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野微怔,攥住他的手,蹙眉道:“说什么胡话,江小乖,你是我的夫郎。”
江雀子心一松,扁着唇角,又有要哭的趋势。
“啊乖,乖啊,别哭,不哭了,再哭眼睛该疼了。”
玄野慌忙站起身,顺便把他拉起来,紧张道:“乖啊,哥哥没有不要你……走,哥带你去看杀猪。”
江雀子揪着哗啦啦淌水的帕子,被拉着走,带着鼻音慌忙道:“等,等,哥哥,帕子……”
“给哥哥。”
玄野立马慢下脚步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单手一攥,水哗啦啦淌干。
玄野把帕子还给他,带着他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俯身笑问:“会不会怕?”
江雀子眼巴巴瞅着他眼睛,往后缩了缩脖子,怯生生道:“不,不怕。”
玄野扬起唇角:“怕的话,就躲到哥哥身后来。”
江雀子攥着他身后的衣摆,小声说:“我不怕的……”
玄野怕他嘴硬说着不怕,被吓着晚上做噩梦,没敢真带他过去,就在大树下不远不近的看着。
李工头已经带着几个兄弟把野猪分好了。
玄父下巴一抬,玄富贵和玄有财连忙上去抬起那看着便偏大的半扇野猪肉。
李工头蹙眉看向玄野。
玄野颔首。
李工头一群汉子这才让他们几个把肉抬走。
临走前,玄父瞥了玄野一眼,沉声道:“野狗子,晚上回来吃晚饭。”
玄野语气淡漠:“不用,谢谢爹。”
玄父看了他一会儿,招呼玄富贵和玄有财一大家子走了。
江福有笑得贼眉鼠眼,搓着手上前,谄媚道:“那剩下的这半扇野猪肉是不是……”
玄野半转过身,捂住江雀子的眼睛,朝李工头冷声道:“把他给我打出去。”
李工头几个汉子忍他们挺久了,当下便抄起杀猪刀,走向江福有一家。
几个汉子本就刚杀了猪,一身血腥气,手里攥着刀,更加恐怖骇人。
江福有连连后退:“你,你们,想干什么……”
他话还没看说完,李工头手里的杀猪刀高高举起。
太阳光照射下,刀锋泛着冷光。
江福有惨叫一声,连滚带爬:“你们,你们太过分了,你们给老子等着……”
“你他娘的,还敢威胁老子。”
李工头几个装模作样追了几步,四周围观的村民跟着害怕,纷纷作鸟兽散。
玄野松开捂住江雀子眼睛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转移话题又再确认了一遍,问:“乖小雀儿怕不怕杀猪?”
江雀子摇摇头:”我不怕的哥哥。
玄野揉了揉他脑袋瓜,看向回来的李工头几人道:“今天麻烦你们了。”
“害!”
李工头摆手:“这有什么的,我们就是来干活的,干什么活不是干?”
他身后的汉子附和:“就是,就这点轻松的活计,小事!这要在我以前干活的地主家,那地主就恨不得我把他们家的活都干完,连扫地得让我干!那才是麻烦,这种的,算逑。”
玄野颔首。
汉子们把剩下的半扇野猪搬到河边的大石块儿上,又回去继续挖地基平整土地了。
玄野抽出小铁刀,在石块儿边蹲下,仰头看向站在岸边的江雀子,笑道:“乖乖不怕的话,就来帮哥哥忙……能帮哥哥拿上次我们腌制野鸡野兔的两个木桶过来吗?”
“能,能的,我这就去。”
江雀子胡乱点头,扭头就往家跑。
玄野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笑意。
江雀子一手一个提着两木桶跑回河边的时候,玄野已经手起刀落,把半扇野猪切割出好几十条肉。
河边的石板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猪血。
江雀子把木桶放到一边,蹲下,双手藏在身前,眼巴巴的看着他。
玄野分肉的动作不停,抽空抬眸看他一眼,软声确认问:“会不会怕?”
江雀子摇摇头:“不怕。”
他是真不怕。
没看见宰杀过程,这些肉在他眼里就是荤腥,是能吃能填饱肚子的,没什么好怕的。
玄野扬起唇角,放心大胆的开始分割肉。
半扇猪肉,分了两大桶一条一条的肉条,剩下一个猪手,一个猪腿和一扇排骨,玄野留着没砍。
洗干净手,玄野把肉提到简陋的灶台旁,跟赵氏道:“这些肉,刚才帮忙宰杀猪的汉子一人分一条,猪头和猪下水除了猪心猪肝外,都让李工头带走,我们不要……剩下的肉明天做午饭,猪手和猪脚不要动。”
“啊,啊?”
赵氏被他的大手笔惊呆了,慌忙擦手站起身:“这,这……”
这他做不了主啊?!
赵氏连忙喊李工头。
李工头还以为出啥事儿了,丢下锄头就跑过来,问:“怎地了,这是怎地了?”
赵氏连忙把玄野刚才的话跟李工头复述了一遍。
李工头摆手:“主家汉子,不用这般……”
玄野打断他,语气淡漠道:“我是猎户,不缺肉,拿走吧。”
李工头:“……”
李工头下意识与赵氏对视了一眼。
玄野拉着江雀子,转身进了屋。
晚上,吃了晚饭后,天色如墨,皎洁的月亮高高挂起,漫天星河璀璨。
远处的草丛里,偶尔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飞出来,翩翩起舞。
远处河水哗啦啦流淌,伴着蛙啼蝉鸣此起彼伏。
玄野在现代社会里生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夜景。
他拉着江雀子坐在门口,懒洋洋的仰望着天空。
夜风微凉。
江雀子刚洗了热水澡,有些热,手里捧着一碗温热的中药,手肘搭在膝盖上,小脸儿皱成一团。
这中药虽然喝起来有些泛甜,但是闻起来味道很臭。
江雀子不喜欢,但是没办法,大夫说是调养身体的,他得喝。
玄野好笑的看他一眼,指指天上的星星,道:“乖乖,你看上面一闪一闪的星星,像不像不肯喝药的小哭包?”
江雀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星星果然在闪。
江雀子:“……”
江雀子瘪瘪嘴,小声反驳:“我没说不喝呀……”
玄野挑眉,意思是在说:现在还没喝。
江雀子一咬牙,仰头闷了一大口。
臭臭但泛着甜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江雀子眼泪汪汪的含着,很艰难的咽了下去。
玄野心疼又好笑:“慢点喝,哥哥不跟你抢。”
江雀子:t^t
倒是希望他抢呢。
玄野低低失笑出声,捏捏他后脖颈,软声夸奖:“我们家小乖崽,真棒……”
江雀子羞赧低下头,快速把药喝完了。
喝了药之后很容易犯困,坐了不到一刻钟,江雀子便脑袋一点一点,困得身子摇摇欲坠。
玄野起身,小心翼翼把他横抱起,送回床上,给他拉好被子。
蜡烛吹灭,黑暗中沉寂半晌,屋外穿来踩碎枯枝的声音。
玄野缓缓睁开双眸,红色的竖瞳在黑暗中一掠而过,转瞬恢复正常。
他慢吞吞起身,给身边睡得香甜的江雀子拉好盖肚子的被子,才不紧不慢打开屋门。
门外,放眼望去,地面一片平整,起房子的物品工具杂乱,锅碗瓢盆和木桶等堆在简易灶台旁,大大喇喇,无遮无掩。
灶台边的大树下,挂着扎好的几大布袋米面和刚煮熟保存的两大桶野猪肉。
有心人要想从他这儿偷东西,看起来易如反掌。
白天时候露出来的富,恐怕被不少人惦记上了。
玄野冷冷扬起唇角,身形隐入黑暗中,走向远处偷偷摸摸蹲在灶台前嘀嘀咕咕的两个人影。
站在他们背后听了一会儿,玄野沉声提醒道:“他们家的粮食,都挂在大树下。”
“大树下?”
江福有一喜,连忙转过身:“你怎么知……”
他话没说完,借着幽亮的月光看清玄野的脸,江福有见鬼似的,“嗷!”的一声惨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身侧,江雀子的娘亲江赵氏跟着被吓了一大跳,抖着身子回头:“不,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玄野双手抱胸,居高临下望着他们,淡声问:“来偷东西?”
这家子白天没占从他这儿占到便宜,凭什么认为晚上能占着?
江福有慌忙摆手,语无伦次辩解:“不,不是,我们就是,就是过来找……看,来看看雀子那孩子的……没,没想到他这么早就睡了啊,所以才,我们才……”
玄野冷冷的扯起唇角,仰头望了月亮旁最亮的那颗星星一眼,忽地问:“小雀儿是你家第几个孩子?他平时在你家都干些什么活?”
江福有一时间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看了身旁的江赵氏一眼,小心翼翼问:“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玄野冷冷盯着他,一言不发,周身气势冷戾,仿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与白天看见的和江雀子说话时脸上有笑,语调柔和的玄野截然相反。
江福有被吓得心肝儿胆颤,哆哆嗦嗦道:“是我,我家老四,平常就,就随便干点活计……”
他不敢说实话,心里不好的预感一波接一波。
玄野一听见随便二字便耐心全无,一脚狠狠踹碎了面前的石块儿,冷戾道:“滚!”
他家小孩儿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身子弱得不像样子,稍稍吃些油腻便吐得死去活来,性子更是又乖又胆怯,根本不敢与外人接触……
这样多的种种,在这个当爹的嘴里,就是随随便便干点活计……老王八东西。
玄野浑身暴戾,独属于凶兽的骇人气势将四周的活物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江赵氏受不住这恐怖骇人的凶杀血气,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江福有皱巴的老脸惨白,眼泪鼻涕糊得到处都是,一股尿骚味儿在他身下不断蔓延,浸湿了他的裤子。
玄野瞳仁发红,红得发亮,在黑暗中就像一头野兽,伺机一口咬断所有人的喉咙……
江福有怕了,这次是真怕了。
“滚。”
想起屋里还在睡的小孩儿,玄野闭了闭眼,收起浑身狠戾的气势,语调平静,但森冷。
“饶,饶命……”江福有带着一身屎尿,跌跌撞撞跑得慌不择路。
玄野垂眸瞥了一眼被抛下,倒地上昏迷不醒江赵氏,转身回屋。
屋里,江雀子似是被他刚才的气势影响了,睡得很不安稳,从床铺里面挪到了中间,蜷缩着身子,手无意识的攥紧玄野的枕头,脸埋在上面,一呼一吸间都是他的味道。
玄野冷硬的心一下就软了。
爬上床,抱紧江雀子,将被子拉好,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情绪险些失控……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发狠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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