就是在酒吧过?”


    “晚点会去酒店。”周今休轻笑,“七爷,属下这边太吵,就不和您多聊了。新年快乐,祝七爷新的一年龙马精神顺心顺意。”


    不等那头礼尚往来的送祝福,周今休就挂掉电话,将伸向他假肢手套的甩开。


    少年并未就此放弃,他容貌跟身材都娇好,有自信的本钱,以往都是看上哪个男人都会到手,从没出过例外。而他来华城,在这间酒吧守株待兔都是为了在群里看到的一张手照。


    “帅哥,我是想谢谢你在舞池帮我解决麻烦。”


    周今休诧异:“我帮你解决了麻烦?我怎么不知道。”


    “有个男的抓我屁股——”


    周今休依旧是一副诧异的神情:“那不是你勾引的?”


    少年:“……”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场拆穿,让他破例主动搭讪的人眼光竟这么犀利。


    少年对手指:“不是呢,帅哥你误会了,我不认识他的。”


    “你认不认识关我屁事。”


    “……”


    嘴毒成这样,长得再俊美也很差劲。这人是不是有情感障碍。


    情报里没说他嘴毒一说啊,难道是心情不好?或者是欲擒故纵?玩什么play?


    少年不认为是他没看上自己。


    见帅哥要走,少年连忙小跑到他前面,拦住他去路:“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断肢吗。”


    一句话,字里行间都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与狂热。


    周今休一顿。他偏身,慢条斯理地拉了拉假肢的定制手套。


    少年吞口水的声音很响,眼睛发直。他听见帅哥问原因,被勾魂一般说出实情。


    “恋残,慕残。”


    周今休眯了眯眼,那兔子应该没有这种心理疾病,我的断肢纯属是他白月光的一部分替身。


    “你们残疾人会被人歧视,用另类的眼光看待,我们这个群体就不一样了,我们会给出最大的蔚籍和爱护,我们和你们天生就是一对。”


    少年言辞真诚:“帅哥,要试试吗?”


    周今休听笑了:“你看我像是被人歧视的样子?”


    末了自上到下地打量,嗤道:“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也配和我试。还有,以后出门前洗个澡,一身骚影响市容。”


    ·


    陈子轻收到好友“周”上线提醒,他立即发过去信息:你不是在酒店消遣吗,怎么上游戏了。


    周今休:没看到有哪个长了张陪我过年脸。


    陈子轻:那你就在酒吧打游戏?


    周今休:上来领领东西,过年活动多。


    过了会,另一头还是没回信,估摸着不会再有。周今休就翘着腿打木桩练技能。


    按技能的动作忽地一停,周今休起身去开门,俯视门口的人。


    刚走到门前的陈子轻:“……”


    他不可思议道:“你知道我在门外?”


    周今休懒声:“属下有耳朵。”


    陈子轻心说,正常人的耳力可到不了这程度。他在周今休侧身后往里走。


    严隙跟进来,陈子轻没回头地说:“你在外面站着。”


    “是。”严隙后退。


    周今休笑道:“七爷,怎么不让严隙进来坐坐?包间又不是没位置,容不下他。”


    陈子轻说:“那严隙你进来吧。”


    周今休不笑了。


    ·


    严隙进了包间,在一旁站立。


    保镖到底不是管家,粗手粗脚的,不够细腻。


    陈子轻让周今休给他倒果汁:“有朋友说在这里看到你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问了下经理。”


    “你在包间里怎么挑人?”


    他坐在窗边往楼下舞厅看,这视角全是头顶。


    “那个发量挺多。”


    接着又兴冲冲地指着一个方位:“你左下方有两个旋。”


    周今休说:“属下对发量没有要求。”


    陈子轻抽抽嘴:“发量是人的第三张脸,蛮重要的,可不能忽视。”


    周今休:“第二张脸是?”


    “手啊。”陈子轻看他拿杯子的手,“今休,你的左手前段时间受伤拆了纱布,里面的钉子什么时候取?”


    周今休吐出二字:“再说。”


    陈子轻偷偷翻白眼,就是不告诉我呗。


    一杯果汁喝完,陈子轻心里活跃地说:“今休,我们下楼跳舞。”


    周今休挠眉毛:“属下不会。”


    陈子轻哼了声,你不会,那我看的视频里在舞池乱撩的人是谁。他看保镖:“严隙,你陪我。”


    严隙尚未言语,周今休就来一句:“七爷,严隙四肢不协调,让他打拳可以,跳舞真就为难他了。”


    “严某四肢很协调。”严隙冷淡道。


    【不行也必须行。】


    【严隙完全疯了。】


    【我从他身上看到了爱一个人的可悲可怜可恨,比路边讨饭的流浪狗还卑微。】


    【幸好我永远不会——】


    周秘书的心声戛然而止,因为他走位离奇地绕过严隙,插队走在兔子后面,视野里是兔子一下一下扫在他腿上的尾巴。


    ·


    陈子轻要是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他说什么也不会下楼跳舞。


    先是严隙把摸他背的人打了,周今休在那人倒地后,“不小心”踩到了对方的手。


    刚好是碰过他的那只。


    后是一老总的儿子见到他,撇下身边人过来打招呼,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一脸被欲望透支的富二代说家里有不错的茶,想请他的秘书去品一品。


    陈子轻没直接表态,他问当事人:“今休,你想去品吗?”


    周今休似笑非笑:“属下对茶的兴趣不大。”


    “那你……”


    陈子轻只说了两个字,周今休就突然打断道:“既然七爷想属下去,那属下就去品一下。”


    隐隐厌冷,还有一两分若有似无的委屈和讥讽。


    我什么时候想你去了?!


    陈子轻心里不快,笑出酒窝道:“行,你去品了回来跟我说茶怎么样。”


    接着还故意在他耳边说:“今休,你肯定是上面那个,你把灯一关,当他是你在酒吧物色的哪个小男孩就好了。”


    陈子轻暗中观察周今休的情绪变化,我当初答应不再利用你买人情,现在却言而无信,你不生气吗,没什么想说的吗,在心里说也行啊。


    然而周今休反常的沉默,内心死寂,他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再次贩卖他的人,仿佛就是个普通的上司,大家族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商人本色。


    ·


    不多时,陈子轻带着一肚子气坐进车里。他透过车窗看周今休上了那富二代的车,嘴角抿了起来。


    严隙嗓音低沉道:“七爷,走吗?”


    “


    走。”


    随着陈子轻一声落下,车立刻扬长而去。


    夜色深重凄冷,车内暖如春。陈子轻取下腕部的佛珠,掐着拨转,脑海里浮现周今休看他的那一眼,不断重复着上演。


    手机静悄悄的躺在口袋里,没有一丁点响动。


    车过一个路口时,他眼皮抽了下:“调头。”


    严隙的嗓音比平时还要冷硬:“七爷,前面不能调头。”


    “那就再往前开一点,”陈子轻忍不住地急躁起来,“别跟我说还不能调头。”


    严隙开着车,面无表情道:“七爷后悔了,不想让周秘书陪人喝茶了?”


    “跟你有什么关注,你一个下属,少问。”陈子轻不想多说,“开快点。”


    呲——


    伴随车轮仓皇地摩擦地面的是,刺耳的急刹车声,陈子轻随着惯性往前倾,安全带把他勒疼了,他听见驾驶座传来声音。


    “七爷,伤害已经造成了,后悔了还有用吗。”


    陈子轻还没说话,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手上的手机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就立即接通。


    “今休,你坐的车到哪了,别去了,你赶紧想办法下车,今晚你还要领赏,喂,今休?”


    似乎是误拨的。


    就在陈子轻确认通话情况时,耳朵捕捉到一句模糊不清的话声。


    “霍少,你别这样,麻烦离我远点,别摸我。”


    陈子轻脑子一嗡,想也不想就大叫:“你让他摸你哪儿了?周今休,你被摸了,把自己——”


    嘟嘟嘟


    陈子轻无声地补上后半句:“把自己弄脏了,我就不要你了。”


    他不自觉地拨过去,那头提示已关机。这个结果会牵引出无数的猜想,还都是不好的方面。


    尽管陈子轻对周今休第一印象是精明腹黑城府深,相处中慢慢坚固了这一想法,后期通过小任务获得他有三重身份的信息,此时此刻依旧为他的处境操心。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万一呢……


    陈子轻眼皮直跳,要是让他发现周今休那通电话是在跟他演戏,他今晚绝对会让严隙把周今休绑了,强行扒了衣服,把背上那块至今没看见的刺青抽烂掉!


    纷乱的思绪被迫暂停,陈子轻按捺不住地急道:“严隙,我不是让你快点调头了吗,为什么车还停在这?”


    严隙没表情:“车坏了。”


    “坏了?”陈子轻拽了拽车门,“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坏了?”


    【我说它坏了,它就是坏了。】


    第279章 我发颠了


    车里充斥着淡淡的皮革味道,不难闻,陈子轻却产生了一种近似晕车的感觉。他的心脏在时间流逝和失去周今休动向的双重压迫下开始发疼。


    不是错觉。


    陈子轻通过手机上的人脉查到那富二代的私人联系方式,谁知无人接听。


    当时车往哪个方向开了,要去哪?周今休不可能任人摆布,除非他中招了。那他会中招吗,他的警惕性应该极强才是。


    所以周今休被人下药,像庄矣那样狼狈的几率极小。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陈子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胡思乱想,他浑然不觉地把手指头抠红抠破,等不下去地下车,走到驾驶座的车门边,打开车门对座椅上的严隙说:“你下来。”


    严隙没有动。


    陈子轻的呼吸急促起来,甭管是不是表面功夫,真心几分,假意有几层,反正四人的听话排名,庄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裴予恩排第二,而第三第四的位置在周今休跟严隙之间移动,无法固定。


    “叮”


    金属打火机被扣动。


    严隙拿出烟点燃,他低眉略显迷离的青烟在他指尖慢慢萦绕,散开在车里,又被钻进来的夜风卷到车外,融入夜色。


    苦涩裹着辛辣的烟味穿过他冰冷的唇舌,在他口中蔓延,他静坐不语。


    心声也无。


    陈子轻的忍耐逐渐消耗殆尽,他伸手去抓严隙的胳膊,触及强悍精壮。


    严隙被他抓住胳膊,唇边的烟轻轻弱弱地颤了颤,他眼皮上掀,深黑冷漠的一双眼,看不出表情,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陈子轻不合时宜地感叹,一旦拿掉读心技能,他身边除了裴予恩,剩下三位都看不穿猜不透,难以揣摩。


    “我让你下车,你跟一尊大佛一样,是不是还要我说,尊敬的保镖先生,请配合我?”陈子轻使劲把突然发颠的严隙往车外拽,保镖衣物下的肌肉紧绷,他抠陷进去的指甲都要因为用力折翻。


    陈子轻没发现这个情况,有人注意到了。


    正当他要牟足了劲时,严隙蓦地抬脚跨下车,皮鞋踩到地面,高大的身子弯腰出来,带着烟草味的阴影拢住他。


    陈子轻没时间多想多说多做,他立刻坐进去启动车子离去。


    没让保镖跟着。


    甚至都没说车哪里坏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没给保镖回应刚才确实坏了,现在又好了这一借口的机会,心里只有陪人品茶的秘书。


    哪头轻哪头重是显而易见的事。他真情实意,不遮遮掩掩。


    严隙目送车子随着车流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把他丢在路边。他两指夹烟抖动几下,烟灰随风飘向更深更冷的夜。


    暗淡光影中,他模糊成一道孤独的黑色剪影。


    冬夜连心都寒凉,严隙站在原地,一口一口地吸着烟,他忽然就体会到了嫉妒的感受,还有怨意。


    他有什么脸怨。


    他只等着那人查到所有,查到他头上,也查明他身后的主子,一切都能够水落石出,悬在他头顶的刀落下,让他死无全尸。


    他不配奢求长痛不如短痛,早起早超生,他求的是那人能查慢点,让他多受一些折磨。


    尽管他问那人,伤害造成了,后悔还有没有用,但他内心不抱任何希望。他没有见面忏悔认错祈求原谅。他罪大恶极,神仙也救不了。


    他走的是不归路,是死局。


    严隙的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不是来了谁的短信,只是一条推送。


    ——今天是什么日子呢,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


    “虚假信息,宣扬封建迷信。”


    严隙举报投诉。


    ·


    陈子轻用积分买到富二代的隐秘住所找过去,在他开口问之前说:“我年夜饭吃多了,又在酒吧喝了点,过来品茶清清肠胃。”


    富二代的面部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七爷,您是为了茶,还是人?”


    陈子轻坦言:“都有。”


    富二代眯起眼睛,一言不发。


    偌大的会客厅里静得掉针可闻,周遭气流瞬间就凝固了起来,气氛十分的不好。


    陈子轻本来还有点耐心,想着怎么周全怎么来,他这一趟是真的没打算发癫,但他从富二代的身上闻到了周今休的味道,脑子里的某一根弦一下崩掉,反弹的力度震得他脑袋嗡嗡响,顿时就不淡定了。


    “既然我都这么说了,那你就让我秘书跟我回去?”陈子轻竭力作出闲聊的架势。


    富二代把手一摊:“七爷,我实话告诉你,周秘书早就走了。”


    陈子轻没问什么时候走的,再打给秘书看看电话能不能打得通,而是直接在心里问系统。


    无机质的的机械声在他脑海响起:“假。”


    陈子轻紧捏手指,他就知道!


    “你说他走了是吗?”


    富二代昂首。


    陈子轻盯着他勉强还算俊秀的脸,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样子:“我再问你一次,我的秘书真的走了?还是你表达的不够清楚,要你爸来和我说。”


    富二代的面色沉了下去:“七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要问你。”陈子轻冷笑。


    他表现出的是笃定从容,对什么都了如指掌的姿态。


    富二代眼底的阴霾渐渐被别的情绪取代,那秘书身上有定位?


    妈的,庄惘云这个老东西,周今休做他的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


    陈子轻的身份摆在这,他亲自上门要人,富二代心里再怎么肮脏黑暗扭曲,也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


    周今休不是自己走出来的,他也没被抬出来,而是被人搀着,黑色额发凌乱,双眸半阖,脸孔白得不像活人,唇间有一条浅色的红,那张实在是美的皮囊看不出其他。


    陈子轻不动声色地飞快在周今休全身上下扫了一圈,初步确定没有皮外伤就带他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走时富二代就在楼上看着,眼神犹如淬毒的刀,随时都要下令给他们一人来一枪。


    陈子轻带着周今休头也不回,他不知道自己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这时竟然发现了周今休手臂上的针眼。陈子轻脸色一变:“他给你注射了什么?”


    周今休唇抿着,脑袋低着,他不说话,精神萎靡,懒得伪装成云淡风轻,就这死样。


    陈子轻胡思乱想:“毒/品?”


    周今休还是不开口。


    陈子轻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他焦急万分道:“现在就去机构检测,马上去。”


    说着就加快脚步,呼吸紊乱,慌里慌张。


    周今休终于出声,他嗓音哑哑的,饱含拒人千里的意味:“不劳七爷费心。”


    陈子轻听不惯他这口吻,想也不想就一把扯住他身前衣服,将他拽下来一些:“我当时让你自己做主,是你要品茶,不是我逼你。”


    距离很近,周今休的气息笼罩着他们两人:“七爷是没逼属下,没明着命令,属下看七爷犹豫为难,怎么能不为您解忧。”


    “不然属下哪好意思拿高薪。”


    “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次数多到属下都记不清,在那基础上增加一次两次的,又有什么区别。”


    “你有火气就发。”别阴阳怪气。


    周今休淡淡道:“打工人哪敢对老板发火。”


    年轻人眼尾染着一缕红,有股子惊人的艺术性。他这么看过来,宛如一尊雕刻精美的冰冷神像,蔑视每个向他祈福的人。


    陈子轻抿抿干燥的嘴巴,你也没把我当老板,你们几个,就属你是以下犯上的惯犯。他一声不吭地瞪着周今休。


    “属下没火气,只有个问题。”周今休扫了扫拽着他衣服的手,“七爷认为过来找属下了,就可以当作属下没被您送来品茶?”


    他要笑不笑:“在七爷看来,是不是改变主意,不把属下用作社交,这件事就相当于没发生?”


    陈子轻有些气恼,都说了没有让你作陪了!他深呼吸压下乱糟糟的感受:“你先告诉我,你被注射的是什么。”


    周今休轻描淡写:“催/情/药。”


    陈子轻倒吸口一气:“那你怎么还能这么正常?”


    周今休简明扼要:“秘密。”


    陈子轻把他拽得更近:“我让你说。”


    “既然七爷下令,那属下只能顺从。”周今休几乎和他鼻尖相抵,“我对一切催情成分对药免疫。”


    陈子轻还没消化掉这个匪夷所思的信息,就听他说:“天生自带抗体。”


    屁哦,恐怕是受过专业训练,打进去过很多东西才有的免疫效果。


    天地冰冻的深夜,星星不见一颗,月亮缩成一团,道路两旁不受寒冬影响的树木沙沙响,你蹭我我蹭你的挤暖,影影绰绰。


    周今休的唇边浮现点弧度:“好了,现在该七爷您替属下解惑了。”


    “我让严隙把车调头的时候,他问了我类似的问题,当时你的电话刚好打进来,”陈子轻说,“那小子摸你哪儿了?”


    周今休道:“腿。”


    陈子轻蹙眉,他不准备去找那富二代求证,毕竟求证了,真假也未定。


    他不信周今休会被人占便宜。


    “七爷在车里回答严隙?”


    耳边的声音打断了陈子轻的思绪,他凝神:“没有。”


    【严隙好意思问,他跟我可不一样,他罪名能列一车,我顶多用碗装。】


    陈子轻悄悄放松下来,总算是又能听到周秘书的心声了。


    有心声的加持,周今休整个人都立体了许多,也从深海底下浮上来,在光下,看得清。


    周今休闭了闭眼,他今晚情绪低迷,就没想办法应付周旋,无所谓的被打了一管药。


    有些许自暴自弃。


    这会儿他的那股子疲软有所减轻:“七爷也不准备回答我?”


    陈子轻认真道:“不涉及原则层面,一切都好说。”


    周今休不咸不淡地“嗯”一声,像是认同他的观点。


    风猛烈起来,陈子轻抖了下:“回去吧。”


    周今休又做出虚弱的样子看着他:“七爷一个人开车过来的,没让严隙跟着?”


    陈子轻点点头。


    【就这么爱我。】


    陈子轻踢飞一颗小石子,是是是,看把你能的,在自我攻略这个领域,你不输其他几个。


    ·


    二人返程,周今休开车,陈子轻没去后座,他就在副驾上面。


    “今休,给我系安全带。”


    年轻人倾身靠近,胸膛温暖宽厚,左臂平稳有力,右臂上半截肌肉并不萎缩干瘪,下半截是坚硬的假肢。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陈子轻看着近在咫尺的英挺鼻梁,优越的长睫,他听见自己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今休,你会写瘦金体吗?”


    【怎么,你那白月光除了是残疾,睫毛长,左撇子,手好看,还会瘦金体?】


    陈子轻:“……”又阴阳上了是吧。倒也不必加那么多前缀。


    【我会写,所有点全部符合,你给我颁发最佳替身奖?】


    周今休说:“不会。”


    陈子轻露出失望的表情:“庄矣跟严隙,还有予恩都不会写,原来你也不会啊,你跟他们一样。”


    【哧,瘦金体是个人都会吧,有什么好问的。】


    陈子轻手心泛潮,想找个机会让周今休写给他看。


    车驶上大道,陈子轻不放心地问周今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硬不硬你看不出来?】


    【还是说,你希望我药效发作,把车开到天堂?】


    陈子轻抽抽嘴。


    “属下今晚没碰酒精,好得很。我不像有些人,酒壶不离身,一口烟一口酒,嘴里气味浑浊难闻,皮肉里都是烟酒的味道。”周今休开着车。


    陈子轻默默地扭过脸对着车窗,心说,你还不如直接报上严隙的大名。


    手机突然响了,陈子轻拿出来查看,他顺便把之前的信息也点逐一点开。


    —小叔,你离开酒吧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还没回秋水湖?


    —过去两分钟了,你还没回我,你总是晾着我,我都知道!


    —我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那些女的有你千分之一的放风筝技巧,都能出书了,你已经登峰造极。


    —过去五分钟了,你回我一下,求你了。


    —少爷,您在哪里,需要我给您把皮鞭送过去吗?


    陈子轻回庄矣:在回去的路上了,不用送。


    —好的,少爷路上注意安全,我让厨房温着补气血的汤水,您回来可以喝。


    陈子轻给裴予恩发信息:你回老宅去。


    —我不。我要和你一起迎新,我还没有给你磕头领压岁钱。


    —我跟朋友玩的时候总是想你,玩不下去了就去找你了,没想到你不在家,你去酒吧喝酒,那种地方是你能去的吗,乌烟瘴气的,你身体又不好,操,你快点回来。


    两人的信息一起看,有种贤惠的妻子和青春期的儿子即视感。


    ……


    车快要到秋水湖的时候,陈子轻在副驾睡着了。


    不算狭小的空间寂静无声。


    周今休剥开一颗薄荷糖放进口中,他的余光始终只锁着一张脸,长久地圈着。


    并是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


    周今休不得不承认,旁边的人看不出年近四十,他养尊处优惯了,身边一堆人伺候,没尝过苦是什么滋味。


    可这人双眼里的灵魂尝过。


    周今休忽然侧身,深不可测的目光打量眼前清淡疏离的眉眼,莹润的下巴弧度。


    他将左手伸过去,拨开男人领口,看露出来的纤白锁骨。


    有温热的体温窜上他指尖,毫无边界感,仿佛他们多亲密。


    周今休撤回手,不经意间瞥到男人耳垂上的小红痣。他的手指莫名有点痒,指骨很快就燥起来。


    当他回神,他已经把手放在那颗小红痣上面,若有似无低揉几下,碾了碾。


    “为什么要来找我。”


    周今休咬碎薄荷糖,清凉的气息重而密底打在副驾上熟睡的人耳旁,“你不该来的。”


    “你要毁了我。”


    周今休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抚摸:“我年轻有为,人人都说我前途无量,我怎么能被你毁掉。”


    “我心怀大爱,看不上小情小爱。”


    周今休坐回去,他趴在方向盘上向前看,像是在看自己的未来。


    他的生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但心还是自己的。


    怎么办。


    他的工作性质特殊,注定不能过简单普通的生活。


    庄矣疯了,严隙疯了,裴清然的儿子裴予恩疯了。


    只有他没疯,他笑看他们作践自己。


    现在呢。


    周今休拍了拍上司光滑的脸颊:“你把我毁了,你让我连狗都不如。”


    嘭——嘭——嘭——


    不知哪对情侣在不远处放烟花,盛大而璀璨。


    陈子轻听见动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大爱心和一圈圈小爱心。他下意识去拉驾驶座上的人:“今休,你快看。”


    周今休偏头:“我不是在看吗。”


    “我是让你看烟花,你看的是什么……”陈子轻的话声戛然而止。周秘书看的是他。


    距离零点进入一小时倒计时,天上开着一朵朵的烟花。


    他们四目相视,不知怎么谁都没有动,心跳骤然加速到欲要从嗓子里蹦出来撞击在一起,将暧昧发挥到了极致。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九秒,十秒,十一秒……”


    这一瞬间,陈子轻毫无预兆地拿到了周今休的个人资料。


    ·


    周今休把车开进秋水湖,门外三条狗在等主人回来。


    性格乍一看温和的那条狗迎上来开车门。满身烟酒气重得呛人的威猛大狗立在墙边,没过来。


    而年龄最小的狗得到的关注最多,他准备的新年礼物礼物是玉做的,永恒的烟花。


    陈子轻把玩烟花玉:“用你爷爷奶奶给你的卡买的?”


    裴予恩咬牙:“是我在国外打工赚的钱。”


    “哦。”


    陈子轻随着地问,“我跟你爸一人一个?”


    裴予恩立刻表明:“只有你有。”


    陈子轻装作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裴予恩凑到他耳边,忍着不咬上去,一字一顿道:“我说,只有你有。”


    他低着声音,有点不自在:“这是独一无二的烟花,世上不会再有第二朵。”


    “哦。”


    裴予恩咬了咬后槽牙,额角跳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陈子轻说:“你心里有数,别明知故问。”


    裴予恩的喉结上下一动:“你还觉得我从始至终都,”


    陈子轻打断他:“磕头吧。”


    裴予恩瞳孔一颤,全身紧绷僵硬,目光都不知飘到了哪个地方。


    陈子轻把烟花玉往桌上一丢:“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是回家给你爸磕头……”


    扑通


    少年直挺挺地跪下来,对他磕了三个头:“小叔,我的压岁钱呢。”


    陈子轻让庄矣去拿。


    “我要你给的,不要他拿的。”裴予恩较劲。


    陈子轻就从台灯上强行抠下来一块黄金给他:“行了吧。”


    【操,庄惘云就这么敷衍老子。】


    【我是非他不可,只有他愿意喂的野狗吗。】


    裴予恩见他要把黄金收回去,赶紧伸手去抓,宝贝地放进口袋里。


    而后将被他扔掉的烟花玉递给他,带着明显的讨好:“我今晚想和你睡。”


    陈子轻接过玉,笑着说:“我只跟儿子和老公睡,你是哪个?”


    少年顿时就从脸红到脖子。


    陈子轻福至心灵,裴家父子还是像的,这脸红的毛病如出一辙。


    ·


    初三的时候,陈子轻安排了一场五人群体活动——两副牌的斗地主。


    周今休中途看了下手机,不知道怎么就把手中的牌放准确,起身走出室内,朝黑暗中越走越远。他回来的时候,眼睛眉毛头上都有雪花。


    于是一伙人去花园赏雪。


    那会儿陈子轻没多想,直到两天后刷到新闻,认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护工。


    一般刑事案件,尸体的照片都会进行处理,可护工那张被传播的却没处理,而且死者的死因死状都尽量模糊含蓄,护工的详细到触目惊心。


    故意的。


    搞这么大的热度,全网覆盖,生怕有人看不到。


    陈子轻在网上刷了片刻,了解到护工破烂的死尸体被丢在河边,他是被拔掉十个指甲,剪掉舌头,打断软身上下每根骨头,活活疼死的。


    这是虐杀。


    古时候的严刑拷问,十大酷刑也就这样了吧。


    陈子轻啃/咬嘴角,护工跟周今休是朋友,那晚周今休打扑克牌途中离开了一会,应该就是知道他了的死讯。


    他们只是雇主跟护工关系,周今休不能去认领尸体。更不能送他最后一程。


    ·


    陈子轻找了个不突兀的正当理由去看方跃,他让严隙在楼下车里等着,自己上去。


    方跃胡乱把沙发上的脏衣物塞底下:“七爷,我才回来,助理还没怎么给我收拾,您别介意。”


    “这没什么的,我能理解。你通告多,哪有时间整理这些,人又不是机器。”陈子轻心不在焉,周今休回公寓后就联系不上了,他过来看看。


    ……


    方跃一个家庭作坊能够走到今天,心思必然细腻,有过人之处,而且是个八面玲珑的性情,他很快就带老板去隔壁串门。


    陈子轻示意方跃周今休:“你觉得他心情好不好。”


    方跃递樱桃:“不就老样子。”


    陈子轻松口气,那就是周今休没露出不对劲的地方。


    方跃是冲浪高手,自然也刷到过那个新闻,陈子轻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打开照片问周今休:“周秘书,网上说这个人最早的伤口是十多天前的,老样子他没能回家过年,太惨了,你不帮着查查吗,怎么说他也做过你的护工。”


    周今休的眼底掠过锐利的冷光,他撩起眼,轻描淡写地笑:


    “护工而已,这我怎么会记得。”


    “也是。”


    方跃把手机放一边,不讨论了。


    陈子轻吃方跃送到他嘴边的樱桃,周今休的举止找不到一处违和,他太会伪装,连相关的心声都没有。


    没心情在心里说点什么。


    不过,陈子轻还是注意到周今休的低气压。


    周今休的状态无关情爱,只是在为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无声祭奠。


    ·


    年后最大的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世界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周今休终于找到了不用出门活动消遣的理由,他在公寓里从早到晚的睡觉,房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早上醒来,周今休发现上司躺在旁边,自己深深地把头埋在他脖子里时,口鼻贴着他脉络,有短暂的时间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梦中梦?”


    周今休眉头紧锁地抬起脸,布满血丝的眼无声地盯视许久。


    掐住他光洁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左,又转右,向上抬,向下扳,捏他的鼻子,翻他的眼皮,摸他的嘴。抓他的头发,揪他的耳朵,手从他皮肉温软的细白脖颈慢慢往下摸,途径他平坦不见隆起的胸口。


    这是一具成熟的男性躯体,特征明显,是他的同性。没有半分女扮男装的可能。


    且比他大十一岁。走过一段婚姻,给别人养过儿子,家庭背景复杂,喜欢乱勾搭人,身边有几条狗,想找个会哭着求他把腿张开,张到最大的老公,想和他做,把他当替身,能在丢了他之后去把他捡回来,自己去捡。


    处事风格是一棒子后面紧跟着一颗枣,明目张胆的欺骗耍弄,以及勾引,或许还有个特异功能。


    周今休隔着身边人的衣物一路摸到底,拎着捏了捏,手又从下到上的一寸寸摸,回到他脖子上面。


    最后,重新将脑袋埋进去。


    周今休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对一个同性埋脖子,还这么的舒服,踏实,连心跟灵魂都得到了抚慰。


    仿佛这脖子里的位置就该是他的。


    他仅用一秒说服自己,狗都不如就狗都不如,反正不会少块肉。


    替身就替身吧,另外三个想当还当不了。


    第280章 我发颠了


    陈子轻的生物钟照常响,他最先感觉到的是挨着他脸颊的发丝,再是喷洒在脖子里的气息,最后是心口的沉重。


    一条有力的手臂搭上来,横在他身上,五根指骨修长色泽莹白的手指隔着衣物,做出抓拢的弧度。


    这么抓着,怪不得他气都喘不顺畅。


    陈子轻扭着脸看对他埋脖的黑色脑袋,他迟钝地发了一会呆,眨眨眼,昨晚他只是在床沿眯一会,怎么就睡着了,还睡得这么沉,跟周今休睡一块了都不知道。


    那周今休呢,他不是有着异于常人的警惕和敏锐吗,就这?


    陈子轻一边想着,一边把抓他的手拿下来。


    没成功。


    他一往下拨,抓他的力度就猝然加重,疼得他嘶一声,都要被揪掉了。


    “真是服了……”


    和天花板两两相忘片刻,陈子轻呢喃了一句,而后难为情地小心翼翼去掰年轻人的手指。


    越掰越紧。


    这次真的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他不由得发出吃痛的惊呼。


    埋头的年轻身体骤然僵住。


    陈子轻的耳朵捕捉到了不平稳的心跳和气息,他屏住呼吸,犹豫不决是装睡,还是睁着眼睛,跟周今休大眼瞪小眼,然后先发制人。


    他尚未作出抉择,贴着他脸颊的发丝和深埋在他颈侧的脑袋就同时在刹那间离开,紧跟着撤离的是抓着他不放的左手,徒留清晰的余温和触感。


    这一切都难以掩盖仓皇的狼狈。


    周今休坐起来面朝窗户,他面色古怪复杂,怀疑人生地盯着自己的左手。


    【我之前醒来的时候只是把脑袋埋进他脖子里,后来怎么还上手了?】


    【我抓什么,他是个男的,有什么好抓的,胸肌都没有,我到底抓什么。】


    【好像是有点软,不是一块板子,跟肌肉不一样,就是有点肉。我在说什么。】


    【周今休,别硬,别在这时候丢人现眼。】


    【其实也可以硬早晨起来正常的反应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子轻听着一连串濒临崩溃的心声,说颠话:“今休,你是不是有/恋//奶/情节?”


    背对他的身影明显滞住。


    难言的几秒后,周秘书回头笑了声:“七爷,属下是gay。”


    【恋什么奶,怎么可能。】


    【牛奶跟人奶可不是相同的奶制品,我只喜欢牛奶。】


    陈子轻忽然把衣服一掀:“那你为什么把我揪成这样?”


    周今休又产生反应出走的离奇现象,他盯着一片柔软的白和红看了许久,眼周抽了几下才意识过来,欲盖弥彰地阖起眼眸。


    “属下做梦梦到在山里采蘑菇,有一颗怎么都拔不起来,我就用力拧着往上扯。”


    周今休的欲望被自己的临时编造冲撞到了,声调有些嘶哑:“七爷,人睡着以后入梦是做不了主的,对于给您造成的伤害,属下实在是抱歉。”


    【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行不行。】


    陈子轻咕哝了一句:“都有一点破皮了。”


    【那你想怎样,我给你舔舔?】


    陈子轻吓一跳,这怎么突然就蹦到舔上面去了?嘴上反复强调他不符合自己口味的周今休难道也彻底对他……


    肯定是了。


    陈子轻的嗓子有点干:“今休,你,”


    “我去撒尿。”


    周今休面无表情地下床,面无表情地走进卫生间,扇自己一下。然后就走出卫生间,冷静的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袋奶,咬破袋子一角,叼着后仰脖颈,突起的喉结不断滑动。


    口中常年喝的奶却突然变得寡淡,近似索然无味,少了什么。


    他磨碾着袋子,牙根发痒,犹如长牙期的婴儿,那股不舒服难以克制,非要含个什么磨牙才能缓解。


    周秘书又给自己来了一下,他洗把脸,水珠不停顺着他年轻流畅的轮廓和深刻眉眼淌下来,在他下颚凝聚,尽数掉进脖子里,将领口打湿,映出若有似无的锁骨。


    房里传出不大不小的喊声:“今休,我觉得我可能要上药,你给我上啊。”


    周今休像是有点脆弱无助地蹲到墙角,两手抱头,他含糊不清地低骂了声:“骚死你算了。”


    突有一串拖鞋慢慢吞吞摩擦地面的脚步声靠近,周今休瞬间起身,他一手拿锅,一手拿铲子。


    陈子轻走到厨房的玻璃门边,手拎着身边一块衣服撑起一个空间不让布料蹭上去:“你在厨房干什么?”


    周今休没回头,他懒懒地举了举手里的锅道:“做早饭。”


    陈子轻不假思索:那我要吃煎蛋。”


    周今休心头骤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他厨艺不行,唯独鸡蛋煎得出奇的好。


    他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触动回头。


    垂着眼揉摸身前的男人有感应地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眼里并没有一丝挑逗和勾引的成分,却恰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有种纯朴的引诱味道。自然而然,无心插柳柳成荫。


    周今休苦大仇深地皱眉,腹肌抽紧,大腿肌肉都发热地颤了颤。他若有似无地笑一声,下一瞬就神经病地转过身,背对厨房门楼的人解开皮带……


    ·


    早饭是煎蛋,牛奶和面包。


    陈子轻尝了煎蛋,第一口下去,他眼睛一亮:“好吃。”


    评价和感受远远不止这两个字,只是更多的体会没法表达出来。


    周今休失笑:“比不上七爷的山珍海味。”


    “我没有夸张,你也别谦虚,你煎得鸡蛋是真的很不错。”陈子轻前言不搭后语,“今休,你心情好点了吗。”


    周今休笑了笑:“属下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陈子轻没在这件事上多试探。周今休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自我疏理必然强到异于常人。


    “十五以后才上班,还有一周多的假期,你打算怎么过?”


    周今休把杯子里的牛奶全部喝掉:“最近天气恶劣,属下懒得出门玩,就在家休息。”


    “也好。”陈子轻看了眼阳台外得大雪纷飞,他昨晚让严隙回秋水湖了,那三人前后给他发信息打电话,整得跟独守空房似的。


    陈子轻等周今休跟他讨论昨晚同床一事,迟迟都没等到。


    周秘书似乎已经翻篇了。


    陈子轻也就没问周今休为什么在睡觉的时候把头埋他脖子里,问了,估计得到的还是做梦这个借口。


    四人,一个比一个嘴硬。


    陈子轻接庄矣的电话时,发现周今休突然就开始擦拭手指,一根根的擦,慢条斯理的擦,他顿时就忘了自己说的什么,也屏蔽掉了庄矣的声音。


    男色很要命啊。


    随便吃了点早饭,陈子轻二话不说就叫周今休给他擦药。


    陈子轻握着捞上去的衣服:“会不会发炎感染啊?”


    周今休面对比同伴大一圈的小圆球,微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地擦上去,看他轻轻发颤。


    周秘书神色正经严肃,好似在处理公务,并无半分邪念。


    他后背出汗,腰眼发麻,手上动作平稳从容地完成了擦药工作,不动声色地舒口气,冷不防地听到这个问题,太阳穴瞬间绷了绷:“不会。”


    “你怎么这么确定,”陈子轻说,“是不是你揪过那些小男孩,把他们都揪破了,所以才有这种经验?”


    周今休:“……”


    他忍俊不禁地无奈道:“七爷,属下没这嗜好。”


    陈子轻说:“可你揪我。”


    周今休的左手抖了抖,他眉宇紧锁,疑似恼羞成怒:“都说了是做梦。”


    陈子轻故意不依不饶:“你跟他们睡一床没做类似的采蘑菇梦?”


    周今休微笑:“基本都是做到天亮,各回各家。”


    陈子轻心说,你功课做得还真是足,什么都能答得出来,瞧把你能的。


    ·


    看着周今休把不知什么时候买的药箱收起来,陈子轻猝不及防地叫他,求助声里充满了纯粹地信任跟依赖:“今休,我把衣服放下来总是会磨到,又疼又痒,怎么办呢?”


    周今休把面庞偏到一边,他扶住额头,周身弥漫着混乱到不能自救的气息。


    【救命。】


    【辞职的心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强烈。】


    周秘书下一个心声跟前一个不沾边,挺突兀的,像是走火入魔。


    【他应该是看出我前几天气压很低,哄我来了。】


    【毕竟我是独一无二的替身,值得在大雪天亲自上门来哄。】


    “今休,你随便问问跟过你的哪个男孩子,他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陈子轻把两分难受演出十分,他呼吸乱乱的,带着点喘。


    周今休把腿一叠:“没法问,我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七爷,我不和他们交换联系方式。”


    “是吗,不记得了,上了年纪就这样,记性不好。”陈子轻干巴巴地说,“那你上网搜搜。”


    【你怎么不自己搜,我是你老公吗,这种事也要让我来。】


    周今休任命地在网页的搜索栏输入“nai”,顿了下,指尖被一股难言的麻痒袭击,仿佛有触感,如此的鲜活,疯了般啃食他的理智。


    疯了就是不一样,确切来说是,承认自己疯了,世界都癫狂了,打个奶字都能激发这么多想法。


    看见奶字,犹如看见奶,喝到奶。多躁动的代入感。


    停顿了一会,周今休才在那个打出来的字后面接上“tou”,两个拼音打出来,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被掏空,半条命都没了。


    见旁边人的视线放在他的手机屏幕上面,他就把手机递过去:“七爷,我搜出来了,你自己看。”


    陈子轻没有要把手机接过去的意思:“我要你念给我听。”


    【能不能放了我?】


    陈子轻催促老僧入定的周秘书:“快点啊。”


    【还要快,怎么这么能作,赶着让我去投胎吗?】


    周今休不易察觉地深呼吸:“穿柔软宽松的棉质衣物。”


    陈子轻说:“我贴身衣服穿的就是柔软的。”


    周今休轻飘飘地看他一眼。


    陈子轻忙说:“你念你的,我不打扰你。”


    周今休逐字念着:“要是产妇,”


    陈子轻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声音不小,给人一种喂奶喂够了急于撇清的感觉:“我不是!”


    被打断的周今休气息一乱,挺像是突然从某种浑浊迷离不好明说的境地里面抽离,有几分心虚。


    【我知道你不是。你是不是产妇我能看不出来?】


    【身上一点奶味都没,只有檀香。】


    周今休绷着脸往下念:“忌辛辣油腻刺激性食物,保持良好的心情,注意卫生,必要时候服用阿莫西林,头孢之类的药物,注射青霉素。”


    陈子轻小声嘀咕:“我不需要吃药输液。”


    周今休看到下面那一条注意事项,嗓音忽地就略显干涩:“条件允许就露出来,跟空气接触。”


    身边人凑头,下巴虚靠着他肩头,呼吸隐隐约约落在他腕骨部位::“还有呢?”


    周今休心猿意马:“不是写着吗,用热毛巾敷。”


    陈子轻马上就发颠:“那你给我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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