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花渡(八)
很久之前, 是多久呢?
桑黛脑子很晕。
他们所在的洞府破碎,撑在身上的小狐狸明明满脸通红眼底全是欲.念和情爱,但这张脸却又渐渐破碎,她逐渐看?不太清, 感受不到身体上的愉悦。
识海中的桂花契印渐渐浮现, 金黄的灵力从其中?涌出来。
“黛黛……”
桑黛茫然回应:“我在……”
可那?道声音还?在喊她:“黛黛……”
“宿玄, 我在啊,我在呢……”
宿玄的脸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沧桑憔悴的脸。
“黛黛,冰室太冷了, 让我一直陪着你吧。”
冰冷的眼泪落在桑黛的脸上,这个角度, 她好像躺在他的怀里。
桑黛有些不解, 自己明明跟宿玄在过发情期, 他明明很开心?一直在缠她, 为何要?哭?
她无措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 可刚碰上他的侧脸……
他碎了。
那?张落泪的脸在面前化为飞烟。
“黛黛?”
一人轻轻在耳畔呼喊她。
桑黛眨了眨眼, 梗着脖子抬头,这才发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她就?坐在宿玄的怀里。
小狐狸并未做别的事情,只是安静抱着她, 轻拍她的脊背:“梦魇了吗, 黛黛?”
她只看?到了那?一段画面,便被宿玄叫醒了。
桑黛忽然回?过神?来, 喉口一阵干涩, 看?着眼前的这张脸,跟方才在识海中?看?到的记忆片段里一样, 只是少了些情绪。
少了什么情绪呢?
桑黛去回?忆,只能?得出——
绝望。
如?今的宿玄满心?欢喜,因为娶到了心?爱的人,这几日他的爽快与欣喜是桑黛可以切实感受到的。
但方才看?到的宿玄,与她之前看?到的宿玄如?出一辙。
像是被抽了浑身的生气,只剩下一副躯壳。
桑黛忽然抱紧他:“宿玄……”
宿玄愣了一瞬,反应很快回?抱了剑修:“黛黛,我在呢,你怎么了?”
桑黛的目光空洞,虽然是在看?主榻旁的业火球,可眼里却毫无焦点。
微生家契印带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宿玄,我又看?到了……”
小狐狸的情潮再一次袭来,做到半截发现?身下的剑修情绪不对劲,中?途刹车抱着她轻哄,如?今脑壳疼得厉害,可还?是强自撑着先哄她。
“怎么了?”宿玄蹭了蹭她的脸颊:“黛黛,你看?到什么了?”
“……你。”
宿玄忽然沉默。
桑黛一个劲地说:“我看?到了好几次,在玲珑坞两次,我看?到我死后你的模样,是微生家契印、是微生家契印让我看?到的,我,我为什么总是看?到你呢,宿玄,那?些到底是什么?”
她说话?语无伦次,似乎是慌了神?。
明明是原书里的结局,可是那?些事情已经被改变了,书里这么写,但事情并未按照书里的发展下去,为什么那?些画面如?此真实又清晰?
微生家到底为何要?她看?到这些,为何之前她看?不到,如?今可以看?到了?
桑黛很惊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总之心?跳很快很快,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一些事情似乎不像她想的那?般简单,她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而?微生家契印需要?她想起来这些事情。
为何会突然看?到?
到底是因为什么?
耳畔被宿玄吻住,他轻轻亲了她的耳垂。
“黛黛,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我现?在在你身边,这就?足够了。”
桑黛微微侧眸看?过去:“宿玄……我总觉得事情不像这么简单,微生家契印到底还?藏着什么?”
是微生家契印唤醒了闭关的宿玄,宿玄赶来救下了桑黛,改变了桑黛旧的天命,新的天命也随后降临。
也是微生家契印带她看?到了那?些记忆,她像是个旁观者,看?应衡被围杀,看?宿玄绝望自困,两个对她最重要?的人都走到了绝境,让她悟了自己的道。
小狐狸摸了摸她的头发,凑身过来吻住她的唇。
双唇交缠,他亲的很温柔,褪去了这些时日的步步紧逼,没有情.欲,只有满心?的珍视,知?晓桑黛如?今的害怕。
“黛黛,你放心?。”宿玄将桑黛的双臂绕上自己的脖颈,尾巴缠上她的腰身:“都会好起来的,宝贝。”
桑黛突然有了个猜测,别回?头躲开宿玄的吻。
“黛黛?”
她无措道:“宿玄……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宿玄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桑黛自顾自说:“雪鸮说,微生家会助我成?为四界最强大的修士,雪鸮还?将心?脏献给了我,给了我大蛮时期最纯正?的归墟灵力,雪鸮还?说,当我强大之后,有些事情便会逐渐明白。”
“而?我可以看?到那?些画面,可以调动微生家契印之时,是在我入了大乘境之后,此前我从未感受到微生契印的存在,在我渡雷劫之时,微生契印更是突然出现?,助我确立了道心?。”
宿玄这般了解她,很快便听明白了她的话?:“黛黛的意思是,你越强大,越能?感受到微生契印,它有许多事情想告诉你,但它没有办法全部告诉你,只能?你自己强大后打开封存它的禁制。”
桑黛突然主动攀上他的腰身,抬了抬腰示意他:“宿玄,我有雪鸮给我的归墟灵力,我们用归墟灵力双修。”
“不行,那?是雪鸮留给你的,关键时候保命用的,不能?用来跟我双修。”
“宿玄,那?是归墟灵力,那?是大蛮时期的归墟灵力,我们用它双修,修行速度可以一日千里,现?在便是它的用处,宿玄,帮帮我。”
双生婚契将两人的神?魂绑定在一起,彼此都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双修于他们而?言是极为好的法子,境界相同的道侣间修行速度更快。
尤其——
桑黛有最纯正?的归墟灵力。
那?是雪鸮的心?脏里存了万年的归墟灵力,未被四苦侵蚀的归墟灵力。
小狐狸还?懵着没动,桑黛躺在榻上,一把将他扒过来。
“宿玄,刚才的一次还?没结束。”
她迫切想确认自己身边的人是否还?在,宿玄的发情期结束后他们就?可以去见应衡,对于桑黛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会好好的。
桑黛探手下去,宿玄闷哼一声,紧绷的弦逐渐瓦解。
“来不来?”
她自然是废话?,她勾勾手宿玄就?能?毫无底线扑上去,更何况九尾狐一族的发情期还?没过。
小剑修彻底把他惹火了。
“黛黛,你今天别吃饭了。”
小狐狸按住她的腰,目光灼灼看?着面色艳红的桑黛,借着方才留下的东西侵进,她的身子打开着,合二为一的感觉让彼此的存在无比清晰,他们还?在彼此身边,没有落得个阴阳两隔和双死的下场。
桑黛的柳眉微拧,她太过腼腆内敛,也太过于青涩,总是受不住他,尤其体型上的差距让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宿玄亲她的脸侧:“黛黛,怎么了?”
“慢一些。”桑黛抱紧他的脖颈,“宿玄,别太凶。”
“好,别怕。”
他答应得很利落。
主榻上铺了许多层柔软的锦褥,桑黛的脊背摩擦在光滑的绸缎上也不会觉得疼,宿玄的银发披散下来,发尾落在她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扫在桑黛的肌肤上有些痒。
他这会儿确实很轻,这样便给了彼此更多感受的时间,桑黛可以感知?到小狐狸的每一下,她的呼吸急促,眸光逐渐乱了起来,望着他的眉眼,小狐狸这张脸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妖界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心?爱的姑娘与他成?了婚,发情期和自己的夫人抵死缠绵,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美好且值得珍惜的,他如?今的眼里没有一点桑黛看?到的绝望。
好像确实一切都在变好,应衡找到了,宿玄还?好好活着,她依旧在他们两人的身边。
桑黛保持理?智,借着宿玄教给她的双修术,将归墟灵力渡过去,他们彼此的灵力交.融。
她的声音逐渐溢出,身上的汗水细密,洞府内的业火燃起,她觉得自己要?被烫熟了,身上好热,但又很舒畅。
小狐狸也变了。
剑修的身体打开更多,宿玄更加轻松了些,与此同时灭顶的感觉也在侵蚀他本就?不坚定的心?神?,桑黛的每一声都好像在他的心?尖上敲击,感受着她的柔软与包容,这些是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明明答应过她会慢些,可这会儿却还?是收不住,压抑了一百多年的发情期一朝爆发,短短十日宿玄的理?智崩溃过数次,业火险些伤到剑修。
桑黛仰着脖颈喊烫,宿玄懵了的脑子短时间清醒了些,拉过一旁的乾坤袋取出寒霜丹吞下,覆上她的唇为她渡过去。
他自己一口气吃了十几颗紫茵丹,业火被熄灭,身上的温度降低了许多,他开始享受自己美味的小糕点。
洞府墙壁上悬挂的业火球中?跳跃的火光让桑黛晕眩,渐渐模糊,小狐狸特别凶,桑黛这会儿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会闭眼喘.息。
每日留给桑黛睡觉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时辰,其余时间不是被他压着做,就?是小狐狸抱着她说情话?。
黛黛真紧,黛黛好可爱,黛黛好漂亮,黛黛黛黛黛黛。
我好舒服,乖宝又咬我,乖宝的声音真好听,乖宝的脸好红,乖宝也爽到了是吗?
他做的时候要?说那?些话?,做完了还?是要?说,嘴上说,心?里也说,桑黛每天都想要?不聋了要?不瞎了,总之不要?听他的那?些话?。
某只狐狸太不要?脸了,是一只非常不要?脸的小狐狸。
桑黛捂住眼睛挡住眼泪,但还?记得调动归墟灵力,在外杀人手起刀落的剑修,在小狐狸的洞府总是被欺负哭。
“黛黛……”
一声沙哑的呢喃散开。
“我会一直陪着你。”
***
应衡醒来后已经是第五日下午,他睁开眼,春影的剑灵在识海中?唤他。
“主人。”
应衡茫然回?应:“春影,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昏睡了一天,柳公子昨日来过。”
“……柳公子来了啊。”应衡摸索着坐起身:“黛黛和妖王还?需几日?”
“十五日。”
应衡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坐在榻边。
他的目光其实没有焦点,整个人宛若身处空洞与虚无之中?。
他无法运转灵力,但身体上的疼痛减少了许多,冒险赌上自己的命强行接了经脉,他赌赢了。
屋内一片寂静,神?医谷本就?僻静,如?今南宫烛不在这里,屋里只有应衡一个五感尽失的人,还?有一柄剑。
应衡坐了许久,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霞光扫在他的发上,暮色渐沉,轩窗并未关上,晚霞绮丽。
可他看?不到,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晚霞了。
房门在这时候被推开,应衡无知?无觉。
一直到识海中?传来一人的声音:“你醒了?”
是南宫烛。
应衡不知?道他在哪里,身子并未动,眼眸微微弯起礼貌回?应:“南宫公子。”
南宫烛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搬了个椅子在应衡不远处坐下。
“应衡仙君,你想起来了什么?”
声线平静毫无波澜,但声调很沉,应衡当然知?晓南宫烛并不是随口询问一句,他很认真在问他这件事。
他看?到了什么?
应衡搭在膝上的手无意识攥紧,他没有痛觉,连指甲深陷进掌心?都不知?晓。
“我看?到……我看?到一个人在哭……”
南宫烛问:“谁在哭?”
谁在哭?
应衡忽然想起的一段记忆里,是一个雨夜。
他看?到一人在哭,她跪在地上,小脸稚嫩,清丽的脸上全是绝望,浑身被雨水打湿,几乎是嚎啕大哭。
她的目光茫然,她的声音沙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师父,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啊……”
她的剑嗡嗡作响,道心?隐隐崩溃。
那?是十岁的桑黛。
应衡有这段记忆,说明这发生在他叛逃前。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桑黛这幅样子,即使他的记忆混乱,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桑黛身为剑宗的大小姐,身为天级灵根觉醒者,从小道心?坚定,七岁独自除邪被打得半死也未曾哭过,更遑论道心?破碎。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而?记忆里的自己做了什么呢?
记忆里的应衡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他听到自己抖动的声音。
“黛黛……师父会一直保护你……”
他说过会一直保护她,然后转眼就?叛了剑宗。
应衡茫然抬头,看?不见南宫烛在哪里,但知?晓他仍在屋内。
他的声音微颤:“我还?听到一句话?……”
南宫烛声音喑哑:“什么话??”
应衡说:“那?话?告诉我……”
——“即使你揽下罪责,你要?护的人也不一定能?活下去,应衡,你可以继续做天级灵根觉醒者,这样你可还?愿意?”
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他要?护的人又是谁?
其实答案一目了然。
归墟灵脉并非应衡毁的,苍梧道观也非他所屠,他为了护一人揽下罪责。
而?应衡宁愿抛弃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也要?叛逃四界,即使被四界追杀也毫不犹豫,他要?护的人——
只有桑黛。
南宫烛深呼吸一口,转身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又看?了过来,应衡一副失了魂的模样,面色苍白如?雪。
“所以……归墟灵脉和苍梧道观被屠与桑黛也脱不了关系?”
“或许。”
“那?话?是谁说的?”
应衡不知?该如?何回?应,张了张唇,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
“不知?道。”
南宫烛忽然起了火气,径直站起身朝应衡骂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做的事情你都想不起来!你一句‘不知?道,我忘了,或许吧’打发了一切,那?我爹娘怎么办!应衡,我爹娘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当我愿意救你?若非是要?查当年的事情,你以为我会管你?”
“你若真有本事,便给我立马想起来当年的事情,想不起来,那?你不如?去死。”
“应衡,你不如?去死,你活着无用那?就?去死吧。”
他一向嘴毒又放肆,不是什么好人,修医术救人,但更喜欢炼毒杀人。
他大步匆匆往外走,可等到走出小院的时候却又停下。
南宫烛闭上眼,在外等候的弟子小心?看?去,却只见得一滴泪珠落下。
自家一贯骄傲的谷主哽咽出声:
“你们都没错……你们都不记得……那?到底是谁错了呢,我爹娘怎么办,我怎么办?”
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家谷主进去只待了一小会儿出来便落了泪,但知?晓上一任神?医谷谷主和谷主夫人。
两人亡故之时,南宫烛也只有十一岁,独自撑起了一个偌大的神?医谷。
谷主在时南宫烛只喜欢炼毒,上一任谷主没少打他,南宫烛则笑嘻嘻留下一句:
“神?医谷的医术传给我怕是没用了,不如?您二老再努努力,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传下去。”
气得谷主和谷主夫人两人混合双打。
可他们死后,南宫烛将自己关在自家爹娘的房间整整一月,出来后一改曾经的散漫,虽喜炼毒,却整日学着神?医谷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医书。
神?医谷本职是救人,他一个炼毒的修士在爹娘走后,也不得不担起了自己身为神?医谷唯一后人的责任,逼着自己学完了曾经厌恶逃避的医术。
弟子收起了话?,安静陪在南宫烛的身后。
一阵狂风卷起,屋内的轩窗发出清脆的响声,应衡也听不到,更感受不到冷。
春影告诉他南宫烛走了。
应衡听到了南宫烛对他的咒骂,其实这些话?他也根本不在乎,他脾气好,便是当着他的面骂他也不生气。
可南宫烛的话?却仍旧如?一把刀插进心?间。
他什么都不记得,群英会一事不记得,归墟灵脉和苍梧道观的事情不记得,神?医谷的事情也不记得。
一句“不记得”的背后,是自家弟子寻他的那?整整一百二十二年,是他?*? 五位好友亡故的真相,是神?医谷上一任谷主因何而?死的事实。
应衡忽然问春影:“春影,你是天级法器,跟着我是否委屈了?”
他一介废人,四界罪人。
春影默了许久。
应衡淡声道:“春影,我不会生气的。”
“不委屈的。”
在他的话?落下的一瞬间,春影便接了话?。
应衡没有说话?。
“你很强大,也是一个很好的剑修,我的识海与你共通,你的识海重创记忆缺损,我也被重挫,所以当年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我无法帮你,但是主人,你其实也没有错。”
“可是春影……那?错的到底是谁呢?”
“你没错,便不用管是谁错了。”
很多年前应衡坚定告诉桑黛:“我们都没错,错的是别人。”
可如?今,他竟然在怀疑自己的话?,因为缺失的记忆,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睁眼世界便变了。
应衡坐了许久。
他如?今没有灵力,寻常人坐一两个时辰不动必会身子麻木,但应衡没有五感,对此毫无反应。
他像一具雕塑一直坐着。
等到日后落下,外面开始下雨,冷风从窗外卷进来,应衡的衣袍被寒风吹起,春影实在看?不下去。
它主动出鞘,用剑身合上了窗户。
应衡在这时候说话?了。
“春影,我或许真的做错了。”
白衣剑修目光空洞。
“我若是为了护黛黛揽下的罪责,我明明想保护她,可她却还?是受了那?么多委屈,她还?是险些死去;我忘了当年的事情,独留乌兄长独自守着我们的承诺,我那?几位挚友的死无人知?晓真正?的原因;我忘记神?医谷的事情,或许我间接害了南宫公子的爹娘,我却将这些都忘个一干二净。”
“春影,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春影,我要?想起来,我得想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
自家弟子为何在记忆里哭成?那?副样子,道心?险些崩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桑黛自己记得吗?
当年群英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明明是好友却不敢面见彼此,为何微生萱和白於、韶溪和檀暮清死在同一年。
为何乌寒疏会说:
“这都是天命。”
他跌跌撞撞循爬起身,拉开大门奔进雨中?。
春影知?晓他要?去哪里,用剑意为他撑起灵盾挡下雨水,为他指引方向。
南宫烛在屋内坐了许久,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一男一女姿态亲密,眉宇间皆是笑意。
他仰头看?着那?幅画,神?态沉静。
房门在这时候被敲响。
南宫烛回?过神?来,转身来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人脸色很白,目光没有半分焦点。
他好像许久未曾说话?了一般,开口便是喑哑不成?样子的话?。
“南宫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忙。”
南宫烛冷声问:“我凭什么帮你?”
“我会想起来当年的事情。”应衡道:“请你帮我融合灵根,就?现?在。”
南宫烛搭在门框上的手收回?来,双臂环胸冷眼看?他:“你的身体如?今强行融合灵根很难承受,你确定?”
“确定。”
“死也不后悔?”
“死也不后悔。”
还?有十五日便是桑黛和宿玄出来的时候,他希望在那?时候可以看?到桑黛。
可以想起来一些事情,可以给他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可以得出结论。
他到底错了没?
***
桑黛的经脉在隐隐沸腾。
她无助看?向面前的人,她坐在小狐狸的怀里,小狐狸在亲吻她的脖颈。
今日已经是第十五日了。
桑黛抱着他,可以感受到修为的隐隐突破,双修于修士来说是一种?极好的修行方式,尤其是境界高的道侣之间。
他们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修行速度本就?快且强大,用上雪鸮留给桑黛的归墟灵力之后,两人的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宿玄这会儿情潮起来了,发情期再次席卷来,脑子糊涂没有意识,只有最原始的渴望,对心?爱姑娘的情.欲渴望。
桑黛趴在他的肩头上喘.息,目光落在一旁的书册上。
这是合欢派的秘法,是合欢派派主交给宿玄的,他们两人于修行上都是四界数一数二的大能?,宿玄拉着桑黛练了三本书。
进入洞府前已经是大乘满境,如?今竟然隐隐有破境的兆头,可离他们两人迈入大乘满境不过才二十天。
桑黛的经脉此刻沸腾严重,她有些难受,趴在宿玄的肩头上艰难道:“宿……宿玄……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
宿玄吻上她的唇,脑子晕晕乎乎只顾着冲.撞,剑修成?了个水娃娃。
桑黛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别过头,磕磕绊绊说:“我的经脉……一直在沸腾……”
“我好难受,宿玄,我好疼……”
小狐狸只听得到“疼”这个字,宿玄忽然从欲念中?清醒过来。
两人身上都是汗,桑黛趴在他的怀里喘气,这会儿意识缓过来他也发现?了自己身上怪异的地方。
宿玄的经脉也在沸腾,双修术需要?彼此的灵力交.融,他的经脉中?流窜的灵力有些……
不太对劲。
桑黛用的是最为纯正?的归墟灵力,这些灵力随着两人识海中?的双生婚契,以双修术来到宿玄的体内,他的灵力也跟着强大了许多。
一点纯正?的归墟灵力是无数被侵蚀的灵脉衍生出的灵力所不能?比的,来到他体内的归墟灵力似乎在清洗他经脉中?的灵力。
宿玄忍住疼缓缓撤出来,将桑黛平放在榻上:“黛黛?”
发情期让宿玄的脑子不太清醒,但桑黛酡红的脸色和脖颈上微微涌动的青筋又让他必须清醒。
他压住欲.望和疼痛,握住桑黛的手腕,她的经脉澎湃汹涌,宿玄的眉心?忽然蹙起,急忙调动灵力替她平复经脉。
“黛黛,你听我的话?,我现?在用灵力游走你的经脉,你调动灵力跟着我的灵力走。”
“……好。”
宿玄的灵力进入得很顺畅,两人之间有婚契,因此桑黛不会对他设防。
桑黛的经脉中?乱成?一团,宿玄用灵力冲开淤堵的地方,桑黛调动灵力跟着他的步子走。
一个个淤堵的地方被撞开,原先杂乱无序的灵力渐渐有了规律,走向该去的地方。
桑黛的脸色渐渐好了许多。
自从上次他们决定用归墟灵力双修后,已经整整五日了,两人除了沐浴便没停过,觉也不睡了,整日就?是做这件事。
天级灵根觉醒者的自愈能?力强大,体格也惊人,这五日宿玄一直处于脑子不清醒的状态,只顾着抱着人在洞府里做,如?今清醒冷静下来后也发觉了彼此身体上的不对。
宿玄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宇:“黛黛,我们猜的或许是对的。”
桑黛睁开眼,宿玄擦去她的汗把人抱了起来放在怀里。
“微生家契印想让你看?到什么东西,但你的识海中?有一道封禁,当你的修为逐渐进境,在某些契机之下便可以看?到微生家让你看?到的事情,而?雪鸮将自己的心?脏献给了你,它的心?脏存储的是最为纯正?的归墟灵力,那?是大蛮时期留下来的灵力,远不是现?在的灵脉所能?比的。”
大蛮时期,渡劫修士也频出,同一时期的天级灵根觉醒者便有近二十人,而?修真界诞生几万年来总共的天级灵根觉醒者也只有不过百人。
宿玄轻吻她的额头安抚她,轻声说道:“我们用雪鸮留给你的归墟灵力修行,速度要?快上几倍,而?我们有双生婚契,彼此神?魂绑在一起,雪鸮给你的归墟灵力也可以被你送进我的经脉中?,我也可以化用你的灵力,我的经脉因此也有些怪。”
“前几日我们一直在做,我不清醒,如?今我发觉了。”
桑黛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宿玄拉过一旁的乾坤袋,取出了里面的断藤。
“之前捡的。”
他用尖刺扎透了自己的皮肤,那?根蔫蔫的断藤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枯萎的枝叶逐渐复苏,金黄的灵力沿着伤口被吸出,灵力上缠绕的黑气……
宿玄抬起胳膊让桑黛看?。
“你看?。”
桑黛忽然扑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她没有看?错,那?灵力上缠绕的黑气浅淡了许多,不是上一次在玲珑坞之时的浓郁。
“乌寒疏告诉我,这藤蔓吸食的是灵力中?的四苦,除了你以外所有人的灵力中?都有四苦,但你看?,如?今我的四苦是不是要?少了许多?”
桑黛只觉得呼吸困难,她一把抓过那?根吸食四苦的断藤扔出去,宿玄用业火烧干净。
桑黛盯着宿玄的伤口看?,被藤蔓引出来的灵力上附着的四苦确实浅淡很多。
“黛黛,这段时间是你在用归墟灵力与我双修,我们的灵力交.融。”
桑黛忽然抬眸看?向他,她的猜测落了地。
“黛黛,你不受四苦侵蚀,或许是因为归墟灵力。”
大蛮过后归墟灵脉便被四苦侵蚀,而?雪鸮的心?脏存储了未被侵蚀的归墟灵力,微生家与生俱来的契印上也留有最纯正?的归墟灵力。
那?是未被四苦侵蚀的归墟灵力,是大蛮时期的归墟灵力。
桑黛迷茫问:“可是……我的阿娘也是微生家血脉,微生家还?有几十人,他们应当都免于四苦侵蚀,为何那?人说我是唯一免于四苦侵蚀的……”
她忽然停下,宿玄安静看?着她。
桑黛缓缓抬眸,与宿玄对视道:“天欲雪告诉我,微生家代代单传,雪鸮说如?今只有微生家契印可以调动最纯正?的归墟灵力。”
“知?雨剑是天虞石所作,天虞石里也存储了归墟灵力,我十岁入剑阁,在剑阁中?沉睡了万年的知?雨主动出剑鞘认我为主,知?雨说,我身上有让它信任的气息。”
“在焚天境被围杀之时,翎音前辈告诉我天虞石的使用方法是以血为歃,宿玄,调动天虞石里的归墟灵力,究竟是因为我的血,还?是因为我作为微生家血脉的血?”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
微生家契印可以调动最为纯正?的归墟灵力,而?归墟灵力可以反过来侵蚀四苦。
微生家代代单传,是因为这契印只能?传给新生血脉,当微生萱生子之后,她便不再有这契印了,转而?传给了桑黛,微生家灭门,全部战死,却只保了她一人活下来,只有她被救了出来。
只有桑黛有微生契印,微生契印保护桑黛生来就?不受四苦侵蚀,在雪鸮将心?脏献给她之后,桑黛的识海中?存了强大的归墟灵力,微生家契印也因此越发强大。
她的修为越强大,微生契印也越强大,她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桑黛抱住宿玄的腰身,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她明白了雪鸮说的那?句话?。
——天命要?你死,我偏助你活。
唯一可以覆灭归墟的是桑黛,天命要?她死去,除去她这个祸患,但雪鸮将自己留存了万年的心?脏献给了桑黛,给了她最强大的归墟灵力,她的微生契印也越发强大。
而?微生契印,知?道许多事情,它会助桑黛活下来。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知?道微生家契印和雪鸮想让她做什么了。
它们想让她做的,也是她想做的。
桑黛抱住宿玄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宿玄,我帮你洗去灵力中?的四苦,还?有十五日,我们助彼此入渡劫。”
“然后,一起去归墟,戮了这天。”
枕花渡(九)
修真界诞生?之处便有归墟, 东海深处无底山谷名为归墟,来自四面八方的流水皆流向此处,归墟灵脉也在?这里。
从远处看去,海域辽阔, 水势浩荡, 四界流水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 在?海域中央成落泉瀑布汇聚下去。
夜风凛然,云层中雷声?一阵接着?一阵, 天幕被雷电撕破,电光穿梭其中, 凛然的冷风卷起整个东海的水势。
自万丈高空劈下的雷电落在一人的身上。
他跪在?地上,想要撕破空间离开?这里, 可他的一切都是那老东西给的, 如今祂生?气了, 自然不会同意他借用祂的力量离开?。
他没有肉身, 但是有五感, 可以感受到疼痛。
游隼在?远处站着?, 一双鹰眼犹犹豫豫,想要开?口替他求情,却又知道天道的怒意,担心反而激怒天道。
这老东西脾气实?在?不好, 以及这件事也确实?是他做错了。
这场雷劫劈了整整三个时辰, 待雷电散去之后,厚重的云层之后, 一双眼显露。
看不清瞳眸, 那双眼里遍是混沌,流动的海水、卷起的云层、日月辉光, 一切都在?祂的眼中,祂的眼里容纳了世间万物。
地上被劈得?浑身是伤的青年也不起来,懒洋洋躺在?深坑当中,浑身遍是血水沟壑。
他的血是黑色的,身上的黑气浓郁,顺着?伤口往外窜。
“嘁。”青年冷嗤一声?,躺在?地上仰头望向高空之中的那双眼睛:“你让我帮你办事,便得?允许我这人谋略不行难免失手?几?次,你不是还找了施窈吗,她?不也失败了?”
游隼飞过来踹了他一脚:“闭嘴,别说话!”
说完,担心天道再劈下劫雷,游隼站在?这黑衣人的胸口上,急忙开?解道:“大?人,桑黛太奇怪了,我们确实?每一步都在?按计划走,但每次她?都能破局,她?身上有个东西在?帮她?,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
世间万物有法则,天道只能在?每一个人诞生?后为他定下这一生?的天命,但是却不能中途干扰,如今旧的天命被改变,桑黛身上那东西竟然盖过了天道之力擅自为她?定下了新的天命。
新的天命——
是桑黛覆了归墟仙境。
那不是天道为她?定下的天命,而是她?身上那莫名其妙的东西为她?定下的。
“大?人,真的是这样,您定下的天命中她?本该死在?仙魔大?战,但是宿玄忽然出关,这实?在?诡异,后来在?白刃里要杀她?之时,她?又忽然能使用天虞石了,那天虞石万年来都无人能用,为何只有她?可以,翎音让她?以血为歃,但是过去也不是没人用过这法子,压根不能用天虞石,为何她?的血可以?”
“在?雪境之时我们也想杀她?,但是您也看到了,雪鸮竟然还有亡魂留在?雪境,雪鸮将归墟灵力给了她?,那时候桑黛、宿玄和檀淮,甚至寂苍也在?那里,我们根本杀不了她?,她?好像总能破局,总有各种机遇。”
天道冷眼看这只游隼解释,而游隼爪下踩着?的黑衣青年还洋洋洒洒在?笑。
“然后……然后我们引她?去玲珑坞,您知道的,桑黛和宿玄在?一起,我们和施窈都杀不了,只能让他们分开?逐一击破,施窈负责除去桑黛,我们负责除去宿玄,可是宿玄他扛下来了!桑黛……桑黛本来应该不行了,她?……她?中了迷迭香,可她?又扛过了幻杀阵,并且还拖着?只剩一点魂力的身体扛过了大?人您的大?乘满境雷劫,她?实?在?太强了,她?身上好像真的有东西在?帮她?!”
雷声?震耳欲聋,天道震怒,整个东海的水澎湃凶险,一跃荡起千丈高。
游隼吓得?瑟缩,羽翼颤抖,回身看了眼那黑衣青年。
他闭眼安详躺在?那里,不解释也不反驳,好像压根不在?乎天道的怒意消了没,还会不会再杀他。
游隼也不理?解,为何?
他们每一步的目的都想杀桑黛,可是每一步好像都差那么一点,桑黛总有很多人帮她?,桑黛的身上有太多秘密。
焚天境之时翎音告诉她?天虞石使用方?法,雪境之时雪鸮给了她?归墟灵力,玲珑坞之时她?都快死在?雷劫中了,只是闭眼的功夫好像忽然就悟了什么,一跃而起竟然劈了天!
太诡异了,它?不由得?怀疑起来……
它?这位搭档做的这一切,究竟是要杀桑黛,还是想救她??
他甚至将归墟灵藤丢在?了玲珑坞,被桑黛给拿走了。
他将应衡带去了玲珑坞,应衡一个五感尽失的废人竟然能跑了。
这一切太巧了,接二连三的巧合便不再是巧合。
可他不说话,不辩驳,什么都不做。
游隼咬牙,抗住天道的威压继续道:“大?人,您再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应衡若是被神医谷那小?怪物治好,定是会想起来归墟的事情,桑黛也一定会来这里,只要桑黛来了,她?就走向了新的天命,她?会覆灭归墟,四界会围杀她?!”
“这一次……这一次她?一定会死!”
是一定吗?
游隼也不相信,一再的失败让它?觉得?桑黛简直是诡异,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天级灵根觉醒者,怎么就杀不死呢?
那双眼渐渐消散,但最后一眼,看向了游隼身后的黑衣青年。
他们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那是警告,最后一次机会,若桑黛没死,死的便是他。
云层隐去,露出了其后的满天繁星,圆月悬挂在?高空之中。
“今天星星还挺好看。”
他还有闲情说话。
游隼气得?又踹了他一脚:“你闭嘴吧,你不知道这是祂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再失败,桑黛若是没有死,那死的就是我们!”
黑气将他周身的血水清除,当天道之力消失之后,他身上的伤口也可以被治愈。
黑衣青年坐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我知道啊,我不是正在?努力活命吗,四界要杀桑黛的话她?肯定会死的,安心啦。”
这人说话永远都没个正经,两人搭档这么多年,游隼如今是越发?不相信他了。
“祂现在?应当回去沉睡了,祂醒不了多久,你跟我说,你到底想不想杀桑黛?”游隼立在?他的肩头,问道:“做的这么多事情,真的是为了杀她?吗?”
黑衣青年从坑底跃上来,顺势踢了踢鞋底的泥土,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回话:“昂,当然要杀啊,这不是在?努力吗?”
游隼又踹了他一脚:“你还骗我,我们是搭档!”
黑衣青年冷嗤:“我都说了我不会跟一只鸟做搭档,你要不赶紧另寻生?路,跟在?我身边,万一桑黛没死,你也得?和我一起被天道劈了。”
游隼发?抖:“不会吧……桑黛应该会死吧……”
“那谁知道呢,她?很强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很多人想桑黛死——”
黑衣青年弯下身撩起海水洗去手?上的血迹,目光望向远处的海域,正中央像是被什么生?生?砸出了个洞,海域四方?的水都流向了归墟。
曾经的归墟金光耀眼,每一滴海水中都有归墟灵力,如今归墟灵脉被毁,那里死气沉沉,只剩下一片焦土。
他说道:“但也有很多人希望她?活着?。”
游隼问:“那你呢,你属于哪一类人?”
想桑黛死,还是想她?活?
“我?”黑衣青年直起身,面具下苍白的唇依旧在?笑:“唔,她?死不死活不活对我都不重要,我无所谓啊。”
他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便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游隼都不知晓,这些年他四界游玩吃吃喝喝,活得?像个纨绔一般,一点正经事不做。
“你得?想清楚,如果桑黛不死,那么死的便是你。”
游隼忍不住提醒:“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是搭档,可你并不信我,你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也不会告诉我,但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的命是你救的,在?天道的眼里我们便是同一阵营的,我想你活着?是真的。”
黑衣青年独步往远处走,反问:“你为何想我活着?,我活着?的话可是会死不少人呢。”
游隼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当然想你活着?!”
“可惜我一点不想跟一只鸟当搭档,当初救你不过是顺手?而已。”
黑衣青年没心没肺。
游隼气得?不行,狠狠踹了他好几?脚。
“谁稀罕跟你做搭档了,那你去死吧!”
它?振翅飞向远处,羽翼在?夜风之中划出一道清晰可见的暗线,这只游隼不是什么高境界的精怪,没办法修成?人身,如今的修为也算不上高。
黑衣青年微扬下颌看向夜空,游隼早已飞向远处再看不到身影。
对面传来脚步声?,黑衣青年收回视线看去。
施窈依旧是一身粉裙,苍白的脸上早已没了一点血色,被披风遮挡的脖颈上隐隐可以看到一些黑纹,周身的四苦之气浓郁。
黑衣青年挑眉:“施大?小?姐身上的四苦可是又严重了许多呢,怎么,毕方?没有找新的灵根为你吸食四苦?”
施窈神情寡淡:“桑黛死在?归墟后不就有现成?的灵根了?”
“你觉得?桑黛会死?”
“你觉得?不会?”施窈漠然反问:“你觉得?她?不会死,是因为你觉得?她?很强所以不会死,还是你不想她?死,想要帮她?活着??”
青年唇上的笑依旧淡然,他一直以来似乎都是不正经的,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生?无所谓,死也无所谓。
“我吗?”青年笑道:“施大?小?姐不是有自己的判断吗?”
施窈眼底冷沉:“你压根不想杀她?,应衡被围杀在?妖域之时你为何要救应衡,将他带到归墟这里来聚魂,你抽了应衡的灵根分成?三段,说是用来引桑黛,可为何桑黛这么轻易就拿到了两段,而如今应衡回到了桑黛身边,他迟早会想起来一切事情,归墟灵藤被桑黛拿走了,想杀她?更是不容易。”
“你做的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杀她?,你不忠于天道。”
一片寂静,渤海的浪涛澎湃,声?势浩荡,如擂鼓敲击在?心头上。
黑衣青年忽然笑出声?:“施大?小?姐,你这般怕桑黛死不了,是因为想用桑黛的灵根续你这具被四苦侵蚀的身体,还是为了完成?天道交给你的使命?”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你说我对天道不忠,你亦是如此呢。”
他走上前,在?经过施窈身边的时候,垂眸看着?她?道:“施大?小?姐,与魔鬼做交易,得?了祂的好处,当初的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是这般下场?”
施窈面色未变,垂下的手?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中。
“走到这一步可不怪我,我该做的都做了,在?玲珑坞是你自己不行没有杀了她?,反而还让人家?悟了道心入了大?乘满境,是你自己要揽下去杀桑黛的活,可你没杀了她?……”
黑衣青年尾音轻佻上扬,带了盈盈笑意:“是你无能。”
远处的红衣少年瞧见施窈阴沉的脸色,眉心一蹙便要上前来:“滚开?,不准碰大?小?姐!”
黑衣青年忽然看向他,周身的黑气实?化成?锁链一把劈向了毕方?。
毕方?躲避不及,直接被他砸到跪倒在?地,捂住胸口吐出大?口的血。
“毕方?!”施窈瞬间急了,急匆匆上前扶住毕方?,眉目恶狠狠瞪过来:“你干什么!”
黑气聚成?的锁链溃散,黑衣青年弯唇笑起来:“他什么身份敢对我大?呼小?叫,我教训教训怎么了,施大?小?姐对一个随从这般焦急啊?”
施窈面色冷沉。
黑衣青年冷嗤,收回视线,脚步闲散朝背离海域的方?向远去。
***
妖殿的结界已经存在?了二十五天。
如今是十一月了,妖界自十一月中旬开?始便是连绵大?雪,整个妖殿全部被清空,偌大?的妖殿没有一人,后山的结界囊括了整座山,将整个后山包裹在?其中。
枕花渡很大?,有一处宽阔的温泉,还有宿玄的洞府。
洞府深处放着?业火球,主榻顶部垂下的帷帐将整个榻遮挡严实?,榻内也被宿玄放了业火球,一边是为了照明,一边是为了暖某只剑修的身子。
身后的人很凶,捞起桑黛的身子冲.撞,他这会儿特别用劲,桑黛只觉得?自己要被钉穿了。
“宿……呃,宿,宿玄,轻……”一句囫囵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张可容十几?人酣睡的榻上到处都是他们纠缠的痕迹,桑黛的额头抵着?锦枕,庆幸他铺了几?层的锦褥,即使跪了一个时辰也不会觉得?膝盖疼。
小?狐狸每日从前面后面都要来,躺着?站着?侧着?跪着?,那书上画什么小?狐狸就做什么,剑修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花样,这二十多日算是开?眼了。
她?再一次死去,无力趴在?锦褥上,宿玄只好把人翻过来,架起她?的膝弯放在?臂弯,用最原始的方?式继续。
桑黛迷迷糊糊睁开?眼,宿玄的身上都是汗水,他们每日要沐浴好几?次,几?乎他每结束一次都得?去沐浴,小?狐狸太过爽快,声?音沙哑动听,一头银发?被汗水浸湿,琉璃眼眸一片暗红,欲念浓郁深邃。
“黛黛,黛黛……”
他在?喊她?。
桑黛没力气,只能抓住身下的锦褥低.喘,她?的声?音很好听,桑黛的音色本就偏清冷,长相也是这般,曾经对宿玄说话的时候听不出一丝感情,只有无尽的漠然,如今这双眼里全是他,这张嘴开?口便是嘤咛,这张脸因他而多了艳丽的酡红。
他们都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在?体力方?面没有什么差距,桑黛不知道为何自己在?宿玄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她?浑身无力,宿玄却浑身是劲。
他忽然重了许多,桑黛仰起脖颈,指甲掐进宿玄的胳膊中:“宿,宿玄……”
宿玄俯身吻住她?的红唇,将她?稀碎的声?音堵回去,衔住她?的舌.尖用力亲吻,他的吻蔓延到耳根,在?她?的耳后轻吻说着?情话。
宿玄平时很听桑黛的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某只狐狸在?她?面前没有自己的底线,但他又不是完全听她?的话,比如在?这时候能分得?出剑修是太过舒畅而拒绝,还是因为真的让人难受了而拒绝他。
若是后者他自然会停下道歉,若是前者小?狐狸自然会更有干劲。
桑黛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被宿玄抱去温泉沐浴的时候,她?趴在?他的肩头上被他抱在?身上,一动不动还没缓过来劲。
小?狐狸撩起水替她?清洗将留给她?的用水冲出来,桑黛闭着?眼,身上没有力气,宿玄又不让她?睡觉,只能趁这会儿休息一下蓄积体力。
这几?十天算是摸清楚了宿玄的规律,九尾狐族发?情期一阵后会停大?概一个时辰,然后会迎来再一次情潮,宿玄的一次和她?的一次可不一样,他只要开?始了没有两个时辰不会完事,两个时辰足够小?狐狸将腼腆的剑修弄死几?次。
宿玄帮她?洗完后抬眸看了眼灵力防护罩上飘落的雪花,天幕上尽是大?雪。
他垂眸望向趴在?自己肩头的剑修,她?面上的红意还未褪去,双眸闭着?,羽睫上还挂了晶莹的泪花,瞧着?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宿玄亲了亲她?的唇,鼻尖与她?的鼻尖轻蹭,小?声?说道:“黛黛,今天下雪了。”
桑黛睁开?了眼。
宿玄弯眼笑着?看她?,薄唇覆上她?的额头,“乖宝,这是你在?妖界看的第一场雪,我们妖界的雪很大?。”
仙界鲜少下雪,但妖界雨雪都多。
她?抬起头,天幕中的雪花飘飘扬扬,鹅毛大?雪落下,又被灵力防护罩消融。
桑黛的双腿挂在?他的胳膊上,整个人被他抱在?身上,她?索性将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仰头去看这场大?雪。
“黛黛,好看吗?”
“好看。”
宿玄轻吻她?的鬓发?:“以后每年都会有,黛黛,每一年的雪我都陪你看。”
桑黛搂紧他的脖颈,抬起身子与他平视。
她?捧住小?狐狸的脸亲了亲他的唇,弯起眼眸笑着?说道:“宿玄,我真的很开?心。”
宿玄也笑着?反问:“开?心什么?”
“我开?心,你一直坚定守着?我,我并未一味愚昧下去,而是看到了你的心。”
她?指了指他的心口,“这里都是我,全部都是我。”
依旧不知道为何可以听到宿玄的心声?,但若不是可以听到他的心声?,打死桑黛都不会相信宿玄喜欢她?。
她?会一直对宿玄冷漠以对,不杀他,却也不爱他,而是一如既往独来独往,将自己的心都封存起来。
她?还未曾察觉到宿玄知晓了她?的秘密。
宿玄也听得?懂她?的话。
小?狐狸眉眼舒张开?来,薄唇弯起:“我也很开?心。”
“你看清我的心意,我也很开?心。”
小?狐狸不会追姑娘,过去与桑黛闹了太多年的别扭,若非桑黛可以读到他的心声?,傲娇的死狐狸如今也追不到媳妇,今年的发?情期还是得?自己熬。
他一点不惊讶于桑黛这项特殊的功能,只是觉得?庆幸,还好,还好她?这般特殊。
小?狐狸的嘴骗人,但心声?不会,他的心里永远坦诚炙热喜欢着?她?。
【黛黛,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桑黛的笑意更加浓了,晕染了整张脸。
她?捧住小?狐狸的脸:“我也很喜欢小?狐狸。”
对他的爱越来越深,迟早可以追上他的爱。
宿玄吻上她?的唇,桑黛抱着?他的脖颈回吻。
小?狐狸一把托住她?的臀底,另一只手??*? 探入水面下去摸剑修的身子,不干涩,还是打开?的状态,她?的余韵还未过去,桑黛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接吻的时候很认真专注,只知道跟他亲,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上面,剑修一直是个专心的人。
宿玄顺势挤进去,桑黛忽然睁眼别开?嘴,柳眉瞬间皱起,她?即使是打开?状态,承受可怖的小?狐狸仍旧有些困难,不由得?轻声?喊他:“宿……宿玄……”
宿玄借着?泉水彻底没入后,如愿听到她?的闷哼,小?狐狸哄她?:“黛黛,我们在?这里试试吧,看看雪?”
他翻身把桑黛抵在?泉壁之上,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大?开?大?合,在?泉水中她?只会胀却不会痛,熬过那股胀意很快便能得?到蚀骨的愉悦。
她?的声?音很好听,归墟灵力被桑黛渡过来,宿玄的丹田充沛,他们彼此的修为都进境了许多。
每一日宿玄都会用那断藤试探自己的灵力,灵力上缠绕的黑气一日比一日少,四苦逐渐被纯正的归墟灵力洗去。
与此同时,强大?的归墟灵力结合双修术,让两位天级灵根觉醒者的修为越来越高。
桑黛拒绝无效,他们急着?迈入渡劫,自从发?现了归墟灵力可以洗去四苦之后,宿玄可算是发?现了一个好借口。
桑黛只要拒绝,宿玄就委屈劝道:“黛黛,四苦让我好难受啊。”
“黛黛说要我与你双修提升修为,黛黛答应过要帮我洗去灵力中的四苦。”
“黛黛你看,我的四苦又少了些,我们的修为又强了些。”
桑黛满嘴的话都被他堵回去。
“黛黛,还有五日呢,我们继续。”
桑黛一巴掌挥过去。
她?迷迷糊糊想着?,某只狐狸当真是只色狐狸,他就没停过。
枕花渡(十)
神医谷一片寂静, 弟子们采药研磨的动静也小了?许多。
南宫烛特意发过话,这些时日要他们安静些,守好神医谷大门。
妖界派人?在附近守着,神医谷不会有外人闯进来, 柳离雪从?芥子舟上下?来, 花孔雀的红衣拖曳在雪地之中却并未粘上雪花。
他撑着一柄竹伞, 手骨如玉,骨节泛白, 另一只手上托着个木盒。
柳离雪来到神医谷大门,这里的结界对他不设防, 他像进?妖殿一般走了?进?去。
一路来到应衡住的小院,瞧见院子外面的灵力防护结界之后, 柳离雪便知晓了?南宫烛还?未结束。
他在院外撑伞站立等候。
细雪飘了?一夜, 妖界这段时候很冷, 但妖修们普遍体温较高, 稀碎的雪落在伞面上, 有一些雪飘在他的脸上, 柳离雪也并未在乎。
他安静托着木盒等候南宫烛,从?白日一直等到晚上,夜幕降临之后,萦绕在小院上的结界消失。
柳离雪这才动了?, 抖掉身上的雪花, 抬眸看过去。
院中传来窸窣声,接着紧闭的木门被从?里打开。
南宫烛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脸, 一个目光都不赏给柳离雪, 转身朝院中走去。
柳离雪跟在他的身后。
院里的那株古树之下?摆了?张石桌,因为?小院方才一直被灵力防护罩当着, 雪花并未落在院中。
柳离雪将木盒放在桌上,朝屋内看了?一眼,房门被关上他什么都看不见。
“仙君怎样?”
“没事。”
南宫烛脸色很白,连着十几日未曾休息,灵力枯竭到只?能用丹药吊着,这会儿连个茶都倒不了?,手腕无力,手一个劲地抖,茶水洒出许多。
柳离雪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接过他手里的茶,自顾自给他倒了?一杯。
南宫烛并未道谢,颇为?自觉接过茶轻抿。
柳离雪坐下?来,继续说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仙君如今身体还?好吗?”
南宫烛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这般关心他作甚?”
柳离雪白了?他一眼:“你说呢,这可是我们尊主夫人?的恩师,应衡仙君若有一点事情,尊主夫人?不开心,我家尊主自然也不会欢喜。”
南宫烛轻笑了?几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真心,只?道:“我原意想的是隔十天为?他融一段灵根,结果他自己非要尽快融合,如今二十七日过去了?,他的两段灵根我于今日彻底给融了?,本公子的灵力都耗尽了?,如今连个茶都倒不了?。”
柳离雪又白了?他一眼,将他手上的空茶杯夺过来倒茶:“你要让我倒茶就直说,拐弯抹角阴阳怪气有什么意思。”
南宫烛没说话,毫不客气接过他倒的茶,他如今口干舌燥,若非柳离雪这个外人?在这里,恐怕捧着茶壶开喝。
“应衡昏睡了?,两段灵根融合后应当能恢复他的三感,我不知是哪三感,他的灵力也会恢复很多,记忆不一定?全部想起?来。”
柳离雪问:“但能想起?来一些,是吗?”
“对。”南宫烛道。
柳离雪:“若仙君的灵根全部集齐,是不是那些记忆就都能想起?来了??”
“是,他的记忆缺失大部分是因为?灵根被夺,有一些是他自己睡久了?糊涂忘了?,灵根集齐后神魂上的伤也就好修复了?,你便可以帮他修复。”
柳离雪颔首,他的医术也算精湛,虽不及南宫烛,但补个神魂而已,这些还?是会的。
南宫烛喝了?好几杯茶,喉口的干涩减缓了?许多,这才有空去看摆在桌上的木盒。
他问:“这边是那会分生的藤蔓?”
柳离雪点头?:“是,这藤蔓在玲珑坞吃了?不少散修,你也知道散修因为?修行的功法问题,所以身上浊气很多,他们的四苦也很浓郁,这藤蔓就喜欢吃这些东西?。”
四苦是什么东西?,柳离雪早便告诉了?南宫烛。
南宫烛问:“这藤蔓不伤害桑黛?”
“对。”柳离雪的手抚上木盒,声音沉沉道:“桑姑娘走之前给它下?了?封禁,将它交给我去查,我并未查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我们孔雀一族医修频出,这么多年传下?来的医书?里我都查了?,无一株灵植与它长相相似。”
南宫烛道:“我可以打开吗?”
“可以。”
南宫烛缓缓开启了?木盒,待看到木盒中躺着的藤蔓之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
柳离雪觉察出他神色的不对劲,像是震惊,又像是早有预料。
“你认得这东西??”
南宫烛冷声说道:“我娘死之前留下?了?一张字条。”
“什么字条?”
南宫烛面色很难看,眼底寒冰浮现,起?身挥袖朝外走去。
“你在这里等我。”
过了?没一会儿,他从?小院外走回来,手上也托着个小木盒,看着像是放耳饰的饰品盒。
“这是……”
南宫烛打开了?木盒:“我娘的首饰盒,当时发现他们的尸身之时,我爹死在院子里,我娘死在屋内,手上拿着这个盒子,盒子里放着这张字条。”
字条很小,被卷成?一捆,南宫烛取出后展开,上面依稀可见血迹和指印。
他将字条放在桌上,就搁置在盛放藤蔓的木盒旁。
木盒上潦草几笔画了?幅画。
医修因为?要认识许多仙草,所以丹青之术往往也格外出众,柳离雪便能用不到几息工夫草草勾勒出一幅画。
这画虽然模糊潦草,被血迹晕染上,但是仍旧可以看出来画的是什么东西?。
柳离雪拿起?木盒中因为?禁制沉睡的藤蔓。
根茎深绿,隐约有金色的暗纹缠绕其上,蔓身有七朵花,花瓣呈现艳丽的红色,七瓣,叶缘锯齿状。
分明画的就是这根主藤。
柳离雪放下?藤蔓,也明白了?为?何南宫烛的反应这般大。
“你娘死前画了?这幅画,说明他们死前见过这藤蔓,南宫公子,可这藤蔓若真是杀害你爹娘的真凶……为?何会留全尸?”
柳离雪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沉重起?来:“你或许不知晓,我们在玲珑坞之时,这藤蔓也杀了?不少散修,但可是连骨头?渣都没吐出来。”
南宫烛垂眸冷睨木盒中的蔓身,下?颌紧绷,之前俊美的五官也因此多了?不少冷冽。
“不知道,但总归跟它脱不了?干系。”
柳离雪叹气,将那字条又放了?回去,他的神色浅淡,看向关上的屋门:“有些事情,或许应衡仙君醒来后可以给我们一个答案。”
南宫烛坐在他身旁,目光灼灼盯着房门,俨然一副要守着应衡醒来的模样。
柳离雪知道。
他其实?守的是一个答案。
***
宿玄的发情期已经?第二十九天了?。
桑黛瘫在主榻上,怀里塞了?小狐狸的狐尾。
他们彼此的经?脉已经?沸腾了?好几天,渡劫隐隐快来了?,妖殿上空早已飘来了?浓云,只?等着两人?重拍关卡之后劈死他们。
天道想杀桑黛,也想杀宿玄。
桑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抓紧了?一旁的锦枕,锦被盖住腰身,修.长的腿被人?握住分向两侧,小狐狸埋首亲吻。
小狐狸的唇上功夫也很厉害,这些时日的联系让某只?狐狸的理论经?验得到了?实?践,桑黛接受不了?这种方式,但狐狸精很喜欢,因为?这会让剑修快速到极点,身子迅速打开。
桑黛啜泣弓腰要远离他,宿玄将她?摸的门儿清,知道这代表着她?快了?,她?在这种时候总喜欢躲,会踹他咬他打他,因为?极致的愉悦让她?害怕,让她?尖叫,让她?根本受不住。
宿玄却喜欢她?那副样子,全身心依赖他,她?的欢愉是他给的,小狐狸吞.咽吮.咬的动作越来越大。
桑黛的脑子最终还?是懵了?,模糊的视线中只?有跳跃的业火,双腿连屈起?的力道都没有,全靠宿玄的尾巴撑着。
他爬起?身覆在桑黛的身上,撑起?胳膊看她?,剑修的眸光溃散到没有焦点,明明在看他,又好像没有看他。
很乖很可爱,宿玄勾唇笑起?来,喉结滚动,当着她?的面咽了?下?去。
桑黛见过太?多次了?,之前还?会因为?羞赧崩溃哭泣,如今只?会别开眼不看他,他既然不嫌弃,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乖宝真甜。”小狐狸亲了?亲她?的红透的耳根:“我们乖宝太?可爱了?。”
桑黛没说话,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果然,小狐狸捞起?她?的身子开始忙他自己的事情。
桑黛忍不住出声:“宿玄……”
“黛黛,别怕。”他一般刚开始都不会太?凶狠,知道桑黛需要时间适应,直到剑修的脸色渐渐好转,主动攀上他的脖颈抱住他,宿玄知道现在便是合适的时机,然后他就会凶起?来。
九尾狐本就是强势的物种,宿玄在所有事情上都可以听桑黛的话,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有他自己的节奏,掠夺与凶狠才是他们上古神兽的天性,本就不是温柔的性子,更别说在这种时候了?。
剑修很快就晕乎起?来,宿玄边吻她?的脖颈,边用婚契调动她?识海内的归墟灵力,这也是他们的实?践后发现的,两人?的识海内有婚契,彼此的神魂被绑在一起?,宿玄可以借用婚契调动桑黛识海内的归墟灵力。
先前宿玄因为?发情期经?常不清醒只?知道做,所以这件事大多都是桑黛强撑着意识来做。
如今他的发情期快结束了?,也几乎不会再有失去神智的时候,桑黛便可以放心让他来调动归墟灵力助他们彼此双修。
宿玄亲吻她?的心口,那里有一处小痣,桑黛的喘.息是对他最大的鼓舞,小狐狸一边动作一边用灵力纾解两人?的澎湃的经?脉。
他们都濒临渡劫的边缘,或许明日,便是渡劫的时候,宿玄坐起?身抱着她?继续,桑黛咬住他的肩头?。
当第三十日过去,宿玄才终于扣住剑修的腰结束,桑黛闭着眼,额上全是汗水。
小狐狸拂开她?汗湿的鬓发,握住她?的手腕用灵力试探桑黛的经?脉。
那是快要渡劫的征兆。
“黛黛。”宿玄轻声喊了?句,“我们去沐浴。”
“……嗯。”
宿玄抱着剑修来到温泉里,清洗过后,他取出乾坤袋拿出新衣。
这是三十日以来第一次穿衣服,他们这三十日坦诚相待,除了?在洞府做便是在洞府旁的温泉里沐浴。
宿玄替她?穿好衣服,桑黛坐在温泉旁的石头?上,小狐狸在身后为?她?挽发。
他替她?簪上了?九缳簪,腰间挂上了?银翎。
桑黛小声问:“雷劫不会劈坏吗?”
毕竟是渡劫的劫雷,威压不是大乘期可以比的。
宿玄笑道:“不会。”
将剑修收拾好后,他自己也换上了?新衣。
桑黛转身仰头?看他,两人?这三十日做了?数不清的亲密事,从?未离开过彼此。
宿玄本就好看的眸子如今更是亮若繁星,薄唇微扬,她?看到他眼底浓重的爱意,这双眼睛在这三十日向她?传递了?说不完的情话。
虽然很多话令桑黛脸红羞赧,但一颗心却也在迅速沦陷。
宿玄牵起?她?的手出了?后山,两人?朝妖界外围瞬移去。
离妖界主城百里之外,是一处荒原,那里没有人?居住,是最适合渡劫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因为?他们的劫雷被误伤。
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两人?一起?仰头?,天幕上浓云渐渐成?型。
凛冽的狂风呼啸过平原,猎猎声响似恶鬼嚎哭,天地如末日般昏暗,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日光,他们这里看不见一点光亮。
“黛黛,这次我和你一起?渡劫。”宿玄握住她?的手,“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桑黛闻言也笑道:“两人?渡劫,劫雷可是会更恐怖,你害怕吗?”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宿玄眼眸弯弯:“我说过,会一直牵着你的手,直到生命尽头?。”
“渡劫后随我去哪里啊?”
“去见应衡仙君。”
“然后呢?”
“去归墟,戮天。”宿玄俯身轻吻她?的额头?,“然后活下?来,和你一起?活下?来,回到我们的家。”
过这千千万万年余生。
桑黛踮起?脚抱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上他的唇瓣,唇舌交缠带来的不是情.欲,而是彼此的珍重和爱意。
桑黛很庆幸,她?没有死,宿玄也没有疯。
妖界主城内一片寂静,平民走上街道眺望远处的云层。
渡劫的云层可以延绵百里,即使距离这般远,他们也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威压。
自归墟灵脉被侵蚀,修真界已经?万年没有出过渡劫修士了?,修士们借带了?毒的归墟灵脉修行,灵力中也跟着带了?毒素,天级灵根越来越少,玄级灵根也最多修到大乘境。
人?群尽头?站着个红衣青年,乌发用玉冠束起?来,艳丽的脸上尽是凝重。
桑黛和宿玄担心雷劫波动平民,主动去了?妖界外的荒原渡劫。
柳离雪从?未见过渡劫的雷劫,那是来自八十一重天的劫雷,由天道亲自降下?来的劫雷。
比大乘少两道,只?有七道。
但一道渡劫劫雷是十道大乘劫雷也难以比及的。
那云层越来越厚重,其中穿梭的雷电弯眼粗壮。
“尊主和尊主夫人?一起?渡劫吗?”
“应当是,柳执事不是这般说吗,让咱们今日都不要去城外,不要靠近那荒原,城内有护城结界保护不会伤到我们。”
“不会出事情?”
“呸呸呸,你闭嘴,怎么可能出事啊!”
“是我多嘴,不可能出事,不可能出事的。”
群妖不由得看向人?群前头?的柳离雪,暗自感慨,不愧是星阙殿的执事,这般淡然不是常人?可有。
柳离雪看着淡定?,神情依旧舒展平静。
可也只?有他自己知晓,宽袖下?的手早已攥成?拳,他的心跳混乱毫无规律。
天道想杀桑黛和宿玄,之前的大乘雷劫便险些没命,如今是渡劫雷劫,是八十一重天的劫雷。
“尊主,夫人?……”
劫雷在这一刻轰然落下?。
余波一路蔓延到主城,地面摇晃,但又被护城结界挡住。
剑宗天阙山顶,白衣剑修闭眼打坐。
他忽然睁开眼,在一旁的沈烽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一跃出了?主殿。
沈辞玉这边里妖界足有千里,看不见云层,但高境修士可以感受到这股威压。
沈烽以为?出了?事情,急匆匆来到他身边询问:“怎么了?辞玉?”
沈辞玉握紧了?拳头?,但唇角却勾起?笑意。
“父亲,她?在渡劫。”
“谁?”沈烽初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看到沈辞玉唇角的笑之时,却又忽然明白。
是桑黛。
他茫然问:“她?不是刚大乘满境吗,这是……”
沈辞玉道:“这是渡劫雷劫。”
沈烽只?觉得喉口干涩。
渡劫,太?过陌生的词汇了?。
修真界多少年没有过渡劫修士了?。
沈烽看到沈辞玉笑盈盈的模样,忽然便明白。
自家这儿子喜欢那位女修,是注定?的事情。
她?坚韧又强大,身上总有无尽的可能。
只?要是桑黛,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到。
焚天境中,翎音坐在树上望向远处。
树下?来了?个面色惨白的青年,五官俊美,宽大的长袍拖曳在地。
翎音笑道:“他俩要渡劫了?。”
浮幽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翎音。
这么多年了?,翎音第一次见到他没有躲起?来,她?知晓他来了?,却依旧坐在树上,没有躲他,没有驱使厉鬼赶他。
翎音垂眸看向树下?的人?,乌发披散下?来。
“浮幽,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初我养你的时候,你可还?是个娃娃呢,不过你也别怪我丢了?你,焚天境又不是你一个娃娃可以久留的地方。”
浮幽唇瓣紧抿,眼底却陡然红了?:“这些年守在这里值得吗?”
翎音道:“值得,我想我快等到了?。”
浮幽问:“你等什么?”
翎音回:“等桑黛来接我出这焚天境。”
浮幽勾唇轻笑,“那我也快等到了?。”
翎音眼尾微挑,说道:“你在等什么?”
浮幽与她?对视,这只?厉鬼好像忽然柔和起?来。
“我在等她?接你出去。”
劫雷一道又一道落下?,转瞬间已经?落下?了?三道。
天欲雪将果皮丢在寂苍的脸上:“姑奶奶的好朋友桑黛在渡劫,过后肯定?需要灵脉修行补气血,你快去切灵脉给她?送过去!”
寂苍咬牙忍住想骂人?的心,眼尾一抽恶狠狠道:“你已经?切了?本座三根灵脉偷偷给妖界送过去了?,我魔界的魔修也需要修行,妖界的灵脉如今不少了?,宿玄有钱又不是不能来买!”
天欲雪跳下?栏杆:“你不切我就去找秋公子玩,春秋楼比这里好玩多了?,姑奶奶三年都不回来!”
寂苍冷着脸拦住她?:“本座只?切最后一根,你若敢再蹬鼻子上脸,以后便不要再出魔界了?!”
天欲雪笑嘻嘻:“等黛黛渡完劫,我要去找她?玩。”
寂苍冷笑:“随你。”
六道劫雷已经?落下?。
桑黛艰难撑地,宿玄吐出嘴里的血,握住她?的手。
“黛黛……”
桑黛抬眸看他,小狐狸束发的银簪又被劈碎了?,她?忽然笑道:“宿玄啊,你这簪子质量不行,我的九缳簪还?未断呢。”
宿玄亲了?亲她?的额头?:“那是,本尊送的九缳簪可不是寻常簪子可以比的。”
其实?他们两人?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天道不想他们活着,劫雷一刻不停,灵力防护罩一次次被击碎。
还?剩最后一道劫雷。
云层中那双混沌的眼冰冷看向两人?,祂不能干扰人?间生灵的命数,只?能靠这由自己降下?的雷劫试图斩杀他们。
桑黛忽然扑进?宿玄的怀里,两人?调动浑身的灵力实?化成?结界。
“宿玄,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桑黛闭上眼,调动归墟灵力逆冲经?脉,金黄色的归墟灵力游走在两人?的周身,越来越强大。
最后一道劫雷落下?。
宿玄俯身抱紧了?桑黛,将纤细的剑修搂紧怀里,整个人?将她?完全包裹。
劫雷重重劈在了?两人?的护体结界上。
方圆数十里的山体崩塌,余波冲撞主城的护体结界,群妖惊骇望向远处的云层。
那云层盘旋驻足了?足有半个时辰。
随后,渐渐散去。
“尊主和夫人?渡完劫了??”
“这是成?了?吗?”
“不知道啊……”
柳离雪的手在抖,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瞬移而去。
***
笼罩了?大半个妖界的乌云散去,日光穿透云层落下?。
南宫烛像个雕塑一般坐在院中,即使方才那厚重恐怖的云层也没有吸引他的一寸目光。
房门在此刻被打开。
应衡一身松垮的白衣,身形消瘦到连寻常的衣服都撑不住。
他的脸色惨白,似乎大病初愈,乌发凌乱用发带捆着。
面容清俊,眸中似含有柔和的春水,不是过去的麻木空洞。
他准确找到了?南宫烛的位置,冲他温和一笑。
“南宫公子。”
南宫烛站起?身,气息不稳。
“应衡,你的五感复原了?几成??”
“听觉,视觉,触觉恢复,味觉和嗅觉尚未。”
“你的记忆呢?”
“想起?来了?很多事情……包括你爹娘的死。”
南宫烛闭上眼,眼泪断线落下?。
他也终于可以等到一个答案。
小院的门忽然被撞开。
应衡抬眸看去。
剑修一身蓝衣,血迹尚未除去,衣服破烂发髻凌乱。
她?的面上都是伤痕,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还?有被雷劈出来的伤。
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似乎是刚渡完劫便瞬移过来的,风尘朴朴的样子。
但透过脸上的灰尘和血迹,也能看出来那张脸的清丽,五官比小时候的稚嫩多了?些成?熟,一双眼睛温柔又坚韧,眸光永远是明亮的。
她?就像一株顽强的花,在石头?缝中也能突破阻碍开放。
应衡想过很多次她?的模样,可真的亲眼看到,却觉得自己想的都不太?对。
原来她?长大后是这个样子啊,很漂亮,也很坚强。
应衡弯起?眼眸,声音挂了?笑意:“黛黛。”
“师父……”
桑黛跌跌撞撞朝他奔去,不过几步的距离却觉得过了?半辈子一般。
她?扑进?他的怀里,方才雷劫都忍住的眼泪宣泄而出。
“师父……”
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她?熬了?一百二十二年的孤寂,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一个人?过了?,找一个不可能找到的人?,过孤苦的一生,走一条为?仙界舍生忘死的错路。
而如今,她?终于寻到了?自己真正?的道。
微生家契印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枕花渡(十一)
柳离雪赶来的时候, 大老远便瞧见了小院门口站着的宿玄。
他那一身昂贵的墨袍被劫雷劈得破烂,及腰的银发如?今用一根木簪半挽,宿玄很爱惜这?根簪子,打架和渡劫时候都不会戴着?, 只有重要场合和有意义?的时候才会戴上。
周身的气息滂湃, 与一月前像是?换了个人, 大乘与渡劫之间的差距是鸿沟,除了翎音之外, 柳离雪再也没有见过渡劫修士。
但翎音因为被抽取了灵根堕入鬼道,她的修行全靠阴气供给, 即使修为高,但周身的阴气更重, 与翎音待久了便是经脉都会被她的鬼气侵蚀。
而如?今宿玄身上是?纯正的灵力波动, 他的灵力……
很纯粹。
纯粹到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得强大。
不过一月, 不过才一月, 怎么可能会修到渡劫?
柳离雪觉得实在是?惊骇, 宿玄在这?时候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看了过来。
或许是?和心爱之人在一起过了一个月, 宿玄面对桑黛的时候几乎柔到骨子里,如?今小狐狸的眸中都是?温和的笑意,意气风发满面春光,瞧着?状态分外好。
“这?些时日辛苦了。”
宿玄道。
柳离雪别过头笑了声, 朝他那边走去, 锤拳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倒是?说?话?好听许多?,我毕竟是?星阙殿的执事, 拿了你给的钱自然?要办事。”
两人从小就认识, 是?过命的交情,宿玄不仅将?星阙殿交给柳离雪管, 便是?妖王这?位置也打算传给他未来的孩子。
宿玄轻笑,目光落在院中的女子身上。
她在哭,在抱着?白衣剑修痛哭。
应衡在哄她,也落了泪。
宿玄知道桑黛过去有多?辛苦,也知晓应衡对她来说?像是?生父的存在,应衡很宠她。
桑黛也找了他很久。
太久了,她整体除了练剑除邪,自己仅剩的一点闲暇时间也是?走在寻找应衡的路上,几乎寻遍了四界。
“以后就要喊夫人了。”柳离雪感慨:“咱们妖界寡了一百多?年?的尊主?终于有夫人了。”
宿玄白了他一眼?:“星阙殿寡了一百多?年?的执事还没个影儿呢。”
柳离雪:“……”
他摇了摇扇子没再说?话?。
桑黛很快擦干了眼?泪,从应衡的怀里退出来,正了正歪扭的发髻。
剑修眉目间皆是?欣喜,笑着?道:“师父,您的五感都恢复了吗?”
应衡替她顺了顺凌乱的鬓发:“尚未,还有嗅觉和味觉尚未。”
桑黛眉梢微挑:“那师父可尝不到我家夫君做的饭了,他做饭可好吃,不过师父您放心,我们很快会找到第三段灵根,届时请南宫公?子帮您融进?去,您的五感就可以恢复了。”
说?起宿玄,应衡朝桑黛的身后看去。
宿玄负手站在小院门口,身旁站了个容貌艳丽的红衣青年?。
应衡一眼?就可以认出来那黑衣银发的便是?宿玄,九尾狐一族发色为银,且他周身的气息强大又纯粹,修为境界看不出来。
春影跟他描述过宿玄的长相,应衡以为自家弟子喜欢的会是?一个清俊的人,没想到宿玄的长相这?般张扬逼人。
是?俊美到耀眼?的五官,九尾狐族相貌出众,那火系天级灵根觉醒者、上一任妖王的第七子宿玄更是?如?此,容貌四界扬名,如?今一看果然?是?如?此,他与应衡想的完全不一样。
宿玄礼貌颔首,拱手行礼:“见过仙君。”
应衡走下台阶,来到宿玄的身前:“妖王便不必多?礼了,是?你救了黛黛的命,如?今还是?黛黛的夫君,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宿玄对应衡一直很尊重,说?话?也收敛了很多?,在应衡面前乖巧听话?得不成样子,先前是?因为还没有名分,担心应衡反对他。
如?今和桑黛有了婚契,看见应衡依旧不敢放肆,应衡算是?他和桑黛唯一的长辈。
宿玄礼貌道:“是?晚辈应该的。”
他飞快看了一眼?桑黛,剑修的眼?睛还有水光。
宿玄很想为她擦眼?泪,但现在应衡还在这?里,他便道:“您的伤柳离雪便能医治,剩余的一段灵根我们会尽快寻到。”
一旁的柳离雪点点头:“仙君,你放心吧,在下的医术也是?四界扬名,接下来您照旧随在下回妖界,我来帮您医治。”
“至于您剩下的两感。”柳离雪微微眯眼?,看向树下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南宫烛,某人如?今在哭,但又不好意思?让他们看到,恨不得缩在树后。
柳离雪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幅样子,与先前无法无天没有礼貌的南宫谷主?有哪分相似。
他戏谑笑道:“南宫公?子会帮您的。”
南宫烛听出了他话?里的笑意,狠狠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凶恶瞪了眼?柳离雪。
这?只死孔雀真的很让人讨厌,南宫烛真想一把把他毒哑。
“应衡仙君,你既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那我想知道的事情是?否可以告诉我了?”
南宫烛摇身一变还是?那个骄傲嘴毒的神医谷谷主?。
应衡默了一瞬,温声道:“进?屋说?吧。”
屋内有股浓重的草药味,应衡在这?里一月全是?靠这?些药草续着?神魂,桑黛闻到便觉得苦涩,心里越发酸涩,应衡当真是?受了许多?苦。
屋内有一张圆桌,应衡落座后他们也跟着?坐下,五人刚好可以坐满。
柳离雪察觉到屋内气氛的压抑,小心翼翼从乾坤袋中取出茶水:“那个,要不咱们先喝点茶?”
应衡道:“多?谢柳公?子。”
柳离雪讷讷笑了下。
应衡的指腹摩挲着?茶盏,长睫垂下盖住眼?底的情绪,对他而言想起来的那段记忆就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不过睡了一觉,醒来自己竟然?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
“我叛逃剑宗之后,仙盟判了我的罪,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春影剑我留给了华苓,担心春影跟着?我会被碎掉,后来我被一路追杀,然?后……倒在了神医谷的门前,谷主?和谷主?夫人救了我。”
“我在神医谷住了十几日,那些人没有找到这?里来,谷主?和谷主?夫人说?要等我养好伤后再离开……”应衡抬眸与南宫烛对视:“南宫公?子,我怕牵连神医谷,于是?我便在第十五日打算辞行,这?灵藤……其实是?你爹娘给我的。”
南宫烛立刻否认:“不可能,我神医谷从未有这?种东西,我熟知四界灵植,这?种藤蔓我只在我娘死前留下的画上见到过,神医谷若有这?东西,他们怎么可?*? 能不告诉我?”
桑黛问应衡:“师父,你的记忆中是?这?样吗?”
应衡只说?:“是?,这?叫归墟灵藤,我走前你爹娘赠我的,你爹娘也并未是?这?灵藤所杀,他们是?……因为这?灵植才被追杀的。”
南宫烛忽然?拍桌而起:“应衡,你若是?记忆糊涂便不要乱说?!”
宿玄抬眸看了他一眼?:“南宫烛,答案是?你要问的,如?今问了你又说?不信。”
柳离雪急忙将?南宫烛按下来,“你冷静一些,听应衡仙君说?!”
应衡一直未曾喝那茶,指腹无意识摸索杯壁。
桑黛细声问:“师父,你接着?说?。”
应衡道:“抱歉,但是?事实确实这?样,你爹娘捡到这?灵藤之时,你还未出生,这?是?你爹娘在东海采药之时捡到的,这?灵藤当时还未开灵识,你爹娘不知晓这?是?什么东西,便捡回来放在了神医谷,他们遍寻医书也不知晓这?是?个什么东西,这?灵藤便由他们两人养了百年?有余。”
“神医谷于一百三十年?前种出来了一株已绝迹的仙花,遭到外人闯入想要夺这?仙华,南宫公?子应当知晓这?件事吧?”
南宫烛脸色阴沉,这?件事他听自家爹娘说?过。
“神医谷隐居,大多?都是?医修,彼时成千的散修来到神医谷欲夺宝花,死了许多?神医谷弟子,南宫公?子觉得,你们是?靠什么逆风翻盘保下神医谷的?”
南宫烛垂下的拳头握紧,眼?睫眨了眨,心下忽然?有了猜测。
应衡给了他答案:“是?归墟灵藤杀的那些散修。”
南宫烛跌坐在椅子上。
桑黛神色凝重,反问:“所以,谷主?和谷主?夫人知晓这?灵藤不对劲,神医谷中有一株强大到可以以一敌千的灵植这?件事也传了出去,不少人惦记这?根灵藤,师父您来到神医谷之后,谷主?和谷主?夫人选择将?灵藤交给您,让您给带走保住它?”
应衡抿唇,沉声道:“黛黛猜的有一部?分是?对的,他们交给我这?根灵藤,并不是?让我保住它,其实是?想我将?灵藤带去归墟,我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你知道的,只有天级灵根觉醒者可以进?入归墟仙境。”
可是?应衡离开神医谷没多?久,就被围杀在了妖域边境,跌下了海域,连带着?这?根灵藤也随他一定掉了海中。
后来应衡被那黑衣青年?救下,这?根灵藤也落入他手。
南宫烛呼吸不稳,他想过很多?次是?因为应衡带来的灾祸才导致他的爹娘亡故,恨了应衡这?么多?年?,如?今他忽然?告诉他,其实是?因为一根藤蔓?
不过就一株吃四苦的藤蔓,这?根藤蔓害死了他的爹娘?
“我爹娘为何要保这?根藤蔓……旁人要,为何他们不说??为何宁愿惹来杀身之祸也不说??”
应衡垂头沉默,桑黛小声说?道:“师父,弟子也不明白,还是?请您告知一二。”
应衡却忽然?看向柳离雪:“柳公?子,归墟灵藤呢?”
“啊?”柳离雪回过神来,急忙点头取出木盒:“在这?里在这?里,我一直随身揣着?呢。”
木盒打开,那株开了花的归墟灵藤躺在其中,被桑黛的禁制压制,一直在沉眠。
应衡拿起灵藤,蔓身上七朵红花开放。
“许多?年?前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尚且未曾开灵识,只有七个花骨朵,如?今不仅开了灵识,还开了花。”
应衡将?归墟灵藤放在圆桌正中央,正对着?南宫烛:“你爹娘是?天下第一医修,归墟灵脉在大蛮后遭到侵蚀,你祖父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一千年?前曾经去归墟仙境探查过,归墟灵脉根部?被一种黑气侵蚀,他回来后告诉了尚是?稚童的你爹,你爹一直记在心里。”
“而这?归墟灵藤,它吃这?黑气。”应衡沉声道:“你爹娘发现了这?灵藤会引出修士体内的灵力,然?后一口吞下灵力上缠绕的黑气,你以为他们为何会养它百年??谷主?和谷主?夫人知晓,这?归墟灵藤或许与归墟灵脉被侵蚀一事有关,又或许——”
应衡指了指那根灵藤,淡声说?道:“它可以吃了归墟灵脉中的毒素。”
也就是?四苦。
这?根灵藤吃四苦,而归墟灵脉中全是?四苦。
这?消息太过震惊,屋内一时间哑口无声。
许久后,桑黛开口:“师父。”
应衡看过来。
桑黛道:“雪鸮留给我的归墟灵力,也可以洗去四苦。”
突然?接受到这?么多?消息,饶是?几人都是?见过大世面,再过淡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归墟灵脉被侵蚀了万年?,忽然?间他们好像知道了解救的方法。
宿玄在桌下握住桑黛的手,开口说?道:“不妨来猜一下,这?灵藤的寿命足有万年?,它是?在大蛮时期由最为纯正的归墟灵力滋养长大的,一直在归墟仙境,或许是?因为归墟灵脉被侵蚀严重,四苦越来越浓郁,它当时未开灵识尚且弱小,并不能吃下太多?四苦,滋养它的归墟灵力逐渐让它不适应,它离开了归墟仙境顺着?东海来到了岸边,被谷主?和谷主?夫人捡到。”
虽然?是?猜测,但宿玄的猜测却也无比合理。
桑黛的微生家契印可以调动雪鸮留给她的大蛮时期的归墟灵力,那时候的归墟灵力可以反过来侵蚀四苦,而这?灵藤在东海边捡到,东海便是?归墟仙境所在之处,这?灵藤又喜欢吃四苦。
又或许不是?吃——
是?下意识在吞四苦。
它在净化四苦,它净化的方式是?将?被四苦侵蚀的修士吞下,这?样就没有四苦了。
它不像桑黛那般可以用归墟灵力洗去四苦,它没有归墟灵力,但它由归墟灵力养大,所以它肩负着?归墟赋予它的使命,它的使命就是?净化四苦。
它会吞下四苦。
所以神医谷谷主?和谷主?夫人也猜到了这?点,才让应衡将?归墟灵藤带去归墟仙境,想试试是?否可以吞下归墟灵脉底部?的四苦。
归墟仙境只有天级灵根觉醒者可以进?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应衡。
话?说?到这?里,神医谷上一任谷主?和谷主?夫人因何而死其实一目了然?。
南宫烛捂住脸,眼?泪却还是?顺着?指缝溢出。
“你带着?灵藤走后……神医谷闯进?了歹人,惦记这?根藤蔓,我爹娘誓死不说?,他们知晓或许这?根藤可以救归墟……我娘在死前留下了这?幅画,她其实是?想告诉我这?根灵藤与归墟的关系,但是?她只来得及画完这?幅画便断了气,一个字未曾给我留……”
应衡低头道歉:“抱歉,我并未将?归墟灵藤送至归墟,当时我离开后便被追杀的人发现,我……我被围杀在妖域边境。”
他坠下海域,意识陷入昏暗,再次醒来已经是?百年?后。
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
神医谷谷主?和谷主?夫人的死与应衡并无关系。
南宫烛难以接受,转身夺门而出。
屋内又只剩下他们四人。
桑黛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桌上的归墟灵藤还在沉睡,在世人眼?里它就是?根杀人的藤蔓,可事实真的是?这?般吗?
没有真的到归墟,他们也不知晓。
桑黛叹了一声,又问应衡:“师父,您还想起来了别的事情吗?比如?……”
比如?最重要的,归墟灵脉是?谁毁的、苍梧道观是?谁屠的,应衡在为谁顶罪?
宿玄和柳离雪敛眉,这?件事关乎整个四界,不只是?应衡的事情。
应衡像是?百八十年?没有动过一样,梗着?脖子抬头,道:“黛黛,我镇压天欲雪,接到苍梧道观的求救,我去了那里,我看到满地?的尸体,一人背对着?我站在院中,然?后……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好像受了很大的冲击,那时候我情绪很不稳定。”
桑黛与宿玄交握的手渐渐收紧,小狐狸察觉到她的凝重,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桑黛深吸口气缓过神,又问:“那您是?否还记得之前群英会的事情?”
“……记得一些,我的灵根尚未完全融合,即使记忆未曾全部?回归,但也想起了大半。”
应衡像想起来了很恐怖的事情一般,端起茶盏猛灌一口水。
那水有些凉了,但冷意让他的神智也跟着?清醒。
“黛黛。”应衡垂下眼?望着?茶盏中还剩一半的水,晃动的水面倒映出他惨白的脸:“当年?群英会最后一关,名曰梦蝶。”
桑黛知晓这?是?什么,顾名思?义?,就是?幻境,修士将?神识寄托在一只灵蝶上,灵蝶会被人带去提前布好的幻境里面,修士的神识需要在幻境里面接受许多?考验。
宿玄和桑黛小时候都经历过此种幻境,这?是?锻炼道心的好方法。
“进?入最后一关的只有我、微生萱和白於、韶溪和檀暮清,乌寒疏作为举办者,必须时刻监管群英会,于是?他也得进?入梦蝶境。”应衡说?:“但寄托着?我们神识的灵蝶被带去了归墟。”
三人茫然?眨眼?。
随后,反应过来应衡到底在说?什么,几人齐齐出声。
“怎么可能?!”
桑黛接着?说?:“归墟仙境只有天级灵根觉醒者可以进?入,师父您和檀暮清是?天级灵根觉醒者,我爹也是?,我娘我不知晓,但韶溪和乌寒疏可不是?天级灵根觉醒者,这?怎么可能?!”
应衡抬眸看她,道:“那是?曾经的归墟仙境,自归墟仙境被侵蚀之后,结界虚弱到几乎无力再护佑仙境,只是?神识进?去,归墟仙境察觉不到,它只能限制人身进?入。”
“在那里我们看见了天命……到底是?什么,我想不起来,总之很恐怖……就是?这?天命才让我们不敢见彼此,我这?辈子从未害怕过什么,可便是?这?一段模糊的记忆,我一想便觉得脊背发寒。”
应衡又喝了一口茶,压住自己狂跳的心,道:“归墟仙境里全是?四苦,我们的神识也被四苦侵蚀,暮清在里面因为保护韶溪受四苦侵蚀最严重,回来后又过了百年?,暮清发疯杀了韶溪,清醒后自戕,寒疏前不久也撑不下去了,发疯前也选择了自戕,阿萱和白於……”
应衡看了眼?桑黛,从自家弟子这?眉眼?上还能看出来他们两人的模样。
他轻声说?:“微生家被攻前我收到了传信,黛黛,微生家为护我和你战死,我救你出来,但我不能公?然?将?你带回剑宗,有人知晓我和你爹娘的关系,我平白带一个婴孩回来,你的身份会暴露。”
于是?应衡只能狠心,将?桑黛丢在了雪地?里,布下灵力护住她的神识,马不停蹄赶回了剑宗。
回了剑宗之后,剑宗上下还在为体弱多?病的施窈发愁,想方设法寻找跟施窈八字相同的人,欲换其灵根,找寻多?天也没有踪迹。
应衡在剑宗的寻找过程中稍做手脚,故意引桑闻洲发现了桑黛,让桑闻洲以为桑黛便是?这?个八字相同之人。
桑闻洲将?桑黛抱了回来,让她成为剑宗的大小姐,等桑黛觉醒灵根后便为其下毒,慢慢剥离她的灵根为施窈换上。
桑黛的眼?眶微红,别过头一言不发。
宿玄小声哄她:“黛黛……都过去了……”
应衡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黛黛,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原意只是?想你有个名正言顺又不引人怀疑的身份来到我身边,我受你爹娘委托便得拿命保护你,我收你为徒便是?为了阻止剑宗换你的灵根放你的血,等你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让你离开,剑宗不会伤害到你。”
可是?没等到这?一天,他扛下了那些罪责被四界追杀,桑黛无人保护。
她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她的血有强大的生命力,剑宗放她的血为施窈续命,给她下毒一点点剥她的灵根,等到毒入膏肓便是?换灵根的时候。
应衡本来只是?想保护桑黛,让桑黛被桑闻洲带到剑宗,他便可以有个合理且不引怀疑的方式陪在桑黛身边保护她,将?她养大后让她离开剑宗。
剑宗大小姐的身份也是?桑黛最好的掩护,可以掩护她身为微生家孤女的身份。
应衡想的都很好,他在桑黛身边的时候,确实无人敢伤害桑黛,剑宗上下都对桑黛以礼相待。
可应衡走后,她成了剑宗最利的一柄剑,为他们出生入死却落得个被算计陷害的下场。
“黛黛,对不起。”
桑黛别过头背对着?应衡,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小弟子哭的时候喜欢躲人,这?些他知晓。
“黛黛,真的对不起……”
屋内的气氛一瞬间沉闷到极点,柳离雪试图缓和:“很多?事情现在还不知道,我们还没完全查清楚,那个……总之,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语言太过苍白,他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
宿玄擦去桑黛的泪花:“黛黛,我了解你,你没有怪过仙君的。”
他确实很了解桑黛。
在他的话?音落下,桑黛便哭着?转身扑进?了应衡的怀里。
“师父,对不起……你受苦了……”
应衡茫然?无措。
他以为自家弟子会怪他,是?他引桑闻洲找到了桑黛,他让桑黛入了剑宗,却又未曾真正保护好她,在她尚未成长起来时候便丢下了她,害她这?一百多?年?来被剑宗利用,被剑宗伤害。
可桑黛怎么可能会怪他?
“若不是?您,微生家灭门的时候我便已经死了,您引桑闻洲找到我是?为了在我身边保护我,我怎么可能会怪您?”
她只是?觉得心酸。
她以为自己是?不被期待的,可事实上,微生家为了保护她灭门,应衡为了保护她处心积虑想办法,从不收徒的应衡却收了她为徒,将?只是?个奶娃娃的桑黛一手养大。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人在守护她。
桑黛一直都是?被爱着?的。
应衡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声安抚道:“黛黛,一切都过去了,师父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他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
***
应衡的记忆仍旧有些混乱,刚睡醒便接收了大量的记忆碎片,身体虚弱,他住在了柳离雪的府邸,由柳离雪照看。
桑黛和宿玄则回到了一月未曾回来的妖殿。
她缩在汤池里,手上捧着?个木盒,木盒中的归墟灵藤还在沉睡当中。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一根吃人的藤蔓或许会与归墟仙境有关,并且它可能可以吞了归墟的四苦。
桑黛只能净化四苦,可吃不了这?东西。
但是?这?藤蔓的肚子像是?个无底洞,吃再多?四苦也能容下。
桑黛收起来归墟灵藤,仰头靠在汤池边,脑子一片懵。
很多?事情都与她想的不一样。
肩膀上搭了双手,用力很轻,在替她有一下没一下捏着?肩膀。
桑黛回眸看去,小狐狸只穿了身宽敞的黑色睡袍,银发半披。
“累不累?”
桑黛摇头:“不累,就是?脑子有些乱。”
宿玄替她揉捏肩膀:“等应衡仙君养养身子,我们去归墟,或许他也在归墟等我们。”
这?个他指的是?谁桑黛也知晓。
她转过身,双臂枕在汤池边,剑修纤细的身子在水中若隐若现。
“宿玄,你累不累?”
“不累。”宿玄摸了摸她的头:“在你身边就不会累。”
桑黛弯眼?笑起来:“可是?我们今日刚渡完劫,你真的不累?”
“不累,因为渡劫的时候黛黛保护我了。”
桑黛用归墟灵力撑起了防护盾,宿玄用身子挡住她。
他们在保护彼此。
小狐狸脱去睡袍跳下汤池,将?剑修抵在汤池边亲吻。
“黛黛,你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桑黛抱住他的脖颈仰头,小狐狸顺势亲下来,撬开她的齿关衔住软.舌亲吻。
她的唇中总有一股浅淡的清香,与她身上的味道很像。
宿玄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顺势探入水面。
桑黛知道他想做什么。
发情期只是?给了他一个理由放肆去做这?件事,但是?对于小狐狸来说?,每一天都可以是?发情期,他们如?今是?有名分的夫妇。
剑修很快有了感觉,抱住他的脖颈小口喘.息,轻声道:“你,你进?来吧……”
他就是?不遂她的意,一直在外面磨她,吊得人不上不下。
桑黛打了他一巴掌:“还做不做了……不做就放开我……”
小狐狸衔住她的耳根问:“什么时候办合籍大典?”
应衡可以看到了,他们的合籍大典也该提上日程了。
桑黛小声道:“都可以,你安排好不好?”
太乖了,简直是?乖得离谱。
宿玄吻住她的耳根还是?没进?去,又问她:“你想要我吗?”
她当然?想,宿玄将?她浑身的欲念都勾了起来,但某只狐狸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劲在外面磨她就是?不给个痛快。
桑黛狠狠咬了他一口:“做不做,不做我就去睡了!”
把人惹炸毛了,小狐狸得逞一笑。
“那看来是?想要了。”宿玄问她:“我来一次,你也来一次好不好?”
桑黛不说?话?,有点想打他一顿。
“那你就是?同意了,好的乖宝。”
他借着?泉水给了她一个痛快,桑黛死死掐着?他的肩膀,整个人被他抱在身上。
宿玄很喜欢这?样,剑修的脚挨不到地?面,唯一的支撑就只有他。
不管他做的再过分,她也无路可退。
水声缭绕一阵又一阵,桑黛受不住站着?,宿玄便抱着?她出了汤池。
路上将?两人身上的水汽蒸干,他抱着?人跌入榻中。
宿玄吻上她的心口。
“黛黛,我好爱你。”
桑黛满身是?汗,盘住他的腰身抱住他的肩膀,主?动抬了抬身子回应他:“我知,知道的……我,我,我也爱你。”
屏风后的桌上搁置着?木盒。
木盒中的归墟灵藤安静沉睡,唯有蔓身上的七朵红花抖了抖身子。
随后,金光耀眼?,纯粹的灵力自其中浮现。
沿着?地?面爬行,窜进?放下的帷帐内。
隐入两人的心口。
枕花渡(十二)
夜雨深邃, 夜色黑沉浓郁,无边的浓墨重重晕染天际,正是朔夜。
桑黛醒来后头很疼,她好像睡了很久, 浑身没有力气, 她艰难起身穿上鞋子, 一步一挪往外走,拉开房门?。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 却并没有影子。
面前是个用栅栏围起来的小院,仅仅一间竹屋便是全部的房间, 外围砍了一些竹子用来做护栏,檐下悬挂了一盏灯笼。
角落里做了个秋千, 院中?放着?一张石桌, 这里看着?有些熟悉, 秋千上坐了个人。
一身黑色素衣, 戴着?个面具, 拎着?一壶酒慢吞吞喝着?, 面具下的唇色苍白。
桑黛摇了摇头,扶着?墙在石桌旁坐下,揉了揉眉心。
“我这次睡了多久,头好晕。”
那?黑衣青年笑?着?说:“你?一个死人晕什么, 距你?上次醒来过去了三十多年了。”
语气熟稔, 像是他们认识了很久一般。
“这么久了嘛……”桑黛轻声呢喃道:“我又睡了这么久……我怎么还没消散啊?”
黑衣人动了动身子,一腿曲起踩在秋千上, 身子靠着?索绳。
他仰头灌了一壶酒, 酒水沿着?下颌淌落,他也?不在乎, 喝了大半壶酒,说道:“你?因执念存在,有人的执念未消,你?自然走不了。”
“……他还没放下?”
“没啊,他快疯了。”
桑黛的手微微蜷起,喉口莫名梗塞:“他……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桑大小姐关心他?”黑衣人朝她看了眼,惨白的唇角微微勾起,眸光戏谑深沉:“他这一百年来疯魔到不成样子,仙妖两界交战,他一个妖王心魔缠身,杀气一日比一日重,你?自然得?关心关心。”
“你?可有办法?帮帮他。”桑黛低声说道:“他该有自己的事情做,也?不该为?了我葬送自己的一生,若他继续这般下去,杀孽越来越重,天道会杀了他的。”
黑衣人站起身,身形高大挺拔,弯唇轻笑?。
“不如你?随我去个地方,看你?自己能不能想出来办法??”
桑黛的手腕连带着?衣袖被他攥住,是彻骨的冰冷。
虚空出现裂缝,他拽着?她踏进?了裂缝之中?,一晃眼便是另一个地方。
全是血,桑黛只看得?到浓重的血水。
遍地尸骸,残肢断臂,业火燃了满山遍野,野狗啃食血肉。
稚童坐在地上嚎哭,老妇抱着?死去的孩子哭泣,天幕昏暗,血水铺染了整片大地。
一人自远处走来。
宽敞的黑袍拖曳在身后,金色的纹路铺上了衣摆,银发松松半挽,面容俊美张扬,他负手从远处走来。
血水染上了他的黑袍,金线上挂上了肮脏的血,一向洁癖的人却毫不在意。
他垂首冷睨远处坐在地面哭泣的少年,那?少年年纪不大,瞧着?十三四岁,抱着?个女修痛哭,似乎是他的母亲。
远处一只妖兽朝那?少年奔腾而去。
桑黛下意识拔剑:“躲开!”
即使死了,她护佑仙界子民的心却还是存着?。
她这里太远了,可那?少年离宿玄那?般近。
他只是垂首看着?,眼里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感情。
桑黛的剑光恍若无物般穿过那?只妖兽,她嘶吼出声:“宿玄,宿玄拦住那?只妖兽!”
宿玄听不到她的声音,任由她惊恐喊他。
他就站在那?里,漠然看那?只妖兽将那?少年扑倒在地,一口咬断了他的脖颈。
“宿玄!!”
桑黛提着?剑站在他的对面。
宿玄看不见她,脸上溅上了血水,他抬起骨节如玉的手轻轻揩去,神态依旧是平和?的,仿佛看到人修死去对他来说是件极其愉悦的事情。
宿玄忽然抬眸,桑黛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琉璃眼底全是冷漠,看不出来一丝温情。
他没有在看桑黛,他看不见她,他只是透过她在看……
远处摞起的尸骸,绝望哭泣的人修,妖兵与人修们厮打的血腥场面。
妖王弯了弯唇角,身后走来一人。
红衣妖修问:“定北城拿下了,俘虏——”
“杀了。”
孔雀默了一瞬,道:“好。”
定北城,是剑宗管辖的一方城池。
两军交战不杀俘虏是四界的规矩,可宿玄打下一座城便杀一城的修士。
她看着?宿玄和?柳离雪远去的身影。
她觉得?陌生,也?觉得?恐怖,更觉得?冷。
“你?现在可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睡了太久了,上一次清醒之时宿玄还不是这般疯魔,可现在他就是这样,剑宗底下掌管了一百多个大小城池,门?派无数,几乎都被杀完了。”
黑衣青年来到她身边,与她一起望向离开的宿玄。
“唔,你?或许不知道吧,宿玄迈入渡劫之后心魔反而越严重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人性?了,你?看看仙界这幅样子,被打得?节节败退死伤惨重,你?以为?宿玄现在还是个修士?”
黑衣青年指了指宿玄的背影,“桑大小姐看看,他身上那?股血红的灵力波动,你?看得?到的,你?说那?是什么?”
那?是邪祟的气息。
心魔让他修成了邪祟。
耳畔传来阴冷的声音,他问:“桑大小姐,他的四苦已经吞噬了他,最多一年,他会彻底泯灭人性?,成为?被四苦驱使的邪祟。”
“你?说,一个渡劫境的邪祟发疯,会死多少人?”
会死成千上万的人,四界会引他遭受一场灭顶灾祸。
四界会围杀他,不是他死,就是四界亡。
桑黛抖着?手捂住眼睛:“不……他怎么可以……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桑大小姐,你?再跟我去个地方。”
他拉着?她,眼前的场景一变,又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桑黛茫然抬眸。
这里很冷,到处都是冰,明?明?是一座装饰华丽的寝殿,里面却森寒到好似极北魔域。
珠帘后面摆着?个偌大的冰床,黑衣青年掀开珠帘,带着?她来到了里间。
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她的脸,那?是她的身子,她躺在冰床之上。
“你?的身子还未腐烂呢,这玄冰靠的都是宿玄的魂力供养,你?的尸身存在一天,他的魂力便弱上一分,直到心魔彻底压过他虚弱的魂力,唔,他就成了那?副样子。”
桑黛眨了眨眼,无措看着?床上的尸身。
这次黑衣人让她停了许久,一直未曾带她走,直到夜幕降临。
房门?在此时打开,脚步声传来,一人走了进?来,他似乎刚沐浴完,银发披在身后滴水,他也?不管这些。
睡袍宽敞单薄,依旧昂贵精致。
宿玄生活节俭不了,无论何时都是这般。
妖王掀开帘子,却并未看到冰床旁站着?的两人,仿佛他们在两个空间一般,触碰不到也?看不到彼此。
桑黛下意识喊了他:“宿玄。”
他没有回应。
宿玄站在床边看了会儿,随后熟练取出柄利刃,沿着?心口上刚长好的伤痕捅了一刀。
“宿玄!”
她扑上前却并未触碰到他。
身后的黑衣人懒懒笑?道:“你?是个死人啊,你?们两个碰不到彼此的。”
一滴心头血落在冰床之上,迅速隐入坚冰内,他收起匕首也?不管身上的伤口,变成一只小狐狸跳上了冰床,用爪爪扒了扒那?具尸身。
小狐狸的狐狸脑袋枕在她的脸侧,闭着?眼似乎很疲惫。
一刻钟后,他又忽然睁开眼,看了眼身旁的人。
狐狸眼里一抹嘲讽滑过。
“你?要死就死干净点,还留具尸身给本尊,本尊还得?护着?你?的尸身,桑黛,本尊真的很讨厌你?。”
黑衣人靠在栏杆上对桑黛挑眉:“你?看,他说讨厌你?。”
桑黛哑口无言,她怎么会不知道宿玄讨厌她,不然不会三天两头找她打架。
话很恶毒,但是小狐狸的爪爪却护住她的尸身,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真的很讨厌你?,讨厌死你?了。”小狐狸闭上眼,晶莹的泪花将眼角的狐狸毛发打湿:“可是又放不下,本尊放不下。”
“桑黛,本尊快疯了,你?一定更讨厌本尊了吧,清醒时候你?不喜欢,疯子你?更不会喜欢。”
小狐狸顿了顿,又嗤笑?:“说了句废话,你?肯定讨厌,本尊杀了你?们仙界那?么多人。”
小狐狸舔了舔她的耳根,问她:“本尊不该杀他们的是吗?”
可一具尸身不可能给他回应。
宿玄自己回答自己:“不,本尊就得?杀了他们,全部杀光,剑宗本尊全部杀光,剑宗底下的门?派本尊也?要杀,你?护佑的剑宗本尊偏要杀,你?爹要杀,你?娘要杀,施窈要杀,沈辞玉也?要杀。”
“都杀了才?好,你?要保护的人本尊一个个都杀了,你?要护的人永远都护不住。”
他好像疯了一样,一句接着?一句自言自语,桑黛喉口干涩不知该说些什么。
身后的黑衣人笑?着?骂道:“疯子。”
桑黛试图伸手触碰:“宿玄……”
宿玄得?不到回应,忽然暴怒,一把将怀里的尸身推开。
他跳下床变为?人身,凶恶摔了桌上的花瓶。
“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活着?不跟我说话,死了更是一声不吭,你?有本事连具尸身都别给本尊留,你?这般吊着?本尊有何意思!”
“本尊剐了你?爹,你?娘死在本尊的妖兽嘴下,沈辞玉被本尊重伤数次,你?们剑宗快死光了,你?为?什么不来保护他们!你?不是很在乎他们吗!”
“桑黛!本尊也?快疯了,你?是不是拍手叫好呢!你?这么恨我,你?这么恨我……”
桑黛一句话也?说不了,她好像被吓到了一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眼神沉重。
她看着?宿玄发疯,门?外的妖侍们无人说话,仿佛习惯了一般。
黑衣人凑到她的身边小声道:“哦,他每天都得?这么疯一次,你?也?别担心,他过会儿清醒自己会收拾。”
他说的是对的,宿玄发完疯冷眼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忽然勾唇嘲讽一笑?。
“你?死了也?挺好,好歹在本尊身边了,你?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死了后,本尊日日抱着?你?的尸身共眠吧。”
“你?恶心吗,可本尊觉得?爽快,本尊就喜欢欺负你?,你?不是总这样看本尊吗?”
小狐狸一挥手,将屋内的狼藉收拾干净,又变成了一只狐狸跳上榻。
他心口的伤痕还在滴血,血落在冰床之上,玄冰的寒意更甚。
小狐狸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旁。
屋内很安静,桑黛以为?他睡了。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开口。
“桑黛,我们成婚吧,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我就是不讲理?,我找了法?子,捏出一缕神魂放在你?这具尸身里,我们结婚契,总归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总归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待你?的尸身化为?白骨,届时我也?疯了,也?记不得?你?了,也?不会来护着?你?的尸身了,不过没关系,你?的?*? 尸身彻底腐烂的时候,我也?随你?去。”
“我一直缠着?你?,你?生也?好死也?罢,我看上的人,便是具尸身也?得?留在我身边。”
待到天色由黑转为?白昼,小狐狸睁开了眼,舔了舔剑修的脸侧。
“等我晚上回来和?你?结婚契,即使我疯了不记得?你?了,你?的尸身烂了,我也?得?殉你?,你?不会一个人的。”
他起身穿衣出了寝殿。
桑黛站了一晚,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双腿僵硬。
身后的黑衣人打了个哈欠,走上前来问她:“看完了,你?昏睡的这些年宿玄就是这么过的,你?现在可想出来了解决办法??”
桑黛一直低着?头。
黑衣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欸,想不出来我们就走吧,你?又醒不了多久,他快疯了,他被四苦吞噬彻底疯的时候就没有执念了,你?就彻底死了,还不趁这会儿去见见你?想见的人?”
桑黛忽然道:“可以借你?一点灵力吗?”
黑衣人挑眉:“啊?”
桑黛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身上黑气浓郁。
她抓着?他按上了那?具尸身。
黑气瞬间爬满整具尸身,被玄冰滋养不腐的尸骸转眼间化为?白骨,玄冰一点点碎裂,光亮转瞬暗淡。
事情太过突然,那?黑衣人茫然眨了眨眼。
桑黛放开了他的手。
她冷漠站在冰床边,淡声道:“这具尸身早该死了,用他的血活了一百年,早够了,他凭什么这么对我的身体?。”
“他还想和?一具尸身结双生婚契,疯子,我这般讨厌他怎么可能会和?他结婚契,他真是想得?美。”
“恶心,一只妖邪,还想和?我一起死,我更恶心了,死了我也?不想看见他,他敢来烦我的清静,我便不能不管。”
“他配不上我。”
“我讨厌他。”
桑黛转身出了寝殿。
阳光落在她身上,她仰起头,一张小脸在光里几近透明?。
眼前模糊逐渐眩晕。
“黛黛!”
一道声音穿透耳膜。
梦里的她闭上眼,长睫轻颤,现世的她茫然睁开眼。
小狐狸眸中?都是焦急,半撑起身体?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宝贝,你?怎么了,我都喊不醒你?。”
桑黛捂住眼睛,哽咽道:“对不起……”
宿玄一愣,坐起身把人面对面抱在怀里。
“你?又看到什么了是吗,黛黛,那?些都是尚未发生的事情,旧的天命早已被改变,我们要向前看。”
他拍着?她的脊背,小声安抚她。
那?是旧的天命吗?
桑黛不知道。
旧的天命尚未发生,他们已经改变了它,但微生家契印让她看到的画面格外真实,就好像已经发生过的。
那?真的好像发生过一样。
到底是已经被改变的天命,还是现世发生过的事情?
若是发生过,她早该死了,为?何还活着?,人死不能复生,时间是不可能逆流的。
她抱紧宿玄,埋在他的颈窝,他的体?温依旧温暖,他的身上依旧是浅淡的草木香,他的心跳还在剧烈跳动,周身浮现的是强大纯粹的灵力,不是那?股血红的邪祟气息。
他的四苦早已被她洗去,并未吞噬他的人性?让他发疯,四苦驱使他成为?残暴弑杀的君主,心魔一日更比一日深厚,他的人性?越发单薄,在快疯了之前选择与她的尸身结婚契。
即使他疯了不记得?为?她续命,当桑黛的尸身腐败,无论宿玄在天涯海角,都会随她去死。
他明?明?是这么温柔又这么纯粹的人,怎么可能成为?眼睁睁看着?一个还没长大成人的少年死在眼前却不管不顾的人?
宿玄的瑶山郡住了数不清的孩子,他明?明?很是心善。
桑黛根本压不住情绪。
她毁了自己的尸身,桑黛知道梦里的自己为?何会这般做。
毁了尸身,断了他的念想,宿玄不会将自己的命绑在一具迟早会灭亡的尸身上,也?不会用心头血再养着?她,不会魂力虚弱被心魔吞噬。
他应该向前看。
可他在夜晚归来,在要与她结婚契的那?晚回来,看到的是一具白骨。
他疯了,他拎着?一壶酒去了剑宗后山,在她的一百年忌日时,死在了沈辞玉和?天道的手下。
宿玄的死是她推动的。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你?死……”桑黛抱紧他,眼泪全部落在他的颈窝,顺着?滑下了锁骨。
“我不知道你?会自戕,我不知道,宿玄我真的不知道……”
毁了尸身是想他断了念想向前看,她只要存在就是他的心魔,就是他疯癫的推手。
可她毁了尸身,也?毁掉了他活着?的心。
梦里的桑黛不知道宿玄对自己爱到这种地步。
如今与宿玄相处了几个月的桑黛却知晓,梦里的她做得?大错特错。
“黛黛?”
宿玄无措抱紧她,轻拍她的肩膀,蹭蹭她的脑袋:“黛黛,不管你?看到什么,如今都已经重来了,我们现在都在彼此的身边,你?看看我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可桑黛仿佛真的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一个劲抱着?他,紧紧抱着?他道歉,她一直在道歉。
宿玄心疼得?不行,将尾巴现出来递给她,她却根本不看,只拼命搂紧他。
连尾巴都哄不好她,他的剑修好像真的被吓到了。
自戕,桑黛说他自戕了,这确实像是宿玄会做出来的事情,桑黛若死了他必定是活不下去的。
她看到还是她死后的事情。
宿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场面,他看不到这些,微生家契印只让桑黛看到。
他只能抱紧自家剑修,捧住她的脸亲了亲她的脸。
“黛黛,你?看看我。”
桑黛抬起头,小狐狸的眼里全是柔和?的情意。
四苦没有吞噬他,心魔没有毁了他。
桑黛去亲他的唇,一口一口轻啄:“宿玄,真的对不起,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微生家契印给了她重来的机会,这一切她都会改变。
起码,她已经洗去了宿玄体?内的四苦,他不会被四苦吞噬以至于?濒临疯魔的边境。
“黛黛,只要你?好好活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小狐狸捧住她的脸吻她的唇瓣,贴着?唇辗转道:“乖宝,你?活着?,我就有勇气做任何事情,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再苦再难都会活着?,师父也?会活着?,妖界会好好的,你?在乎的人、我在乎的人都不会有事。”
冥冥之中?桑黛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
应衡没有死,她找到了应衡,知道了很多事情。
宿玄没有疯,她洗去了宿玄体?内的四苦,他不会被四苦侵蚀人性?变成个冷血无情的杀神。
一切都会改变。
只要她活着?,一切都会改变。
桑黛抱住他的脖颈,仰起头吻他的唇。
小狐狸的唇还是热的,气息干净纯粹,没有一点血腥气。
外面的冷风敲击着?窗户,屋内放了好几颗业火球温暖如春,今夜依旧下了雨,但和?桑黛方才?梦境中?的雨不一样,她并未感受到彻骨的冷意。
许久后,交叠的唇分开,小狐狸舔去她下唇上的水渍,亲了亲她的额头和?鼻尖。
“跟我说说看到了什么?”宿玄依旧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双腿分开盘在小狐狸的腰身上,小狐狸声音很轻:“又看到我了是吗?”
“……嗯。”桑黛的情绪已经稳定,双臂揽上他的脖颈,轻声说:“宿玄,我似乎……和?那?个黑衣人认识。”
宿玄的身形一僵。
桑黛与他对视,将梦境中?看到的事情一字不差告诉了宿玄。
小狐狸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腰,闻言神色微微凝重,靠在床头杆上让人趴在自己的怀里。
“你?说那?是你?死后,可是黛黛,天级灵根觉醒者死后若不入鬼道成为?鬼修,那?只会魂飞魄散,你?是鬼修吗?”
桑黛摇头:“不是,我若是鬼修你?不可能看不到我,我根本没有人身,我碰不到你?,你?也?看不到我,那?黑衣人说因为?你?的执念我才?存在世间。”
“……你?既不是鬼修,死后便该魂飞魄散了,为?何还会在我身边看到我?”
桑黛道:“我不知晓,那?个黑衣人也?是这样,你?也?看不到他,他很奇怪,我也?很奇怪。”
“你?们认识?”
“像是认识很久。”
“……你?先前一直在剑宗,那?就是死后认识的。”
“或许。”桑黛抱紧他,贴着?他的心口,听到他的心跳后越发安心,“微生家契印让我看到的记忆里,我死后应当和?他熟识,我好像因为?身体?问题,隔一段时间就会睡上许久,然后再次醒来。”
宿玄依旧轻拍她的脊背哄她,“你?觉得?他是个什么人?”
“说不上来,只有那?一段记忆,看不出来心善,也?看不出来心不善,总之很奇怪。”
她的修为?越发精进?,微生家契印就越发强大,桑黛就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可她看到的记忆是一段段的碎片,始终连贯不起来,没有从头看到尾。
现在唯一知晓的是,微生家让她看到的记忆里,她和?那?黑衣人认识,并且关系熟识。
宿玄长睫微垂,亲了亲桑黛的耳垂,淡声说道:“黛黛,或许他根本不想杀你?。”
桑黛仰起头看他。
宿玄拂开她的鬓发,说道:“你?没发现吗,这一路他做的这一切看着?像是杀你?,可总在重要关头反而助了你?一把,又是天虞石,又是雪鸮的归墟灵力,应衡仙君也?被找到了,你?拿到了两段仙君的灵根,你?还得?到了归墟灵藤,好像这一切都是在助你?。”
“黛黛,你?觉得?他想杀你?吗?”
这件事是桑黛很久之前也?想过的,这一路走来虽然辛苦,但又太过巧合,她好像总有很多机遇。
桑黛抿唇问道:“可他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如果那?些都是他安排的,那?就证明?他知道翎音前辈会帮我,知道雪鸮的执念未曾完全除去,知道微生家契印会帮助我另择大道冲破大乘满境。”
他真的知道很多。
宿玄揉了揉她的后脑勺:“黛黛,有些事情我们目前想不明?白,仙君的第三段灵根还未找到,施窈目前也?没死,想必还会再计划什么,我们先去归墟,有些事情或许在那?里会找到答案。”
桑黛沉默抱紧了宿玄。
归墟,那?是四界存在的根基。
桑黛抱了他许久,他的体?温逐渐让她安心,剑修说道:“雨下大了,宿玄。”
“没关系,我陪着?你?睡。”
小狐狸翻身亲上她的唇。
“睡得?着?吗?”宿玄撑在她的身子上方问:“睡不着?的话,双修好不好?”
桑黛看了眼外面的窗子,雨好像越下越大,吵得?人睡不着?觉,她现在脑子很乱。
“双修就没功夫想其他事情了,现在才?刚过子时,离天亮还早。”
宿玄压根也?没给她思考的时候,两人睡前才?来了一次,宿玄的手顺势扒开她虚虚拢着?的外袍。
桑黛没挣扎,抬了抬腰让他解开自己的衣服。
她看着?这张脸,其实瞧不出来一点记忆里的样子。
依旧是妖界人人称赞的妖王,是强大的天级灵根觉醒者,是一只傲娇可爱的小狐狸。
小狐狸声音喑哑,擦去她额上隐忍的汗水。
“黛黛,你?看看,我还在你?身边,我们还在一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不会失去我,也?不会失去任何一个人,不要想其他事情好吗?”
桑黛抱住他的脖颈,小声说道:“宿玄,我想亲亲你?。”
宿玄当然乐意,俯身将唇凑过来,桑黛吻着?他的下唇,感受他的存在和?蓬勃的生命力。
归墟灵力被他调动起来游走在两人的经脉中?,双修是个好法?子,尤其是两位天级灵根觉醒者,天生对归墟灵力有强大的感知力。
桑黛的脑子很乱,也?确实没有功夫去想别的事情了。
一颗心全是他,如今根本分不开神,离天亮还早,她既然睡不着?,小狐狸也?没打算让她睡,她迷迷糊糊任由他借助婚契调动归墟灵力,渡劫之后还有很大的修为?鸿沟要迈,桑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戮了天。
可宿玄还在她的身边,她在乎的人都在她的身边。
她没有死,他们也?没有死。
一切都与她看到的不一样。
“宿玄……”
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有浅淡的桂花香浮现在两人周身。
桑黛混沌的识海中?,那?抹金色的桂花契印越发亮,与此同时,搁置在屏风后的木盒中?,归墟灵藤蔓身之上的红花抖动更加明?显,金色的灵力似乎受到召唤,从花中?窜出爬下木桌,沿着?地面隐入帷帐。
它窜入两人的心口,桑黛的眉头越皱越紧,识海里的桂花契印更加明?亮。
她无知无觉,归墟灵力好像从来没有被消耗减少,它越来越多,被宿玄用婚契调动在两人的经脉中?游走。
她睁开眼,小狐狸额上的汗滴落在身上,桑黛茫然伸手替他擦去,琉璃色的眼底全是情.欲。
桑黛的手却触碰上他的心口,她方才?看到了,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金色的桂花契印在他的心口上浮现一瞬,又迅速消失。
她想要凑近看,可小狐狸忽然重起来,桑黛的脑子又晕了。
是幻像吧?
他的心口怎么可能有微生家契印?
枕花渡(十三)
雨过之后便?是天?晴, 妖界三天?两头下雨,但是雨后准有大晴天。
翠芍在院中清扫卷来的落叶,一人从院外走进来。
她回身去看,便?瞧见个浑身雪白的女子跑过来。
“黛黛!”
翠芍急忙拦住她:“天?姑娘, 我家尊主和夫人还未起身呢。”
天?欲雪来找桑黛玩过几?次, 翠芍记得这位通体白?的女子, 长得可爱,说话也稚气, 活像个稚童一般。
天?欲雪还给桑黛赠过好几?次灵根,自家尊主也都笑眯眯收了起来, 还夸她是桑黛的好朋友。
所?以妖殿也不会拦天?欲雪,都知晓这位是尊主夫人的好友。
天?欲雪蹙眉:“都这个点了黛黛还没?起?”
翠芍有些尴尬, 小声说道:“我家夫人起得确实晚, 天?姑娘先去偏殿等她, 我为您上一壶茶好吗?”
“……好吧, 我等黛黛醒来。”
天?欲雪被翠芍请去了偏院。
屋里?的宿玄蹙眉, 起身撩起床帐, 察觉到天?欲雪离开后收回了手放下床帐,刚想抱着自家剑修再睡个回笼觉,便?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躺在里?侧,并未穿衣服, 露在锦被外的肩膀上还有些隐约的痕迹没?消去。
宿玄在房事上蛮横, 总是做着做着便?凶起来,时常会在她身上留下很多痕迹, 大多数睡一晚便?能消去, 有些或许会留到第二天?。
“乖宝,你醒了?”小狐狸凑上前亲她, 锦被下的尾巴去缠她的腰身。
桑黛被他的狐狸毛挠得想笑,往主榻里?侧缩了缩,笑着去推他:“小天?嗓门那么大,不醒也得醒了。”
“寂苍也不管她,你一回来她便?来妖界找你。”
“寂苍哪管得了她啊,她都踩在寂苍头上天?天?打他了。”
小狐狸翻身压上来亲她的脖颈,哼哼唧唧开始笑:“那是,寂苍可不像我,我可听黛黛的话了,我们黛黛都不打我。”
桑黛仰头笑:“我打你还少吗?”
是挺多的,过去没?少揍他。
宿玄是个不记打的,抱着人哼唧笑道:“那是过去,现在又不打我了。”
其?实现在偶尔也还会打,宿玄在榻上没?少挨桑黛的巴掌。
小狐狸没?骨气,把这认为是充满爱意的打,比如桑黛就不打别人巴掌,她只会拿剑捅人。
刚醒来的小狐狸心里?柔软,满满都是对自家剑修的喜欢。
桑黛看着他的眼睛,小狐狸的眼睛很漂亮,是与人修截然?不同?的颜色,她弯唇轻笑,抚摸他的眼尾,丝毫没?注意小狐狸的手探入了锦被。
“宿玄,你的眼睛——”
【真喜欢黛黛,亲亲黛黛。】
桑黛:“?”
她终于察觉不对了,几?乎一瞬间便?感受到了:“宿玄,大早上的,小天?来了!”
狐狸是只色狐狸,看见剑修就想扑,笑着道:“乖宝,我们都成婚了。”
【成婚了就名真言顺,亲亲抱抱,再做些爱做的事情?。】
桑黛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肩膀上,撑着胳膊便?要起身:“你闭嘴,我要起来!”
小狐狸压住她的腰:“我闭嘴?可我没?有说话呀?”
桑黛:“……”
她几?乎在一瞬间便?僵住了。
又露馅了,宿玄心里?的话太多了,桑黛听不得这些话,她别过头想要推他,宿玄顺势掰过她的脸。
【乖宝,我好难受啊,想来一次。】
桑黛闭上眼:“宿玄!得出去迎客!”
宿玄笑了声:“翠芍会招待她,我来招待我们乖宝。”
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桑黛几?乎在一瞬间便?跌在了榻上,她总受不住这种,抓紧了一旁的锦褥,小狐狸的尾巴在这时候探出来戳了戳她的掌心,挤开她紧握的拳头让她攥住他的尾巴。
一刻钟后她瘫倒在榻上,大口大口喘.气,小狐狸钻出锦被,懒懒舔了舔下唇,唇上水渍明显:“乖宝真甜。”
桑黛别过头不看他,低声骂了句:“不要脸!”
要脸的话他就追不到桑黛,过去被她打成那副样子还能厚着脸来找她,小狐狸的脸皮练就得很厚。
“我都招待过乖宝了,那乖宝也招待招待我。”宿玄顺势将她的腿挂在臂弯,俯身朝她压去。
他们都到了这一步,桑黛只能闭上眼,在心里?对等着她的天?欲雪道歉。
她恐怕得等上一会儿了。
桑黛和宿玄在一起那一个月,对小狐狸的规律摸的很透彻,他每次醒来后欲念会很强,不管她睡着还是醒着,他是一定要做的。
桑黛睡着他就自己小心做,桑黛醒着他就拉着她放肆做,总之天?级灵根觉醒者强大的体格和自愈力,让他们可以不休息,一直这般下去。
死?狐狸,色狐狸,不要脸的小狐狸。
她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
天?欲雪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她仰头看着高空的艳阳,翠芍来添了好几?杯茶。
天?欲雪麻木问:“黛黛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翠芍:“……不是的。”
她有些尴尬,其?实也能想明白?是因为什么,桑姑娘有时候会睡到很晚,但自家尊主一直很勤勉,鲜少会有赖床的时候,每年?发情?期刚过完都会抓紧时间处理妖界这段时间攒下的事情?,而不是在屋内赖上这么久。
翠芍小脸一红,看着天?欲雪懵懂的眼神,总觉得这些事情?不该让她知晓。
她跟人很少接触,魔主似乎也拿她当个孩子养,情?爱一事天?欲雪完全不懂。
翠芍只能小声说道:“我家尊主和尊主夫人刚渡完劫有些累,便?多休息了一段时间。”
天?欲雪恍然?大悟,小脸上浮现愧疚:“这样啊,是我不好错怪黛黛了,是该好好休息的,我再等一会儿吧。”
翠芍良心不安,只能去膳房端了好几?盘果子和糕点给天?欲雪摆上。
天?欲雪又等了两刻钟,桑黛终于姗姗来迟。
她的脸色有些红,眼睛也红彤彤的,天?欲雪一瞬间站起身。
小丫头撸起袖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怎么哭了,姑奶奶揍死?他!”
桑黛急忙按住她:“没?事没?事,没?有欺负我,他怎么可能欺负我?”
天?欲雪皱眉:“可你的眼睛都红了。”
桑黛:“……就是刚睡醒打了个哈欠,没?事的。”
天?欲雪是个单纯的,丝毫没?有多想,闻言立马笑嘻嘻捧住脸:“我就猜他也不敢欺负你,他那么喜欢黛黛。”
桑黛勉强一笑。
宿玄在别的方面确实不敢欺负她,房门一锁帷帐一拉,他能将人从里?到外欺负个遍。
天?欲雪不懂这些,桑黛也不多解释。
桑黛给她倒了杯茶:“寂苍呢?”
天?欲雪翘着腿笑嘻嘻道:“不知道啊,他把我送来就没?影了,反正晚上会来接我。”
寂苍不同?意天?欲雪住在妖界,每次来都是把她放下就走,到点再来接人,当她这里?是看管小孩的地?方一般。
桑黛了然?点头,刚喝了一口茶,便?看见天?欲雪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木盒。
“黛黛,我又给你拿了根灵脉!”
桑黛的茶水险些噎住自己。
这已?经是天?欲雪送她的第四根了,每一次桑黛说不要,小狐狸都会笑着接过来。
寂苍这些年?征战没?少抢灵脉,魔界的灵脉应当是四界最?充沛的。
天?欲雪下颌微扬,满脸写着骄傲,就差没?开口让桑黛夸她一嘴。
桑黛只能道:“这个不能收,平白?无故哪能乱收灵脉?寂苍知晓你拿了吗?”
天?欲雪点头:“之前那三根他不知道,我偷偷切的,不过他后来知道了嘿嘿,但是这一根是我问他要的,他说了给你。”
桑黛:“……他说给我?”
“对啊。”天?欲雪将灵脉塞进她的手里?:“寂苍现在可听我的话,黛黛你们妖界要是缺灵脉问我要,我都给你切来。”
桑黛:“……你这么做他不会伤心吗?”
“管他呢,他十几?岁的时候我可没?少欺负他,也没?见他哭过。”
桑黛只能喝茶,这两人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们具体经历了什么事情?,过去发生过什么,桑黛并不知晓,她不问天?欲雪便?也不说。
天?欲雪此次来还有旁的事情?,吃了几?块糕点后嘟囔说道:“对了黛黛,你给我写信不是还要问我一些事情?吗,你想问什么呀?”
桑黛在快要渡劫的时候为天?欲雪传了信,请她来妖界一趟。
她确实有些事情?要问。
桑黛放下茶,这会儿小狐狸去忙妖界的事情?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问。
“小天?,雪鸮有没?有跟你讲过当初微生家到底是因何隐居的?”
天?欲雪微微扬眉:“因为战火啊,大蛮时期战火四起,当时死?了不少人,很多大家族都亡故了。”
桑黛又问:“当真是因为这个?”
天?欲雪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收起了脸上的不正经,小声道:“雪鸮似乎说过,我只记得这些,它说话我不太喜欢听,它老让我帮它找人,我……我记得是这样……”
“那你知道微生家契印吗?”
“知道,微生家代代单传,其?实就是因为微生契印只能传给新生血脉。”
她说的这些桑黛也能猜到。
“还有呢?”
“微生契印……”
天?欲雪垂眸,仔细回忆过去几?千年?在雪境之时雪鸮说的话,时间太久了,她经常沉睡,很多记忆其?实都有些模糊。
“我想起来了一些。”天?欲雪忽然?抬头,认真道:“雪鸮告诉过我,微生契印只能单传是因为归墟只允许它传给一个人,它跟归墟有关。”
果然?,果然?是这样。
微生契印天?生便?有最?为纯正的归墟灵力,它保佑桑黛不受四苦侵蚀,雪鸮的心脏内也留存大蛮时期的归墟灵力,当桑黛越强大,微生契印也越强大。
或许大蛮时期的微生家隐居也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战乱,而是另有原因,微生契印的特殊让微生家不得不隐藏起来,躲避外界。
但是天?欲雪似乎想不起来这些。
天?欲雪眼巴巴问她:“黛黛,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微生契印怎么了?”
桑黛摇摇头,问她:“你知道我娘吗?”
“微生萱?”天?欲雪微微蹙眉:“不太了解,当时我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还未出小月,白?於仙君就死?在门外,她躺在院内。”
桑黛垂下了头,声音也跟着闷起来:“可曾知道灭门之人的功法??”
天?欲雪不好意思道:“黛黛……你知道的,我于修行不太勤勉,也不常出世,很多功法?认不出来,我只能认出来白?於仙君死?于刀伤,然?后微生萱看不出来外伤,但是她的心脉断了,似乎是被人用灵力一击震碎的。”
应衡跟桑黛说过微生萱修为很高,能一击震碎一个高境修士的心脉,那人的修为也不会低。
“其?他的微生族人也是死?于刀伤,但是习刀的宗门那么多,我也认不出来哪家功法?,我只能把他们都葬了。”
“那你知道微生家在哪里?吗?”
“在浮光岭,昆山。”
桑黛垂眸无意识摸索茶盏,心下思绪沉重。
当夜色浓郁下来后,天?欲雪腰间的玉牌有一次亮了起来。
小姑娘一把按灭,抱着桑黛的胳膊撒娇:“黛黛,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吧?”
“……我觉得寂苍不会同?意,他不让你留宿外面的。”
“不管他,他进不来,宿玄不会让他进来的。”
“你倒是有骨气,有本事别拿本座的灵脉来献殷勤。”
冷冽的声音响起。
天?欲雪脊背一僵。
一身暗红色长袍的青年?站在院门的树下,手上还拿了个玉牌。
而他的身侧……
天?欲雪瞬间炸了:“宿玄,姑奶奶给你那么多灵脉,你背叛姑奶奶!”
宿玄挑眉走过来,顺势揽住自家剑修的腰身:“他答应再给本尊一根,本尊便?让他进来了啊。”
换一根灵脉,宿玄觉得很划算。
天?欲雪炸毛,方才挂了寂苍好几?次玉牌,现在看见他就怵得慌。
她急忙要往桑黛的身后缩,方才还在树下站着的人不知何时瞬移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
天?欲雪捂住喉咙:“咳咳寂苍你要勒死?姑奶奶了!”
寂苍冷笑:“没?良心的白?眼狼勒死?了刚好喂蛇。”
桑黛看不下去,上前将天?欲雪解救出来:“你不要总是这般凶,小天?性?子纯真温和,你老欺负她做什么?”
寂苍气笑了。
纯真倒是真的,没?有比天?欲雪更傻的了。
但温和她是哪里?看出来的,天?欲雪一天?能扇他几?个巴掌。
他一把拽过来要往桑黛身后缩的天?欲雪,冷眼看了眼两人:“本座无意打扰你们二人,只是来接她回去,看在你是她朋友的份上传你个信,魔界已?经有人知道应衡没?死?来了妖界,甚至有意向外宣扬,本座把一些闹得厉害的人给杀了,应衡之前一直易容,你猜魔界为何会知道?”
桑黛和宿玄的脸色瞬间变了。
天?欲雪察觉到凝重的氛围,也收起了一直在打寂苍的手,小声问:“知道了又怎么样?没?死?就没?死?啊,那是黛黛的师父啊。”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她。
寂苍又气笑了:“要不说你是个蠢的呢?”
“混账寂苍,你又骂姑奶奶!”
一句话惹怒天?欲雪,她跳起来便?要甩他巴掌,寂苍一把把人挟制在怀里?打断她的输出。
他的声音很沉,对着桑黛和宿玄道:“如今应衡的罪名还没?洗净,他仍然?是四界罪人,有人知道他没?死?,并且还故意散播消息,若事情?闹大让仙盟知晓,你知道的桑黛,你们妖界便?是其?余三界的围攻对象。”
“本座虽是魔主,因为天?欲雪和你的关系私心帮你们隐瞒,但如果到时候魔界魔修齐齐要求本座除罪人,本座也只能向妖界开战。”
“同?样,浮幽身为冥界之主也是这般,你们知道的,君主权利再大,当不得民心之时,这个位置便?也坐不住了。”
届时,先不说妖界的子民会不会也有人要求杀了应衡。
但其?余三界一定会要求斩了应衡。
桑黛和宿玄若想保他,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寂苍收回眼:“话便?带到这里?,魔界这边本座会帮你们压一段时间,幕后散播消息的人必然?不止在魔界散播,冥界或许有浮幽帮忙压住,仙界可没?有,沈辞玉未曾继任九州仙盟之主,一个剑宗宗主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我们知晓应衡清白?,但也只有我们知晓,千千万万世人不知晓,应衡便?只能是罪人。”
寂苍走了,小院只剩下桑黛和宿玄两人。
宿玄拉着她在石桌旁坐下,大手包裹着剑修有些凉的手搓了搓:“黛黛,妖界这边我会让柳离雪派人去查,冥界那边想必浮幽也知晓了,他想你接翎音出来便?不会坐视不管,仙界……你对沈辞玉传个信,问一问他?”
宿玄以为桑黛会慌乱,事实上,她依旧淡然?。
剑修微微抬眼:“宿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现在的我知晓,清白?是做给自己看的,当所?有人都认为你有罪的时候,便?是黑的也能被说成白?的,在未曾找到真相证明我师父的清白?,这件事是迟早会发生的。”
只是早与晚而已?。
而如今,幕后有人在助推这件事。
桑黛其?实可以想到是谁,她道:“是施窈和毕方。”
应衡当时去救她之时,施窈和毕方、以及施夫人都在那里?。
应衡只有那时候没?有易容,其?余时候都易容了,唯一能认出他的怕是只有和应衡关系也算亲密的沈辞玉,但沈辞玉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他不会告诉任何一人。
再就是神医谷和妖殿了,神医谷不可能说,若恨应衡当初便?不会救他。
妖殿的人更是不可能说出去,?*? 他们忠于宿玄,都是宿玄挑选出来最?忠心的人。
那幕后的黑衣人似乎不想害她,他应当也不会将这件事捅出去让桑黛成为被围攻的对象,他似乎在引导桑黛发现一个个真相。
所?以只能是施窈和毕方。
宿玄冷声说:“当时应当杀了那只鸟的。”
可是他急着去找桑黛,彼时浑身的骨头快被压碎,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祸患。
桑黛反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小狐狸的脸:“过去的事情?不要想,宿玄,师父这边如何了?”
“今日柳离雪为他疗愈了神魂上的旧伤,再养养伤就好个七七八八了。”
桑黛放下心来,她是相信柳离雪的医术的,只要融合了灵根之后吗,这些伤他自己便?能帮应衡处理好。
她牵住宿玄的手,“妖界的事情?忙吗?”
“不忙,今日处理好了。”
“那可以和我去个地?方吗?”
“去哪里??”
“微生家,昆山。”
桑黛望向远处,那是昆山所?在的方向。
“我要去找一件东西,宿玄,我有预感,它在那里?。”
昆山(一)
天阙山巅, 白衣剑修自远处踱步而来,匆匆忙忙朝主殿走去。
身后的弟子跟着他,小声劝道:“宗主,最近的谣传……”
一贯好脾气?的剑修厉声低喝:“既是谣传, 便?不得在宗内说起?!”
弟子急忙收起:“是, 弟子多?嘴!”
沈辞玉推开门来到主殿, 殿门关上后便?只剩下?他一人,沈辞玉面上强撑出来的淡然瞬时变了, 修挺的眉峰紧蹙,急忙掏出玉牌连通。
玉牌那边响了好几下?也?未曾有人接, 沈辞玉又拨了一次,这?一次倒是接起?来了。
玉牌刚被?接通沈辞玉便?急匆匆开了口:“桑黛, 仙界这?方?在传应衡仙君的事情, 你可曾知晓?”
那边却?传来了别人的声音:“沈宗主, 我家?夫人和尊主去了昆山, 并不在这?里。”
沈辞玉:“……什么?”
“我是尊主派来伺候夫人的妖侍翠芍, 您的玉牌被?夫人搁置在木柜中, 方?才我进来打扫见一直亮,便?越界先接了起?来,您若有要事我可帮忙联系尊主,他和夫人在一起?。”
沈辞玉垂眸, 喉结微微滚动, 淡声说了句:“没事,方?才我说的话?你莫要传出去。”
玉牌对面回应:“是, 自是不会多?说。”
妖殿的人应当都知晓应衡没死, 但都是宿玄信任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能说。
沈辞玉挂断了玉牌。
其实早就知道她不会有用上这?玉牌的一天, 桑黛不会找剑宗帮忙,所以他给的玉牌她应当也?不会戴着。
沈辞玉微微抿唇,心里没什么酸涩感?,早便?放下?了,只是感?慨桑黛当真是和剑宗断得一干二净。
玉牌再一次亮起?,这?次连续急促的三闪,是仙盟。
沈辞玉沉下?脸色,接起?了玉牌。
“剑宗沈辞玉,长老请说。”
玉牌对面的声音苍老:“沈宗主,自前日便?有人传应衡未死出现在玲珑坞,就跟在桑黛的身边,仙盟询问了当时出现在玲珑坞的修士,桑黛的身边确实有一个白衣且五感?尽失的剑修,你当时也?在玲珑坞,且幼时与应衡熟识,你可认出来那白衣修士的身份?”
“那人,是应衡吗?”
沈辞玉一手拿着玉牌,垂下?的另一只手无意识攥紧,呼吸声清晰。
对面的人很安静,没有催促他,但沈辞玉知道那玉牌对面坐的是一群长老。
面对他们的催促,沈辞玉只道:“不是。”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语调平平反问:“沈宗主便?这?般确定不是?”
沈辞玉道:“我确定,那不是应衡仙君,我与应衡仙君见过多?次,我认出来那人的身形,与应衡仙君虽然像,但确有偏差。”
“仙盟面前,不得徇私。”
“我未有徇私,所言为实。”
他的态度很坚定,好像那真的不是应衡一般。
仙盟长老又问了一遍:“沈宗主,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最后真是应衡,届时你说自己认错了,我们会信你,外界不一定信。”
这?世间?恨应衡的人太多?太多?了,他是整个四界的罪人,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杀了应衡,这?么一个人若是活着,四界怕是要乱起?来。
沈辞玉知晓仙盟长老的意思,是在劝他最好与仙盟站在同一阵营,不管应衡是否还活着,指认应衡还活着,对他拔刀相向便?是与四界站在同一阵营,无论?结果与否,四界都不会怨恨。
但若否认应衡还活着,倘若应衡最后真的没死,那么沈辞玉的话?便?不是一句“抱歉,我认错了”可以解决的事情,四界有不少人会认为他在包庇,他的剑宗宗主之位或许坐不安稳,九州仙盟之主的位置也?难坐上。
沈辞玉都知道。
他的前途或许会因为今日的立场问题受到威胁。
“沈宗主,你确定桑黛身边的那白衣剑修不是应衡?”
“……我确定,他不是。”
玉牌被?挂断。
主殿之中只剩下?沈辞玉一人,他站在原地默了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有了动作,转身朝殿外走去。
***
桑黛和宿玄坐在芥子舟内。
小狐狸靠在窗边为她煮茶,桑黛的头枕在窗台边,飘过的云层中还带了水意,触手便?是一片的冷。
“要不要关窗?”宿玄问:“昆山在北境,会冷一些。”
桑黛摇头:“不用了,也?不是很冷。”
有结界,也?有宿玄的业火球,她也?确实算不上冷。
桑黛端起?茶轻抿一口,淡声说道:“师父由柳公子照看,我们去几日便?回来。”
宿玄应了声,又问她:“你要去寻什么?”
桑黛与他对视,小狐狸的眼神很认真。
她忽然发现,好像除了在榻上,其他时候都很少再听到宿玄的心声了。
虽然他的心声大多?也?是在说情话?,但最近比起?来之前,确实是少了许多?。
宿玄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句:“黛黛,要去找什么,我得知道才能帮你。”
桑黛晃了晃手里的茶,道:“我不确定它在不在那里。”
“什么东西?”
“我师父的第三段灵根。”
宿玄喉结微微滚动,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何会觉得是这?个?”
桑黛说道:“那个黑衣人似乎在引我一路发现什么,我越来越接近真相,越来越强大,我做的梦中,我们似乎关系很好,我……我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你还记得发情期的前一晚我们吵架是因为什么吗?”
宿玄当然记得,桑黛来到妖界后他们便?没闹过矛盾,只有那一次。
小狐狸有些委屈:“……记得,他之前告诉我微生家?灭门的真相,我没有告诉你。”
桑黛接话?:“对,他为何专门告诉你这?个,雷劫之时我未曾听到他最后的那句话?,回来后你也?没有告诉我微生家?灭门的真相,所以他亲自来妖界传信,目的便?是让我去查这?件事。”
“宿玄,他引我去查微生家?灭门的真相,说明微生家?有东西会帮到我,或许是真相,或许是一件物品。”
“我不知道为何,冥冥之中总觉得……是一件东西,或许是我师父的最后一段灵根,你也?看出来了,那两段灵根都是他设计让我拿到的,如今师父的灵根不全导致记忆也?未曾完全恢复,很多?真相我还是不知晓,而?我们要去归墟了,带着不清不楚的真相去归墟,或许会被?算计。”
宿玄放下?茶盏,神情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他很可能要将最后一段灵根给你,让应衡仙君想?起?来一切?”
“可能。”
桑黛也?不确定,但那人引她去微生家?,说明那里有重要的东西。
幕后人不想?害她,那就只能是助她。
在去归墟前能帮助她的,只有让她得到更?多?真相,明明白白去归墟。
而?应衡是当年知晓全部事情的人,那幕后人似乎受天道制约不能告诉她真相,只能借杀她一由来引她发现真相。
宿玄也?听明白了,还差最后一段灵根便?能让应衡想?起?来一切事情。
似乎那黑衣人每一次引他们去一个地方?,都会让桑黛得到很重要的东西。
宿玄有些酸溜溜的:“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无事献殷勤。”
桑黛听出来了小狐狸浓浓的醋味,柳眉微扬道:“好大的醋味啊,你在芥子舟内放醋了吗?”
小狐狸别过头看外面的云层:“我不吃醋。”
桑黛越发想?笑,故意逗逗他:“你说人家?无事献殷勤,你之前不也?这?样吗,我收到的糕点是不是都是你送的?来到妖界后穿的衣服戴的首饰是不是也?是你送的?”
“小狐狸,是不是呀?”
宿玄的耳根一红,端起?茶一饮而?尽,凶巴巴看着自家?剑修:“那不一样,我又不会害你,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他跟你又不认识!”
桑黛的胳膊肘抵在桌上,单手撑着下?颌,笑意清浅对小狐狸道:“对啊,他又不认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宿玄,你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里有爱意吗?”
宿玄见过那黑衣人两次。
男人对男人的眼神格外了解,比如宿玄可以看出来沈辞玉喜欢桑黛,秋成蹊对桑黛更?多?是仰慕,而?那黑衣人……
他仔细回忆,从未看到过男女之间?的情意,他对于桑黛好像更?多?是——
欣赏。
就像翎音看桑黛一般。
桑黛探出手越过桌子,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对啊,便?是在梦里我与他相识之时,他看我也?没有喜欢,我们更?像是旧友。”
所以小狐狸吃的是闷醋。
宿玄将头凑过去,两个毛绒耳朵竖立在头顶,桑黛一把握在掌心揉捏,触感?格外柔软。
小狐狸的耳朵尖尖是粉色的,尾巴尖尖也?是粉色的,很可爱。
宿玄直接起?身掐着她的腰身把她抱了过来搁置在怀里,他很喜欢这?样抱剑修,桑黛顺势揽住他的脖颈。
“黛黛,他到底为何要帮你啊?”
桑黛摇头:“我不知,我觉得或许与我梦中看到的,我和他的熟识有关,有些事情得等见到他才能明白。”
宿玄亲了亲她的脸颊,将脑袋埋进剑修的脖颈间?,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清香。
“黛黛,我们的合籍大典还没办呢。”
桑黛叹气?:“是我的错,要不……等从归墟回来?”
宿玄的身子一僵。
他们去归墟其实是抱了戮天的心,归墟是离八十一重天最近的地方?,可戮天这?种?事情……成功的几率到底有多?少,他们也?不知晓。
所以宿玄结了双生婚契,便?是死也?得死在一起?,如此便?能一直在一起?。
桑黛亲了亲他的脸:“宿玄,那从微生家?回去就办大典吧,办完就去归墟,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都是名正言顺的道侣。”
仅有的一颗心都给了彼此,仅有的一生也?只有彼此可以拥有。
小狐狸闷闷回应:“好。”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将她的鬓发别在耳后,扣着她的下?颌亲上去。
茶壶里的茶盏凉透,宿玄放开了她,亲了亲剑修微红的眼尾。
“乖宝,哪里都香香软软甜甜的。”
桑黛捏住他的耳朵:“那是你不要脸。”
小狐狸被?她摸得浑身爽快,将尾巴递给她,桑黛会意,捏着尾巴帮他顺毛。
宿玄满意抱紧自家?剑修,桑黛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
芥子舟平稳穿梭在虚空,最终停在地面。
昆山位于浮光岭,是仙界边境一带,这?里人烟稀少,便?是宗门都只有一些小门派,隶属于刀宗管辖。
但事实上,浮光岭很少有修士来,只因浮光岭几乎大半地带都囊括进了昆山,而?昆山地势凶险猛兽群出,甚至许多?灵兽修成了邪祟,因此惨案频发。
桑黛站在昆山之下?,仰头望着这?座高耸的山峰,雾霭深深,林木幽绿,他们两人都是渡劫境修士,隐约可以感?受到里面的一阵阵嘶吼声和灵力波动。
宿玄道:“昆山确实灵兽居多?,凶兽更?多?,微生家?主修御兽术,隐居在这?里借助这?些灵兽掩盖踪迹,让人不敢来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小狐狸牵起?她的手,与剑修十指相扣,“我们一起?上去,这?里凶兽太多?需要小心。”
桑黛点头应下?:“好。”
实际上,宿玄担心的实在多?余。
昆山很少有人来,微生家?又灭门多?年,整座山只有灵兽居住,便?连上山的路都长满了杂草。
他们不知道微生家?在哪里,只能步行上去沿路探查,宿玄用灵力割开前面挡路的杂草。
知道这?里灵兽多?,却?不知晓有这?般多?,几乎十步便?能遇见一只。
灵兽大多?性子纯善,没有开灵识的与寻常动物无它区别,眼神懵懂纯真,瞧见两人后只会藏在草丛或树后看他们,并未有上前进攻的。
见到的凶兽多?性子残忍,喜杀喜血腥,体格也?比灵兽高大强壮许多?。
凶兽有神识的更?少了,往往只是凭弑杀的本能撕咬猎物,但他们两人一路走来,见到的凶兽多?站在远处目送他们离开,动也?不动,也?并未拦路。
宿玄沉默许久,最后只能想?出来一个答案。
“黛黛,你确实很招灵兽喜欢。”
桑黛笑了下?,招了招手,远处的一只长满獠牙的凶兽愣了愣,随后扭捏走了过来,连步子都迈小了许多?。
这?只凶兽的獠牙上还有血迹,应当是方?才刚捕猎完,体格健硕,足有桑黛整个人那般高。
但它开了灵识,桑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只凶兽的不同,它是这?一路来遇到的唯一开了灵识的。
它来到她的身前后却?又跪趴在她的身前,桑黛探手触摸上它的额头,凶兽嘴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小狐狸又气?炸了,同是兽类,他是上古神兽,他的黛黛只能摸他,这?一只血统不纯的凶兽怎么配让她摸?
桑黛嗔怒瞪了一眼要拉开她的小狐狸,小声说道:“我问问话?嘛。”
尾音上扬,带了撒娇的意思。
小狐狸整只狐一愣,耳朵蹭的冒了出来,在头顶一摇一晃。
【乖宝在撒娇?】
桑黛白了他一眼,为这?只凶兽小心顺毛。
“你的寿命似乎有三四百年了,那可知晓这?昆山上曾经有一家?宗门?”
凶兽抬起?一双兽瞳,血红的眸中满是单纯疑惑。
它张嘴嚎了一声。
桑黛:“……”
宿玄一把打在它的脑壳上:“听不懂,说人话?。”
凶兽短胖的爪子捂住自己的脑袋,泪眼懵懵看着桑黛。
这?男修在这?女修身边,它喜欢这?女修,虽然想?一口吞了那男修,但是这?女修似乎会生气?。
它又嚎了几声,桑黛和宿玄一脸麻木。
这?只凶兽虽然开了灵识,但不如雪麒麟,不会说人话?,可桑黛也?不是修御兽术的修士,自然也?听不懂兽语。
她小心试探性问:“你知道是吗?”
“嗷呜。”
那应该是知道。
“可以带我们去吗?”
“嗷呜。”
它弯下?身子,抬了抬头示意桑黛上来。
剑修看着它似乎有些扎人的毛发犹豫。
宿玄看不下?去了,人身消失变为一只九尾狐,他缩小了体型,虽然并未如小山般大小,却?比这?只凶兽大了许多?,居高临下?睥睨着它。
桑黛觉得小狐狸实在有些幼稚,这?也?要比一下?。
九尾狐俯身:“上来,杂草太多?会割到你。”
桑黛乐得轻松,顺着他的身子爬上去,坐在小狐狸宽阔的脊背上,两根尾巴缠在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
她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走吧,幼稚鬼。”
九尾狐扬起?了高傲的狐狸脑袋。
凶兽:“……”
它恨恨看了眼这?只碍眼的狐狸精。
凶兽转身朝山间?奔腾而?去,速度极快,在陡峭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宿玄跟在它后面,九尾狐的尾巴随着风舞动,蓬松的毛发护在桑黛的身边为她遮挡冷风,桑黛抱住他的脖颈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
缠在腰上的尾巴尖尖更?粉了。
剑修压下?笑意,捏了捏腰间?的尾巴。
小狐狸是只傲娇爱吃醋,但很可爱纯真的小狐狸。
狐狸微微弯起?了一双狐狸眼,兽眸里全是笑意。
凶兽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密林。
一百多?年无人来过,这?里长满荆棘的乱藤杂草,桑黛的心跳忽然一快。
她无意识揪紧了宿玄的尾巴,小狐狸察觉到她的情绪,仰起?狐狸脑袋看她:“黛黛,你看出来什么了?”
宿玄只看到隐藏在林间?的一桩桩房屋,简单的栅栏便?将房子区分开来,只有不到二十幢房屋,竹子砍出的栅栏、简陋的竹屋破败,许久未曾住人,不少房子倒塌。
桑黛从他的身上跳下?来,宿玄也?变为人身,高大的妖修握住她的手。
“黛黛?”
桑黛艰难开口:“我……我昨晚做的梦,梦里的房屋便?长这?样子……梦里的我在那里昏睡了三十多?年……”
“死后的我……好像来过微生家?族……”
宿玄看过去,微生家?人不多?,举族才三十多?人,这?些房子也?住得下?。
他是渡劫境妖修,能隐约发现周围破碎的结界波动,即使?过去了多?年,结界的碎片依旧还未散去,这?结界是被?生生打碎的。
桑黛深吸口气?,转身摸了摸那凶兽的头。
凶兽嗷呜叫得正欢,剑修冲它笑道:“你回去吧,今日多?谢你了。”
目送那凶兽撒欢跑开,桑黛这?才有功夫和宿玄说话?。
“是,我梦中看到的确实是这?里,这?林子我见过、这?里的房屋我也?见了,宿玄,或许微生家?契印也?想?让我来这?里。”
宿玄俯身与她平视,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生家?契印帮了你很多?,它既然想?你来这?里,黛黛,那我们进去吧,去看看到底有什么。”
桑黛颔首:“嗯。”
结界早已碎掉,也?拦不住他们进去,这?里有些阴冷,杂草遍布,每走一步便?得提前除去前面的草堆。
这?里是微生家?的遗址,宿玄也?不敢一把业火烧了杂草,只能小心除去。
桑黛一路环顾,从破败的竹屋可以看出来微生家?人一直隐居鲜少出世,房屋都是自家?搭建的,角落摆放的农具、简陋的屋檐和有些敷衍的栅栏依稀可见百年前的时光。
宿玄说道:“白於仙君是上一任苍梧道观的观主,退位是在三百年前,他应当是和你阿娘成婚后才选择了辞去观主之位,此后白於仙君消失在四界,不少人传他死了,想?必是和你阿娘一起?隐居在这?里了。”
桑黛只见过白於和微生萱的画像,只从画上能得出的信息太少了,不知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只知道,两人很恩爱。
白於愿意放弃苍梧道观观主的职位、一个天级灵根觉醒者丢下?所有功名利禄,选择与心爱之人隐居在深山,为护爱人和孩子平安死前中了九十七刀,战至力竭而?亡。
微生萱被?人一击击碎心脉,闯入者修为应当很高。
桑黛没有说话?,在专注找记忆里的那幢竹屋。
它在最深处。
桑黛紧闭的门前,微生家?人都信任彼此,栅栏做了跟没做一样,只到桑黛的腰间?。
她站在院外可以清楚看到院内的一切。
梦里的这?里很干净,似乎被?人提前收拾过一般,她如今看到的却?并不是这?样。
破败,残旧,脏乱。
院子角落的秋千只挂了一根绳子,还未完工,看得出来主人匆忙迎战去了。
宿玄紧了紧剑修的手,小声道:“黛黛,我们进去吗?”
从桑黛的反应也?可以看出来,这?间?房子便?是她梦里的那间?。
桑黛目光下?垂,门上还有尚未褪去的血迹,天欲雪说白於死在门前,微生萱倒在院里。
“黛黛?”
“嗯,进。”
桑黛的声音听起?来无波无澜,若非与宿玄紧紧交握的手,小狐狸还真以为她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门应当是被?天欲雪搭上的,用一根白布系着两个门环,被?系成了死结,桑黛只能用灵力斩断。
院门打开,丛生的杂草中窜出一条草蛇,桑黛并未理会。
有杂草的地方?难免会生蛇,剑修收回目光越过这?条草蛇,远离的杂草被?宿玄用灵力隔断。
桑黛说:“梦里的那黑衣人就坐在秋千上。”
她指了指角落的秋千,尚未完工,应当是那黑衣人自己修的,又或者死后的桑黛修的。
“我住在右边的里屋。”
桑黛又指了指竹屋。
“我们进去看看?”
桑黛点头:“好。”
其实这?里收拾得很利落,东西摆放有序,只是布满了陈年的灰尘。
房子一旦不住人便?很容易废弃,一路走来的房屋或是倒塌、或是顶棚破损,只有这?桩房子除了丛生的杂草和厚重的灰尘外,俨然就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保存依旧完好无损。
这?里残存结界碎片,是有些寒冷的气?息,应是天欲雪布下?的,保护房屋没有倒塌和侵蚀,因此从外看除了脏了些,倒是没什么其它不好之处。
她死后昏睡,那人便?将她带来了这?里居住。
桑黛推开门迎面荡起?一阵灰尘,宿玄用灵力挥开。
“黛黛,先等一下?。”
小狐狸使?了个清洁术,竹屋转瞬间?被?清理干净。
他走入厅内打开了关上的轩窗,屋里太久没人有种?潮湿的气?息。
左右两间?是住房,中间?应当是待客的大厅。
桑黛循着记忆来到右边那间?房,里面果然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一张仅容一人酣睡的主榻,帷帐做成了男童女童皆适合的浅蓝色,依旧满是灰尘。
屋子不大,不像是道侣两人住的地方?。
宿玄走了上来,环顾一圈,拿起?桌上放的几匹布:“黛黛,应当是给孩子住的地方?,这?些布料裁剪的尺寸像是要为孩子做衣服。”
桑黛闷闷回应:“我看出来了,梦里我住在这?里。”
她其实已经能确定这?里是哪里了。
桑黛转身出了房,走到对面的房屋中。
小狐狸早已用清洁术收拾过灰尘,虽然气?味难闻。
这?才是道侣住的房子,主榻宽敞,榻上有些凌乱,锦被?胡乱被?掀开。
灰尘被?拂去后,桑黛便?看到了锦褥上面残存的血迹,依稀可见干涸的血,旁边的铁盆里水已蒸干,但盆壁上还挂着暗红痕迹。
包括地上丢下?的布团,这?间?房间?与右边的小厢房不一样,那里规矩有序,而?这?里看着一团乱麻。
天欲雪当年来到微生家?后安葬了他们便?急着去寻桑黛,并未帮着收拾,只是单纯留下?了结界,保护这?间?房子没有被?侵蚀,在岁月中依旧长存。
天欲雪还说微生萱死前还未出小月。
如今看来,其实是刚生产完。
她生完孩子连和孩子待一会儿的时间?或许都没有,应衡接到消息赶来,微生萱将孩子匆忙交给他,自己出去引敌掩护应衡离开。
微生萱虚弱无力被?人击碎心脉毙命,说明白於那时候大概也?死了,无力护佑她。
白於或许根本没见过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榻边放了个玉簪,桑黛拿起?来,拂去上面的灰尘。
这?玉簪是她在玲珑坞的壁画上看到过的,当时的微生萱戴的就是这?根玉簪,花纹是桂花的形状,做工精细。
玉是羊脂玉,摸着依旧温和,像是带了微生萱身上的体温一般。
轩窗被?宿玄打开散味,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吹散了屋内闷重的气?息,也?吹来了冰凉。
桑黛茫然摸了摸脸。
她听到宿玄在喊她,抬头看过去,从小狐狸琉璃色的眼眸中看见了倒映的自己。
明明没有表情,可是却?在落泪。
分明没见过微生萱和白於,可当亲眼看到院门上的血迹、屋内锦褥上大片的血、院里未做完的秋千和右厢房中尚未缝制好的衣服,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她的诞生是被?期待的,可也?是她的诞生引来了这?场灾祸。
“黛黛……”宿玄擦去她的眼泪,小心捧起?她的脸:“爹娘一直很喜欢你,微生家?选择拿命掩护应衡仙君带你离开,不会有一个人怨你,这?件事我们都没有错。”
桑黛闭上眼,握紧了手上的玉簪。
她知晓,她当然知晓自己无错。
错的从来不是他们。
桑黛深吸口气?,擦了擦眼泪。
“我没有怨自己。”桑黛的声音低沉,但依旧坚定:“我只是觉得,有一些难过。”
“宿玄,我很不喜欢死亡,我真的很不喜欢。”
宿玄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的黛黛,以后不会了,你不会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黛黛,我们都会好好的。”
桑黛瞧见他面上的心疼,心下?一软,抬起?手彻底擦干净自己的眼泪,轻轻点头回应:“我知晓的,宿玄,我们先收拾屋——”
“谁!”
她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小狐狸瞬间?冷了脸,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转眼之间?他已经跃出房门,桑黛也?沉了脸色,将玉簪放在榻上,拔出腰间?的知雨剑便?要跟上。
刚迈出房门一步——
空旷柔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阿黛。”
昆山(二)
桑黛本命应唤微生桑, 小?名?名?唤阿黛。
“桑”是她?在微生?家的排行,“黛”是微生萱和白於为她起的小名。
唤她阿黛的只会有两人。
桑黛的呼吸抖得不成调,她?就在门口站着,日光照射进来落在她的身上, 台阶之下是宽敞的小?院, 梦里的也是这般模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身后的声音。
“阿黛。”
是陌生?的女子音, 天级灵根觉醒者耳力过人,桑黛听出来这人的声音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人。
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桑黛的身子便?已经给了反应。
她?艰难转过身,大脑仿佛被撞击了一般, 眼前一片懵。
可?身后空无一人。
但耳畔的声音还在。
“阿黛。”
桑黛的目光停了一下,缓慢落在榻上的玉簪之上, 上面的灰尘方才?被她?拂去, 即使?被微生?萱戴了几百年, 瞧着依旧像是新的一般。
她?从未觉得路这般难走过。
她?来到榻前, 锦褥被她?方才?收拾过了, 血迹和脏污已经被清除。
玉簪被她?放在枕边, 桑黛私心想去寻宿玄,可?识海中好像有道声音告诉她?,错过这次机会会错过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阿黛,是阿娘。”
话音落下的瞬间, 桑黛便?握住了那根玉簪。
意识在一瞬间被拉了进?去。
她?倒在地上, 玉簪被紧紧握在手里,微弱的光亮一明一灭。
微风卷起花香吹来, 院里花团锦簇, 桑黛睁开眼,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哪里。
可?角落的秋千却告诉她?, 这就是她?方才?待的地方。
桑黛站在角落里,这里种了一株桂花树,树干粗壮像是有着许多年的历史,如今应当是盛夏,院里的花开得旺盛,这株桂花树也格外香。
桑黛心里清楚知道这是幻象,又或许是说一段过去的记忆。
她?是一个外来者,她?只能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被束缚在这里,看完这一切。
主屋的门被拉开,一人走了出来。
她?如桑黛看到的画上一般穿了身绿裙,满头青丝过了腰间,由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日光落在她?的脸上,肌肤剔透似白雪。
她?的身形纤细,但小?腹却高高隆起,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扶着高耸的小?腹,仰头暖洋洋晒着日光。
桑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美?好。
桑黛没有动,只是眼也不眨望着竹屋前的女修,生?怕打扰这一切。
微生?萱眯了眯眼,踱步下了台阶来到院中的石桌旁,一缕乌发顺着鬓角垂下,眉目间的柔和难以忽视。
她?小?口捧了杯茶喝,一口一口抿着,喝茶的样子和桑黛像极了,都格外斯文内敛。
她?忽然皱了皱眉头,放下茶摸了摸肚子,笑着问道:“你干什么?踹娘亲呀,还有一月才?足月呢,现?在就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桑黛擦了擦眼睛的泪花,唇角也勾起笑。
她?看起来实在太过美?好,整个人干净又纯粹,温柔到让桑黛一眼就喜欢得不行。
微生?萱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小?腹,仰头望着虚空中的圆日:“你爹一会儿就回来了,娘亲不会做饭,我们娘两儿还得饿一小?会儿。”
桑黛苦笑不得,原来她?怎么?都学不会做饭也是随了微生?萱的。
她?也不觉得累,来到微生?萱的面前坐下,光是看着微生?萱就能看上一天。
微生?萱很安静,生?活也很单一,今日日头很好,便?捧了本书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看,等到正?午过后小?院的门才?被推开。
紫衣男修疾步匆匆进?来,手上拎着两只山鸡。
“阿萱,等我很久了吗,饿不饿啊?”
桑黛未看到他的正?脸,白於进?来后径直朝微生?萱走去,两手并未抱她?,应当是担心自己的手上脏。
他俯身亲了亲微生?萱的脸,又蹲下身亲了亲她?的小?腹?*? 。
“你也想爹爹了吗?”
微生?萱嗔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白於放下山鸡,半蹲着与微生?萱平视,小?声说道:“结界有些动荡,我去补了一下。”
微生?萱瞬间急了:“可?有事??”
白於摇头:“只是波动,并未发现?有别的异样,祖奶他们在那边守着,我先回来为你做饭,做完饭再去替他们。”
微生?萱眉心微蹙,捧着小?腹的手一紧,忙道:“还是先去吧,我是个修士也不会饿的。”
白於站起身,身量很高,亲了亲微生?萱的额头。
“没事?的,我加固了结界,祖奶让我回来为你做饭,有她?老人家守着你也可?以放心,她?修为可?不输你我。”
桑黛不知晓这位祖奶具体指谁,但从两人的话中可?以推出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让微生?萱和白於都对她?放心。
白於利落处理山鸡,微生?萱坐在院中看他,脸上的笑始终未曾淡去。
桑黛看得心酸,若当初没有出事?,她?如今或许还在昆山,不会出世,不会认识很多人。
白於动手很快,在膳房很快便?炖好汤做好饭菜。
微生?萱要去端菜,被白於制止:“你大着肚子呢,这活本就该我干,阿萱歇着。”
桑黛坐在石桌旁,看白於将两菜一汤端上来放在桌上。
白於手艺很好,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得色香味俱全,桑黛莫名?想到了小?狐狸,手艺也是这般好。
一个家里好像总得有一个会做饭的,恰恰白於和宿玄便?是。
白於为微生?萱盛好汤,俯身抱了抱她?:“阿萱,我去替祖奶守一小?会儿,今日做的饭菜多,让她?过来陪你吃饭。”
微生?萱笑着道:“好,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他在微生?萱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晚上就回来,碗盘放着等我回来洗,莫要动手。”
“好。”微生?萱有些无奈:“你快去吧,将祖奶换回来吃饭,我等她?来了再动筷。”
他转身往外走,桑黛的心跳忽然很快,转身看向白於的背影。
他一身紫色素衣,即使?年岁不小?了,依旧是用玉冠高束成少年的马尾,已经为人夫、即将为人父的他背影坚定,真正?扛起了这个家。
她?紧紧望着白於的背影,他走到门口刚拉开门,脚步却又停下,回身看了眼桌旁坐着的女修。
微生?萱依旧端坐冲他温婉轻笑,一如过往送他离家的模样。
白於大步走回来,捧着她?的侧脸亲了她?的鼻尖,在唇上轻啄了口。
“等累了就回去睡会儿,我晚上就回来陪你和孩子。”
“好,你快去吧。”
他应下大步往外走,院门被他关上,白於的身影很快消失。
桑黛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女修。
微生?萱看不见她?,垂眸轻轻抚摸小?腹:“你爹啰嗦吧,你若是出世了,是个男孩他怕是要严苛极了,若是女孩,他定会将你捧在手心的。”
“孩子,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微生?萱又笑了笑:“阿娘更希望你是个女孩,可?以为你做很多漂亮衣服,每日扎好看的发髻,亲自教你修行,微生?家契印会传给你,你是微生?家的大小?姐。”
“若是男孩也可?以,不过阿娘可?不会束男子的发髻,你就只能跟着你爹凑活过了。”
桑黛听着想笑,没想到微生?萱自言自语也能说这么?多话。
她?似乎习惯了等待白於,这里很多事?物都是白於去处理,她?便?在家里守着。
听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桑黛的眸光越来越柔和。
微生?萱很期待腹中孩子的降生?,这是她?和白於成婚近一百八十年才?得来的孩子,微生?家似乎受到制约,子嗣也不易,且一生?只会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便?是微生?契印的下一任传代人,是微生?萱和白於此?生?唯一的孩子,承载着整个微生?家的希望。
微生?萱这会儿话很多,桑黛没有一点不耐烦,捧着脸坐在她?对面,看她?笑着说话。
“你爹可?喜欢阿娘了,当时可?是他追的我,他为了阿娘辞去了苍梧道观观主的身份,将观主继给了他的师弟,但是……”
微生?萱蹙眉,温和的神情复杂:“阿娘不太喜欢他那个师弟,总感觉人怪怪的,也或许是阿娘过于敏感了。”
“孩子,微生?家如今只有三十七口人,人丁虽稀少,但都很期待你的降临,阿娘是微生?家主,你是下一任微生?家主。”
微生?萱感慨,“真想快些见到你,还有一月,等到十月到来,你就该出世了,阿娘的衣服也得快些赶制了,你爹的秋千还没做好呢,今晚阿娘催一下他。”
她?真的很温柔,温柔到桑黛只想看着她?。
她?说还有一月,是否她?要在这里看她?一个月?
这是微生?萱让她?看到的,她?有东西要交给她?,可?现?实中小?狐狸还在等她?。
桑黛抬眸看了眼天,来的时候是正?午,现?在已经下午了。
可?白於说去替换那位祖奶,一小?会儿便?可?以,为何现?在还没回来?
饭菜已经凉了,看不到热气,鸡汤上凝固了一层油脂。
微生?萱也发现?了,柳眉微拧,目光望向远处。
“怎得还未回来?”
桑黛心下也有些不安,但离不开微生?萱,只能坐在这里陪着她?,又等了一小?会儿。
微生?萱站起身便?要往外走,栅栏很矮只到腰身,站在院里可?以看到路的尽头,一人飞速奔来。
桑黛瞬间站起身。
“家主,家主!”
来者是个少女,瞧着只有十几岁,此?刻白裙上都是鲜血,裙摆沾满了泥泞。
微生?萱脸色一变:“阿锦,怎么?了?”
名?唤阿锦的少女推开院门,牵着她?的手便?要往外走:“昆山脚下的结界被毁了,来者催眠了山里的灵兽得知了微生?家族的所在之处,祖奶战死,白於仙君联系不上您,便?护送我逃了出来传信,让我带您离开,来的路上我已经拿着玉牌传信给了应衡仙君,他就在昆山附近除邪!他来接应我们!”
桑黛紧紧跟在微生?萱身后,她?终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微生?萱身子一晃,险些往后跌倒,桑黛下意识上前扶她?,双手却又从她?的身子穿过。
“家主!”
阿锦急忙搀扶起微生?萱。
微生?萱冷静很快:“我们走,阿锦,来者定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微生?家血脉不可?亡,我出去立刻找个地方将它生?下来,你带着它离开。”
她?没有问白於现?在如何,没有问其?他微生?家族族人如何,她?身为家主本该保护他们,但她?身为家主,更重的职责是守住微生?家的血脉。
守住微生?家契印。
微生?萱拉着阿锦的手往回走:“从后山走!”
桑黛本想跟上前,凛然的杀意自身后袭来,她?眸光一冷下意识拔剑回身劈斩。
却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个幻影,她?的剑光与那刀光相撞,竟直接穿了过去。
桑黛急忙回眸:“阿娘!”
微生?萱推开阿锦,拔出腰间的软剑劈斩过去,强大的灵力波动与来者的刀光相撞,荡开的余波掀翻了石桌上的饭菜。
小?院里从天而降数十人,阿锦反应过来连忙爬起身,拔下头上的木簪虚化成了一柄长?剑。
“家主,我断后,你先走!”
微生?萱淡淡看了眼四周的人:“走不了,这些都是元婴和化神境,你一人拦不住。”
阿锦急匆匆:“我自爆金丹可?撑一刻钟,您先走啊!”
微生?萱反手挽剑冲入杀阵中央:“一刻钟我也跑不了,阿锦,杀了他们我们才?能走!”
桑黛帮不上忙,看两人在几十个杀手中厮杀。
她?的呼吸急促,其?实知道这场争斗的结局,微生?萱和阿锦都会死,但亲眼目睹还是觉得残忍。
微生?萱确实很厉害,应衡告诉她?,微生?萱修为很高。
可?怀孕消耗了她?太多力气,那些人似乎有组织,一个劲朝微生?萱的小?腹劈,她?一边护着孩子一边还得应敌。
过去的事?情已经改变不了,桑黛强自镇定仔细看这场战局。
来者皆黑衣蒙面,出手颇为狠辣,一招一式都带了杀意,这些人的修为很高,都是些元婴高境修士,其?中竟然还有化神期修士。
可?是修真界自从灵脉枯竭之后,渡劫再也没有,大乘更是只有两人,化神也只有寥寥几人,为何他们这三十来人中便?有这般多?
如今是一百多年前,那时候桑黛尚未出生?,可?应衡也与她?讲过,便?是那时候的化神也只有七八人。
他们的杀招骇人,并且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不要命……
桑黛忽然抬眸看向他们的眼睛。
目光无情,瞳仁隐隐溃散,完全是发了狠的样子,周身的气息隐隐血红。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看到的梦境中,宿玄的模样。
宿玄的人性?被四苦蚕食,逐渐成为被四苦驱使?的杀戮工具,濒临彻底疯魔的他与这些人很像。
桑黛握紧了手中的剑,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些修士被四苦吞噬了人性?,神魂早已被四苦彻底吃掉,只剩下一具被四苦占领的身躯。
而这些人的招式……
习刀,刀法游龙般凛然,刀光呈现?绛紫色。
这是——
苍梧道观的招式。
桑黛七岁那年苍梧道观还未灭门,她?见过苍梧道观的弟子,作?为看守归墟仙境的宗门,他们可?以享受到最为多的灵脉,宗内弟子修为皆高,几任观主皆是天级灵根觉醒者。
苍梧道观在大蛮后便?奉命守护归墟仙境,观内弟子习刀,观服为绛紫,刀光通体发紫,这是苍梧道观的功法带来的。
桑黛还未从震惊中脱身,一声闷哼传来,一人被重重掀飞在地。
她?急忙看去。
“家主!”
“阿娘!”
微生?萱摔在竹屋的房门上,跪倒在地,吐出大口鲜血,紧紧捂着小?腹。
阿锦一时失神,身后一人一刀捅穿了她?的腰腹。
“阿锦!”
阿锦捂住小?腹,吐出大口的血:“家主……”
生?机已断。
“阿锦……”
微生?萱挣扎爬起身。
明知改变不了,桑黛还是飞身上前想要扶起微生?萱离开这里。
可?一双手却一次次从她?的身体中穿过。
任凭她?如何喊,如何触碰,她?们之间依旧无法触碰到彼此?。
微生?萱撑剑站起身,桑黛半蹲在地,看到她?的裙摆上染上的血。
她?杀了太久,又被重创,如今似乎……
早产在即。
明明很疼,额上都是汗水,可?一声痛呼都没发出,握紧了手中的软剑,目光发了狠。
她?知晓,只要撑一会儿一定会等来应衡或者白於。
微生?萱劈剑便?要跃下台阶,肃杀的刀光从上空劈下,散开的余波掀飞了小?院中的黑衣人。
“阿萱!”
白於看起来情况很不好,身上都是血,护着阿锦逃出来独自断后,如今冲破厮杀回到家。
紫衣破烂全是刀伤,脖颈上一道血窟窿险些划破他的动脉。
微生?萱捂住小?腹疼到满身是汗,看到白於来了后再也撑不住,她?的身子往下坠,白於三步并做一步跳上了青阶。
“阿萱!你受伤了!”
微生?萱握紧他的手,目光落在小?院里阿锦的尸身上,闭了闭眼后小?声开口:“我……我们可?能走不了……应兄长?……应兄长?快来了……夫君,我诞下孩子,你我护兄长?带它离开……”
白於忍住眼泪,笑着说道:“好,阿萱,辛苦了。”
他们都知晓今日便?是他们的死期,微生?家没有支援的人,白於浑身是伤,能杀了微生?家祖奶,重创白於,粉碎结界,今日来的人必不在千人之下。
微生?萱双手颤抖着交握,捧在唇边后一声清脆的长?啸。
地面在摇晃,昆山上未被催眠的灵兽自四面八方跑来。
白於拔刀压着那些人退出小?院。
灵兽跃进?小?院护在竹屋四周。
桑黛捂住嘴忍住哭泣,看到远处林间朝他们逼来的数百修士。
这些修士不要命,大部分?被白於拦下,有些跳进?了小?院被护佑的灵兽撕咬挡下。
微生?萱一步一挪回到屋内,桑黛跟了进?去。
她?看到她?一人咬着锦布,调动灵力压在腹中,催着腹中的孩子出来,知道痛呼会分?散白於的注意力,再疼也没有哭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淌落。
她?的血流了太多,布团用废了好几块,散乱扔在地上,微生?萱时间太急了,用了灵力逆冲强行让尚未足月的孩子出世。
半个时辰,只有半个时辰便?生?下了这个孩子。
她?忽然跌在榻上大口大口喘气,桑黛别过头不敢看她?。
屋内没有哭声,微生?萱抖着手捧起她?刚诞下的孩子,将为数不多的灵力渡给那孩子。
她?擦干净孩子额头的血,亲了亲她?的眉眼,孩子太过虚弱连哭的力气都没,微生?萱只能拍打她?让她?哭出声。
待响亮的啼哭响起后,微生?萱也哭了出来。
“原来你是个女孩子啊……”微生?萱亲了亲她?的眉心:“孩子,你本命唤微生?桑,你是微生?家桑字辈,是微生?家第九十七位家主,孩子,真的对不起。”
微生?萱的衣服上都是血,玉簪自发髻中掉落在枕边,她?将床头小?柜上的玉牌拿出来挂在婴孩的脖子上,抱着孩子起身,窗户在这时候被撞开。
桑黛回眸,白衣剑修满脸骇然,连手中的剑都在晃。
“阿萱,白於……”
微生?萱笑了下,随便?扯了匹布将刚出生?的孩子包裹起来。
“兄长?,她?是个女孩子,名?唤微生?桑。”
桑黛擦干眼角的泪花。
应衡身上也都是血,是一路从山脚杀上来的,拔剑便?要冲出去。
“我去帮白於!”
微生?桑拦住他:“救不了的,我们不能都搭在这里,你看的出来,这些人是苍梧道观的弟子,可?修为忽然精进?这般多,甚至还不认识白於,和我们在归墟仙境看到的人几乎一样,已经疯了,修为被四苦激发到最大。”
她?一边抱着桑黛哭泣,一边求着应衡:“带她?走吧,带她?走吧,求你了,带她?离开吧。”
桑黛被微生?萱塞进?了应衡的怀里。
微生?萱擦干净眼泪,抱起屋里的锦枕幻化出一个婴孩模样,与刚出生?的桑黛一模一样。
她?划开心口,剖开心头血滴落在那幻化出的婴孩身上,它竟然带了微生?萱的气息开始啼哭起来。
微生?萱推了把应衡:“快走!”
应衡深吸口气,将孩子用布匹包好系在身前。
“我知晓,后山的人已经被我杀光了,我现?在瞬移离开,我应衡向你和白於发誓,只要我活着便?一定护佑她?平安。”
应衡跳出窗前看了她?一眼。
微生?萱抱着那个假的孩子,轻声道:“她?是个女孩子,我和夫君说过,若是女孩子,小?名?便?唤阿黛。”
“她?叫阿黛。”
应衡带着孩子离开。
微生?萱看了眼怀里的假孩子,眼泪一颗颗落下。
桑黛知晓她?要做什么?。
白於已经不能全身而退,微生?萱也不可?能弃他离开,她?若是走了,这个孩子会一直被追杀,迟早会再次被找到。
微生?萱能做的,只有幻化出假的孩子,让他们一家三口今日都死在这里。
她?拉开房门,院中的灵兽全被杀光。
白於跪在门前,一把长?刀自胸口穿过,刀尖往下滴血。
他还有一口气,艰难看向院里的微生?萱。
微生?萱与他对视,忽然笑了笑,这是他们彼此?才?懂的默契。
证明孩子已经被应衡接走了。
她?举起手上啼哭的婴孩,厉声道:“你们想夺走微生?家契印,我微生?家的孩子可?以死,但不能落入贼手供你们利用!”
微生?萱收力,一手捏碎了捧着的“假孩子”。
血肉溅开,好像真的是微生?萱杀了自己的孩子。
没有尸首,也就无人知晓微生?萱杀的只是个傀儡。
她?最后看了眼白於,一掌拍上了自己的心口,震碎了自己的心脉。
死无对证,便?是搜魂都查不出来真相。
微生?萱倒地的瞬间,白於唇角微微勾起。
他的脑袋垂下,身子无力滑落在地。
道侣前脚死去,他后脚也跟了去。
桑黛捂住眼睛痛哭出声,她?跪在地上嚎哭,她?怎么?都想不到微生?萱是自戕死的。
她?知晓自己活不了,震碎自己的心脉,带着这个只有她?、白於和应衡知晓的真相一同赴了黄泉。
一击击碎心脉,纵使?她?虚弱无力也是个高境修士吗,谁能一击毙命她??
只有她?自己。
“阿黛。”
空旷悠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桑黛泪眼朦胧看过去。
她?在一片黑暗之中,这里与雪鸮的迷惘之力格外相似,只有虚无的黑暗。
远处的灵体让她?的呼吸困难。
与方才?看到的样子一样,绿裙染血乌发凌乱的微生?萱,紫衣破烂全是刀口的白於。
桑黛摇摇晃晃起身,无措眨了眨眼。
“阿娘,阿爹……”
白於笑着应了声:“你当真是个女孩子,我总盼着你是个女孩子,你阿娘喜欢女孩,你出世了她?也开心。”
桑黛捂住脸痛哭,她?忍不住眼泪,明明跟他们没有相处过,可?亲眼见到他们因她?而死,心下的愧疚几乎将她?淹没。
她?奔跑过去,却又从两人的怀里穿过。
微生?萱叹了口气,“阿黛,这是春玉簪的器界,是微生?家第一任家主的本命法器,里面有雪鸮的迷惘之力,方才?你看到的是过去的记忆,这只是爹娘的一缕残念,你也只有神识被拉了进?来,碰不到我们的。”
桑黛茫然看向他们两人。
微生?萱抬起手,隔空摸了摸她?的头:“你都长?这么?大了,阿黛,你渡劫境修士了,天级灵根觉醒者,我们阿黛真厉害。”
白於挑眉看她?:“好像还成婚了呢,我拉你的神识进?来的时候,察觉了你识海里的婚契。”
微生?萱惊讶:“成婚了?”
桑黛忍住眼泪牵起笑:“嗯,成婚了,他也是天级灵根觉醒者,是九尾狐妖王。”
桑黛在外面的事?情微生?萱和白於并不知晓,闻言沉默了瞬。
“真好啊,都是好孩子,真般配。”微生?萱顿了顿,又忽然开口:“阿黛,对不起,爹娘连为你主婚都做不到。”
桑黛的心里酸涩,哽咽道:“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的……”
她?一遍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爹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桑黛总喜欢道歉,即使?知道不是自己的错,错不在他们,可?愧疚还是让她?心里难受。
微生?萱触碰不到她?,也抱不了她?,安慰做不到,只能看着她?落泪,她?这个母亲便?也跟着哭。
白於叹气,将她?搂进?怀里:“我知你难过,可?是我们存在不了多久,有些事?情得趁现?在告诉她?,这样阿黛才?能活下来。”
桑黛抬起头,擦干眼泪问:“什么?叫存在不了多久,这是什么?意思?”
白於回道:“阿黛,我们因执念存在,春玉簪保我们在此?沉睡,是因为你方才?触碰到春玉簪,簪灵感受到微生?家契印才?唤醒了我们,一旦醒来生?机便?会消耗。”
桑黛急忙道:“你们现?在沉睡,我现?在出去,我出去就想办法救你们。”
白於却拦住她?:“阿黛,尸身都化为白骨了,神魂也基本散完了,没用的。”
桑黛别过头闭眼。
微生?萱擦了擦泪花,“阿黛,时间不多,你方才?看到了那些人的招式是吗,那些弟子是苍梧道观过去千年里因归墟动荡前去镇压,死在归墟仙境的弟子,如今看来,他们根本没死,也不认识你爹了,已经被蚕食了人性?。”
“……是。”
“你既然查到了这里,那四苦你可?知晓?”
“知晓。”
“群英会知晓吗?”
“知晓。”
微生?萱凝眸,声音沉了几分?:“群英会之时,我们被带去了归墟,我们看到的天命是——”
“四界彻底毁灭,所有人都被四苦侵蚀,除了微生?家拥有微生?契印的人,而这个人会覆灭归墟。”
“她?是唯一有可?能毁掉四苦的人。”
桑黛忽然看过来。
微生?萱接着说道:“当时我们六人除了我以外全部被四苦侵蚀,我当时已经和你爹结了双生?婚契,你知晓的,这种婚契解不开,而你爹发疯是迟早的事?情,他死了,那么?我也一定会死,可?微生?家契印不能后继无人。”
“我们六人不敢见彼此?,其?实是因为我,你爹、应衡、暮清和韶溪、乌寒疏五人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折在梦蝶境,这是为了掩护我的身份。”
因为微生?萱是当时唯一有微生?契印的人,所以必须保她?平安。
“他们对外说在梦蝶境起了矛盾,我因他们的争斗死亡,于是他们几人决裂再不是好友,所以这些年不明面见彼此?,一是为了圆当时的说法让世人以为我死了,二是为了不再将世人的目光吸引到群英会六杰身上,盖过去当年的群英会。”
当年他们无故被拉去了归墟仙境历练,幕后之人如今也未曾查清楚,而当时六人早已因群英会扬名?,并且修为最高的六人还是挚友,只要他们见彼此?,那么?六人的关系会逐渐被世人传送。
当年群英会来了六位修为一顶一的年轻修士,个个厉害,还有三位天级灵根者,他们六人是好友,这件事?会越传越光,越来越多的人会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那么?当年群英会最后一关【梦蝶境】,梦蝶到底将他们带去了哪里,以及微生?萱的“死”势必会被拉出来说。
所以他们明面上断绝了关系,不引人注意,即使?最后因为四苦接二连三疯魔死亡,也不会有人关注。
不出名?,便?无人关注一个无名?之辈的死亡。
后来,微生?萱知道自己会和白於一起死,于是他们隐居生?下了桑黛,将契印传给她?。
桑黛终于明白,乌寒疏一个人身说不出的天命,被微生?萱一缕残存的执念说了出来。
她?不受天道法则束缚,她?可?以说。
桑黛接着问:“微生?家契印到底是何东西,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力量?”
微生?萱只道:“阿黛,微生?家契印可?以调动最为纯正?的归墟灵力,而归墟灵力可?以洗去四苦。”
“可?是如今没有归墟灵力……不,不,有,我有。”
她?的识海里还有雪鸮留给她?的归墟灵力。
桑黛抬眸又问:“可?只有那一点归墟灵力,如何能洗去整个归墟灵脉的四苦?”
白於闻言笑了,眸光柔和,垂眸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
他轻声说:“阿黛,有些事?情你慢慢会明白的,你也不需要洗去归墟灵脉中的四苦,爹娘真正?想你做的——”
“是覆灭整个归墟。”
桑黛瞳仁骤缩。
白於和微生?萱的身影在逐渐虚化,两人十指紧扣。
“阿黛,爹娘让你看到那么?多,其?实还想告诉你。”
微生?萱弯起眼眸。
“爹娘很恩爱,你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被期待的,整个微生?家人都在期待你的降生?。”
“如今你的夫君似乎遇到了点麻烦,阿黛,去助他吧。”
昆山(三)
宿玄追了出去。
他是渡劫境修士, 自然可以感受到方才有人来了。
九尾狐瞬移在林间?,当?穿过密林看到空旷的山谷之时忽然顿住。
银发被狂风卷起,他忽然弯唇轻笑。
“你引我出来,便是为了将我跟桑黛分开吧。”
一片寂静之后, 一人从树后走出来。
他的面上还戴着那万年不变的面具, 双手背在身后, 苍白的唇角勾起。
“你既然知晓,还不回去看她?”
宿玄冷眼看他:“黛黛不需要我担心, 她有能力自保,而且——”
“你不会杀她, 不是吗?”
黑衣青年撇了撇嘴,站没站相, 直接靠在树上:“谁说我不想杀她, 我之前都是在杀她啊。”
跟他嘴硬这些没有意义, 宿玄对这人没什么好感, 即使?不杀桑黛, 玲珑坞的散修也是他驱使?藤蔓杀的, 也不是个好的东西。
他反手燃出业火刃,身形一晃便劈了过去。
黑衣青年躲开,瞬移至身后百丈外。
宿玄紧追其?上,冷声问道?:“应衡仙君的最后一段灵根在哪里?”
两人曾经打过三天, 宿玄知晓杀不死他, 就?照着他的身上砍,总之他也不会死。
本来以为以这人的别扭程度, 一定要打上一会儿才能说。
没想到?他刚问完, 对面的人就?接了话。
“啊,在你的脚下啊。”他指了指宿玄的脚下, 面具下的眼睛眯起:“那里有一个天级杀阵,你若是能闯过去,自然可以拿到?阵心的灵根。”
黑衣人忽然消失,转眼间?出现在数百丈之外。
他负手而立,道?:“宿玄,我从不白给人东西,我说话算话,你若是敢闯,我便敢给你。”
身后浮现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他笑道?:“我们马上会再次见?面哦。”
他跳进了裂缝之中,转眼间?消失在他的眼前。
宿玄看了眼自己的脚下。
这是天级的杀阵,方才他被这黑衣人引来之时便发现了。
宿玄踩了踩地面,脚下逐渐浮现经纹,周围的一缕风也变得?肃杀起来,他的神?色依旧淡然。
宿玄从不做无?把握之事,这杀阵虽是天级杀阵,但他有把握闯过去,不过是会受些伤。
杀阵彻底浮现,周围瞬间?黑暗,无?形的杀阵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与外界隔绝开来。
宿玄冷嗤一声,手上的业火刃越发强大。
罡风自四面八方袭来,裹挟着强大的杀意,宿玄握着业火刃劈过去,业火与罡风撞击,将实化出来的罡风尽数劈散。
宿玄感受到?了杀阵下面属于木系灵根的灵力,那是应衡的灵根。
这是八卦九宫阵,根据八卦和九宫的规律布置,随时变换几个星位的位置,从而混淆入阵者的五感,让其?无?法辨认真正的阵眼。
宿玄没打算去寻规律找阵眼,真一本正经破阵没个两三天破不了。
他要捅碎所有方位,蛮力总能破阵。
九尾狐化为能血肉坚韧的真体,堪比一座小丘般大小,狐啸震耳欲聋,引得?林中的乱鸟横飞。
那只?凶兽刚跑到?山半腰,正趴在地上吃自己刚猎来的食物,听到?一声狐啸后突然吓得?浑身一抖。
心肺的血好像都被震出来了一般,它缩着四肢小心看向远处的山头。
好像是那只?九尾狐震怒了,这种程度的啸声应当?是在杀敌吧,兽类一族化为本体作战之时,声音便不再只?是声音,带有强大的杀意。
凶兽只?觉得?……
好强啊。
光是一声狐啸都让它觉得?发抖,它刚才怎么有胆子想要吞了他的。
它叼着自己的食物夹着尾巴溜回了洞穴。
而宿玄已经捅碎了七个方位。
银色的毛发上沾染了浓稠的血,罡风切割他的九尾狐真身,虽调动了灵力护体,但天级杀阵密不透风的罡风自然可以劈碎他的防护罩。
以人身会受伤,他的真体可以抗下很大的杀伤力,一爪便可以踩碎一个方位。
九尾狐奔跑在偌大的杀阵中,迎着罡风来到?下一个方位,狐狸爪狠狠踩碎了那处方位,破碎后带来的冲撞力撞在他的爪爪上,厚实的肉垫上早已满是血痕。
他也不在乎,迅速辨别出下一个方位跑过去。
就?这么迎着罡风,按照这种莽撞又有效的方式一连破了十三个方位。
宿玄的灵力防护罩再一次被击碎,毛发往下淌着血水,再次凝结出新的灵力防护罩,也不管身上的伤就?要冲向下一道?方位。
还剩四个方位。
他正要踩碎第十四个方位,一人骤然从天而降站在他的九尾狐身上。
宿玄竟不知何时闯进来了一人,眼眸一冷刚抬眸看去,她狠狠踹了他的狐狸脑袋一脚。
“你等我来再破阵会死啊!”
九尾狐跪趴在地上,委委屈屈嗷了一声:“黛黛……对不起嘛。”
桑黛一剑捅碎了那道?方位,用灵力护在两人身边。
宿玄已经捅错了阵眼,如今杀阵早就?被激发了,只?能生?捅十七个阵眼他们才能破阵,已经不可能靠找阵眼出阵了。
剑修跳下九尾狐身,凝结防护罩护在他身边,冷声说道?:“我去捅其?它三个阵眼,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消失在宿玄的眼前。
宿玄知晓她好像生?气?了,这会儿连动也不敢动,九尾狐趴在地上等她。
不过一刻钟剑修便捅碎了其?余三个方位。
周围的黑暗消散,白昼照了进来。
桑黛飞身回来,身上只?有一道?伤。
她站在宿玄的身前,小狐狸缩小了本体大小,讨好般舔了舔她身上的伤。
桑黛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壳上,把此时正虚弱的小狐狸打得?晕头转向。
“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宿玄,凡事能动脑子就?别动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只?会让?*? 我担心。”
小狐狸哼哼唧唧凑上前,狐狸脑袋轻蹭她的侧脸:“黛黛宝贝,我错了,破阵要三四天呢,我没那个时间?。”
桑黛推开他,他又凑上来舔她的脸。
“起开!”
“不嘛乖宝。”
“你烦人不?”
“就?烦你。”
一来二去桑黛也笑了,任由小狐狸舔她的脸和脖子。
“乖宝,不生?气?好不好?”
桑黛笑着问:“我现在看着像是生?气?了吗?”
她只?是心疼,宿玄打起架来其?实有些不要命的,过去她便发现了,他不怕受伤,也不怕疼。
但桑黛会心疼。
她抱住小狐狸的脑袋,亲了亲他的狐狸眼睛,柔软的毛发上还有他自身的草木香。
“我们结了双生?婚契,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
“所以你要更加惜命,因为我不想死,你懂吗?”
“……我不会死的,这阵法杀不了我。”
桑黛道?:“可你会受伤,你受伤就?没办法跟我一起去打架,我会被人打的。”
宿玄冷声:“谁敢打你,我剐了他全?家。”
“小狐狸在就?没人敢打我。”
桑黛哄着他,亲亲狐狸毛:“我也会心疼,我不想看到?我的夫君受伤,我想他平平安安跟我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做更多事情。”
小狐狸的尾巴一下下扫着身后的地,尾巴尖尖粉嫩成一团。
他最喜欢桑黛喊他夫君,对这个称呼毫无?抵抗力。
夫君一喊,便是榻上他都能放过她一马。
小狐狸开心极了,又开始哼唧撒娇:“黛黛,黛黛宝贝,再喊喊嘛,我好疼呀,你喊喊就?不疼了。”
桑黛被他蹭到?心里软成浆糊,笑着满足小狐狸的一切条件,一口一个夫君叫得?麻溜,手上却还没忘记调动灵力为他疗愈伤口。
夫君夫君夫君,桑黛的夫君,桑黛最爱的夫君。
桑黛喊了好几遍,小狐狸把她的脸和脖子舔了个遍,尾巴快摇开花了。
一直到?最后,桑黛实在痒得?慌,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好了,我们去拿灵根吧。”
宿玄这才变为了人身。
一身黑袍也破了,桑黛“啧”了声。
“怎么办呢,小狐狸新做的衣服。”
宿玄俯身亲了她一口:“乖宝出钱给我买一身新的。”
她现在花的钱都是他的,桑黛自然一口答应:“好呀,回去就?给你买。”
当?杀阵散去,隐藏在杀阵底下的木盒轻易便被挖了出来。
桑黛打开,醇厚的木质气?息扑鼻而来。
宿玄冷声说道?:“第三段灵根应当?从很早就?在这里埋着,这木盒都有些腐蚀了,我不知他为何要将灵根放在这里,引我来破这杀阵有什么意思?”
桑黛抬眸看了眼虚空,很快收回了视线。
她其?实有些猜测。
或许不是想引宿玄来破阵,而是做给某位看的,他想给灵根,又不能轻易给,当?年碎了应衡的灵根后便装模作样布了个杀阵放在这里。
而且……
桑黛来这里,不仅得?到?了灵根,还见?到?了微生?萱和白於,她现在越发觉得?这黑衣人从来没有想杀她,他好像一直在引她发现真相。
桑黛收起木盒,刚流过泪眼睛还有些红,宿玄的指腹摸了摸她的眼尾,脸上的笑意淡去。
“黛黛,方才经历了什么?”
那人把他引出来,一是为了让他来到?这存放着灵根的杀阵,二则是为了将他与桑黛分开。
桑黛握住他的手腕,将脸贴在他的掌心,笑道?:“我见?到?爹娘了。”
宿玄没有震惊,桑黛身上有太多特殊之处了。
他弯眼回道?:“爹娘问我了吗?”
“问了,他们很满意。”
“爹娘跟你说话了吗?”
“说了很多很多话,带我看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了微生?家灭门的真相。”
宿玄问:“微生?家因何灭门?”
桑黛回:“四苦,被四苦驱使?的苍梧道?观修士杀了微生?家人。”
宿玄亲了亲她的鼻尖,又亲了亲眼尾。
“黛黛,真相很残酷,但你是顽强的,爹娘很放心你,将一切都告诉了你,他们有需要你做的事情吗?”
桑黛将他的手拿下来,与他十指相扣。
她看着宿玄的眼睛,说道?:“他们要我覆灭归墟仙境。”
宿玄面色未变,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我和你一起。”
他好像从来不过问这些。
他好像一直都很相信她。
桑黛要去做什么,要做的事情有多么离谱荒谬,他都毫不犹豫陪着她。
即使?覆灭归墟仙境会成为四界罪人,他的妖王之位坐不稳,很可能与她一起被围杀在归墟,但依旧不犹豫,依旧愿意与她并行。
宿玄在她的面前没有所谓的原则和底线,他所有的规矩都基于一点。
桑黛。
桑黛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永远守着她。
桑黛笑起来,捧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瓣。
宿玄启开唇齿,这次是剑修主动的吻,他便做那个回吻的一方。
小狐狸抱住剑修的腰身托着她,伤好像也不疼了,一颗心很安静。
对他来说有桑黛的地方就?是归宿。
***
柳离雪刚忙完今天的事情,捏着脖子懒洋洋走出星阙殿的大门,一位妖侍急匆匆上来。
“执事,有人来了。”
柳离雪挑眉:“谁?”
妖侍小声说:“剑宗宗主,沈辞玉。”
柳离雪甚至将寂苍都想了一遍,唯独没有想到?来者竟然是沈辞玉。
他放下手,孔雀脸上多了些凝重:“他一人来的?”
“是。”
一人来,未曾带人,那便不是来进攻的。
沈辞玉主动前来妖界,应当?是有事要找桑黛,或许是联系不上。
“让他进来,直接来星阙殿,不要去妖殿。”
“是。”
柳离雪转身又回了星阙殿,在主殿坐了没多久,白衣剑修便匆匆赶来。
他微微拱手:“柳执事。”
他这般有礼貌,柳离雪自然起身回礼:“沈宗主便不必多礼了,坐吧。”
沈辞玉在对面坐下。
柳离雪唤人上了茶,“沈宗主既然来了妖界,想必是来找我家夫人的吧。”
柳离雪以为他贼心不死,实在有些头大:“可是宗主啊,我家尊主和夫人早都合籍了,你这又是——”
“我不是来找桑黛的。”沈辞玉忽然打断他,在柳离雪困惑的目光下又道?:“我来找你谈应衡仙君的事情。”
柳离雪脸色变了,放下手上的茶,茶盏撞击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应衡仙君早都死了,沈宗主这是何意?”
沈辞玉神?色平静:“柳执事也不必瞒我,我与应衡仙君认识多年,小时候没少吃他做的饭,对他格外熟悉,玲珑坞里跟在桑黛身边的那个白衣剑修,纵使?易了容,匆匆一瞥我也知晓是应衡仙君。”
柳离雪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沉声开口:“你想要什么?”
他以为沈辞玉是来提条件的,仙界的人在他们的眼里都是虚伪且贪婪。
沈辞玉与他对视,道?:“我联系不上桑黛,本来不想亲自前来,但是我没办法,仙盟也知晓了这件事,这件事便已经不能糊弄过去了,如今仙界许多人都听说了,仙盟为了平息风波必定会来找妖界谈判,或许这几日便会找来。”
柳离雪顿时起身:“怎么可能?仙君在外都是易容,且见?过的人很少很少,知情的人我们都信任,不可能——”
他也反应过来了。
“……施窈。”
沈辞玉依旧端坐,抬眸与柳离雪对视:“我是躲着仙盟来的,我来告诉你,仙盟那群长?老不是好糊弄的,他们太过古板循规,当?今九州仙盟之主元林更是如此。”
“所以?”
“他很恨应衡,因为他的儿子便被送去了苍梧道?观修行,当?时死的便有他的孩子,所以你知晓的,仙盟势必会来妖界要人,或许暗中也会掀动风声,四界恨仙君的人太多,民?愤不是你们可以应对的。”
柳离雪道?:“……我知道?。”
“以及,仙盟有块尘封了多年的镜子,名?唤通天镜,是大蛮时期的仙盟之主所用之物,用来断清白,只?有渡劫修士可以用,大蛮后再无?渡劫,所以通天镜也被尘封。”
“渡劫修士可以用它暂时搜魂,将神?魂上看到?的影像投放出来,如今桑黛和宿玄都是渡劫修士,若不是仙君摧毁的归墟灵脉,仙盟必定会让你们用这面镜子去自证清白,你们若不证,那应衡仙君的罪责便无?法洗脱,若证了——”
若证了,摧毁归墟灵脉、屠杀苍梧道?观的真凶必定公然于众。
沈辞玉也站起身,面无?表情道?:“话我带到?这里,仙盟或许明日便会来,又或者过几日,总之仙盟之主你们要小心,通天镜也尽量躲避,若有余力,最好将应衡仙君藏起来,死不承认。”
他转身离开,一句话也不多说。
沈辞玉不能久留,容易让仙界发现,他刚走没多久,一直站着没动的柳离雪忽然转身离去。
他察觉到?,桑黛和宿玄回了妖界,通天镜这件事必须告诉他们。
而如今,高耸的山巅之上,主殿烛火摇曳。
身穿金色华服的人踱步进去,宽敞的袍服拖曳在身后。
他走得?很快,苍老的眼眸鹰隼般晦暗。
十几人在殿中等候,瞧见?他后齐齐行礼。
“仙主。”
元林仰头望向嵌入大殿高墙之上的圆镜,这面镜子已经万年无?人使?用了。
“取通天镜,传信冥魔两界万千平民?。”
元林一字一句,尾音杀意十足:
“应衡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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