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境(四)
桑黛有很久都没听到过知雨的声音了?, 当初在战场之上,知雨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桑黛的神魂护住,然后彻底沉睡,那柄天下第一名剑断裂。
她的心境大跌, 即使到现在也没?有修复好, 虽然有大乘初期的境界, 却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大乘初期的修为。
可如今,她的心境回归, 比之前更加磅礴的灵力在经脉中游走?。
识海中的长芒器灵也发现不对劲了?,原先抱着归墟灵力生啃的它一愣, 目光看?向?一旁。
一柄虚幻的剑影竖立在桑黛的识海中,光芒耀眼, 气息温暖。
是?曾经?气息微弱的知雨剑灵。
“主人, 我醒了?。”
与此同时, 乾坤袋中被桑黛收起来的知雨剑嗡嗡震动?, 剑身出鞘, 破开乾坤袋的禁制冲出来。
莹蓝的长?剑伫立在虚空之中, 剑柄上挂着的剑穗精致,剑柄之上游龙凤舞刻着“知雨”二?字,剑身通体银白,窄又细长?, 一道道交互盘绕的纹路上隐隐有流光闪烁。
这柄由剑宗宗主亲手?所铸的剑, 天下第一名剑,在此刻重出江湖。
桑黛手?腕上的长?芒激动?:“知雨!!”
青梧剑嘤嘤哭:“……好吧你真的比我强。”
强大的剑灵气息, 它自然是?能感受到。
桑黛缓缓抬手?, 握住了?知雨剑。
当那柄长?剑真正握在手?里,看?着手?中完好无损、好似根本没?碎过的剑,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鼻尖一酸。
“……知雨。”
“主人。”
知雨的话很少?,不如长?芒活泼,也不如青梧话痨。
但曾经?无数个日夜,只有知雨剑陪着她。
桑黛的一滴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大小姐,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来告诉你。”
桑黛想知道的事情——
是?应衡当年是?否真的来见了?天欲雪。
天欲雪忽然出现在眼前,一如既往的冷漠。
她朝桑黛伸出手?。
桑黛漠然与她对?视,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年她敢独自与天欲雪待上十天,如今不过一小会儿功夫,桑黛毫不犹豫握住了?她的手?。
刺骨的寒意沿着两人交握的手?涌向?她的经?脉,桑黛的意识前所未有般清楚。
天欲雪道:“迷惘之力,可以带你看?到我的回忆。”
虚无散去,混沌消失。
一根根拔地而起的骨架被一棵棵巨树取代,她们俨然从寒冷的雪渊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是?一处密林。
“你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
天欲雪说完松开了?手?。
她负手?站立在桑黛的身边,稚嫩的脸上却是?老?成稳重的神情。
桑黛没?有说话,催动?灵力将自己身上因为大寒凝结出来的冰霜融化。
密林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奔跑……
不,似乎是?两道声音,后面还有人在追。
桑黛似乎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刻,林中一道白影瞬移过来,接着是?一道剑光追来。
那剑光是?浅淡的绿色,气息醇正厚实,桑黛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剑光斩在白影身前,一柄长?剑从天而降直直插在地面,剑意凝结出来的结界生生逼停了?逃窜的白影。
待那白影停下来后,桑黛看?清了?她的脸。
与她身旁站着的这位一模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天欲雪没?有一丝苍老?的迹象。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天欲雪,当时应衡下山便是?为了?镇压天欲雪。
天欲雪没?有说话,桑黛也沉默看?着眼前这一百多年前的场景。
白衣翩跹落下,应衡并未穿剑宗的长?老?服,而是?穿着自己的一身常服。
他为人简朴,就如同桑黛一般,总是?一根木簪松松挽起满头?青丝,简约到没?有一丝装饰的白衣。
桑黛屏住呼吸,看?到了?那张已经?一百多年未曾见过的脸。
如所有天级灵根觉醒者一样,应衡也有一副格外出挑的皮相。
身量挺拔似青松,眉如墨画,眸若星辰,唇薄却弧度优美,周身气息温和如暖玉,一眼便是?个很温柔的人。
“天欲雪,莫要再逃,我没?有打算对?你动?手?。”
声音也很好听,像是?山泉滑过溪石。
白衣女子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青年,冷声道:“我从未主动?害人,我只是?要找一些人。”
应衡温和道:“我知晓,因此四界并未杀你,但你不能出来,你既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寒,出来雪境便是?害人。”
“我要找人!”
“你要找谁,我可以帮你。”
天欲雪死死抿唇,咬死了?不肯说。
微生家?隐世不出,她可以帮雪鸮去找,却并不能让微生家?暴露在世人面前,免得给他们带来祸患。
应衡依旧不生气,只是?叹息,道:“我此次出来已经?五日,明日是?我弟子的十岁生辰,我需得赶回去为她庆生,你若不愿回去,我便要动?手?了?。”
桑黛闻言牵起唇角笑了?下,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啊。
可是?事实上,应衡最后也没?赶回来给她过十岁生辰,而是?等她的生辰过了?好几天才回到剑宗,为此桑黛还和他闹了?脾气,连应衡补给她的生辰饭都未吃。
她看?着应衡,不知何时便红了?眼睛。
远处的白衣女子冷嗤:“我若偏不回去呢?”
应衡沉默了?一瞬,垂下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声轻叹逸散。
随后,应衡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便失礼了?。”
插在地面中的长?剑飞出,被应衡握在掌心,如玉的手?挽出利落的剑花,他脸上的温和尽数消散。
与应衡的外表不同,他打架时候很凶,拳拳到肉招招致命,与桑黛一般,看?着好脾气,该正经?时候绝不留手?。
怜香惜玉、人文关怀,在打架时候都不存在。
已经?元婴满境,快要迈进化神境的应衡对?上同等境界的天欲雪,一手?熟练的剑法轻易便能取胜。
天欲雪不常出世,只是?空有境界,但应衡却是?在隔三差五的历练中生生磨出的这一身剑法,制服天欲雪只用了?不到一炷香。
灵绳利落捆住天欲雪,少?女大叫:“滚开,应衡你敢绑姑奶奶!姑奶奶冻死你!”
应衡全然不理,牵着绳子往前走?。
天欲雪死命挣扎:“放开我,你让我去寻他们!”
“我说过可以帮你。”
“谁要你们仙界帮啊!你给我滚开!”
一路不管天欲雪怎么骂,应衡充耳未闻,情绪稳定得不行。
桑黛和天欲雪本人跟在这两个幻影身后,一个脸色有些红,似乎是?不好意思。
一个神情复杂,不时瞥瞥身边的当事人。
原来天欲雪这么能骂啊?
几十年前与她单独待在一起的那十天,她说来说去就一句话:
“不知道,没?见过,滚开。”?*?
桑黛以为天欲雪的话很少?。
应衡就这么半强迫地将天欲雪带到了?雪境。
天欲雪挣扎:“我不要进去,我还没?找到他们,我必须要去找他们!”
“不行,你出世会死上万人。”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所以你不能出去。”
应衡抬手?便要结印将天欲雪镇压进去,在少?女惊恐的目光中,灵印尚未盖下——
他腰间的玉牌先响了?。
三闪一灭,停顿一息,再次三闪一灭。
且亮的是?红光。
桑黛拧眉,三闪一灭,红光,那是?仙界通用的最高求救指令。
仙界凡金丹境以上的修士,都会被仙盟分发玉牌,此玉牌与其他修士的玉牌相连接,当某人遇到生命危险,会发出求救指令,传递给最近的修士们。
应衡果然停了?下来,眉头?拧起率先接起玉牌。
“剑宗应衡,道友请说。”
“嗬……咳咳……”
回应他的是?艰难的喘气声,像是?喉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桑黛历练这么多次,能听出这是?因为喉口?有淤血,导致说不出话。
应衡自然也能,脸色瞬间变了?。
“道友,你如何了??”
“仙……仙君……苍梧道观……有难……速来……”
剩下的话被生生掐断,利刃刺破身体。
玉牌被挂断。
被困住的少?女也愣了?,小声说:“要不你先去忙?放我走??”
应衡收起玉牌,面无表情将灵印盖下。
“应衡,你个狗东西!!!”
天欲雪被镇压之前,只来得及骂出这一句。
再之后的记忆戛然而止,因为天欲雪被镇压了?。
回忆结束,这次桑黛并未回到那雪鸮的骨架中,而是?身处一片大雪之中。
还是?雪渊。
不过是?现实中的雪渊,不久前她便是?在这里被天欲雪拉进了?雪鸮的迷惘之力中。
桑黛长?睫轻颤,握着知雨剑的手?在抖。
天欲雪道:“当年我太讨厌应衡了?,他这人固执又倔,所以你当时问?我……我不想说,也不想帮你们仙界任何一人。”
毕竟仙界妨碍了?她太多次,这么多年她迟迟没?有找到微生家?,仙界要占一大部分原因。
桑黛呢喃道:“我师父是?接到苍梧道观的求救才去的……说明当时苍梧道观已经?惨遭屠戮,他明明是?去救人……为何会被打成凶手??”
天欲雪冷嗤:“应衡那人虽然倔,但没?什么坏心,追我五天都没?动?手?镇压我,一直跟在我后面劝我回去,直到赶着为你过生辰他才算是?急了?。”
但不同于之前镇压天欲雪的修士们,应衡没?有伤她,只是?束缚住她。
“他那种温吞性子,应当也做不出来屠戮苍梧道观的事情,你们四界当真是?恶心极了?,仅凭那一点证据便将他打成四界罪人。”
天欲雪不屑。
桑黛的鼻头?越来越酸。
可比起酸涩的情绪,心底更多的——
是?欢喜。
应衡很可能是?无辜的。
他很可能是?无辜的。
桑黛捂住眼睛,忽然笑了?起来,肩膀都在颤抖,简直是?开心极了?。
天欲雪被她的情绪感染,冷漠的小脸缓和了?些。
可目光掠过某处之时,微微勾起的唇角又被自己收了?回去。
她微微眯眼,感慨道:“虽然我知道你很开心,但似乎,你需要先应付面前的麻烦。”
麻烦?
欣喜蒙蔽了?桑黛的敏锐,在天欲雪说完的时候,她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剑修面上的情绪切换很快,瞬间拔剑瞬移过去,眨眼间出现在远处的山头?上。
凛然的剑光朝他劈下,山头?瞬间被削平,两人一起瞬移至空旷的地面之上。
桑黛冷眼望向?远处的人。
来者穿着一身黑衣,身量倒是?能看?出来很高,戴了?个面具只露出苍白的唇色和下颌,桑黛觉得陌生,脑海里对?不上这号人物。
他的唇色很苍白,瞳仁是?诡异的暗红色,桑黛甚至能看?到隐隐的火焰在他的眼中跳跃。
而他周身的气息……
让她很不适,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无端产生厌恶的情绪。
很讨厌,就好像与她天生便水火不容一般,让她不仅厌恶。
还想杀。
非常想杀了?他。
手?中的知雨剑察觉到主人浓烈的杀意,周身光亮大作。
桑黛冷声问?:“你是?那做局要杀我的人?”
来者轻笑:“唔,确实是?,可现在看?来我好像杀不了?你呢。”
桑黛懒得听他废话,知道问?了?也不会说,直接劈剑朝他冲去。
先将这人制服,后续套话的事情便交给宿玄,他最擅长?这种事情。
黑衣人还在笑,抬手?将霜雪凝成一柄冰刀,与桑黛的知雨剑相撞。
远处的天欲雪坐着看?戏,她是?个作战的渣渣,这些年虽然修为增进不少?,但实战经?验不足。
何况,她与那人做了?交易。
他告诉她消息,帮她寻到人,了?却雪鸮的心愿。
之后那人想做什么,她也不会拦。
桑黛是?死是?活,她都不会插手?。
天欲雪叹气,看?了?将近一刻钟的打戏,觉得有些无聊了?。
她翘着腿掏出乾坤袋中的果子正要啃上一口?,手?上的果子忽然被一道魔气卷走?。
“……”
她一瞬间就炸了?:“哪来的混账东西敢抢我——”
刚转过身,对?上一张阴沉苍白的脸,血红的眼死死盯着她,手?上拿着她的果子上下抛着。
他侧脸上的“罪”字很熟悉,毕竟那是?天欲雪当年亲手?刻下的,她丑到极致的字自己自然可以认出来。
“你吃得很开心啊,不若跟本座回魔殿,好好吃个够。”
寂苍伸手?便要去拽天欲雪。
她惊恐后退,方才因为雪鸮的天赋之力才制住这臭小子,现在雪鸮消散了?,没?人可以帮她,论打架她完全打不过身经?百战的寂苍。
“我都跟你道歉了?,那黔印你自己就能洗掉,我当年也不是?故意骗你的,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寂苍冷笑:“本座是?只魔,心眼子能有多大?”
天欲雪咬牙,看?了?眼远处打得天崩地裂的两人。
桑黛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应该没?工夫救她,完蛋,这次只能靠她自己了?。
“姑奶奶就不走?,臭小子你去死吧!”
天欲雪调动?雪渊的寒气朝寂苍打来,撒腿跑得跟个兔子一样。
寂苍挥刀劈开寒气,冷脸瞬移朝她追去,全然没?看?一眼桑黛这边。
桑黛眼尾微抽,有些后悔方才担心寂苍冻死还给他下了?个结界,谁知道这只魔压根不知道知恩图报,没?看?到她这边打得水深火热吗,一点都不知道帮一下。
就应该让他冻死得了?。
她横剑拦下身前的黑衣人的杀招,瞧见那人面具下的唇微勾。
“桑大小姐这时候还能分神啊?”
桑黛足尖踮地,趁他应付知雨剑之时,身子腾空而起,一脚踹上黑衣人的胸口?。
她跟宿玄打架磨炼多了?,某只狐狸比眼前这人抗揍的多,桑黛真打起架的时候力道很大,那一脚带了?灵力,她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划出数十丈远,砸到远处的雪山壁上,生生砸出极深的一个洞。
桑黛正要一鼓作气直接冲进那洞穴中,一声鹰啼震耳欲聋,杀意从空中朝她俯冲下来。
她抬眸,可以遮蔽天日的游隼已经?到了?眼前。
“长?芒!”
长?芒瞬间变大拦在身前,将游隼拦截在外。
“青梧!”
那柄缩在乾坤袋中的剑飞出,不用桑黛操控,径直朝游隼斩去。
桑黛手?握知雨剑要冲进洞穴中生擒那黑衣人,刚走?到洞穴门口?。
——轰!
震耳欲聋。
强大的灵力迸发,整座雪山从地面开始往上塌陷,带动?厚重的雪堆和碎石落下。
桑黛迅速后退至安全的地方。
百丈高的雪山转眼间塌陷,黑影破石而出,口?哨声响起,那只跟青梧剑斗争的游隼得令,迅速朝他飞去。
他站立在游隼的背上,单手?转着那柄雪刀,晶莹的刀身在莹白的手?上旋转快出了?残影。
面具下的眼睛还带着笑,只不过这笑意让人感觉到脊背发麻。
桑黛敏锐发现……
方才踹断他的那根肋骨,似乎好了?。
他身上被她划出的剑伤已经?愈合。
桑黛面无表情,可握着知雨的手?却悄然攥紧。
便是?天级灵根觉醒者都没?有这么强大的自愈能力,只是?呼吸的功夫,他身上的伤竟然都好了??
而且……
桑黛压根看?不出他的修为。
并且他方才跟她打架,分明留了?手?没?有用全力,更像是?来逗逗她一样。
明明做局要杀她,却又没?有真的下死手?,反而像招猫逗狗一般在戏弄她。
他居高临下看?她,目光投向?远处,薄唇翕动?。
“啊,看?来今日还真是?杀不了?你,那就改日再杀啦,真没?意思呢。”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尾音有些俏皮,桑黛一阵恶寒。
她注意到,虚空之中裂开了?一道细缝,那缝隙越来越大,像是?一双晦暗的眼睛般望着她,桑黛看?到裂缝的另一边……
是?个城门。
牌匾上挂着——
玲珑坞。
“桑黛,我在这里等你哦。”
桑黛召出长?芒便要去抓他,可比长?芒更快的是?轰然雷声。
明明没?有乌云,可却突然出现一道天雷!
那天雷分明是?被人招来的,直直朝她砸下来,桑黛刚要拔剑结盾应付天雷之时,游隼上的人影勾唇一笑,身子后仰跌进了?裂缝之中。
裂缝转瞬间关闭,桑黛还未来得及结出剑盾,那天雷已经?到了?跟前,凭空出现,速度极快。
可下一秒——
要砸死桑黛的天雷却被另一人的灵盾拦下。
天雷砸到灵盾之上停顿一瞬,随后轰然四散,灵盾随后也跟着破碎。
桑黛的腰身被揽住,一人将她抱在怀里。
她闻到清淡的草木香,可更浓重的,是?他的血气。
大雪落在两人周围,桑黛的手?在抖,知雨剑坠落在地。
她茫然伸出手?去摸宿玄的脊背,触碰到一阵黏腻。
她甚至还摸到了?凸起……
那是?宿玄露在外面的骨头?。
桑黛抬起手?,满手?的血。
身前抱着她的人闷声咳嗽,每咳一声都吐出大片的血,黑袍破破烂烂。
她之前与宿玄打架都没?将他打成这般过,桑黛能摸到他浑身的骨头?断了?个七七八八,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碾碎的,连站都站不住,其实全靠她的力气撑着他。
“宿……宿玄……”
声音惶恐不安,甚至听出了?些哽咽。
宿玄想开口?,可一开口?就是?满嘴的血,一阵阵的血水吐在桑黛身上,将她的披风都弄上了?血水。
他连抬手?擦血的力气都没?。
小狐狸贴了?贴她的耳朵,确定她身上没?有伤,艰难蹭了?蹭她的侧脸安抚她的情绪。
放下心后,最后一丝力气也没?了?。
桑黛身上一沉,面前的人已经?轰然朝她砸下。
她急忙撑住宿玄的身子,跪坐在地上,宿玄侧躺在她的膝上。
桑黛终于看?到了?他身上的伤。
一根根断裂的骨头?扎破皮肤,白花花的骨连着血水,她的手?上都是?血。
桑黛手?忙脚乱,再不想去管那什么黑衣人,也不想去管消失的天欲雪。
她磕磕巴巴无措道:“宿,宿玄,宿玄我帮你,我帮你,你不会死,不会死的。”
说话已经?凌乱,桑黛点住他的穴位,用灵力吊住他的神魂,将乾坤袋中的丹药全部倒了?出来,一股脑便要往宿玄的唇中塞。
他昏迷根本咽不下去,她越来越慌,抖着手?倒进自己的嘴里,咬碎了?捏着他的下颌撬开紧闭的齿关,用舌尖给他喂过去,再用灵力催进。
她尝到了?宿玄的血。
桑黛从来没?觉得血是?如此的可怕。
她一颗接着一颗丹药喂,长?芒在一边嘤嘤啼哭,知雨剑撑起剑盾挡住雪花。
青梧不知所踪。
桑黛忽然抱着他哭,眼泪断线般砸下。
师父不见,她只剩宿玄了?,她就剩下这么一个还在身边的人了?。
桑黛连抱他都不敢用力,抬手?就能碰到他断裂的骨头?。
万里大雪之中,剑修低声啜泣,给他边渡灵力边喂丹药,哭声逐渐变大,红唇和下颌上都是?宿玄的血。
檀淮被青梧剑引来的时候,刚落地便愣了?。
何时见过桑黛哭成这个样子,又何时见过宿玄濒死的时候?
剑修几乎在嚎哭,身边散了?许多瓷瓶,那些都是?她喂进去的灵丹。
灵力不要命般往膝上的人经?脉中送去,而不久前还好好的人,此刻身上露出的都是?白花花的骨刺。
檀淮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被什么东西压碎的。
青梧推着他往前走?,用力很大。
桑黛看?见了?檀淮,被眼泪迷花的眼睛看?过来。
“檀淮,檀淮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檀淮几乎是?扑过去的。
他努力呼气让自己稳住心,如今桑黛不淡然,在场能思考的只有他一个。
不知道宿玄被什么给伤成这样,一个大乘境妖修竟然被碾碎了?三分之二?的骨头?,檀淮的手?也开始抖。
“桑大小姐,你,你别?慌,天,天级灵根觉醒者没?这么容易死,他,他只是?伤重,但死不了?。”
檀淮说话也磕巴起来,取出乾坤袋中的一颗果实,慌乱递给桑黛:“这是?我师父给的……龙参果,你喂给妖王吃。”
龙参果,生在禅宗地界,靠吸收佛经?灵力生长?,普天之下也就檀淮手?里还有两颗,是?疗伤的好东西。
桑黛急忙接过塞进嘴里,咬碎后捏开宿玄的下颌,红唇覆上去将果实喂过去。
她的眼泪砸在宿玄的脸上,冲刷了?他的血水。
金光在宿玄的周身围绕,沿着露出的白骨缓缓往里侵进,他的伤口?中不再流血。
檀淮盘腿坐下默念佛经?,不多时,桑黛怀中的青年便成了?个小狐狸,瞧着只有幼崽般大小。
但一身银色毛发都染了?血,裸露的骨头?还未愈合。
檀淮小心用袈裟包住小狐狸,看?了?眼无声落泪的剑修。
“那个……桑大小姐,你别?哭。”
桑黛捂住眼睛,声音沙哑:“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就剩他了?,我就只有他了?……”
檀淮不知道该说什么。
桑黛强迫自己压下眼泪,站起身将小狐狸抱在怀里,小心避开他露出的骨刺。
袈裟上的经?文在吊着他的命。
她哑声道谢:“多谢檀淮大师。”
檀淮讷讷应下:“应该的……你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我几次呢……”
“我先带他出去,这里不能久留。”
“好好……我们一起出去。”
檀淮走?在桑黛的身后,看?着前面那纤细的女子,默默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当真难懂。
没?想到曾经?修真界出了?名的宿敌,最后竟然变成了?这样。
两个最强大的人,将彼此变成了?自己的软肋。
***
春秋楼中。
秋成蹊站在门口?走?来走?去,端着药上来的柳离雪眼角一抽。
“你干啥呢,在我们家?尊主房门口?鬼鬼祟祟。”
在宿玄去雪境之前便给柳离雪传了?信,让他带兵在雪境外候着,彼时他们还以为这次能截到那幕后真凶呢,结果没?等到宿玄喊他们进去打架的消息,反而等到了?连骨头?都碎了?的小狐狸。
柳离雪都快吓死了?,哆哆嗦嗦给宿玄把脉疗伤接骨。
妖界离这里太远,宿玄如今伤势未好,他们不敢舟车劳顿,只能在春秋楼中住下。
整个十七层被秋成蹊清空,布下了?结界,春秋楼中无人敢来打扰他们。
秋成蹊道:“我担心姐姐啊,她好几天都没?睡觉了?。”
柳离雪微笑:“这位兄台,你的担心实在多余,她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几日未睡不是?什么大事,桑姑娘当时被我家?尊主从战场上抱回来,我家?尊主一月未合眼也没?死啊。”
秋成蹊挠了?挠头?,叹气:“好像是?。”
柳离雪白了?眼这位自家?尊主的情敌,一手?端着药,一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桑姑娘,我来送药。”
房门被打开,秋成蹊终于瞧见了?许久未见的桑黛。
面色还算好,瞧着不像之前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桑黛接过药:“多谢柳公子。”
她朝秋成蹊点了?点头?:“秋公子也担心了?,早些休息吧。”
秋成蹊尴尬笑笑。
房门被关上,桑黛托着药放到桌上。
药是?刚熬好的,有些烫,她照例催出灵力将汤药一点点冷凉。
轩窗半开,外面如今正是?落日,晚霞很红,大漠之上,落日浑圆。
桑黛轻轻叹气,可惜宿玄看?不到。
已经?五天了?,他身上碎的骨头?好了?大半,毕竟是?天级灵根觉醒者,金丹也还在,可以自行调动?灵力帮他修复伤痕,受的伤也都是?皮肉上的伤,加上檀淮的那颗龙参果,其实除了?还需养一段时间外,已无性命之忧。
可她总提着心,每天都要去探好几次他的鼻息,生怕一不留神就死了?。
只有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时候,一颗心才能安静一些。
汤药已经?被吹凉,桑黛端着药准备回身去喂他,刚一转身,撞上坚硬的胸膛。
她方才分神压根没?注意戒备,吓得低呼一声,手?上的汤药险些掉在地上,被一只修长?的手?接住。
汤药撒了?大半在他的手?上,虽然不烫,但褐色的药水挂在冷白的手?上也有些狼狈。
宿玄嗔道:“桑大小姐好生心狠,连药都不让本尊喝。”
可话是?这样说的,却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宿玄将碗放在桌上,用灵力将手?清理干净,这才有机会去看?面前的剑修。
小脸气色不太好,眼下的乌青有些明显。
他当时晕倒之时,似乎听到了?一声哭腔。
想来是?某人哭了?。
桑黛的眼睛在他的面前红了?。
宿玄看?得心疼,掐着剑修的腰把她提起放在桌上,这样两人的视线便能平视。
“怎么了?,担心我死了??”
桑黛闷闷点头?:“嗯。”
宿玄被她逗笑。
剑修当真是?可爱,一点谎话都不会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捏了?捏她的脸:“你哭了?吗?”
“……嗯。”
“哭了?几次?”
“……两次。”
一次是?在雪渊,一次是?刚回来春秋楼那晚。
柳离雪为他接骨,桑黛看?着那一根根断裂的骨头?,足足有百余根,她捂着眼睛哭了?小半夜。
宿玄唇角的笑淡了?淡,眼底的情绪复杂。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傻不傻?”
他可以为桑黛做任何事情,但不希望她因此愧疚,也不希望她因为他亏待自己。
桑黛伸手?去摸他的肩膀,她记得宿玄的肩胛骨也碎了?。
“还疼吗?”
“不疼。”
“你骗我。”
“没?骗你,不疼的。”
宿玄握住她的手?贴了?贴脸颊,轻声哄:“真不疼,本尊当时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只死鸟连魂魄都险些被本尊打碎。”
桑黛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抱歉,我总是?让你为我受这么多苦。”
宿玄见不得她委屈,任何给她委屈的人他都想锤死,包括他自己。
“黛黛,你听我说,你永远不需要去谴责你自己,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做过任何错事。”
他伸手?扶住桑黛的下颌,将低着头?的剑修小脸抬起,与她对?视:“这世上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好像不久之前,他也说过这句话。
——桑黛,没?有人比你自己重要。
这些人中也包括他。
她与宿玄视线相对?。
他的神情平淡又温和。
桑黛又听到了?他的心声。
【黛黛,你再哭我也要哭了?,我见不得你落泪。】
桑黛忽然笑了?,想象不出来某只狐狸和她一起抱头?痛哭的模样。
剑修一笑,周围压抑的气氛陡然消散。
宿玄心里那块石头?落地,又捏了?捏她的小脸。
“如果真的愧疚就对?本尊多关心关心,心疼心疼本尊,本尊现在又觉得伤疼了?。”
但是?不要哭,他最害怕她落泪,好像全世界都给了?她委屈。
桑黛却当了?真:“真的疼了?吗,哪里疼了??”
她心急的时候就顾不得哭了?,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宿玄有意哄她,捂着肩膀皱眉:“浑身都疼,这里更疼,嘶。”
桑黛扒开他的领子去看?他的肩膀。
肌肉线条流畅的肩胛处,肌肤光滑,那根之前露出来的骨头?也早已复位,伤口?也被愈合。
可桑黛以为他内伤疼。
“这里很疼吗?”
她的指腹落在他的肩胛处。
柔软的手?触碰上硬实的肌肉,宿玄喉结滚动?,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质。
“……嗯,疼。”
剑修慌乱抬眼:“那我去叫柳公子。”
她急忙便要跳下桌来,双腿忽然被分开,身量高大的青年挤进她的腿间,双臂撑在她的腰身两侧,将她抵在自己的怀中。
“他治不了?。”
桑黛又慌了?:“柳公子医术精湛,若他治——”
“只有你可以治。”
宿玄打断她的话。
桑黛:“……什么?”
“黛黛,只有你可以治。”
他看?着她的眼睛,喉口?哑得不行。
【亲亲我,亲亲就不疼了?。】
桑黛放在桌上的手?悄无声息攥紧了?桌边。
宿玄在挣扎,是?要顺从自己的心意直接亲下去,还是?再等等她?
剑修胆子太小了?,但他真的忍了?很久。
惦记了?一百多年的人,便是?在身边呼吸都让他觉得欲壑难平。
可对?上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剑修的眼睛很亮很黑,她心思单纯简单,眼睛也是?如此,藏不住一点情绪。
比如他现在就能看?出来,她有些慌乱。
宿玄侧过头?闭眼,额上青筋横跳,沉默了?很长?时间,想了?一遍又一遍。
可最终,还是?担心她会害怕。
他心下的斗争终于结束。
算了?。
再等等吧。
不能吓到她。
抵在桌上的手?刚要收回,他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
怀里的人忽然说了?句话。
“宿玄。”
“嗯?”
他下意识应了?声,转过头?。
柔软的手?攀上他的手?臂,身前蓝影一晃,清香扑鼻而来。
薄唇被堵住。
她仰起头?吻了?他。
雪境(五)
桑黛活了这些年, 一百多岁了,身边关系近的异性只有应衡和宿玄。
可应衡从未教过她这些东西,她那时候太小,这些远不是她需要去考虑的东西。
因此这一百多年, 桑黛除了一些基本的常识外, 关于这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但她的记忆中记得, 之前去青楼除妖之时,那里的女子便是这般与男子亲近的。
只是当时她没敢看多, 只匆匆瞥了一眼,看到两人唇瓣相贴。
亲亲……
难道不是唇贴着?唇吗?
桑黛亲了他?一口, 一触即离,很快就收了回来, 她怯怯看他?, 微微抿唇, 不确定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
宿玄想要的应该是这些?
可某只狐狸没有动静, 桑黛的手还握在?他?的臂弯间。
宿玄刚醒来, 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长衫, 隔绝不了他?灼热的体温,桑黛可以感受到掌心下的胳膊越来越紧绷。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桑黛与?他?对视,连心声?都听不见。
好安静。
有点太安静了。
他?怎么不说话?
她有些慌了, 难道他?要的不是这个?
她刚刚是不是冒犯他?了?
桑黛小声?喊他?:“……宿玄?”
狐狸的眸色越发深沉, 眼底酝酿着?复杂的风暴,可桑黛完全看不懂, 将?这些理解为生气了。
“我, 我没有想冒犯你,我只是以为你喜欢……”
桑黛生涩解释。
宿玄忽然抬手, 攥住了她要收回去的手。
他?的掌心太烫了,声?音很哑很哑:“你以为什?么?”
桑黛讷讷解释:“我以为你喜欢……亲亲。”
他?的心声?总在?说亲一口,每日都想亲亲她,明?明?那么喜欢她。
难道是她理解错了,他?只是喜欢嘴上说说,心里还是保守害羞的?
桑黛有些歉疚:“不好意思,我以为你——”
“你以为的没错。”
宿玄打断她的话。
“……什?么?”
他?凑近她,与?她鼻尖抵着?鼻尖,目光下移看向?桑黛的唇。
“本尊喜欢亲亲,喜欢跟你亲,发了疯地想亲你,许多年前就惦记你,黛黛,刚刚是你先主?动的。”
桑黛的心跳要蹦出胸腔了,他?的声?音太哑太低,呼出的热气全喷涂在?她的脸上,掀动她面上的小绒毛,吹动剑修的长睫。
“你先主?动,有来有往,本尊该还你。”
还?
还什?么?
桑黛还没想清楚,某只憋了百年的狐狸压下来,重重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大手扣在?她的后腰把她往身前按,另一只手穿过青丝扣住后脑勺,半温柔半强势迫使她抬起头。
他?不像她方才那样轻轻碰了一下,而是衔住她的下唇咬了一下。
桑黛瞬间慌了,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乌黑的眼眸浮现一抹慌乱,她挣扎想要逃跑。
宿玄岿然不动,按着?人不让她走?,但是放轻动作?,稍稍分开了一些,轻声?哄她:“黛黛,闭上眼好不好?”
两人距离太近了,桑黛的红唇上还有他?方才留下的莹亮。
她的呼吸都在?抖:“宿玄,你在?干什?么啊?”
她根本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
剑修什?么都不懂,关于这方面是个白纸。
“黛黛,试一试好不好?”
他?吻住剑修的耳根,叼在?唇中用舌.尖去舔,果?然察觉到了剑修软了的力道。
宿玄贴着?她的耳朵哄:“黛黛别怕,闭上眼,交给我好吗?”
剑修太单纯了,完全不知道这种事情的花样这么多,而九尾狐一族自小便?接受发情期的知识,宿玄纵使没有经验,理论知识也比桑黛多。
更何况,男子在?这方面大多都比女子要无师自通些。
桑黛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抓紧他?的衣领,长睫抖着?。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宿玄曾经的那些心声?。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也很想亲亲她。
桑黛觉得,自己?不能对他?太过心硬。
最终,对宿玄的心软大过了理智,她紧闭双眼,闷闷“嗯”了一声?。
她没办法拒绝他?。
小狐狸得逞,唇角上扬,放过红透的耳朵,沿着?侧脸一路亲过去,重新覆上红唇。
他?没有闭眼,紧紧盯着?她的每一寸表情,这是第?一次亲吻,是他?渴望了百年的亲吻。
也是桑黛的第?一次,所以不能让她留下阴影,要让她舒舒服服,以后才能心甘情愿和他?亲更多次。
因此小狐狸拿出自己?小时候被妖族传授的所有理论知识,结合自己?身为男子的本能,做一个合格的狐狸精,小心去亲剑修,吻先是轻轻的,啄一啄再分开,含.住剑修的唇像在?品尝美味佳肴一般轻嘬。
这时的桑黛还能接受,只是不敢睁眼,唇齿间是他?的草木香,独属于宿玄的香气,其中交杂着?她的清香,桑黛的心跳加快,揪住宿玄衣领的手越来越用力,骨节泛白。
直到宿玄不满足于当下只停留在?表面的亲吻,攻城掠池才是妖族的本性。
他?抬起剑修的下颌,微微用力便?撬开了她的齿关,触碰到最隐秘的柔.软。
桑黛察觉到了,意识顿时清醒了些,忽然惊慌开始推他?,只是力气很小,她没有什?么力气,也不敢用力推他?,总担心伤到他?。
可宿玄却没有松开她,衔着?她的唇.舌依旧在?吻,半强硬抱着?她亲,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将?坐在?桌上的人抱了过来面对面放在?腿上,她的双腿分开在?他?的两侧,整个人坐在?他?的怀里。
他?在?此时还能维持一点温柔,压住想放肆的冲动,额上隐忍到青筋横跳,一手扣着?桑黛的后背轻拍,这是一种安抚的意味。
另一只手穿梭过她的后脑勺,指腹轻轻摩挲,让剑修觉得一股战.栗从头皮一路传到脚下。
桑黛有些害怕,含糊喊他?:“唔,宿,宿玄……”
宿玄微微分开一些哄她:“不怕不怕,我在?。”
他?又覆了上去,看剑修闭着?眼睛微皱柳眉,即使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依旧乖乖承受,心底迅速塌陷。
简直纯爆了。
黛黛,他?的黛黛。
宿玄挤开剑修的齿关吸.吮舔.舐,扫荡过剑修唇中的每一寸地方,将?她交换过来的香津尽数咽下,呼吸越来越急,亲吻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九尾狐一族是生来的掠夺者,发情期之时因为太过疯狂,经常维持不了人形,因此只能在?特意打造的洞府中度过,不能在?居住的寝殿之中,否则会轰塌寝殿。
宿玄渴望了那么多年,原先还能保持温柔,可越亲越受不住,直到狠狠吸.吮一次后,剑修轻哼了声?。
那一声?将?狐狸的理智尽数击垮,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他?忽然用力,按着?她的脑袋扣向?自己?,将?她的软舌叼到自己?的领地,用了很大的力道去吸.咬,扣在?桑黛脊背后的手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桑黛在?发抖,受不住他?这么大的力道,像是要将?她嚼碎,漂亮的眼尾洇红?*? ,隐隐有水花浮现。
亲到心上人,心上人坐在?他?的怀里随他?为所欲为,她也因为与?他?的亲吻而情绪波动,彼此做着?亲密的事情,属于恋人的事情。
剑修的温软与?呜.咽让宿玄爽得头皮发麻,亲上去之前叮嘱自己?的那些话都被丢在?了脑后,托着?她起身,让她吊在?身上带着?人往榻上走?。
他?俯身把人压下去,剑修躺在?柔软的锦被之上,宿玄跪在?她的腿间,单手垫在?她的脑后放肆去亲。
从身后看,身量宽广的青年将?蓝衣剑修牢牢压制在?身下,剑修的双腿没有地方放,只能搭在?他?屈起的膝上,而青年压着?纤细的女子用力亲吻。
他?的呼吸声?太过动听,急促又低沉。
桑黛的唇瓣发麻,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会在?这时候放缓一些为她渡气,然后再次攻掠。
时间过去很久,她受不住了想要推他?却推不开,下意识要求饶,再顾不得羞赧,抖着?睫毛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他?一直都在?看她,即使在?亲吻,也要看她每一个表情,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他?要记住她的存在?,她的感受。
而宿玄的眼眸完全扩散成?了兽眸,琉璃色的眼底欲.望毫不掩饰。
【嗯……好软,爽死了。】
【真是我的心肝宝贝,好爽,黛黛好香。】
【在?看我,宝贝舒服吗……】
他?的人在?喘,心声?也在?喘,与?桑黛对视,却没有丝毫的羞赧,反而像是挑衅一般又用了些力气,也不避开眼睛,边亲边看她。
瞳仁中倒映出剑修被压着?承吻的模样。
桑黛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银线沿着?下颌往下淌,他?毫不嫌弃地擦去、舔去、咽下,桑黛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会说话,会说情话。
会说让她羞红了脸的话。
浅色的唇被亲到红透,剑修浑身都粉了,眼尾早就被眼泪浸染,呜.咽着?不知道和他?亲了多久,他?不仅亲她的唇,还亲耳根、脖颈,落下一个个痕迹,将?剑修濡.湿。
之前窗外的天幕上还挂了落日,等到宿玄放开她,亲去她眼角的泪水之时,桑黛透过宿玄宽阔的肩膀去看窗外。
弯月已?经挂上。
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宿玄翻身坐起,将?桑黛抱在?身上,她的下颌抵在?他?的肩膀处。
他?轻轻拍着?她瘦削的背,柔声?哄着?她:“呼吸得过来吗?嘴巴疼不疼?”
桑黛趴在?他?的肩头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原来宿玄想的亲亲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坐在?他?身上,感受到他?蓬勃的欲念,让她羞赧不敢看他?,闭眼缓着?紊乱的呼吸,额上都是汗水。
可某只狐狸得不到回应,以为弄疼了剑修。
他?将?桑黛的脑袋别过来,扣着?她的下颌捏开了剑修的唇,红唇微启,露出齿关后柔软的舌.尖,红透了,还有隐隐的牙印。
宿玄心疼得不得了,哑着?嗓子哄她:“本尊的错,我给黛黛疗伤好不好?”
他?说着?便?要伸手去碰,刚触碰到剑修的唇中,她直接咬了下去。
因为没力气,连咬人都不疼,但某只剑修凶狠的样子让他?一阵心痒。
桑黛别过头趴在?他?的肩头,闷闷道:“你……你好不要脸……”
连骂人都这么好听。
一张嘴哪里都这么好,不管干什?么都让他?喜欢到不得了。
宿玄闷声?笑,抱紧桑黛亲了亲她的青丝,“这才哪里到哪里,桑大小姐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日后本尊都会亲自教你。”
桑黛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宿玄脖颈微扬,重重喘.气,感受着?她的小牙咯在?他?的肩胛上,一点不觉得疼,反而爽快得不行?。
他?的声?音沙哑:“黛黛,咬咬别的地方好不好?”
桑黛:“……?”
她惊恐抬头,慌乱看向?宿玄。
宿玄喉.结滚动,捧住桑黛的脸蛋,从额头一路往下亲,制止住她挣扎的动作?,边亲边说:“爽死了,黛黛牙口真好,咬别的地方好不好?”
桑黛推他?:“你真的不要脸!”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比如这里,或者你喜欢哪里都可以,本尊全身上下都是你的,你都可以咬回来。”
当然,他?也会一一还回来。
桑黛挣扎要从他?的怀里下来,宿玄已?经寻到了她的唇,他?现在?可谓颇为熟练,撬开唇齿又探了进去。
她再次被打败。
直到某只狐狸快炸了,身子难受到不行?,终于放开剑修。
他?在?她的脖颈轻轻啄了一口,听到剑修的闷哼,又伸出小牙舔了舔,剑修的声?音变了个味道。
宿玄拉过一旁的被子,脱下桑黛的鞋将?她塞进去,亲了亲满脸红意的小剑修。
“等我出来。”
宿玄疾步匆匆走?向?屋子里配套的水房。
桑黛躺在?榻上,脑子晕晕乎乎,什?么都想不清楚。
亲吻竟是这般吗?
原来这么深奥啊。
桑黛觉得比剑法还要深奥难懂,她完全不会,全是由某只狐狸自己?主?导,他?刚开始也不熟练,到后来简直可以出师了。
她蜷在?被子中,这被子宿玄盖了许多天,都染上了他?身上的草木香,方才情浓之时,桑黛只觉得那股气息要将?自己?溺毙。
躺了一小会儿她的思绪渐渐清晰。
屋子里太安静,尤其她还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五感敏锐。
因此可以听到……水房中的动静。
克制难忍的喘.息,渐渐变急的水声?。
桑黛的脑子忽然就炸了,方才宿玄贴着?她的耳朵呼吸,可也没有现在?听起来急促,好像在?忍耐什?么,很痛苦但又不完全是痛苦。
意识到他?似乎在?做别的事情,桑黛连忙起身,全然忘了某只狐狸说的“等他?出来”。
她穿上鞋拉开房门就往外冲,压根不敢听那些声?音,也不敢思索宿玄到底在?做什?么。
反正她也不懂,只知道个大概。
他?明?明?说亲亲就不疼了,可为什?么每次亲近后,他?都很难受的样子?
桑黛将?这些归咎于某只狐狸的发情期压制了太久。
丝毫不知道,这是因为某只狐狸太喜欢她了。
他?只会对她有冲动,也只会亲近她。
而她即使在?呼吸,都能轻易勾起他?的欲.望,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做尽亲密的事情。
桑黛捂住眼睛,脸颊羞红,心跳剧烈。
担心一会儿宿玄出来看到她,她急忙朝远处走?去,找了个清净地方坐下。
长芒和知雨剑都在?乾坤袋中沉睡着?,桑黛无事之时一般不会唤醒它们,如今她身边只有自己?。
她站在?露台之上,冷风吹过来将?脸上的燥热吹散了些,桑黛长长呼气,努力稳住自己?慌乱的心跳。
嘴唇还是没有知觉,一阵发麻,她犹豫了瞬,从乾坤袋中取出铜镜。
桑黛不敢看,拿着?镜子犹豫许久,但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拿着?镜子小心去看。
很明?显,太明?显了,但凡是个人见到就能猜出来她刚才干了什?么。
宿玄亲的很重,又吮又咬将?近半个多时辰,导致桑黛的红唇微肿,唇周都起了红意。
她的脸还是很红,耳垂上隐隐有印记,方才宿玄连带着?她耳垂上的璎珞都亲了进去。
桑黛:“……”
她捂住脸趴在?栏杆上,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成?了嫩粉色。
“姐姐?”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桑黛的脊背僵住。
秋成?蹊大老远便?看见一个人趴在?露台旁的栏杆上,虽然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但那身衣服他?认得出来。
“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秋成?蹊下意识要去看她。
桑黛急忙道:“我没事,你别过来!”
她身上的印记还没褪去,秋成?蹊又不是什?么都不懂,肯定能看得出来。
秋成?蹊挠头,尴尬道:“姐姐,你是不是哭了啊?宿玄真没事的,他?毕竟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你别太担心他?了。”
他?又想歪了,以为是宿玄一直没有醒来,桑黛忍不住哭了。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桑黛露出的脖颈都成?了一片红,不会哭到窒息吧?
桑黛:“…………”
该说不说,秋成?蹊傻一点也是挺好的。
她闷声?回应:“嗯,哭了一小会儿,所以你先走?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让他?误会总比让她看到她这幅样子要好。
秋成?蹊点点头:“……好,姐姐你别太伤心了,我就在?楼里,有事你直接唤我便?可。”
“……好。”
秋成?蹊终于走?了,这里又只剩下桑黛一个人。
她的脸都要烫掉皮了。
桑黛依旧将?脸埋在?掌心,趴在?栏杆上不敢抬头,生怕又有谁过来瞧见她这幅样子。
晚上的魔界比较冷,寒风可以让她清醒很多。
将?近一个时辰后,估摸着?宿玄应该收拾好了,桑黛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身往屋内走?去。
她小心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桑黛一愣,难道宿玄一直没有点灯?
还没想清楚,胳膊忽然被人拽住,一股猛力将?她拽了进来。
桑黛惊呼一声?,撞入一个温暖滚烫的怀抱。
木门在?她身后被合上。
桑黛条件反射踹了那人一脚,刚好踢在?他?的小腿上,拔剑便?要反击,可比剑更快的是传入鼻息的草木香。
“嘶,谋杀亲夫啊?”
某只狐狸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桑黛立马收回了剑,“我刚才踹到你了吗?”
她急忙伸手去碰他?,刚触碰到他?,就被他?握住了手。
黑暗中,某只狐狸衔住她的指腹轻嘬一口。
“没事,不疼。”
桑黛的脸又红了,挣扎想要收回手:“你,你先放开我。”
宿玄还算有点人性,知晓剑修现在?定是羞得很,勾唇轻笑顺着?她的力道收手。
桑黛从他?的怀中退出来,逃也般来到桌边,自顾自将?灯给点了。
“你怎么不点灯啊。”
刚转过身,她的脸一瞬间爆红。
某只狐狸兴许是刚沐浴完没多久,只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光裸着?肌理分明?的上半身,冷白的肌肤上腹肌分明?,胸膛宽阔,肌肉紧实有力,银色的发丝还往下滴着?水,右肩上有一道疤。
桑黛不是没有看到过宿玄的身子,之前在?妖殿之时也瞧见过,可是他?们刚刚经历了那些事情……
瞧见某只狐狸戏谑的目光,桑黛立马转身,捂住眼睛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不是穿着?呢吗?”
“我……我说外衣!”
“刚沐浴完出来,发现某人不见了,这不是急了吗,怕被白嫖,还没来得及穿呢。”
桑黛:“我,我就是出去透透气!”
“只是透气吗?”
声?音在?身后响起,桑黛这才发现,某只狐狸已?经来到了她身后,胸膛贴着?她的脊背。
腰身被人揽住,他?亲了亲她的脖颈,“还是听见了些别的动静,不敢在?这里了?”
桑黛:“……宿玄!”
小家伙炸毛了,宿玄目的得逞,笑得恶劣又欠揍。
他?总喜欢逗逗剑修,喜欢见到一个情绪饱满的剑修。
宿玄抱着?她亲了亲脸颊,轻声?哄:“逗逗你,本尊刚沐浴完,忘了拿换洗的衣服便?出来找,刚穿上裤子你就进来了,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
桑黛看到了一旁的软榻上搁置的外衣,是洗过还未穿的。
只是她回来得不凑巧,他?还没来得及穿。
意识到自己?误会他?了,桑黛那点子羞怒消失。
某只狐狸还在?亲着?她的侧脸,一下又一下,像是格外喜欢的样子。
桑黛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痒,别亲了。”
声?音很低很低,宿玄的心软成?一滩浆糊,她随便?一句话,随意一个动作?都能将?他?拿捏。
将?桑黛放开,他?拿起一旁的外衫穿上。
桑黛背对他?不敢看,耳根还是一片红,他?也分不清是亲出来的痕迹还未褪去,还是她刚刚又害羞了。
宿玄唇角的笑根本压不住,妖族性情爽朗奔放,他?从未见过桑黛这般腼腆的性子。
容易害羞,逗逗就脸红。
而他?特别喜欢逗她。
衣服都穿好了,某只剑修还在?面壁思过。
宿玄看得好笑,转着?人的肩膀让她转过身:“让本尊看看你。”
桑黛捂住脸,声?音低沉:“你别看了……又不是没看过……”
宿玄笑出声?,俯身去扒她的手:“我看看嘛。”
“不让看。”
“看看嘛黛黛。”
“我不让你看。”
“本尊就看看嘛。”
桑黛扒得很紧,宿玄不敢使劲让她松开。
瞧见又缩回了乌龟壳的乌龟剑修,宿玄眉梢微挑,问:“真不让看?”
“不让。”
“真小气。”
桑黛捂住眼睛的手背忽然被什?么东西覆上,柔软暖和。
意识到那是什?么,她只觉得手背上一阵战.栗,立刻收回了手。
“宿玄!”
某只狐狸捧住剑修的小脸:“看到了,你自己?松开的。”
桑黛:“是因为你亲我的手!”
“那你亲回来?”
桑黛:“……”
她觉得脸皮这种东西,某只狐狸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了。
宿玄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这张脸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消失过,无论多久没见,他?永远清楚记得她的每一个表情。
从来不敢想有朝一日能触及云间月,如今真的触碰到了。
【真漂亮。】
桑黛想要推他?的手忽然松了劲。
这话其实听过很多次,他?每次夸她漂亮,真诚又温柔,好像她这张脸、甚至这整个人,小到一根头发在?他?眼里都是无可比拟的。
【真喜欢啊,这么多年了,还是好喜欢。】
桑黛眼眶莫名一酸。
【以后也只会喜欢黛黛,只有黛黛,只有我的黛黛。】
他?弯下身子凑过来,沿着?她的额头开始往下亲。
鸦羽般的长睫、清亮的凤眸、小巧的鼻尖、莹润的脸颊。
再到红唇。
宿玄捧着?她的脸,她仰着?头,感受到他?的薄唇一下一下啄着?她的红唇。
桑黛本来想要推他?。
可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又在?说话。
【黛黛,好喜欢黛黛,喜欢得要死。】
她忽然便?卸了力道。
草木香扑鼻而来,滚烫的呼吸在?两人之间萦绕。
宿玄柔声?哄她:“黛黛乖,张嘴。”
她闭上眼,听话微启红唇,扶着?他?胳膊的双手渐渐攀上了他?的脖颈。
桑黛学不会这些,不知道如何进行?,主?动权依旧在?他?手里。
两人身高差太大,即使宿玄弯身,她还是需要踮脚仰头。
九尾狐一族身量比大部分人类男修都要高,宿玄也不例外。
察觉到桑黛有些站不住,宿玄托着?她抱起放在?软榻上,半跪上去俯身亲她。
屋内只有亲吻的交缠声?和逐渐粗沉的呼吸。
但这次宿玄知道收手,在?身上那股邪火要压不住的时候放开了剑修。
桑黛的脸很红,呼吸急促,唇上水亮,而宿玄像只小狐狸一样将?剑修下颌的水渍舔去。
喜欢一个人,为她服务是应该的。
无论他?是何身份,桑黛永远都比他?尊贵。
他?坐起身把人抱起来,照旧放在?怀里,轻声?去问她:“舒服吗,黛黛?”
刚开始的那一次亲了太久,剑修到后面嘴唇都麻了,没有知觉。
宿玄不希望给她留下阴影,所以这一次亲的很温柔,虽然最后依旧收不住力道强势了些,但比之前那次好了很多。
桑乌龟窝窝囊囊埋在?他?的肩头不说话。
宿公主?又问:“不舒服,那本尊再亲一次?”
桑黛将?脑袋转向?另一边。
“那回答本尊,舒服吗?你不说本尊就要继续了。”
“我……”桑黛闭着?眼,担心宿玄又亲上来,心下斗争许久,嘟嘟囔囔道:“……嗯。”
宿玄笑得肩膀都在?抖,连带着?怀里的小乌龟也在?晃。
她抬起头使劲拍了他?一下:“你别笑了啊!”
宿玄拂开她的头发,眉梢微扬:“本尊开心笑笑还不行?吗?”
【怎么那么可爱,真是太太太可爱了,可爱爆了!】
桑黛听不得这些,现在?也不敢看他?,直接从他?的怀里跳下来,跟条泥鳅一样跑得很快,宿玄眨眼间功夫她就不见了。
“你好烦人,我要去沐浴,你不要烦我了!”
宿玄的双手撑在?身后,闷声?笑了好久。
窝窝囊囊,但还是很可爱。
骂的也真好听。
桑黛泡在?汤池里,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真是鬼迷心窍了,跟他?亲一次是心软,见不得宿玄委屈难过,那第?二次呢?
水面上倒映出剑修茫然的脸。
五官清丽,唇瓣微肿。
不过才短短几月,她已?经与?过去的桑黛完全不一样了。
修为更上一层,性格也活泼开朗许多,不似过去的古板简朴。
桑黛微微抿唇,曲起腿将?下颌抵在?膝盖上。
没有人教过她怎么跟男子相处,剑宗除了教她练剑外什?么都不管,桑黛第?一次来月事之时慌乱无措,自己?学着?去找棉絮买锦布缝布带,不会做这些手工活,一个布带缝下来能将?十个指头都扎一遍。
也没人告诉她,男女间的感情要如何处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宿玄对她很好,宿玄很喜欢她。
宿玄对她很重要,比很多人都重要。
从小一个人长大,一百多年来就她自己?一人,因此桑黛的性子很腼腆,话少也安静,在?某些方面很果?敢,杀人手起刀落毫不废话。
但面对感情方面,尤其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就会窝窝囊囊、小心翼翼、谨慎谨慎再谨慎。
害怕再失去,害怕什?么都没有了。
很害怕他?也会离开。
热气腾腾的水房中,剑修一个人待了很久。
出来时候,屋内的灯已?经被灭了。
床帐还未放下,她可以看到某只狐狸安静躺在?外侧,里侧的空位照旧是给她留的。
桑黛小心脱下鞋,放下床帐,绕过宿玄来到里侧。
她以为宿玄睡了。
刚要拉过另一床被子躺下,某只狐狸忽然抱住剑修的腰身,掀开被子把人抱了进来。
桑黛惊呼:“宿玄!”
小狐狸拍了拍她的背:“在?这里睡吧,不会冷的。”
桑黛埋头在?他?的胸口前,闻言愣了愣。
在?雪境中待了不到一天,她寒凉的经脉受损更严重了些,这是旧伤,也治不好,只能好好养着?,避免长时间受寒。
宿玄察觉到了,他?对她一贯上心。
他?的体温很高,被子里也很暖和,桑黛进来就像是进到了暖炉。
宿玄只穿了睡觉时穿的中衣,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服传给桑黛。
床榻旁布了业火阵,很暖很暖。
她一言不发缩在?他?的怀里,听到他?规律有力的心跳。
宿玄的手在?她的后背一下接着?一下轻拍,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好像宿玄对她,一直都很温柔。
故意装出的凶狠之下,是一颗很柔软的心。
心里全是她。
床帐内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
桑黛忽然开口:“宿玄。”
“嗯?”
“回去妖殿后,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哪里?”
“暂时不说,是个好地方。”
宿玄闷声?笑着?说:“该不会是你为本尊买的金屋吧,想金屋养本尊?”
桑黛被他?逗笑:“对,买了个金屋。”
宿玄点头应下:“行?吧,本尊委屈一下自己?,让你养了吧。”
桑黛抬头看他?,故意道:“这么委屈啊,那别去了。”
宿玄立马改口:“委屈桑大小姐养本尊了。”
桑黛弯起眼睛笑:“这个地方我没有带别人去过,你是第?一个。”
宿玄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塌陷。
唇角的笑收不住,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应道:“好。”
桑黛带他?下黄泉,他?也会笑着?牵住她的手。
***
昏暗无光的洞穴之中,高挑的人慢悠悠自外面走?进。
一直蹲在?地上的粉裙女子恶狠狠抬眸看去,忽然冲上前推了他?一把。
施窈低喝道:“你不是说桑黛会死在?这里吗?”
黑衣青年也不生气,慢吞吞拍了拍肩头,仿佛施窈的触碰是一件格外肮脏令人生厌的事情。
他?道:“这不是宿玄和檀淮都来了嘛,杀不了啊,只能之后再杀了。”
施窈忽然笑了:“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想不想杀她?”
青年收回手,垂眸看着?眼前的粉裙女子。
施窈道:“在?白刃里你找寂苍和浮幽合作?,你将?灵根交给他?们,以此来引桑黛过去,你说浮幽找了翎音帮忙,恢复桑黛的记忆后,她一定会死在?围杀之下,可是翎音告诉了桑黛天虞石的使用方法,桑黛没死。”
青年懒散道:“哦,那谁让翎音告诉她了呢,她自己?靠着?那一小块天虞石破了你们仙界的万杀阵,啧,还挺厉害。”
“你伪造证据骗仙盟下了追杀令,可她在?仙盟的追杀下活了下来。”
“唔,翎音帮她解了毒,她突破了大乘境,接着?宿玄又用了摄魂让那长老说了真相,这也能赖我吗?”
施窈咬牙又道:“然后,你将?应衡的灵根分成?三段,第?二段你为何要放在?春秋楼?”
青年回:“随身带着?不方便?,春秋楼安全啊。”
“你难道不知道桑黛与?秋成?蹊认识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
“灵根被秋成?蹊发现,他?将?桑黛引过来交给了桑黛,你说这一次只要将?桑黛引到雪渊之中,你一定会想办法杀了她。”
“我是去杀了啊,没打过嘛。”
“你到底在?干什?么!”
施窈气得低声?咳嗽起来,捂住嘴吐血。
黑衣青年面具下的唇还挂着?虚伪的笑。
“这怎么能怨我呢,我与?天欲雪做交易,告诉天欲雪桑黛的身份,让她帮雪鸮了了执念,而她帮我把桑黛引去雪渊,我也确实在?跟天欲雪的合作?完成?后前去杀桑黛了,可她实在?太强了,你也看到了,当时宿玄也来了,檀淮就在?雪渊外坐着?,对上三个天级灵根觉醒者,施大小姐,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
施窈擦去唇角的血:“你是不是根本没想杀桑黛?”
青年还在?笑:“这你可冤枉我了,祂都在?看着?呢,我若是不杀了桑黛,我也活不成?啊。”
施窈微扬下颌:“那第?三段灵根呢,交给我,我现在?需要用灵根。”
青年拒绝:“抱歉,我还需要第?三段灵根来引桑黛出来呢,你若是想要,可以去抢桑黛手里那两根,反正她拿着?也没用,而你可以靠灵根救命,当时我们不也说了吗,你想要灵根,要凭你的本事去拿,在?下夺来的灵根是不可能让给你呢。”
他?施施然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撑着?下颌去看不断在?吐血的施窈。
他?还在?看戏:“施大小姐,你考虑一下哦,再不拿到灵根,你怕是活不久了。”
施窈捂住嘴,背过身去压下喉口的血气。
角落里躺着?个红衣少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的神魂都快散了。
施窈握紧拳头,清了清嗓子:“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应衡马上要醒了,你必须在?他?醒之前杀了桑黛。”
她转过身,垂首冷睨坐在?石头上的青年,道:“若是她不死,死的便?是你我。”
双目相对,施窈的脸上尽是冷意。
那黑衣青年的唇角越弯越大,漆黑的眼底却没有笑意。
他?点头:“好呀。”
施窈威胁道:“不能让桑黛走?到归墟,若她去了那里,迟早会想起来一切。”
“好呢。”
黑衣青年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往外走?。
施窈冷声?问:“你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杀个人。”
醉梦涧(一)
今日起了大风。
狂风卷起春秋楼四周的沙尘, 荒漠上?没什么植被,因此那些风尘将整个春秋楼席卷。
春秋楼外的阵法被打开,隔绝了那些?风沙。
柳离雪走上?前,微笑:“秋公子,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呢?”
秋成蹊回头?, 挠了挠头?:“那个, 我昨天看到姐姐在走廊哭,我担心她。”
柳离雪一脸无语:“有我家尊主?在, 你是?纯瞎担心了。”
秋成蹊:“……宿玄醒了?”
“昂,昨天就醒了。”
秋成蹊:“……好吧。”
柳离雪摊开手请他出去:“您要?不先走?我家尊主?和夫人还未醒来, 秋公子就莫要?在这里打扰他们了。”
秋成蹊一步三回头?地被柳离雪推走。
屋内。
业火阵燃烧,整个床内暖洋洋的。
宿玄蹙眉看了眼外?面, 那两人大清早就来打扰。
剑修这几日未睡, 好不容易睡得香。
宿玄捂住她的耳朵, 一直等到柳离雪将秋成蹊打发走, 外?面又安静下?来。
他松开手, 低头?去看怀里的桑黛。
她缩在他的怀中, 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处,呼吸尽数落在他露出的肌肤上?。
睫毛弯弯翘翘,皮肤很白?又很软,侧脸带了些?红晕, 是?被他的业火阵给暖的。
宿玄担心她觉得冷, 一整晚醒了好几次加热业火阵。
他看得欣喜,看她哪里都觉得长在心头?上?, 喜欢得不得了, 亲了亲剑修的头?发,又啄了啄她的额头?。
剑修睡着的时候很乖, 因为下?意识渴望温暖,所以?主?动往他的怀里缩,双臂舒展抱着他的腰身,像只小猫一样贴着他。
可?爱死?了。
宿玄撑着下?颌看了许久,也不觉得厌倦,唇角的笑就没停下?来过,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披散的青丝轻轻顺发,心里惦记着回去妖殿要?再给她打一箱子头?饰。
黛黛的头?发这么好,就得戴上?好的珠钗。
宿玄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小狐狸一点藏不住心事,喜欢就要?让她知道。
在剑宗时候,桑黛的作息很严格,往往天刚亮就已经起来练剑了。
可?自从来了妖殿后,每次都得睡饱了才会起来,就算是?睡到下?午也不会有人去打扰她。
等她醒来后已经快正?午了。
刚睁开眼,一根毛茸茸的尾巴递到身前。
桑黛:“……”
她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又经脉紊乱了,否则怎么会抱着宿玄的尾巴在睡觉?
可?某只狐狸只是?用那根尾巴缠住了桑黛的腰,尾巴一圈圈绕着,将剑修捆得很严实。
“早啊。”
狐狸懒洋洋打招呼。
桑黛:“……你干嘛?”
小狐狸凑上?前抱住她,捧住剑修的脸,在红唇上?一下?下?啄着,亲吻的声音响亮,转眼间亲了十几下?。
“黛黛真香。”
桑黛捂住唇:“你干嘛!”
小狐狸的下?颌贴着剑修的脑袋:“亲亲你,抱抱你。”
桑黛问:“你昨晚没亲够抱够?”
“抱不够,也亲不够。”小狐狸蹭着剑修的脑门,“想吃了你。”
这个“吃”字绝对不是?表面的意思。
桑黛的脸一红,推了推他的胸膛:“先起身吧,天都亮了。”
小狐狸捂住胸口:“嘶,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根骨头?有一点疼。”
桑黛一听便急了,宿玄濒死?的时候实在把她吓惨了。
她急忙掀开他的衣领去看:“这里吗,骨头?还没好吗?”
桑黛柳眉微拧,眸中全是?担忧。
宿玄之前从来不敢奢望在她的眼中看到这种情绪,他们见面便是?打架,桑黛永远只有冷漠。
没想到有一天,这双眼里装了他。
全是?他。
他简直开心爆了。
“宿玄,是?这里疼吗?”
没得到回应,她更加急了,触碰上?他捂着的地方,用柔软的指腹去摸。
宿玄握住她的手,顺利与桑黛十指相扣。
“不疼了,你摸摸就不疼了。”
他哑着嗓子,本来只是?逗逗桑黛,但某只剑修显然没这么多心眼,她太过实诚了。
“真的吗?”
宿玄认真点头?:“嗯。”
桑黛轻轻给他的“伤口”呼气,用小手去触碰。
她的神情很认真,明明没有一点不正?经的样子,但在宿玄的眼里,却好像天生便带了对他致命的吸引力。
一举一动都让他欲念蓬勃。
“还疼吗,我去叫柳公子吧?”桑黛用灵力帮他“疗伤”,抬眸去看沉默已久的宿玄。
【怎么这么纯?】
桑黛:“……啊?”
是?蠢吗?
为什么要?骂她,她刚才干干什么了?
【纯爆了,什么都信,乖乖的好可?爱。】
桑黛:“……”
好吧,算是?听清楚了。
此纯非彼蠢。
【想亲亲,黛黛的嘴好软。】
桑黛一把推开了他:“我看妖王大人好得很,那我要?起床去吃饭了。”
她刚掀开被子要?起身,腰身被人抱住一把拽了回去,又重新?缩回了像是?火炉的被窝中。
扑鼻而来都是?两人身上?交杂在一起的香气,暧昧又旖旎。
桑黛的脸又不争气红了,她好像最近经常脸红。
“宿玄!”
“昨晚的事情怎么说?”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桑黛愣住:“……什么?”
“昨晚啊。”宿玄把人抱在怀里,微微眯眼:“你想白?嫖?”
桑黛:“你说什么呢!”
她羞死?了,完全不顾宿玄是?否还有伤,一股脑直接拍上?了他的锁骨处。
宿玄身上?的伤是?好了很多,但毕竟全身骨头?有三分之二都被毕方的?*? 天赋能力碾碎,即使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仍旧需要?养伤,比如他锁骨处那根当时被碾碎了的骨头?就还没完全长好。
小剑修精准命中,小狐狸的脸色一白?。
“嘶,疼,黛黛。”
桑黛压根没想过他是?不是?装的,屡次被骗,但下?次依旧相信宿玄。
她急忙去摸他的锁骨,这次却摸到了一处凹陷,那是?他还没完全长好的骨头?。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疗伤。”
宿玄乐呵呵平躺着,剑修坐在他身旁扒开他的领口,因为她的灵力寒凉,还会特意蕴热了传给他。
是?个贴心的小心肝。
宿玄笑得灿烂,连身上?的伤都不在乎,目光落在剑修紧张的小脸上?,戳了戳她的脸。
桑黛躲开。
宿玄又戳戳。
桑黛看过来:“你不要?打扰我,我在帮你疗伤。”
宿玄点头?。
这下?又成了严厉的小心肝。
他的双手枕在脑后,随便桑黛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看他哪块骨头?又断了,紧张的样子可?爱死?了。
太太太可?爱了!
他实在忍不住了,翻过身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宿玄,我在帮你疗伤呢!”
“不严重,死?不了,抱抱就不疼了。”
桑黛不信:“你每次都说抱抱亲亲就好,可?你每次反而更——”
宿玄挑眉:“反而更怎样?”
桑黛支支吾吾,侧脸挂上?绯意,一看便是?想到了些?别的东西。
宿玄这么了解她,自然知道她想歪了。
他觉得很可?爱,故意逗她:“怎么不说话,桑大小姐成了哑巴?”
“……不说了。”桑黛嘀嘀咕咕:“我不想说,你自己知道。”
宿玄搂紧自家小心肝,下?颌贴在她的头?顶上?轻蹭。
“好好好,那不说了。”宿玄大发慈悲放过了她,还没等桑黛松口气,又话锋一转问:“那可?以?回答本尊方才的问题了吗,昨晚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桑黛:“我,我,明明你也亲了……”
宿玄点头?:“昂,本尊亲了,本尊愿意对你负责。”
桑黛:“……不用负责。”
话一出,屋内的气压顿时降低。
桑黛明显感?觉到某只狐狸抱着她的怀抱一紧,似乎要?将她勒死?一样。
小狐狸冷声问:“你说什么?”
桑黛怂了:“……我没说话啊。”
宿玄直接气笑了,将窝囊缩在怀里的小乌龟扒出来,扒开她捂着脸的手。
“桑黛,你刚才说什么?”
桑黛敏锐觉察到宿玄不开心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但现在他是?病人,病人最大,她果断认错。
“抱歉,我说错话了。”
宿玄咬牙切齿:“不要?本尊负责?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桑黛眨眼:“……什么?”
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他到底在生气什么啊?
宿玄捏了捏她的小脸:“本尊既然跟你亲近,便是?抱着对你负责的心,不管这件事做到什么地步,本尊都会为自己的行为兜底,与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仔细考虑过的,没有半分轻视你的意思。”
所以?她也不能拿她自己不当回事,什么叫不需要?他负责,以?为他在跟她随意亲近吗?
可?桑黛却茫然点头?:“……嗯,我知道啊。”
宿玄一直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当妖王这些?年将妖界治理很好。
宿玄:“……”
他看她根本就没听懂。
他狠狠捏了把剑修的脸,自暴自弃道:“本尊不管,你亲了我便需要?负责。”
桑黛:“宿玄,你别闹。”
小狐狸炸毛:“你要?白?嫖?!”
桑黛:“你不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说成那种……什么嫖不嫖的,好粗鲁的……”
小狐狸恼怒:“那你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不愿意对本尊负责?
桑黛无奈:“我们没做那件事。”
“你现在想做本尊也不跟你做。”小狐狸气恼,“婚契都没有,名分也没有,现在做了,你成什么了?”
桑黛:“……”
她觉得宿玄的脑回路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桑黛懒懒推了推宿玄,本意是?想让他松开一些?,她被勒得喘不过气。
但在这种情况下?,就更像是?不耐烦了,做实了自己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渣女形象。
小狐狸气得咬了口剑修的耳根,听到她的一声呜咽,心又软成浆糊,小心舔了舔她。
桑黛忍住战栗,道:“宿玄。”
小狐狸叼住剑修的耳朵含在唇中,用舌尖轻吻舔舐,改变战略,带着诱哄般道:“还是?说你想做吗,跟我缔结婚契,现在立马就跟你做。”
“黛黛,我会让你舒服的,比昨天亲亲还舒服,要?不要??”
桑黛的脸爆红。
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地说出那个字?
“宿玄!”
桑黛羞赧难忍,一脚踹在了宿玄的小腿上?。
“嘶。”
宿玄松了力道。
桑黛连忙爬起身。
她坐在主?榻里侧,侧脸滚烫红润,宿玄越看越想笑。
他撑着下?颌侧躺,俨然一副不打算放她出去的样子,桑黛要?是?想出去必须从宿玄身上?绕过去,可?她此刻又不敢。
“对本尊负责。”
“……你无理取闹。”
“不行,你负责。”
“……宿玄。”
桑黛看起来脸都要?红温了。
宿玄与她对视许久,还是?不忍看她无措,又给了个台阶:“昨晚是?你主?动亲的,本尊什么都没了。”
桑黛:“……我,我只是?亲了亲你。”
“那也得负责,本尊比较保守,只能让未来的夫人亲。”
桑黛:悔不当初。
她攥紧了衣袖,与宿玄无声对峙,又听到他的心声。
【……说话太重了吗,是?吓到黛黛了?刚才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
桑黛抿唇。
【可?是?她就是?个乌龟性子,这些?事情我不开口,她永远不会主?动做的。】
桑黛觉得他看得倒是?挺准,她确实不会主?动对宿玄说这些?话。
【……不会真不打算负责吧?!】
眼看小狐狸要?炸毛,桑黛当不了乌龟了,小声开口:“没有……”
宿玄挑眉:“没有什么?”
桑黛解释:“我没有不负责。”
“那你要?怎么做?”
“……宿玄,给我些?时间好吗?”
她抱着膝盖坐在最里侧,黑眸沉沉看着他,乌发柔顺披散在身后。
桑黛这人最神奇的地方便在于,不管她说的话做的事是?什么,又多么离谱,可?只要?对上?她那双眼睛,就会感?觉到满满的诚意,好像她无论?说什么都很认真一般。
宿玄喉结微微滚动,眸色晦暗几分。
两人对视,宿玄忽然起身,将窝囊的小乌龟抱在怀里。
“黛黛,我说过,你可?以?信任我。”
他这般了解桑黛,能看出来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她没有安全感?。
自己一个人独惯了,一百多年没有人照顾过她,也没有人陪在她身边。
因此她不确定身边多一个亲密的人后,能不能适应,又能不能跟他相处更好,怕对他不好,怕他也离开,怕她最后什么都没有,怕自己真的死?在归墟丢下?他一人。
他什么都看得出来。
因为太了解她,所以?才更加心疼。
“黛黛,我给你时间,刚才是?我的错,我不该咄咄逼人,你别怕,别怕我。”
宿玄抱着桑黛,收起了那些?不正?经的姿态,这时候倒是?严肃正?经许多。
“你想去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与你一起去查,为你做这么多只是?因为你是?桑黛,没有别的图谋,不需要?你奉献什么,你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你明白?吗?”
桑黛沉默许久。
宿玄贴了贴她的耳朵,察觉到剑修有些?低沉的气息。
她的心情不好。
高?大的青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狐狸。
比幼崽大不了多少?,额上?一抹象征神兽身份的金纹,九根尾巴毛绒蓬松。
他站起身,主?动窝在桑黛的怀里,狐狸脑袋搭在她的手上?,琉璃色的眼眸抬眼看她。
“摸。”
桑黛:“…………”
宿玄傲娇道:“你之前不是?说想摸本尊吗?还问可?以?变成一整只小狐狸让你摸吗,本尊同意了。”
桑黛:想起来了。
她摸雪麒麟的时候,某只小狐狸吃醋了,桑黛为了哄他说的话,但是?小狐狸答应了,没想到今天就要?履行承诺。
她看着怀里只比幼崽大了不少?的小狐狸,原先沉闷的心情荡然无存,笑着抱紧他,双手毫不客气在小狐狸身上?摸。
宿玄爱干净,银色的狐狸毛又软又滑,摸着比上?好的锦缎触感?还好,还有他身上?的隐隐草木香,随着他越来越高?的体温,那股香气便格外?明显。
小狐狸还将九根尾巴都缠上?了剑修的身子,她的腰间和臂弯上?都挂着毛绒的尾巴。
毛茸茸可?以?治愈一切不开心。
剑修的手从小狐狸的头?上?一路往下?摸,小狐狸闭上?眼,隐隐有舒服的呼噜声响起。
桑黛问:“舒服吗?”
小狐狸享受她的触碰,懒懒应道:“还行,再摸摸。”
“好,再摸摸。”
得到肯定,桑黛更来劲了,盘腿将小狐狸放在膝上?,揉揉狐狸耳朵,捏捏狐狸爪爪,摸摸狐狸尾巴。
宿玄舔了舔她的手背,有些?痒,桑黛更加想笑了。
她也当真笑了出来,不像方才那么低沉,小狐狸眼底笑意滑过,将狐狸脑袋搭在剑修的手上?,闭上?眼让她随便摸。
这世间这么多人,他只会哄他的小剑修。
不管桑黛在想什么,心情是?怎样的,不开心的时候宿玄都能把她哄好。
小狐狸安安静静缩在桑黛的怀里,舒服的呼噜声是?对剑修最大的鼓励,她摸得越发起劲,玩心一起想揪着小狐狸的两根尾巴打个结,被小狐狸淡淡看了一眼,又老老实实放回去。
小狐狸为了报答剑修的抚摸之恩,将剑修的十根手指都亲了个遍。
大概半个时辰后,剑修摸了摸小狐狸的耳朵尖尖。
“宿玄,你可?以?变回来了,我已经很开心了。”
桑黛也看出来了小狐狸有意在哄她。
他也不否认,变成了人身。
宿玄坐起身搂了搂微微散开的衣领,他就穿了一身中衣,领口本就大,方才被桑黛扒开后露出大片肌肤。
桑黛不好意思别过头?,宿玄轻笑:“桑大小姐又不是?没看过。”
桑黛:“……你先穿上?吧。”
宿玄披上?外?衫,看了眼还坐在床上?的剑修。
“本尊去收拾洗漱,一起吗?”
桑黛摇头?:“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再去。”
“嗯。”
宿玄取出干净的衣服朝水房走去,外?厅只有桑黛一人。
她捂住脸埋在锦枕上?,可?就连锦枕都有宿玄的气息。
桑黛自己待了许久,看着安安静静,实际上?心里想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可?无一例外?都与宿玄有关。
几月前从战场上?被宿玄抱回来之后,她的生活中无孔不入全是?他,两人一天说的话比过去百年都要?多,关系越来越亲密。
她的心也越来越乱。
宿玄对她太好,她目前给不了平等的喜欢,总觉得愧疚于他。
还没想清楚,水房的门被打开。
宿玄收拾好后出来,又瞧见那只缩进壳里的小乌龟。
他快步走过去,拦着腰就把某只剑修抱了起来。
“宿玄?”
宿玄道:“你在这里还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本尊都饿了。”
他将人抱在水房中,从乾坤袋取出干净的衣服,“收拾吧,本尊在外?面等你。”
一连串的动作快到桑黛都反应不过来,回过神的时候,水房之中只剩下?她自己。
以?及宿玄放好的衣服和梳洗用品。
小狐狸在外?面等了会儿,一刻钟后,出来个漂漂亮亮的剑修。
身上?穿的是?他做的新?衣,今日换了身云水蓝交襟裙衫,外?衫特意绣上?了一层薄纱,走动间带动薄纱摇晃。
他看得喜欢,按着桑黛坐下?来,解开她随便盘的发髻。
桑黛的目光落在铜镜上?,眉目清丽的剑修安坐在镜前,身后的黑袍青年五官艳丽张扬,本来是?一张有些?凶的脸,可?此刻却在行着最柔和的事情。
五指穿过她的青丝,桑黛的发很黑,与宿玄冷白?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利落盘出精致的发髻。
桑黛小声问:“你到底为何?会盘发啊?”
宿玄淡声回:“学了学。”
桑黛:“那你为何?要?学这些?啊?”
“某人太笨了,可?不得本尊去学。”
某人:“……”
宿玄学的东西好像真的很多,不仅会做饭,还会针线活,长芒便是?他自己织出来的,现在连盘发也会。
而她没有学过那些?,过去一百多年,每日除了练剑就是?下?山历练。
桑黛看着铜镜中正?为她簪珠钗的狐狸,心下?有些?好奇,问:“宿玄,你还学了什么啊?”
宿玄的手一顿。
他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镜中对视。
桑黛看道宿玄的喉结在上?下?滑动,目光也渐渐变了味。
她疑惑转过头?,正?好看向宿玄的眼睛。
“宿玄?”
宿玄懒散回应:“还学了点别的。”
【九尾狐族要?学习应对发情期,黛黛是?人修,受不住妖修的发情期,不过还好小时候母妃告知过我,到时候事前得好好帮黛黛准备,这样就不会伤到黛黛。】
桑黛:“……”
学了点这些?吗?
【今年发情期快来了,提前跟黛黛商量一下?,黛黛都会心疼我了,到时候撒个娇装个可?怜,先把婚契结了,就可?以?名正?言顺一起过发情期了。】
桑黛:“…………”
他又开始了。
【可?恶,黛黛脸又红了……真漂亮,又想亲了。】
桑黛:“………………”
她立马转过头?,耳根连带着脸颊都红透。
她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宿玄,你能不能闭嘴啊!”
宿玄:“?”
他什么都没说啊!
桑黛一把躲过宿玄手上?的珠钗,随便插在一边发髻之上?,起身往外?走。
“我先出去了,我饿了。”
跟个兔子一样眨眼间不见了。
宿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门口。
不是?他的错觉,这种情况已经发生很多次了。
明明刚刚还好好相处,后来忽然就变了神态,她这人藏不住情绪,瞧着像是?生气,其实更像是?害羞,每次脸都一片红。
害羞?
为什么害羞?
狐狸眼微眯,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拨了。
他的小剑修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很重要?的一件事
醉梦涧(二)
桑黛一路跑到外面, 秋成蹊和柳离雪已经吃起来了。
他们坐在膳房,一脸困惑看桑黛抓起水一口气喝了几杯。
秋成蹊:“姐姐?”
柳离雪:“夫人,我家尊主不给你喝水吗?”
桑黛:“……我只是有点渴,没事的。”
可?秋成蹊是个傻的, 左右看了看桑黛, 问:“姐姐, 你脸红了啊,是发热了吗?”
柳离雪白了他一眼:“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我家尊主?和夫人……可?是道侣。”
桑黛的脸越发红,不?敢看他们, 自?顾自?端着碗喝粥。
秋成蹊瞬间悟了,一瞬间心碎了一地。
桑黛只想赶紧吃完这顿饭去忙正事。
可?某只狐狸在此刻翩跹落座, 就坐在她身旁。
他的衣服华丽又?宽大, 不?知是不?是有意?, 衣袖的一摆刚好落在桑黛的腿上, 她一瞬间像是被钳制住了, 连动都不?敢动。
宿玄熟练剥虾, 虾肉放在桑黛的小盘中:“先吃些菜,那碗白粥有什么好喝的?”
桑黛糯糯应下?:“我自?己?会剥,你自?己?吃吧。”
某只狐狸冷嗤:“磨蹭几息工夫才剥好一只虾?”
桑黛无言以对。
她过去连饭都很少吃,左右辟谷了, 几乎天?天?就是吃个灵丹, 偶尔买碗粥或者糕点,没什么口腹之欲, 也不?懂为?何宿玄一个大乘境妖修对吃饭这么看重。
反正只要跟他一起吃饭, 剥虾剔刺这种事情?都是宿玄在做的。
她没再?说话,低声道了句:“谢谢。”
秋成蹊的心再?一次碎裂。
这还怎么撬墙角?
宿玄就差没把心掏给桑黛了!
这顿饭味同嚼蜡, 秋成蹊吃不?下?去了,起身朝桑黛告辞。
“姐姐,我要去招呼客人了,你先吃吧。”
桑黛还没来得及回,便见他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好似在躲着什么。
柳离雪咬着筷子,笑道:“心碎了,需要自?己?去缓缓。”
桑黛尴尬一笑。
小狐狸的狐狸尾巴要翘起来了,一口气将半盘虾给桑黛剥好端到面前:“吃。”
桑黛、柳离雪:“……”
柳离雪撑着下?颌笑:“看来尊主?更进?一步了啊,何时?修成正果啊。”
桑黛很不?幸,这时?候又?听懂了。
宿玄酸溜溜道:“这得问某人。”
某人:“……食不?言寝不?语。”
柳离雪被她逗笑,心下?却不?免有些感慨。
他与宿玄从小长大,知道宿玄与桑黛的事情?,从前也跟宿玄一样,从来没抱着希望桑黛能给宿玄一个好脸,可?没想到,再?冷的人最?终还是被火炉暖化。
真心可?破万难啊。
他摇了摇头,安静吃饭。
宿玄将某位剑修喂饱,才拿起筷子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慢吞吞吃饭,柳离雪摸着微鼓的小腹往后躺,靠在椅背上感慨。
“春秋楼这地方是荒,但是饭倒是不?错。”
桑黛点头表示认同。
柳离雪又?看了眼桑黛,问:“桑大小姐离开这么久,想妖界的饭了吗?我们妖界百姓可?是很想您呢。”
桑黛应道:“我……我也想他们。”
柳离雪忍住笑,又?问:“我家尊主?的伤需要养一下?,最?近妖界王室出了些事情?,需要尊主?赶回去处理,桑大小姐可?以在妖界待一段时?间,去尝尝妖界的美食?”
桑黛温和应下?:“好,多谢柳公子。”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一旁慢悠悠吃饭的宿玄。
他依旧很淡定,神情?宁静,好像没有听到柳离雪方才的话。
桑黛犹豫一下?,还是问:“宿玄,王室的事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宿玄吃饭的动作一顿,看过来。
桑黛的双手交叠在桌上,坐直了身体,道:“我可?以帮你的,你要去做什么,一定有我能帮上忙的。”
起码,桑黛帮忙打架是没问题的,王室应当没有打得过她的妖修。
她的态度坚定,好像已经做好了去干架的准备。
宿玄忽然笑了,眉开眼笑,冷硬的脸一瞬间柔和。
柳离雪也跟着捂嘴笑,摇着折扇道:“桑姑娘,你太可?爱了些。”
桑黛:“我说错了吗?”
她有些无措,桑黛并不?知道王室究竟是什么事情?,明?明?宿玄都成了妖王,整个妖族的权力握在他的手中,可?王室还是时?不?时?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给他找不?痛快,但宿玄却好像忌讳着什么,一直没有动手掀翻王室。
宿玄将手上的虾递到桑黛嘴边:“张嘴。”
桑黛下?意?识张嘴。
那只虾被喂进?了她的嘴里。
她这才反应过来,嚼着东西含含糊糊道:“做什么啊?”
宿玄笑着道:“王室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会脏了你的手,有些事情?本尊会慢慢告诉你,你现在更需要做的是好好吃饭,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仅此而已。”
柳离雪附和:“桑姑娘,王室的事情?有些复杂,不?是打架可?以解决的,你没必要牵进?来,那些事情?你迟早会知道,但目前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安心修行,毕竟那幕后人……”
说到这里,他们的神情?都沉了下?来。
柳离雪叹气:“你也说了,你看不?出来他的修为?,他那一身强大的自?愈力简直诡异,还能徒手撕开空间裂缝,便是渡劫修士都不?能做到这点,他又?不?是雪鸮有迷惘之力,为?何以人身便能做到这些?”
宿玄昏迷的这段时?间,桑黛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那人的修为?诡异,人也很诡异。
“尊主?也知晓了这些事情?,而且,幕后人说要在玲珑坞等你,但玲珑坞的城主?这段时?间要渡劫,为?了以防隐患,现在全?城都封了,我们也进?不?去,又?不?能像那人一样撕开裂缝进?去。”
他们只能等到玲珑坞的城主?渡完劫后打开城门才能进?去。
桑黛和宿玄有些像,一旦在沉思的时?候,就会很安静。
两人都不?说话,只有一个柳离雪说话。
他摇了摇扇子,微微蹙眉:“不?过真的有些巧合,那玲珑坞城主?在元婴满境都多久了,少说五百年了吧,只是一个地级灵根修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极限了,他怎么忽然间就要入化神?”
一个地级灵根往往修行之路到元婴便算是万里挑一了,那玲珑坞城主?五百多年前就是元婴境,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进?境的前兆,几乎可?以预见这辈子就是个元婴修士了,可?就在前不?久他下?令玲珑坞闭城,不?许进?不?许出。
因为?他要渡劫了。
渡劫时?是修士最?为?脆弱之际,在天?雷之下?没有办法去应对别的事情?,这时?候如果有人敢来扰乱,几乎是必死的命,而玲珑坞城主?年轻时?候似乎得罪了不?少人。
宿玄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不?定玲珑坞城主?渡劫一事也与那幕后人有关呢?”
他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那人要引桑黛去玲珑坞,而在此不?久之前,玲珑坞城主?下?令封城。
“总之不?会是巧合,近来你先随本尊回妖殿,待玲珑坞解封,王室的事情?应当也处理好了,届时?本尊和你一起去。”宿玄侧首看一旁的剑修,又?道:“至于微生家主?和白於仙君的事情?……我们一起查,莫要担心。”
他也知晓了桑黛爹娘的事情?,这些在昨日趁桑黛沐浴之时?,柳离雪便传音告诉了他。
说这话之时?宿玄和柳离雪都挺谨慎,生怕在剑修脸上看到眼泪。
可?事实上,她很淡然,也很安静。
桑黛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就按你说的办。”
宿玄松了口气。
没伤心就行,一朝发现自?己?的亲生爹娘被杀,甚至被灭了门,不?是轻易便能接受的。
但桑黛冷静,无法挽回的事情?,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唯一可?以做的只有查清楚幕后的人。
一旁的狐狸忽然间又?开口:“还有件事情?。”
“什么?”
“本尊当时?是被毕方引去的,他和那人在合作。”
桑黛拧眉:“毕方?是那个毕方吗?”
“对,上古神兽毕方一族,举族只剩下?他一人了。”
柳离雪反问:“他们怎么会合作?”
宿玄摇头:“不?知,摄魂对他无用。”
当时?宿玄都快将毕方的神魂打碎了,他完全?没有反击的力气,宿玄便是这时?候对毕方下?了摄魂。
但摄魂无用。
柳离雪呢喃:“不?可?能啊,这么多年你的摄魂便没有出过错,怎么可?能会用不?了?天?赋之力便是对神兽血脉也管用啊,否则他也不?会用镇压碾碎了你的骨头。”
所以这便是宿玄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当时?他死活问不?出来,一股脑正要杀了毕方之时?,浓云中劫雷翻滚,直直朝他劈下?一道。
只是眨眼间,一个阵法忽然出现,毕方的身影消失不?见。
宿玄没有去追,惦记着桑黛那边,撑着身子朝她那里追去。
桑黛想起了些别的:“当时?我要杀那黑衣人之时?,也有一道劫雷朝我劈下?,所以……”
她抬眸,与宿玄对视:“是天?道,毕方和那幕后的人都是听从祂的命令,要杀了我。”
宿玄的天?赋之力是天?道给的,祂要隐瞒秘密,所以保护毕方不?受摄魂影响。
那莫名其妙的天?雷要阻拦她追那黑衣人,便是桑黛要引雷也得事先准备,那道雷是忽然出现的,没有一点缓冲时?间,根本不?是修士可?以引出来的天?雷。
话一落下?,宿玄的脸色阴沉难看。
搭在桌上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一根根突起。
桑黛握住他的手,将某只狐狸紧攥的手一点点掰开,“你的伤还没好透,不?要动怒,我早就知道祂想杀我,如今不?过是又?多了一些人而已,没关系的。”
将某只狐狸的手掰开,桑黛摸了摸他的指节,没有摸到骨头错位。
还好,他的手骨应当恢复不?错。
宿玄顺势与她十指相扣,大手将她的小手握紧。
桑黛无奈看了眼幼稚的妖王大人。
妖王大人冷嗤:“不?过一个天?道,祂既派人动手,便证明?祂没办法亲自?动手,想必受一些限制,你只管走自?己?的路,不?必担心祂。”
【若祂真想杀你,那便先戮天?。】
妖王大人的话和心声一样放肆。
桑黛弯眼轻笑,随便他握着自?己?的手。
她点头,柔声回:“好。”
对面的柳离雪:“……啧。”
宿玄冷冷看过来。
柳离雪竖起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当我没说话。”
桑黛叹气:“不?说这件事了,玲珑坞现在去不?了,我们早些收拾收拾回家吧。”
她刚要拉着宿玄站起身,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哎呀吃饭呢,贫僧来得真不?凑巧,看你们都吃完了。”
吊儿郎当的声音,是檀淮。
他那身破烂的袈裟已经被缝补好,瞧见三人的目光后,笑盈盈行了个佛礼。
桑黛朝他颔首,礼貌回应一声:“檀淮大师。”
宿玄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他对仙界的人没什么好感,也不?知晓檀淮还给了他一颗龙参果这件事。
桑黛一个胳膊肘捅到了他的腰间,示意?他闭嘴。
小狐狸委委屈屈揉了揉腰。
檀淮笑盈盈道:“贫僧这次来是受人所托。”
“什么人?”
“魔主?。”檀淮应道:“魔主?要请桑姑娘去一趟魔殿。”
宿玄下?意?识回:“不?去。”
谁知道那只魔又?安什么心?
桑黛问:“找我做什么?”
檀淮温和道:“为?了天?欲雪姑娘。”
宿玄拒绝:“那也不?去,我们要回妖殿了。”
柳离雪也摇头:“寂苍能安什么——”
檀淮笑道:“三根灵脉来换。”
柳离雪:“……”
宿玄:“……”
桑黛眸光一亮:“真的?”
檀淮点头:“自?然。”
桑黛拽着宿玄:“还愣着干嘛,去啊!”
她的黑眸明?亮,欣喜都写在脸上:“三根灵脉可?以够妖界修行千年了。”
寂苍答应给她的灵脉,她第一时?间想的是妖界。
她在为?妖界着想。
宿玄与她相扣的手一紧,长睫轻眨,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蜜意?。
不?等宿玄开口,桑黛率先答应:“我们马上去!”
宿玄垂首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
春秋楼就在魔界,离魔殿不?算太远。
魔界分为?十三域,寂苍的魔殿在第十域。
柳离雪并未跟来,他一个医修,打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何况宿玄和桑黛两位大乘境修士,在魔界只要不?是万魔围攻,谁也伤不?了他们分毫。
檀淮在前面引路,桑黛和宿玄并肩走。
桑黛忍不?住问:“檀淮大师,你为?何会与寂苍……”
一个仙界的修士,竟然与魔修走这般近。
檀淮头也不?回,声音含笑:“贫僧多年前欠魔主?一份恩情?,此次只是为?了报恩,帮魔主?了一桩心结。”
桑黛也不?知道檀淮怎会和寂苍牵扯上关系,那恩情?又?是何处来的,既是私事,也不?需多问,左右她如今与仙界也没关系了。
直到走到最?里面,推开那扇萦绕魔气的大门,桑黛总算是知道檀淮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檀淮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身上的袈裟,从乾坤袋中取出之前桑黛给的业火球。
还能用,毕竟是神兽的业火,可?以燃上好几年。
桑黛:“……”
宿玄重新凝出业火球递给桑黛:“拿着,里面冷。”
他拿出披风为?剑修系上。
桑黛一手抱着业火球,一手被宿玄握住,纯正的火系灵力沿着交握的手传来。
他们进?去后,一只盘子迎面砸来。
檀淮灵巧躲开,宿玄拂袖挥开那只盘子。
女子恼怒的声音响起:“狗东西,姑奶奶当年真不?是故意?的,你放我回去!”
另一道阴冷的声音随后响起:“做你的梦去吧,本座这黔印何时?消退,你何时?才能回去。”
“我说了帮你消掉,你偏不?让!”
“消掉就管用了?它不?是你刺的吗?你杀了人后说句‘对不?起我帮你挖个坟埋了吧’就管用了?”
三人:“……”
檀淮尬笑:“啊对,就是这样,这件事呢有些复杂,哈哈。”
天?欲雪听到动静,恶狠狠看过来,一张可?爱的脸上都是怒意?。
瞧见穿着披风的桑黛后一愣,随后大喜:“桑黛,救命啊!!!”
她扑过来要抱住桑黛,一柄墨黑长剑出鞘悬立在她身前。
宿玄冷声:“站远点,不?许过来。”
天?欲雪恼怒:“臭小子,你也拦姑奶奶!”
在这几位加起来还没一千岁的天?级灵根觉醒者面前,几千岁的天?欲雪着实称得上是祖宗辈。
檀淮急忙找补:“姑娘您歇会儿,桑姑娘经脉寒凉,你身上这大寒?*? 对她身子不?好。”
天?欲雪面色一僵。
桑黛身子不?好她知晓,毕竟是她造成的。
她支支吾吾:“不?去就不?去嘛。”
说着还乖巧地站远了些。
桑黛这才有空去看殿中另一位。
他的眉峰上都结了一层冰霜,瞧着像是冻得不?轻,今日并未易容,左右真貌都被看了,易容也没必要。
侧脸上那个“罪”字毫无遮拦出现在他们面前。
寂苍冷着脸看天?欲雪:“过来。”
天?欲雪恼怒:“过去冻死你啊,你都受不?住本姑娘的大寒,能不?能放我回去!”
寂苍回怼:“回去干什么,回你那雪窝啃冰饮雪吗?”
目前还没人知晓天?欲雪出来雪境了,她是被寂苍带回来的,若其余三界得知后,想必又?要去镇压她了。
天?欲雪恼怒:“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本姑娘!”
她坐在软榻上,抱着胳膊像是在生闷气。
可?眼睛却忽然红了。
眼泪一滴滴落下?。
天?欲雪委屈得不?行:“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寒,我没有想害人命,我出去的时?候已经尽可?能避免去人多的地方了,几千年来我一直在找微生家,你们都在妨碍我,各个都想镇压我,还打我,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嘟嘟囔囔,用力擦去眼泪:“谁想待在那什么都没有的雪境,可?是我一出去你们就打我,我知道我的大寒让百姓受苦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雪鸮执念不?除,我也没办法,我是由它生出来的。”
几人沉默。
寂苍唇角紧抿,瞧着那不?断落泪的小姑娘,天?欲雪几千年来出世的次数才十几次,见过的人少之又?少,本性?归根到底还跟个小姑娘一样,虽然脾气大,但是人很单纯,心也不?坏。
寂苍见不?得她哭,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忍着她的大寒,生硬给她擦眼泪。
触碰到天?欲雪,寒气让他身上的霜雪更加厚重,若非是化神境修士,恐怕经脉早就冻住了。
“不?会有人再?打你,本座此次叫桑黛来便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天?欲雪眨巴眨巴眼睛:“啊?”
寂苍擦去她的眼泪,后退几步看向桑黛。
桑黛也很茫然。
寂苍道:“你是微生家血脉,雪鸮是微生家契约灵兽,你的身上有微生家契印,对吗?”
桑黛:“……是这样没错。”
“本座这些年一直在查,像这种神兽血脉衍生出来的精怪,大蛮时?期也有一只,叫做绪微梦,生出他的神兽名唤比翼,他是由比翼的一根尾羽所化,绪微梦的天?赋名唤织梦,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天?赋之力。”
桑黛:“后来呢?”
“那比翼乃是玉家的契约灵兽,自?比翼陨落后,绪微梦因为?自?己?的天?赋不?受控进?入过许多人的梦境,无意?间害了许多人,当时?四界要追杀他,是玉家掌门以命担保一定会控制住绪微梦。”
天?欲雪小心问:“然后呢?”
寂苍垂首看她,道:“玉家家主?钻研百年发现,天?赋之力之所以不?受控制,是因为?天?道赋予的天?赋能力太强,而绪微梦并不?是纯正的神兽血脉,所以承受不?住也控制不?了,于是玉家家主?用自?己?与比翼的契约,将绪微梦的天?赋之力削弱了大半。”
天?欲雪的心跳很快,磕磕巴巴问:“再?然后呢?”
“绪微梦的一切都来自?于比翼,而比翼又?听从于玉家,因此玉家契约可?以控制绪微梦,于是绪微梦的天?赋之力被削弱,此后……就再?也没有失控过。”
天?欲雪沉默了一瞬。
寂苍皱眉以为?她不?信,下?意?识要解释:“这件事是真的,本座查了六十年了——”
“呜呜呜呜呜呜。”
天?欲雪嚎啕大哭。
她盘腿坐在软榻之上,眼泪往下?掉,不?多时?便落成一小汪。
寂苍手足无措伸手去接她的眼泪,问:“你哭什么,本座没有骗你,你试一下?便知晓了。”
天?欲雪捂住脸嚎哭:“我以为?这辈子我都要在雪境了,你们四界天?天?打我,我都不?敢出去。”
桑黛、宿玄、檀淮、寂苍:“…………”
桑黛与寂苍对视,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类似于祈求的神情?。
他在求助桑黛,请桑黛帮这一次。
其实他不?说,桑黛也会帮忙的,毕竟天?欲雪是雪鸮的后代。
更何况他还给了三根灵脉。
桑黛很没出息地屈服:“可?以。”
天?欲雪看过来:“呜呜黛黛你真好,我不?该跟那狗贼合作的,下?次见到他我一定帮你冻死他。”
已经叛变到喊她黛黛了。
桑黛:“……”
她无奈,挣开宿玄握着她的手。
“别担心,很快就好。”
小狐狸抿唇,剑修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等一会儿。
宿玄又?给桑黛塞了两颗业火球:“若冷得受不?了便不?要管她了。”
天?欲雪小心尽可?能收起些寒气,生怕冻到她的救命恩人就没人帮她了。
檀淮摇摇头,后退几步站在角落。
桑黛在天?欲雪的对面盘腿坐下?,宿玄还是不?放心,将业火球在桑黛周身摆了一圈。
桑黛:“真没事。”
宿玄揉揉她的头:“有事就晚了。”
她沉默收下?。
天?欲雪小心看她:“我会努力不?冻到你的。”
桑黛点头:“我知晓。”
宿玄后退到檀淮身边。
寂苍道:“你找到你的微生契印,然后调动契印之力传进?天?欲雪的经脉中,在其中打下?禁制。”
桑黛了然:“行,我知晓。”
寂苍看了眼天?欲雪,唇瓣翕动几瞬,可?某人现在注意?力全?在桑黛身上,压根没注意?他。
他最?终还是没开口,与宿玄和檀淮站在一起。
三人中有两人都提心吊胆,目不?转睛去看大殿之中盘腿对坐的桑黛和天?欲雪。
桑黛颔首:“我先找到微生契印,一会儿你不?要排斥我的灵力。”
天?欲雪乖巧点头:“嗯嗯!”
桑黛闭上眼,蹙眉在识海中找契印。
雪鸮留给她的归墟灵力游走在经脉之中,像是知道她要干什么一般,金黄的灵力在漆黑的识海中一路前行,带领桑黛去向某处。
直到灵力盘旋停下?。
虚无的黑幕之中,金印渐渐浮现。
从根部到顶端,从虚无到现实,一株栩栩如生的桂花树浮现在眼前。
桑黛蹙眉,微生家契印竟然是桂花吗?
归墟灵力窜进?暗淡的微生契印之中,契印顿时?金光大闪。
同时?,桑黛的周身浮现强大的光亮,温和的力量将她包围在其中。
天?欲雪知道时?机到来,闭上眼将经脉打开,任由桑黛周身的灵力窜进?她的经脉中。
檀淮靠在柱子上看,寂苍捏紧了拳头。
无人发现,宿玄的呼吸在抖。
桑黛周身的桂花契印映入眼帘,他的瞳仁骤缩,手也抖了起来。
殿中的霜雪在渐渐融化,几人能明?显察觉到寒意?削弱,天?欲雪的脸色越来越白,被人在经脉中打下?禁制虽然会限制她的天?赋之力,但也会伤到她的身体。
她咬牙忍着,一时?的疼痛与千年万年的自?由根本不?能比。
时?间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最?终,天?欲雪吐出一口淤血,身子向后倒去。
寂苍扑上前抱住她。
她的小脸苍白,额上都是汗水,寂苍为?她把脉。
她的经脉中被打下?了好几个禁制,大大削弱了她的大寒,如今魔殿中的霜雪在慢慢融化,寂苍靠近她却并未感受到先前刺骨的寒意?。
他松了口气,看向桑黛“多谢。”
桑黛擦去额上的汗,在宿玄的搀扶下?起身。
“没事,灵脉记得送到妖界。”
她握着宿玄的手转身便要走,刚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去看。
“哦,之前在雪境中给了你一个业火球,你答应给一根灵脉,所以总共是四根,别忘了。”
檀淮:“噗嗤。”
寂苍:“……”
他咬牙:“本座记得。”
唯有宿玄没有说话。
桑黛满意?拉着宿玄离开。
一直到走出魔殿,无人之处,她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宛若银铃。
“宿玄,四根灵脉啊!”
剑修很开心,转身想要跟小狐狸分享喜悦。
可?却对上一双复杂的眼睛。
桑黛唇角的笑缓缓收起,终于意?识到这一路上宿玄似乎都没说话。
他有点不?对劲。
桑黛谨慎问:“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吗?”
宿玄忽然抬起手,宽大的手掌触碰上桑黛的脸颊。
他俯身,眼底已经一片莹亮。
小狐狸好像要哭了。
“黛黛……”
桑黛茫然应:“我在啊。”
宿玄道:“你身上的桂花契印,当真是微生家的?”
桑黛点头:“……是。”
她歪了歪头,又?道:“不?过确实很巧欸,我本身就很喜欢桂花,在剑宗后山也种了很多桂花树,会不?会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可?没等到回应,等来的是小狐狸的怀抱。
他把她抱得很紧,按着她的腰身似乎要把她揉碎。
“宿玄?”桑黛惊讶,“你怎么了啊?”
宿玄将下?颌埋进?她的颈窝,泪珠砸落在她的脖颈上。
桑黛觉得那滴眼泪要烫进?自?己?的心口了,心底抽疼。
“宿玄……到底怎么了?”
“黛黛……”
“我在,我在呢。”
她抱住他,在他的脊背上轻拍。
宿玄声音微颤:“当时?我闭关,是这方桂花契印唤醒的我,我想起来了。”
它忽然出现,将宿玄从沉眠中轰醒。
虚无之中,空旷的声音道:
“天?级灵根觉醒者,你该醒了。”
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阵法外传来柳离雪惊慌的声音,告知他妖界和魔界联手攻打仙界。
他破关而出。
赶在桑黛殒命前一刻吊住了她的命。
他以为?自?己?做了场梦,无意?中醒来的,毕竟大乘境妖修的闭关结界无人可?破,谁能潜进?去传音。
直到刚才见到了桑黛身上的桂花契印。
原来不?是梦。
是真的。
“黛黛,是微生家契印唤醒了我,我来救了你。”
翎音看到的天?命中,桑黛本该死在那场大战。
但旧的天?命被改变,改变它的——
是微生家契印。
醉梦涧(三)
宿玄闭关是在十三年前。
彼时桑黛正好下山入世历练, 每个几年回不来?,宿玄一次重伤后境界停顿,心境大跌。
桑黛会一直向前,所以他也不能停下。
宿玄布下结界陷入沉眠, 布下的闭关?结界是十五年, 那?场大战之时他本不该醒来。
沉眠之中, 猛力突破他的结界将他轰醒,他才听到柳离雪慌乱的求救。
才赶着救下了桑黛。
桑黛被他抱在怀里, 怔愣着尚未缓过神。
微生家的契印牢牢嵌进她的识海之中,自从她发现这?契印之后, 再?次找到它就格外容易,金黄色的契印上闪烁着微微的灵力波动, 这?契印在大蛮时期便存在, 可以直接调动归墟灵力。
“黛黛, 还好我救下了你……”
原来?翎音说的是真的。
旧的天命中桑黛该死在那?场大战。
若宿玄晚出关?一息功夫, 桑黛都活不下来?, 就差一息功夫。
所以微生家也知晓这?天命, 因此?选择唤醒了宿玄。
小?狐狸有些后怕,抱得很紧,满脑子?都是几月前在战场上见?到桑黛的时候,她就躺在血水之中, 魔兽朝她奔来?要?撕咬她的血肉。
宿玄扑上前的时候, 连手都在抖,她满身的血窟窿, 就差一口气吊着了。
小?狐狸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怕。
他抱得很紧, 桑黛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下意识安抚他。
“我没事的宿玄, 我还在呢。”桑黛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侧脸轻轻蹭他的脸颊,“你现在抱着的不就是桑黛吗?”
她能很明显感受到宿玄的恐惧,就和?当初翎音说她本该死去一样。
宿玄很怕她死去。
桑黛自己也没见?过当初自己的那?副模样,但是宿玄是亲自见?了的,知道?她浑身血窟窿、经脉寸断、金丹半碎、只剩下一口气,那?一个月他没合过眼,寸步不离守着她,又哭了多?少次。
她安安静静抱着宿玄,没有再?说话。
拥抱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抚,起码这?时候的宿玄可以确认她的存在。
魔界有些森寒,宿玄的情?绪收敛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将桑黛松开。
她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小?狐狸握着她的手,垂着脑袋给她先打了几个御火诀。
桑黛有意逗他,故意歪着脑袋探头去看他:“眼睛红了,妖王大人哭了啊。”
宿玄回应:“没有,风吹的。”
桑黛眉开眼笑:“哦,风吹的啊,那?好吧,看来?我们妖王大人还是很顽强的。”
宿玄扣紧她的手:“幼稚不?”
桑黛惊讶:“你竟然好意思说我幼稚,那?我哪能比得上您?”
剑修的表情?夸张,眉梢上扬,宿玄一眼都能看出来?她在逗他。
【黛黛。】
桑黛听到他的心声。
她笑眯眯回应:“宿玄,我在呢。”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桑黛的眼眶有些酸。
跟宿玄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也就闭关?了那?十几年,是他们分开的最长时间,她便当真出了事。
书里她死后的那?些年,宿玄到底怎么?过的?
整整一百年阴阳两隔,便连剑宗兴许都鲜少提及她,唯一记得她的只有宿玄。
面前的小?狐狸又俯身下来?,将剑修搂进怀里,“黛黛,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侧脸上印下轻吻,桑黛难得不觉得羞涩,只觉得心酸。
她反手回抱他,将脸颊埋进他的怀里,嗅到黑色华服上清淡的香气。
那?股香让她的心都静了下来?。
“好。”
剑修闷闷回应。
***
剑修和?小?狐狸回去后,柳离雪早就收拾好东西了。
带来?的妖兵们已经提前回去,这?里如?今也就只有他们三个。
桑黛刚一会来?,侧边窜出来?一个人影。
秋成?蹊:“姐姐,再?住一段时间呗,春秋楼设宴有整整一月呢。”
宿玄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这?臭小?子?还没死心呢。
仿佛是故意做给他看,宿玄与剑修十指相扣:“不住,我们妖界那?么?大地方,黛黛想住哪里住哪里,何必窝在你这?一个春秋楼中?”
秋成?蹊恼了:“我这?春秋楼也很大的,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不比妖殿差!”
“那?也不去。”
“姐姐都没说话呢你先说什么??”
“黛黛说她不去。”
“那?你让她亲自说啊!”
“她嗓子?不舒服。”
“宿玄!”
桑黛和?柳离雪双双扶额。
她一把分开要?打架的两人,挡在两人中间。
“都给我闭嘴。”
桑黛说话最管用,能一下子?管住两个幼稚鬼。
她转身看了眼炸毛的小?狐狸:“你先和?柳离雪下去,我和?秋公子?说些话。”
宿玄:“?”
他不可思议:“你跟他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说的?”
秋成?蹊大声喊:“我一百一十岁了!”
桑黛:“……宿玄,你乖一些。”
小?狐狸偏不:“他对你图谋——”
话没说完,剑修踮起脚揉了揉小?狐狸的头顶。
毛茸茸的耳朵跳出来?打在她的掌心,她颇为熟练揉捏顺毛。
“你乖一些,回去妖殿我会给你奖励,好不好?”
话语轻柔像是在哄孩子?一样,小?狐狸的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他的唇角上扬,但又碍于秋成?蹊和?柳离雪在这?里,端着不敢笑。
【什么?奖励,不会是我以为的那?样吧?】
【抱抱,亲亲,还是……】
【不会吧,黛黛不像这?么?开放的人啊……可是我喜欢,好喜欢,想做。】
桑黛果断收回手,眯起眼睛笑道?:“你还不走吗?”
小?狐狸显然是理解错了,以为剑修真的要?奖励自己那?些。
一时的忍耐比上千万年的幸福生活,他觉得自己可以忍一下。
宿玄慷慨接受,冷着脸看了眼一脸心碎的秋成?蹊,颇有正宫的气度:“一刻钟。”
桑黛答应:“一小?会儿就好。”
她对柳离雪使了个颜色,柳离雪急忙将宿玄给推走。
这?里没有人在场,桑黛叹了口气,转身去看一颗心碎成?渣渣的秋成?蹊。
桑黛叹气:“秋公子?,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日后春秋楼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秋公子?可以尽情?开口,但也如?你所见?,我如?今生活很好。”
她不太会说狠话,尤其面对一个帮了她的人,秋成?蹊在她的眼里和?自己的弟弟没什么?区别。
桑黛犹豫着,秋成?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也不说话,安静等他回应。
“姐姐。”
他忽然开口。
桑黛下意识应:“嗯?”
秋成?蹊道?:“姐姐,他对你好吗?”
桑黛毫不犹豫:“好。”
其实根本不用问,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宿玄有多?在乎桑黛,几乎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当成?个宝贝疙瘩疼着护着,剑修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一身比一身贵,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
秋成?蹊自问,他是不如?宿玄对桑黛好的。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
“姐姐,你喜欢他吗?”
桑黛沉默了许久。
秋成?蹊抬起头,又问了一遍:“姐姐,你喜欢他吗?”
桑黛与秋成?蹊对视,从他的眼中看到期待。
她握紧了衣袖,在他要?忍不住再?次问一遍之时,点头。
“……喜欢。”
秋成?蹊别过头,擦去眼角的泪花。
他的声音沉闷:“嗯,姐姐,那?我知道?了。”
桑黛叹气,放轻了声音:“秋公子?,你还年轻,当年你太小?了,我们也只相处了十几天,你也不了解我,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不知晓,爱情?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产生的,你对我更多?是感激,以及仰慕。”
“而且。”桑黛道?,“秋公子?,我于你没有爱慕之意,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可以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莫要?因我耽误你自己。”
秋成?蹊觉得,桑黛变了许多?,但又没有变许多?。
她变得比之前更加开朗,情?绪更加饱满。
却又如?以前一样果断,不该心软之时绝不会心软,会毫不留情?打断他所有的念想。
但这?样的桑黛才更让人喜欢。
秋成?蹊转过头,唇角带了笑意:“姐姐,未来?有用到我的地方,你也可尽管开口,春秋楼会不遗余力。”
桑黛知晓他想开了,闻言笑着点头:“好,我知晓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秋成?蹊沉默,目送她离开。
桑黛刚出去就被一人抱了个满怀。
宿玄刚才在外面故意没走远,听了个一清二楚。
黛黛说喜欢他。
虽然知道?这?话存了几分打断秋成?蹊念想的意味在,但宿玄选择性听自己想听的。
黛黛说喜欢。
喜欢他。
黛黛喜欢他啊!!!
“宿玄?”
“让我抱抱。”
小?狐狸现在正在往狐媚子?进阶,逐渐想开,对付桑黛这?种脸皮子?薄的,他这?种没脸皮的可以更不要?脸一些,撒娇服软装乖,总之剑修会心疼。
心疼就是心动的开始。
桑黛透过宿玄的身影看到了远处的柳离雪,某只孔雀背对着他们站得很远,背影写着“你们随便,当我不存在”。
宿玄舔了舔桑黛的耳垂,咬了一口,桑黛瑟缩一下。
“黛黛,我很开心。”
桑黛不知道?他开心什么?,懵懵的样子?很可爱。
宿玄又抱着桑黛蹭了蹭她的脸,声音都夹了起来?:“我的,都是我的。”
桑黛觉得无奈,宿玄现在是越来?越粘人了。
她指了指远处的柳离雪:“柳公子?还在等我们,回去再?抱好不好?”
回去再?抱,回去还能抱抱呢。
开心。
宿玄的尾巴这?次是真的要?摇给她看了。
他忍着笑起身,“行?。”
说罢还顺理成?章牵住了剑修的手。
桑黛低下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如?今宿玄像是习惯了一般,走到哪里都喜欢牵着她。
小?狐狸很粘人。
柳离雪摇了摇头,潇洒离开:“看来?我们妖界再?过一段时间得办大礼了。”
桑黛的脸颊一红,自然听得出来?柳离雪什么?意思。
以宿玄的行?事风格,定?是不会让桑黛没名没分与他在一起,合籍大典也绝对会奢侈张扬,他这?人一贯学不会低调两字怎么?写,说不定?还会宴请四界。
桑黛是个社恐,剑修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
但宿玄不一样。
小?狐狸微扬下颌,瞧着分外期待的样子?。
桑黛心下叹气,没有说话破坏现在轻松的气氛。
芥子?舟傍晚时分便到了妖界。
刚下了芥子?舟,宿玄回身将要?跟着一起进去的柳离雪拦下。
柳离雪:“?”
宿玄:“你有事吗?”
柳离雪茫然:“没事啊,到饭点了吃个饭再?走嘛。”
他平时不住妖殿,柳离雪有自己的住宅,但没事就会来?妖殿跑跑,宿玄也在妖殿给他留了住房,柳离雪时不时会来?蹭个饭,宿玄也都随他。
他下意识往里走:“今天吃点什么?呢?有些馋妖殿的酥鱼了。”
某只狐狸伸手阻拦:“没事就回去。”
柳离雪:“???”
他看了眼宿玄握着桑黛的手,瞬间悟了。
“好好好,现在我是连顿饭都吃不上了是吧?”
桑黛:“……”
她拉了拉宿玄:“饭点呢,柳公子?还没吃饭。”
小?狐狸期待剑修的奖励,压根不想看到某只碍事的孔雀。
“想吃妖殿的酥鱼,本尊让翠芍送去,你可以走了。”
说完话拉着剑修转身就走,全然不管身后心碎又心酸的孔雀。
桑黛被他拽着走,回身朝柳离雪颔首,用眼神致歉。
宿玄脚步匆匆,拉着剑修往主殿走。
桑黛困惑:“宿玄,我们可以慢慢走的,也不急。”
某只狐狸认真道?:“急。”
桑黛:“……你急什么?啊?”
宿玄认真:“急你的奖励。”
桑黛:“……”
坏了,忘了这?一茬。
她还没想好给什么?奖励,本来?打算晚上好好想想的。
翠芍瞧见?两人回来?,高兴行?礼:“见?过尊主、夫人。”
宿玄一把将小?院的门关?上:“暂时先不用备膳,等本尊传。”
翠芍:“是。”
桑黛被宿玄拉到了主殿中,他关?上房门转过身。
桑黛:“……”
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得就是脚疼。
她试图解释:“我还没想好给什么?奖励呢,要?不再?等几天?”
主殿中没有点灯,他们回来?得突然,翠芍这?边没有提前收到传音。
如?今傍晚时分,夜色已经隐隐挂起,殿中就更黑了。
宿玄堵在身前,他本就身量高,又生了一张攻击性很强的面貌,不笑的时候其实会显得凶,垂着眸子?去看她,压迫感十足。
小?狐狸满脑子?都是桑黛的话。
喜欢他。
他的喉结滚动,眼神越发晦暗。
桑黛无意识后退,道?:“宿玄,别生气,我今晚想想给你什么?奖励,好不好?”
宿玄挑眉:“本尊以为你想好了奖励。”
“我……那?个,我没有……”
“可是本尊现在就想要?奖励。”
他步步紧逼,桑黛不知道?何时就挪到了桌子?旁。
身后是一张圆形的檀木桌,她的后腰抵在桌边。
宿玄如?愿将剑修拢在怀里。
他弯下身子?逼近她,眸中情?绪复杂。
“本尊方才乖吗?”
桑黛:“……乖。”
确实挺乖的,让他走就走了。
小?狐狸开始蹬鼻子?上脸:“乖的话,要?个奖励没错吧?”
桑黛诚实点头:“……好像是没错。”
她练剑用功的话,应衡也会给她买小?礼物奖励她。
剑修觉得这?些是应该的。
宿玄与她对视:“那?本尊可以开口吗?自己讨个奖励。”
桑黛:“……那?个,要?不还是我给你想一个吧?”
她敏锐觉得不对劲,想讨价还价。
宿玄摇头:“不行?,你给的奖励我不一定?喜欢,哪有奖励别人还不让对方满意的?”
桑黛无言反驳。
应衡给她买礼物之前也会问她想要?什么?。
她在为人处世方面很单纯,觉得应衡教的都是对的,她也应该向他看齐。
于是乎成?功被宿玄的歪理带到了沟里。
“黛黛,对不对?”
“……好像是对的。”
宿玄简直要?喜欢死她了。
太单纯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可爱又单纯的人。
桑黛若不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加之过去有剑宗大小?姐的身份为她打掩护,这?么?直的脑子?怕是得被人一天骗八百次。
她没心眼,但宿玄全是心眼。
宿玄的目光下移,看向了桑黛的红唇。
“那?本尊想要?这?个。”
桑黛:“……什么??”
修长的手触碰上她的唇角,轻轻摩挲,沿着唇线轻擦,被他触碰的地方掀起战.栗。
桑黛艰难说话,“宿玄,我……”
“桑大小?姐,本尊想要?这?个。”他抬起浅眸去看她,“你是对本尊最大的奖励,也是本尊最想要?的奖励。”
他知道?,桑黛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
桑黛只是没理清自己的心。
小?狐狸凑近,鼻尖与剑修的鼻尖相抵。
“你说喜欢本尊,本尊听到了,不管几分真假,本尊当真了,便会把它变成?真的。”
“你喜欢本尊就得是本尊的,你不喜欢本尊,本尊就会努力让你喜欢,黛黛,我这?人认定?的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你知晓的。”
宿玄与她在某些方面很像,他们都一样的固执与倔,在一件事上摔到头破血流也要?去做。
不然宿玄不会守着她足足守了一百多?年,无论桑黛怎么?打他,怎么?冷脸对他,他还是会收拾好自己,暗暗期待下一次相遇。
他呼出的热气都喷涂在剑修的脸上,因为距离太近,桑黛听到的心声就更加清晰。
【喜欢。】
【喜欢黛黛。】
【喜欢我的黛黛。】
【超级超级超级喜欢黛黛。】
桑黛的腰身被扣住,看出了她的犹豫,知晓她已经开始动摇,小?狐狸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引诱。
美色是他最大的优势。
宿玄有一副四界闻名的皮相,便是桑黛都认可他的美色。
“本尊好看吗?”
“……好看。”
“喜欢吗?”
“……喜欢。”
“喜欢脸还是喜欢本尊?”
“……”
桑黛想说喜欢脸,但对上那?双一直在说情?话的眼睛,满脑子?的话都被一声声“喜欢黛黛”给堵了回去。
“黛黛,你有点喜欢本尊的,你分不清,那?本尊帮你好吗?”
宿玄的手扣在她的后腰上,一手便能把住剑修的腰身。
桑黛根本受不住狐媚子?的引诱,他那?双眼睛简直会勾魂,自诩端正的她也会被他拉下欲壑。
她想要?别过头避开狐狸的视线,但宿玄却在此?时捧住了她的侧脸,制止她要?逃离的动作。
“黛黛,好不好?”
桑黛茫然。
他为何生得这?般好看?
温暖的手拉着她的手触碰上自己的脸颊,宿玄嗓音低沉。
“有道?是及时行?乐,莫要?空度时光,销魂当此?际,黛黛,你喜欢本尊这?张脸,那?本尊的身子?呢,你对它有欲念吗?”
桑黛的脸一红,“你……不要?,不要?说这?些……”
他怎么?总是不知羞,说这?些话?
小?狐狸亲着剑修的耳朵,道?:“没有的话,怎么?不推开本尊?”
剑修的身子?都软了。
“若旁人这?般碰你,你可愿意?”
桑黛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前,呼吸有些急促。
宿玄的吻蔓延到脖颈上,沿着剑修莹白的玉颈轻吻,边亲边说:“你不愿意,你不会让陌生人这?般碰触你,那?为何会让本尊碰?”
桑黛试图反驳:“不是,你之前说过,我会有正常的欲.望……”
她还记得不久前在妖殿的水房中,某只狐狸告诉她的话,她记性很好,记得宿玄说的许多?话。
小?狐狸衔着剑修脖颈的软肉,决定?再?教教剑修,含含糊糊道?:“是,这?很正常,但你只对本尊有欲念,本尊也只对你有欲念。”
他掐着桑黛的腰身把人提起来?,让她坐在桌子?上,俯身去亲她的脖颈。
一边亲一边道?:“你不会让别人碰的,你与沈辞玉保持距离,与秋成?蹊保持距离,唯独与本尊亲近,只有本尊。”
他落下一个个吻,听着桑黛的声音,道?:“与你一般,本尊也是这?样,只允许你碰本尊,只会亲你,只会跟你做这?些事,发情?期也只会跟你过,妖后这?个位置也只能是你的。”
宿玄挤进她的腿间,将剑修的双臂揽上自己的脖颈,扣着她的腰身用力去亲她的耳朵,道?:“你既然分不清,那?本尊帮你。”
桑黛艰难问:“怎么?……怎么?帮啊……”
她好像真的没办法拒绝宿玄。
好像宿玄说的都是对的,她只跟他亲近,只允许宿玄靠近她,只允许宿玄亲她的耳朵、脖子?、红唇,只允许宿玄与她共枕。
只有宿玄,剑修分不清自己对他是心软还是心动。
宿玄觉得两人若是真心相爱,那?便要?早些在一起,犹犹豫豫只是浪费时间。
小?狐狸的发情?期要?来?了,之前剑修不允许他靠?*? 近,没办法只能自己忍着。
可现在剑修来?了身边,他忍不了,不保证自己到时候会做什么?事情?。
因此?要?再?快些,一鼓作气攻破某只小?乌龟的心房。
“试试,试试好不好,试试你排斥我吗,喜欢和?我亲吻拥抱吗,若不反感,你心中便有我的一席之地。”
小?狐狸亲上了她耳后最敏.感的地方。
桑黛糊糊涂涂,抱紧他茫然问:“……这?也可以试出来?吗?”
“可以的,都可以的。”
桑黛很信任宿玄。
宿玄比她经历多?,也比她会的多?,没有害过她,一心帮助她。
桑黛太信任他了,他的话在她这?里有很大的说服力。
就好比她每次被宿玄骗,下次还是会相信他。
“这?也是……你要?的奖励吗?”
“是,黛黛,我喜欢这?个奖励。”
“……那?好。”
宿玄就等这?句话。
桑黛刚答应,后脚他就扑上去了,咬.住剑修的红唇,撬开她的齿关?缠住软舌,带来?的战.栗感让桑黛的身子?软成?一滩水。
她想到了什么?,迷糊睁眼去看,可这?次并未看到宿玄睁着的眼睛,与上次不一样,这?一次宿玄闭上了眼。
他在专注感受她。
闭眼就好,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红着脸的样子?,桑黛的身子?越来?越软,无措攀着他的肩膀,仰着头让他随便亲。
小?狐狸简直要?吃了她,吞.咽和?喘.息声都格外明显,明显到她恨不得关?了自己的听觉。
扬起的脖颈纤细又脆弱,银线顺着两人交缠的唇滑下,被宿玄擦去。
她渐渐喘不过气,唇瓣发麻,宿玄在这?时候放过了她的唇,没等她松一口气,小?狐狸单手托着她的臀底把人吊在身上,抱着她往窗户台走去。
那?里比桌子?更高些,她坐在上面就可以与小?狐狸平视,也不用再?仰着头。
可窗户开着,后面是花园,时不时会有打扫的妖修。
桑黛一急,磕磕巴巴推他:“不行?,外面会有人看到的。”
“不会有人。”
宿玄回应了句,不等她开口又亲了上去。
桑黛浑身都绷紧了,紧张到只顾着躲,死活让他嘬不到软舌,宿玄只能去吸.吮她的下唇,力道?很轻,带来?的更多?是战.栗。
“黛黛,让我亲亲,别躲。”
桑黛顿了一下,宿玄便看准时机,迅速重新撬开关?卡缠上了梦寐以求的地方,勾着不让她逃,反复亲吻,反复吸.咬,一遍又一遍。
她窒息的时候宿玄会放开她,在这?时候会转移阵地到脖颈,冷白的脖颈落下一个个痕迹,左右第二天便会消退,所以他便毫不留情?,使劲手段伺候剑修。
听到桑黛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偶尔控制不住的细.喘,看到她眼角的泪花,红晕的脸色,软了的身子?,小?狐狸知道?,剑修在一步步落网。
九尾狐族是天生的领导者?,宿玄的心眼子?从小?就多?,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桑黛身上。
让她喜欢上他的身子?,喜欢上他的服务能力,也是一种追妻的方法,行?动永远比言语来?得实在。
剑修的心硬,但嘴巴软。
是他的心肝小?宝贝。
在桑黛又一次出了声后,宿玄贴着她的耳根问:“宝贝,你舒服吗?”
她已经糊涂了,下意识回应:“……嗯。”
很舒服,他的唇瓣亲过的地方掀起一阵阵的酥.麻,让她无力反抗,只能抱紧他。
“喜欢吗?”
“……嗯。”
“那?继续好吗?”
“……嗯。”
她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
剑修被小?狐狸按在窗户台上亲了两刻钟,一直到她的嘴唇都要?没知觉了,小?狐狸将剑修抱在身上,自己靠在窗户台上。
桑黛细长的腿盘在他的腰两侧,他托着她的身子?去亲她,察觉到她有些缺水,宿玄取出茶喂她喝了口,又覆上去亲她。
直到又一刻钟过去,桑黛主动躲开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像是要?窒息了一般急促呼吸着。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细声去喊他:“宿玄……”
宿玄轻易就能让天下第一剑修软了浑身的力道?,思绪都被他掌控,小?狐狸的狐媚子?形象又坐实了几分。
在理智回归后,小?狐狸闭眼微扬下颌,呼吸沉重,明明也不好受但又不舍得放开她,这?一百多?年都在惦记自家剑修,导致她一个触碰都能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生与死都由她。
桑黛的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瞧着像是有些不太舒服,宿玄压下火气,轻轻去拍她的脊背安抚她:“黛黛,呼吸不顺畅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桑黛实诚摇头:“没事,只是有些闷闷的。”
宿玄给她传送灵力,轻拍剑修的脊背给她顺气:“这?样呢,还觉得闷吗?”
“……嗯,好多?了。”
他低声笑了起来?。
桑黛的脸很红,闭眼靠在他的肩头,唇周红成?一团。
窗外的晚霞落在她的脸上,将本就红的脸映衬得更红了些。
宿玄一手就能托住她,另一只手去顺她的头发,轻声喊她:“黛黛。”
“……嗯。”
“我很喜欢跟你亲近。”
桑黛长睫轻颤,睁开了眼。
宿玄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眼神温柔不成?样子?。
“比你以为的还要?喜欢,你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格外美好的。”
桑黛抱着他脖颈的手收紧。
“那?你呢?”
桑黛没有说话。
宿玄又问:“方才感觉如?何?”
“我……”
“不要?说假话,回答我。”
桑黛身上的余韵现在还未下去,几乎不用去回忆就能得出来?结论。
舒服,很舒服,浑身都没力气,即使两人津液互换,她没有丝毫的嫌弃,甚至在尝到宿玄唇齿间的草木香之时,还会恍惚想。
宿玄很爱干净,是只干净的小?狐狸。
被小?狐狸又吸又咬她不反抗,耳根被他小?心叼着亲吻,滑过她耳垂上的璎珞之时,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剑修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发出那?种声音,婉转又动听。
“怎么?不回答,舒服吗?”得不到剑修的回应,小?狐狸又问了一遍。
桑黛与他对视,看到他眼底所有的情?意,她糯声回应:“……舒服。”
宿玄弯眼笑道?:“若不是我,别人这?么?对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桑黛下意识反驳:“我不喜欢。”
换成?别人,她会嫌弃,会讨厌。
桑黛是连闺房都不让别人进的,在仙界那?么?久,除了桑闻洲和?施夫人,便是沈辞玉都没进去过。
她也不喜欢旁人对她的肢体接触,打架往往只用剑,从不动手触碰别人。
宿玄反问:“那?怎么?对我就不会?”
桑黛怔愣。
宿玄道?:“为什么?不讨厌我的亲吻触碰?”
桑黛给不出来?答案。
小?狐狸告诉她答案:“因为黛黛心里有我。”
他亲了亲她的脸,道?:“或许不多?,或许没我多?,但已经有很多?了。”
桑黛无意识回应:“我不知道?……”
“黛黛,你若还试不出来?,我们再?换一种方式好吗?”
桑黛:“……换一种?”
“嗯,换一种。”
小?狐狸喉结滚动,眸中暗色滑过。
“换你来?亲我。”
桑黛的呼吸一顿。
“你亲我,我不主动,你听听自己的心跳,它会快吗?”
“黛黛,我就在这?里,这?次你来?亲我。”
醉梦涧(四)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
桑黛有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宿玄比她?的脸皮厚, 瞧见怔愣在原地的剑修,心底软乎乎的,覆上?去贴着她的脸亲了好几口,声音格外响亮, 剑修的眼睛水汪汪的, 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脑子宕机,但是越发可?爱。
可?爱死了, 怎么这么可爱。
小狐狸嘬住剑修的唇轻舔,有些痒, 剑修终于反应过来了。
回过神后立马别开头趴在宿玄的肩头上?,又成了窝窝囊囊的小乌龟。
“你别亲我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宿玄这么喜欢她?。
可?宿玄就是喜欢得不行, 抱着剑修蹭着她?的后脑勺, 闻到剑修身?上?令人心安的清香, 道:“不是要试试吗, 我给你出主意啊。”
桑黛闭着眼抱紧他, 身?上?没有力气,只能由他抱着挂在他的身?上?。
她?又开始退缩:“我……我不试了……”
“桑大小姐要前功尽弃吗?”宿玄亲着她?的头发,嗓音沙哑:“我的发情?期很快要来了,黛黛, 你必须马上?理清楚自己的心意。”
桑黛脊背一僵, 无端紧张起来。
“黛黛,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九尾狐一族十八岁成年后, 每年都?会有长达一月的发情?期,会与伴侣在洞府中度过, 可?我没有伴侣,过去我心仪的人抗拒我的靠近,因?此我忍耐了整整一百多?年。”
“与我同?龄的皇子们都?有了狐狸崽崽,我还是孤身?一人,被他们诟病了好久呢,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要靠生熬了,可?你现在给了我希望,你来到我身?边了。”
桑黛有些心虚,抱着他的手一紧。
她?当然?是听懂了宿玄的意思。
过去桑黛见到宿玄就拔剑打?架,小狐狸一直以为剑修很讨厌他,藏在心里?的爱意一直不敢说,装作对她?冷漠,下一次还是冷着脸来看她?。
宿玄只喜欢她?,认定了她?,若不是她?,这辈子的发情?期怕是都?得自己去熬。
“你听懂了对吗,今年发情?期我不想熬了,黛黛,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好难受的。”
小狐狸开始撒娇,吻着剑修的青丝一点点啄着。
桑黛现在越来越受不住他的撒娇,尤其?在得知某只狐狸惦记了她?一百多?年,这一百来年的发情?期一直自己熬着的时候,心下更是难忍。
他们的距离很近,桑黛可?以感受到宿玄身?上?磅礴的欲念,九尾狐族气血热,也重欲,桑黛来到妖界后听翠芍说过这些。
“宿玄……”
“黛黛,可?以吗?”
桑黛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
小狐狸的脸很红,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水,垂眸直勾勾看着她?,微微上?扬的眼角染上?些许红意。
【真的不想忍了,今年发情?期只想和黛黛过,难受死了,黛黛不在身?边还能忍,在身?边根本忍不住。】
【怎么不说话,是刚才吓到黛黛了?她?是不是不喜欢啊……】
【对黛黛来说进展是不是太快了……我真是昏头了。】
小狐狸的心声开始懊恼,又有些愧疚,桑黛听到他开始想办法要哄她?了。
他太关?注桑黛的情?绪,导致桑黛但凡是一丁点的情?绪变化,他都?会格外敏.感。
桑黛喉口微微生涩,红唇微抿。
在宿玄真的以为她?生气了,要开口哄她?的时候——
桑黛忽然?捧住他的脸。
“好,我试试。”
剑修将唇送上?去。
她?的脸皮很薄,太过害羞,亲吻的时候不敢看宿玄,闭着眼睛去亲他。
桑黛是四界出了名的冷美人,与宿玄张扬带有压迫感的外貌不同?,桑黛的五官清丽,不笑的时候像是雪山冰莲般冷淡,尤其?她?话也少,周身?气息干净却又淡漠,四界喜欢桑黛的很多?,但真正敢靠近她?的也只有宿玄。
如今冷美人的长睫颤抖,她?有些紧张,捧住宿玄的脸小口啄吻他,贝齿磕磕绊绊还咬到了他几次。
明明很生涩,但宿玄的呼吸都?在抖。
他一手按着剑修的脊背,一手托在剑修的臀底,剑修的双腿盘在他的腰身?两侧,整个人挂在他的怀里?,他的手甚至还在发抖,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理智一点点瓦解破碎,只能感受到她?的触碰。
桑黛没有察觉,还在小心谨慎亲着他,很耐心又很轻,将人吊的不上?不下。
可?她?只会做那些最简单的,衔着他的唇瓣去亲。
这远远不够。
宿玄忽然?后退了步,将自己的唇瓣从剑修的唇中放出来。
桑黛茫然?睁开眼,愣神的样子格外可?爱,问:“……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若论?剑法,桑黛一贯自信,自己的剑就是所向披靡,但剑法外的任何一件事?,都?不在剑修的擅长范围内。
宿玄的呼吸滚烫,额上?青筋横跳,嗓音沙哑:“黛黛,亲亲不是这样的,我要的亲亲不是这样。”
【为什么只亲嘴,想要别的。】
桑黛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她?的脸更红,心跳如雷,说不清是慌张更多?还是羞赧更多?。
宿玄凑近,将唇凑到她?的唇角,舔了舔剑修的唇。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黛黛,给我。”
“我……我……我再试试……”
桑黛呼吸微抖,小心捧住他的脸,宿玄乖巧任由她?动作。
她?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神情?谨慎又小心,正要覆上?宿玄的唇,她?却又忽然?顿住。
宿玄有些急,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恳求她?:“黛黛,亲亲我,别吊着我了。”
桑黛低声道:“你闭上?眼睛,不要看我。”
小狐狸眨了眨眼,忽然?闷笑起来。
他一笑就带动身?上?的桑黛也跟着颤,她?现在本来就不敢见人,尤其?他还在笑,心里?更加羞恼,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
桑黛恼怒道:“别笑了,再笑我不亲了!”
将剑修整恼了,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宿玄急忙憋住笑去哄她?:“好好好,我不笑了,我闭上?眼。
小狐狸将眼睛闭上?。
桑黛微微抿唇,给自己加油鼓劲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慢凑上?前。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五感就会格外敏锐。
宿玄感知到桑黛的靠近,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近,直到近在眼前。
带着香气的红唇覆上?他的薄唇,剑修学着他先前“示范”的那样子,轻轻啄了好几下后,软舌小心探出来,沿着他完美的唇线碰了碰,像是小猫一样犹犹豫豫。
她?执剑干脆利落,在这种?时候却像极了个乌龟。
宿玄主动启开唇齿,让某只窝窝囊囊在外面待了许久的小剑修不得不进行下一步,扫过他的唇齿,逐渐往里?深入。
他回应了她?,咬到与主人一般窝囊的柔软吸.吮了下。
桑黛的身?子一僵。
宿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继续。
剑修捂住他的眼睛,生怕他一会儿睁开眼。
走到这一步,桑黛纵使再犹豫不决,也必须狠下心。
小狐狸抱着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让剑修坐在膝上?。
桑黛吸.吮的力道都?很轻,因?为不太会换气,所以呼吸的空隙会停下来,然?后等到自己缓和后再继续,勾住他的舌尖轻吮,某只狐狸也终于如方?才的剑修一般,知晓搬石头砸脚的感觉了。
他忍得浑身?都?疼,还是记得自己答应过桑黛的话,他不会主动,将主动权交给她?。
剑修第一次主动,便是再难受他都?得忍着。
扣着桑黛腰身?的手越收越紧,宿玄靠在椅背中随便她?亲,会给予微微的回应,但主动权依旧在她?的手里?。
他们之间的接吻不多?,不同?于宿玄那副要吃了她?的样子,桑黛的亲吻如她?本人很像,似春雨般万物细无声。
让宿玄生出一种?错觉。
他在被桑黛珍爱。
她?很爱护他。
剑修的软舌有些发麻,撤出来与他额头相抵,艰难呼吸道:“宿玄……好了吗?”
桑黛觉得够了。
可?她?甚至还未亲到一刻钟。
宿玄快要说不出话了,盯着她?的眼睛,压住眼底的凶意。
“不够。
“……什么?
“黛黛,不够。”。
那些叮嘱自己的话又成了耳旁风。
他想错了,不该将主动权交给她?,桑黛放不开,她?太小心了,也太温柔了。
可?在亲热这件事?上?,小狐狸不喜欢温柔。
剑修的红唇又被衔住,这次是小狐狸主动的。
他凶狠撬开她?的唇齿,抱着人起身?把她?放在软榻上?,桑黛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脑后的珠钗有些硌得慌。
宿玄一手去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利落又急切地去解她?发髻上?的珠钗,吻一刻不停,将桑黛的呜咽都?用唇堵上?。
满头珠钗被解开,白日由他亲自簪上?,现在由他解下来,宿玄随手扔在软榻里?侧。
剑修的双腿分开屈在他的身?体两侧,衣裙散乱铺开,与他的黑衣交叠,她?推着他,又被他扣住手十指相扣,眼泪滑落,又被他舔去。
连嘴巴都?合不上?,两人津液互换,宿玄亲身?示范教她?怎么才是合格的亲吻。
桑黛的力道越来越小。
一直到外面刮起了冷风,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轩窗碰撞发出的声响让剑修陡然?间回神。
她?柳眉微拧,呼吸急切,双手去推埋在脖颈亲吻的小狐狸,纤细的手穿过他滑如绸缎的银发。
桑黛结结巴巴道:“宿,宿玄……我,我,我想喝水。”
小狐狸艰难回神。
他抬起身?,看向怀里?的剑修。
脸颊红晕,微启的红唇水亮,唇周微微肿起,脖颈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衣领微微散开,他方?才没忍住往下亲了亲,分明的锁骨上?都?落下了痕迹,莹白圆润的肩头上?,一根细细的浅蓝肩带吊着。
宿玄别过眼艰难喘.气,额上?的细汗滑下,桑黛下意识用手帕替他擦去。
他好像很难受。
可?小狐狸还记得剑修的话,她?说她?渴了。
他站起身?来到桌边,催出业火暖热了微凉的茶,端过来扶起无力的桑黛,茶水凑到她?的唇边。
桑黛一口气喝了三杯水。
眼看宿玄还要倒第四杯,桑黛摇了摇头:“不喝了。”
宿玄“嗯”了声,就着她?刚喝完的杯子将茶水自己喝了。
桑黛没阻止,都?亲过几次了,用个杯子而已,也没必要在乎了。
她?侧躺在软榻上?,闭目似乎在缓和着方?才的那件事?。
宿玄躺在她?身?边,将剑修抱在了怀里?。
桑黛微微挣扎:“软榻小,躺不下我们两个。”
某只狐狸高?大的身?子躺在上?面实在委屈。
他不在乎,抱着剑修轻吻她?的额头,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缱绻时刻,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扰他们,只有他心爱的剑修和他在一起。
“黛黛,难受吗?”
桑黛缩在他的怀里?摇头:“……没有。”
“那舒服吗?”
“……你怎么老问这种?问题?”
桑黛知道他的脸皮厚,却也不知道竟然?厚到这种?地步。
宿玄笑着说:“因?为希望你与我一般,享受我们的亲近。”
他们妖族性情?爽朗,心里?什么想法嘴上?就会怎么说,根本不会去拐弯抹角。
“喜欢你,所以希望你与我一般喜欢我,喜欢我的一切。”
无论?是拥抱还是亲吻,他都?很喜欢,所以希望桑黛也很喜欢。
桑黛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埋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
她?嘴笨,有些话挺难说出口的。
宿玄抱着她?安静了一会儿,身?上?不是那么难受后,下颌贴了贴剑修的脑袋。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什么?”
宿玄:“你舒服吗?”
桑黛:“……”
“不说话,我可?就要继续了。”
桑黛怕他又亲上?许久,急忙道:“我,我……嗯。”
宿玄忍住笑,又问:“我亲你舒服?”
“……嗯。”
“那你亲我呢?”
桑黛沉默,装作没听见他问的这句话。
宿玄却不同?意,非得把小乌龟扒出来,捧着她?的侧脸与她?对视。
“你亲我是什么感觉?”
桑黛犹犹豫豫:“必须要说吗?”
宿玄挑眉:“那不然?呢,白给你亲?我要的是答案。”
桑黛抿了抿唇,一手无意识揪着。
“我……”
“嗯?”
“……嗯。”
宿玄非要她?给个确切的回答:“只一个‘嗯’就想打?发我,我想问的是,黛黛,你亲我有什么感觉?”
桑黛觉得自己的脸要烫掉皮了。
“这个可?以不说吗?”
小狐狸微笑,在剑修期待的目光下,坚决摇头。
“不能。”
桑黛:“……”
她?挣扎无效,垂着脑袋闷闷道:“……那你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身?体上?的感觉还在,好像他们仍在唇齿相交纠缠着一般。
许久之后,小乌龟终于开始说话。
“……我的心跳很快。”
“嗯,还有呢?”
“……身?上?会没力气。“
“我知道。”
“……脑子反应很慢。”
“然?后呢?”
“……还有,觉得你很香。”
“……”
桑黛抬眸,瞪着明亮的大眼睛问:“宿玄,你用的什么香啊,我感觉你香香的。”
她?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在这种?时候。
宿玄不知道她?的思绪是怎么被牵引到这上?面的,但是看着那双眼睛,他别过头忽然?笑起来。
眼尾弯弯的,唇角上?扬弧度很大,像是格外好笑的样子。
桑黛:“……你笑什么啊?”
他忽然?转过身?来,捧住桑黛的双颊狠狠亲了她?几口,沿着唇瓣吧唧吧唧亲了十几下。
“怎么这么可?爱啊!”
桑黛只是呼吸的功夫就被亲了好几下。
她?捂住嘴,眸光诧异又羞赧:“你怎么又亲我?”
宿玄笑盈盈说着:“某人傻乎乎的太可?爱了,实在忍不住。”
他没见过她?这么实诚的人,明明一本正经,却让人觉得异常可?爱好笑。
四界都?觉得桑黛是个小古板,只知道练剑除邪,只有宿玄知道,桑黛是个无比真诚、又格外可?爱的小剑修。
宿玄把小剑修搂进怀里?扒得死死的,狐狸尾巴缠着她?的腰身?:“我得出结论?了,你就是喜欢我。”
桑黛反驳:“没有,只凭这些看不出来太多?。”
宿玄反问:“你自己亲我都?能将自己亲到心跳都?乱了,这次我可?没动,我不管,你就是喜欢我。”
他开始耍赖不讲理。
桑黛艰难将自己的头扒出来:“只凭这些吗?师父说练剑也得多?练几天才能看出来自己适不适合这本剑法,我们只亲了两三次就能看出来吗?”
她?其?实是很认真在问这个问题。
应衡告诉她?,任何事?情?都?需要持之以恒坚持下去,一时的成效不一定是正确的,人生路很长,许多?人无法轻易做好一件事?,包括她?也是这般,因?此才需要长时间的练习。
但某只狐狸显然?想歪了。
几乎是瞬间眸色就暗了下去,他的一只手搭在她?的侧腰上?,虎口无意识摩挲,掀起一阵酥.麻。
“对,是我糊涂了,应衡仙君说得对。”
桑黛认真点头:“嗯,我师父说得对。”
所以宿玄刚刚说的话不算数。
可?宿玄紧接着却道:“是得多?试几次才能得出来答案。”
桑黛:“……啊?唔,宿玄——“
话又没说完,小狐狸扑了上?来,熟练撬开剑修的唇齿。
桑黛被他压着亲的时候,忽然?想给自己一拳,为什么她?在这种?事?情?上?总能栽沟里?,被他带歪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自己也能把自己算计进去。
她?闭着眼柳眉微拧,承受着他的热吻,呜咽着跟他亲吻。
直到小狐狸放开她?要亲她?的脸颊之时,桑黛急忙转过身?拉过薄被盖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我不要亲了……”
剑修的声音含糊且听不清。
跟他亲了这么久,这远超过她?的心理准备。
宿玄将人连被子抱进怀里?:“应衡仙君说得很对,一次得不出结论?,我们多?试试,总之我的发情?期也还有一段时间,总能试出来答案,试出来你对我的心意,然?后叼着我们黛黛去洞府,我们一起过发情?期。”
桑黛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闭嘴,谁要跟你做那些了!”
小狐狸像八爪鱼一样缠住剑修:“所以我这不是努力呢嘛,努力让你答应啊。”
薄被中的桑黛捂住脸,根本不敢再乱开口说话。
论?心眼子,她?完全比不上?宿玄十分之一,她?认为很正常的一句话也能被宿玄抓出来空子,总是莫名其?妙就被他那些歪理给说服,一再放宽自己的底线。
身?后的小狐狸抱住她?,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瘦削的脊背,两颗心脏似乎同?频跳动,皆鼓动如雷。
桑黛无措捂着自己的心口。
方?才宿玄情?浓之时控制不住,微微扒开她?的衣领往下亲了亲,只亲到锁骨和肩头的位置,他没有再动别的地方?。
可?那时候她?明知道不妥,宿玄也没有扣住她?的手腕,她?为何没制止他?
甚至只要她?说一句难受,宿玄都?会停。
但每当看到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听到他心里?一句接着一句的喜欢。
【喜欢黛黛。】
【喜欢我的黛黛。】
【黛黛,我喜欢你。】
一颗心软乎乎的。
过去的桑黛可?以毫不留情?捅他一剑,如今的她?看到他因?情?浓难受的样子都?会心软,她?的剑再也对不准他,她?的心也对他冷不起来。
小狐狸抱着剑修闭眼休息,他现在很疼也很难受,但又不舍得放开她?,只能自己强行压制一下。
剑修也很安静,整个主殿都?很安静。
外面的天早已经黑了。
翠芍看了眼紧闭大门的主殿。
她?捂着嘴偷笑,方?才听到了些动静,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主子们单独进去这么久,自然?能想出来发生了些什么。
看来自家尊主今年的发情?期就不用忍了。
该准备办合籍大典了。
***
海域幽深,风吹而过,水面波动,隐隐有嚎哭声,一阵又一阵。
岸边的沙滩松软,如今夜色已经深厚,漆黑的夜幕之中浓云一点点在吞噬那方?圆月。
施窈抱着暖炉站在岸边。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只是一瞬间,很快又被自己给压制了下去,像是害怕她?察觉到一样。
但施窈还是听到了。
她?回身?去看,红衣少年脸色苍白不见血色,走路间都?在摇晃。
“大小姐。”毕方?轻声唤她?,“您脸色白了些。”
施窈抿唇没有说话。
毕方?走上?前,单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给她?输送灵力。
他如今重伤未愈,自己都?没有多?少灵力,但对待施窈一贯大方?。
“长时间没有喝到桑黛的血,您如今的身?子在衰弱。”毕方?道:“待毕方?身?子好些,会去找桑黛取一碗血来。”
施窈忽然?抽出手,转身?看向远处,道:“不必,要血已经无用了,那只是拖延时间罢了,当务之急是要拿到灵根,否则我还是会死。”
毕方?恭敬垂首:“是。”
“他呢?”
“去了玲珑坞,似乎有事?情?。”
施窈冷嗤:“他能有什么事?情?,他平日除了在这里?守着应衡就是去杀人,如今不在这里?,只能是去杀人了。”
“是,大小姐聪慧。”
夜幕中的浓云越来越多?,施窈仰头望着天幕,毕方?与她?一起看过去。
狂风浓重,海浪汹涌,海风卷起两人的衣摆飞舞在一起。
“大小姐,起风了,要回去吗?”
施窈低头捂住嘴咳嗽起来,再抬起手之时已经是满手的血。
她?擦去手上?的血,头也不抬道:“等会儿,马上?要天狗食月了。”
圆月正在一点点被浓云吞噬。
海浪越发汹涌,像是海水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咆哮一般,隐约的嚎哭声随着海风吹来。
海面上?炸起百丈高?的海浪,咸涩的海风过境,带动如万鬼哭嚎般的尖啸声。
身?旁忽然?站了一人。
施窈没有回身?,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海面上?。
直到身?旁的人轻笑开口:“应衡的神魂正在回归,他过段时间便能醒了。”
施窈声音很淡:“我也不知你有什么好开心的,应衡若醒来,杀了桑黛只会难上?数倍,你何必要救他?他本来就该死了,你都?将他的灵根抽了,还吊着他的命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有何意义?”
青年笑道:“我留他的命自然?是有用,施大小姐还是想想自己的身?体要怎么办吧,天命早已被改变,从桑黛没死的那一刻开始,你我就已经从布局之人变为局中棋子了,你守着祂给你的那本命书?只会死得更快。”
施窈冷笑:“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转身?离开:“毕方?,我们走。”
毕方?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黑衣青年唇角的笑意却越发浓郁。
当圆月彻底被吞噬后,方?才还汹涌澎湃的海域像是被什么东西定格了一般,黑沉沉的海水之下有莹莹绿光浮现。
那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
直到囊括整个海域。
属于木系灵力醇厚气息扑鼻而来。
青年弯起眼睛轻笑。
“神魂已聚,应衡,该醒了。”
醉梦涧(五)
一直等到戌时快过, 殿中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翠芍站在殿外敲了敲门:“尊主,夫人,可需要传膳?”
里面很久没有动静。
翠芍犹豫了会儿,记得之前宿玄叮嘱过她?很多次, 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让桑黛吃饱饭, 不能饿着她?。
可现在?都已经到了饭点……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这两人还没?收拾好吗?
不会还在?……
翠芍小脸一红,收回手便要离开, 不能耽误他们两人造小狐狸崽?*? 崽。
只是刚转身,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
翠芍听见声音回头去?看?。
自家尊主换了身衣服, 不是回来时候的那身黑袍,银发用一根发带松松半挽, 垂下的一半发丝还在?滴水。
宿玄没?有烘头发的习惯, 左右不过一刻钟, 他的体?温就?能将头发烘干, 应当是刚沐浴完。
高?大的身形后?面隐约还有个人, 被自家尊主挡着看?不到人, 只能看?到尊主牵着她?的手。
“尊主,夫人。”
翠芍立马福身行礼。
宿玄颔首:“你?去?用膳吧,用完膳直接休息,不必等我们回来。”
翠芍:“……啊?”
桑黛探出?头, 道:“我们去?一个地?方, 回来可能有些?晚,翠芍你?早些?休息。”
翠芍讷讷点头:“哦, 好好, 那奴婢先?告退了。”
她?转身离开,微微歪头有些?不解。
夫人的发髻看?起来不太一样, 像是被解开又重新梳了一遍,只簪着一根九缳簪,垂下的发丝顺在?身前挡住脖颈,她?好像看?到夫人的脖颈上有些?……
忽然想明白那是什么东西,翠芍的脸爆红,脚步都急了几分。
翠芍的身影转眼消失不见。
桑黛瞧见她?忽然加急的步子便知晓她?定是想歪了。
她?抬了抬某只狐狸握着自己的狐狸爪子,道:“妖王大人,可以松手吗?”
宿玄看?她?一眼,皱眉:“不可以。”
他拉着桑黛往外?走。
“宿玄,你?刚刚才答应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清楚的。”
“只是牵手而已。”
“……”
行吧,她?无话可说。
小狐狸心满意足牵住自家剑修。
不过短短几月,之前对他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都在?慢慢变得简单且美好,桑黛允许他的靠近。
他非常非常开心。
“你?说过要带本尊去?一个地?方,现在?就?带我去?。”
桑黛反问:“你?这不已经拉着我去?了吗?”
从刚刚他就?惦记着她?那个宝地?,因为桑黛说宿玄是她?第一个带去?的人,所以小狐狸很是期待。
宿玄哼哼两声,颇为傲娇牵着自家剑修往外?走。
一路上遇到的妖侍行礼,一个个超级大声地?喊:“见过夫人!”
宿玄下颌微扬,唇角的笑都收不住。
他回头看?了眼剑修发髻上那根精致的九缳簪,满意点头。
【真好看?,这簪子就?得我们黛黛戴着,亲一口黛黛。】
桑黛:“…………”
所以这就?是他刚才解了她?的发髻重新盘了一次,非得让她?簪上这根簪子的理由吗?
小狐狸喜欢某只剑修,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剑修。
妖界人人都认得九缳簪,就?如同见到妖王的银翎一般,只是现在?银翎在?剑修身上挂着,九缳簪也在?剑修头上簪着,她?的身份几乎显而易见一目了然。
桑黛随他去?,因为她?当初放的那场烟花,如今四界都知道桑黛与他的关系了。
宿玄牵着她?来到妖殿外?,问:“去?哪里?”
桑黛道:“醉梦涧。”
宿玄:“……你?怎会知道这个地?方?”
桑黛带着宿玄慢吞吞走,淡声道:“在?我十五岁那年,施夫人因为一次历练重伤,身中剧毒,需要一味药引,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彼时我难过害怕了许久,后?来呢,有一次我一早醒来,窗户上插了个竹条,告诉我醉梦涧有许多仙草,我若有本事便去?取。”
当时的桑黛还拿施夫人当自己的亲生母亲,自然是对施夫人格外?上心,根本没?想过是不是有诈,连夜便跑去?了竹条上指着的地?方。
那是一处竹林,溪水潺潺,远山雾霭,地?方格外?偏僻,在?妖界与仙界的接壤之处,只是一个小村落,整个村子不过几十人。
村子深处的后?山之上,群山连绵,有一处地?方名唤醉梦涧。
相传是数千年前一对有情人私奔来到此处,躲避家族的追捕,在?此处凿山建屋,远离世俗生活在?此处,临溪而渔,自由自在?,为此处取名醉梦涧。
两位都是医修,生前种下了不少药草。
桑黛赶到这里,将整个醉梦涧翻了三遍,最终在?一处山壁上找到了那株仙草。
说到这里她?笑了下,看?身边的小狐狸。
“我觉得那里很安静,醉梦涧几乎无人去?,我有时候练剑很累、或者很想师父、又或者历练受伤不想被别人看?到,就?会自己往林子里一扎,一待便是很多天。”
宿玄没?有说话,神?情有些?奇怪。
桑黛又笑:“唔,现在?想想,当初也不知道那根竹条是谁给的呢,他可真是个好人。”
宿玄别过头,小狐狸的唇角上扬,余光看?到剑修戏谑的目光,又强行压住自己的笑。
“谁知道呢,人确实还挺好,你?也不去?寻寻人家报个恩。”
桑黛眯起眼睛笑得直不起腰身,目光越发戏谑。
某位好人觉得自己被看?透了,这下羞赧的人成了他。
小狐狸变成大狐狸,叼住剑修的腰身把她?甩到了自己的背上,桑黛陷在?他蓬松的毛发中,狠狠摸了一把过了个手瘾。
“坐好了,带你?去?醉梦涧。”
桑黛抱住九尾狐的脖颈:“好。”
九尾狐的速度很快,可瞬移千里,冷风也被宿玄周身的业火挡住,桑黛嗅了嗅小狐狸身上的草木香,暗自下决心,一定要要出?来这香的配方。
她?闻到就?觉得很安心,晚上睡觉可以点着,定然可以睡得很香。
半个时辰后?他们便到了醉梦涧。
桑黛从九尾狐背上跳下来,又顺手摸了把小狐狸毛茸茸的毛发,手感真好。
宿玄变成人身站在?她?身边,熟练牵起剑修的手。
“你?真的只带本尊来过这里?”
桑黛点头:“真的,我何时说过假话?”
只有他们来过。
这个对她?很重要的地?方,她?只带他来过。
那四舍五入,就?是他对她?很重要。
得到满意的答案,宿玄的尾巴要摇开花了。
“那勉强跟你?去?看?看?吧。”
他总是太过傲娇,明明耳朵还在?头顶竖立着,唇角的笑根本遮挡不住,但还是要故作矜持一下。
桑黛摇头,为他又打下了一个标签。
宿公主是一只傲娇的小狐狸。
醉梦涧深处深山,附近百里只有那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的人都是些?没?有觉醒灵根的普通人,于是这里几乎只有剑修一人来过。
林间幽深茂密,月影洒在?小路之上,虫鸣蛙叫格外?明显。
桑黛带着他来到了最深处。
随处搭建的竹屋,跟桑黛在?剑宗后?山的住宅倒是有些?像,她?这人对生活要求不高?,活得总是凑凑合合,一心只有自己的剑术,简单低调惯了,不像宿玄那般奢侈高?调。
对桑黛来说,有个住的地?方就?行。
剑修仰头去?点挂在?屋檐下的明灯。
简陋的竹屋一眼便能看?到眼底,只有一间小屋子,小院也很小,剑修只弄了个篱笆围在?周围便当成院墙了。
院子里只有个竹板做的吊椅,很宽敞,算是最值钱的一件东西了。
“桑大小姐还真是能过且过。”宿玄声音淡淡,但眼底的心疼又藏不住,“连个灯都不买几个。”
桑黛点好灯回头看?他一眼,附和?道:“是是是,你?也知道我没?什么钱,我也很少从剑宗拿钱,委屈我们妖王大人先?坐会儿?”
她?刚要去?收拾满院子的落叶,某只狐狸比她?的动作还快,挥手间便用清洁术将许久没?有人来过的小院清理干净。
“黛黛。”宿玄与她?对视,“本尊有钱。”
桑黛:“我知道啊。”
宿玄又道:“本尊有钱。”
【所以你?可以尽情花我的钱,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黛黛,没?必要把自己过得这般苦。】
桑黛先?是愣神?,品出?他话中含义之时又觉得想笑。
“妖王大人,我虽然不算有钱,但也不算穷苦,只是我活得太凑合了,灵石呢,也都喂给了这位宝贝疙瘩。”桑黛将知雨从乾坤袋中取出?来,扬了扬知雨剑,又道:“你?也知道的,我们剑修十有九穷,我过得其实真的不苦,这些?都是我甘愿的。”
宿玄垂眸,没?听她?的解释,从乾坤袋中取出?个纳戒交给桑黛。
桑黛接过,微微挑眉:“什么啊?”
“钱。”
用灵力探查了纳戒后?的桑黛:“……”
她?没?看?错。
她?看?到了一整个纳戒的上品灵石,比桑黛过去?百年从剑宗拿的钱都要多上几倍。
桑黛:“……不行。”
她?想要递给宿玄:“我不要,我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挣。”
她?之前缺钱了也会接几单除邪的单子,去?赚些?寻常修士能赚的钱。
小狐狸将纳戒强硬戴到桑黛的手上,恼怒道:“你?去?挣?我没?日没?夜发展妖界商业就?是为了赚钱,我还没?死呢哪里需要你?去?挣,妖界用不到妖后?去?干活赚钱!”
桑黛:“…………”
宿玄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一红,眼神?躲闪。
“反正不需要你?去?挣,妖界又不是养不起你?。”
他说完推开竹屋的门进去?,独留桑黛一阵站在?小院中愣神?。
她?看?了眼无名指上的纳戒,低头轻笑了声,将纳戒摘下来收入乾坤袋中。
妖界的经济和?商业是四界最强,因为百年未曾打仗,宿玄即位后?也努力发展这些?,百姓们生活安宁,没?有战乱,加之有妖王的大力扶持,商业自然是越来越庞大。
而其他三界战乱不断,这些?年消耗的钱财不少,战争对经济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
桑黛看?向?竹屋,里面亮了光,某只小狐狸点了灯。
其实妖界有宿玄做妖王,真的很好。
他是个不好战、又聪明、又强大的君主。
桑黛朝竹屋内走去?。
宿玄身量太高?,在?狭小的竹屋里着实有些?委屈,脑袋都要顶到天花板了。
桑黛叹气,决定把这里拆了重新再建造一次,否则日后?宿玄来得一直这么委屈下去?。
她?走上前,指着墙上的画:“那是我画的。”
宿玄沉默一瞬,问:“剑宗真的不教你?丹青?”
桑黛挠挠头,尴尬道:“……这个,其实其他弟子是有教的,但桑闻洲说我只需要练剑就?可以,别的没?必要学,不让我学这些?。”
宿玄垂眸看?她?,点了点头,忽然道:“你?让他死得真便宜。”
要是落在?他手里,定然要把桑闻洲吊起来剐了,人皮画成风筝四界放飞丢把脸去?。
施窈和?沈辞玉有一个完整的童年,琴棋书画都会去?学,会见识很多东西,会教他们为人处世,会被桑闻洲带着四处游历。
剑修的生活只有日复一日的枯燥无味。
练剑、练剑、还是练剑。
除邪、除邪、还是除邪。
小狐狸看?向?墙上的画,能辨认出?来那是株桂花树。
虽然有些?难认,但有种抽象的美,小狐狸如是说。
宿玄问:“为何喜欢桂花?”
桑黛回答:“没?有原因吧,从小就?喜欢。”
她?又反问:“那你?呢,妖殿为何种了那么多桂花树?”
小狐狸垂首看?她?:“因为好活。”
桑黛:“……”
【当然因为黛黛喜欢啊,黛黛的后?山种了很多桂花树,黛黛喜欢吃桂花糕。】
桑桑黛忍不住笑,怕自己露馅,又连忙给他指了指桌上放的竹筒。
“看?,那里面的小玩意儿都是我这些?年编的,我师父还在?的时候教我的。”
宿玄走过去?拿起竹筒,里面放的多是一些?草蚂蚱、草蝴蝶等等东西。
他拿起一个有些?像小猫的编织物,问:“这是猫吗?
剑修认真摇头:“那是狐狸好吗?你?不要给它改物种。”
宿玄又看?了一眼:“……”
神?色复杂。
剑修努力给自己找回脸面:“狐狸我是第一次编,所以不太像,但是别的我都编得很像的。”
宿玄看?了一眼,点头。
还真是,除了那只小狐狸外?,别的东西似乎编的都有模有样。
他果断开口:“那给本尊编一个,要一个最好的。”
桑黛笑着问:“编个小狐狸吗?
“……嗯。”
“好呢,给小狐狸编个小狐狸。”
剑修跟他待久了,连说话都越来越像在?哄孩子,因为某只狐狸实在?有些?幼稚。
但小狐狸将这些?认为是一种宠溺。
桑黛的竹屋里几乎是家徒四壁,只有一幅画、一张桌和?一张床,但屋子里很干净整洁,她?不管何时都是干干净净的。
宿玄问她?:“喜欢这里的话,帮你?把房子重建一下,以后?也可以来这里住。”
他倒是无所谓,住不住妖殿都行,没?那么多规矩,主要是得桑黛喜欢。
桑黛却摇头:“不用了,这里冬天太冷了,偶尔来这里散散心也挺好的。”
她?摸了摸肚子,道:“我有些?饿了,要不要吃饭?我的乾坤袋中还有些?吃食。”
因为某只狐狸顿顿不落,桑黛也学会了装些?吃的。
宿玄摇头往外?面走,哼哼两声:“本尊只吃新鲜的。”
桑黛跟在?他后?面:“那我们现在?回去??”
宿玄来到竹屋外?的溪涧旁,冷嗤拒绝:“不回去?,才来了多久你?就?想赶本尊走了。”
桑黛无奈,正要哄小狐狸,便看?到小狐狸脱下鞋捋起裤腿,先?她?一步下了水。
他搂起华丽的衣袖,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从乾坤袋中取出?了……
竹叉。
桑黛:“???”
他随身都带这种东西吗?
小狐狸没?有回头看?她?,目光专注盯着河面。
“桑大小姐没?有吃过野味吧,这种溪涧中往往都有灵鱼,肉质鲜美,本尊小时候没?少去?抓。”
桑黛站在?岸边,犹犹豫豫道:“是有鱼的,这里没?多少人来,溪水也深,但我没?抓过鱼,我不会处理那些?,你?若是想吃我们可以用灵力捞一只。”
宿玄头也不回:“本尊小时候抓鱼可从来不用灵力。”
桑黛蹲在?岸边看?他,问:“那只用竹叉吗?这怎么抓得到啊?”
宿玄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懒洋洋道:“技术问题,大小姐看?看?吧。”
桑黛噗嗤笑出?来,看?某只狐狸越走越深,溪水没?到了大腿处,将他身上昂贵的衣服给弄湿。
宿玄的声音传来:“黛黛,有的时候结果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就?好像他们抓鱼,不用灵力或许抓不上来,但有个过程也挺开心。
宿玄回身看?她?,声音很柔和?,甚至还带了笑意:“桑大小姐,生活是很有趣的,不只有练剑,你?也可以不练剑,上山摘果下河摸鱼,这些?都可以是你?的生活,所以黛黛,下来和?我一起吗?”
桑黛犹豫:“我不会。”
“我来教你?。”
“……你?怎么会啊?”
“小时候跟柳离雪瞎混,我俩都会。”
桑黛:“……好吧。”
柳离雪看?着是挺会这些?的,他这人感觉什么都会些?,宿玄与柳离雪关系很好,小时候估计没?少干这些?事情。
桑黛脱下鞋,小心捋起裤腿下了河朝宿玄走去?。
溪水有些?深,里面的溪水已经没?到她?的腰身。
宿玄将竹叉递给她?:“那里有一只,去?抓抓,用心点哦,不然今晚我们要饿肚子了。”
“……好。”
桑黛握住竹叉,瞧见远处的灵鱼,深吸口气,像端着个火药一般。
仿佛宿玄给了她?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身上承受着万斤重的责任,桑黛小心往那条鱼那边靠近。
宿玄抱胸看?她?,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剑修找准时机,手握竹叉刺下去?……
宿玄挑眉探头去?看?。
哦,鱼果然跑了。
他就?知道。
桑黛不可置信:“我明明看?着它的位置刺的啊,我的剑术从来没?失过手的。”
她?的眼睛一向?准确,执剑之时可以精准捅向?对方的任何一个穴位。
宿玄闷声笑起来,迎着剑修困惑的目光,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可是这是在?抓鱼,不是练剑啊,你?如今在?水中,你?看?到的位置与它在?的位置不一样的。”
小狐狸指了指月光,柔声道:“那光落在?水面上,又透进去?再落在?那鱼的身上,你?看?到的位置就?不准了,只是一个虚像,比它的实际位置要浅些?,黛黛,得这样——”
小狐狸拿过竹叉,动手快且准确,再抬起竹叉之时,上面已经串起了条灵鱼。
桑黛:“……”
宿玄将鱼抛到岸上,给剑修亲身示范了什么叫做经验打败她?的剑术。
桑黛除了练剑外?不接触别的东西,摸鱼这种事情是宿玄和?柳离雪从小玩到大的,在?一次次的实践中总结出?经验。
宿玄将竹叉递给桑黛:“明白了吗?”
桑黛点头:“我肉眼看?到的不准,所以要偏移一点位置,往更深处扎?”
“对。”
“明白了。”
剑修现在?觉得自己浑身干劲,呼了呼气,朝鱼群聚集的地?方淌水过去?。
宿玄没?有动,看?她?自己在?那里拿着竹叉尝试。
桑黛如他记忆中的一样,悟性很高?,也很有耐心,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
就?好像她?练剑一般,一次不行就?再一次,一日不成就?日日都来。
桑黛一直很顽强,宿玄喜欢这样的桑黛,蓬勃生长,坚韧勇敢。
剑修今夜玩开心了,一股脑抓了好几条鱼,宿玄也没?拦她?,看?她?自己玩得挺开心。
他上岸将桑黛丢过来的鱼装入竹篓,一直到夜色越来越深,剑修拿着竹叉兴冲冲跑上来
衣服还淌着水,莹白如玉的脚踩在?石头上,蹲下身去?看?他面前的竹篓。
桑黛很开心,问:“我抓了多少条呀?”
宿玄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抬手示意:“一箩筐。”
她?太聪明了,几乎一点就?通,后?来熟练后?几乎次次都中。
桑黛没?有穿鞋,蹲在?地?上去?数。
“十七条!”桑黛的眼睛都亮了,“柳公子不是想吃酥鱼吗,刚好拿回去?让翠芍做了送给他。”
宿玄笑着点头:“你?抓的鱼你?做主,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剑修笑眯眯随地?而坐:“那我们今夜怎么吃啊?熬汤?”
小狐狸摇头:“没?锅。”
剑修:“……嗯,烤鱼?”
小狐狸点头:“这个可以。”
他坐直身体?,将乾坤袋中从柳离雪那里顺来的调料拿出?来。
“刚好从他那里打劫了些?。”
宿玄从竹篓里抓出?两条鱼,拿着刀往溪边走。
桑黛问:“你?要去?干吗?”
宿玄:“杀生。”
桑黛:“…………”
她?不会处理鱼,坐在?岸上看?小狐狸利落刮鳞去?脏,洗的干干净净,拿着两条处理好的鱼朝她?走来。
小狐狸熟练砍断一根竹子,洗干净后?折断,将两条鱼串起来。
他燃出?业火,桑黛顿觉暖乎乎的。
她?不会做饭,也不会烤鱼,但宿玄会的很多,于是剑修乖巧坐好抱着膝盖等他。
火光将宿玄的眉目染上柔意,冷硬的五官都柔和?了许多。
桑黛身上的水渐渐被烘干,下颌抵在?膝盖上问他:“宿玄,你?是皇子,为何会这么多东西?”
一个皇子厨艺了当,上山摘果下河摸鱼什么都会,可往往大家族都格外?重视面子,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下属去?干。
宿玄眼也不抬,淡声道:“王室不管我,我母妃一开始不受宠。”
桑黛神?情一顿:“抱歉啊,我没?听你?说过王室的事情。”
宿玄一遍翻转烤鱼,一边搭话:“没?什么不好说的,之前担心脏了你?的手,所以没?说过……”
桑黛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问:“可是我有些?想知道,我想帮帮你?,宿玄,我可以问吗?”
宿玄抬眸看?她?:“你?想知道我的事情?”
“嗯,你?帮了我很多,我也想帮你?些?,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呢?”
宿玄沉默一瞬,又道:“……你?若想知道,可以。”
桑黛抿唇,细声问:“那个,你?的母妃她?……还在?吗?”
没?听宿玄提过他的母妃,她?知道宿玄的父王还在?,但母妃他并未说过。
宿玄垂下眼,两只手握着两根串着烤鱼的竹子。
他的声音很淡:“死了。”
桑黛:“……抱歉。”
宿玄道:“没?必要抱歉,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她?来说,或许死了更是种解脱。”
桑黛没?有说话,她?知道宿玄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她?。
宿玄慢吞吞道:“我的母妃是九尾狐王室一族的旁支,但她?血脉弱,算是个天赋不好的九尾狐,做不了妖后?,只能当个妃子,我父王生性浪荡,不仅妃嫔多,子嗣也多,我是他的第七子,但我父王有十一个皇子,十七位公主。”
“母妃不爱父王,但被逼着嫁给了他,生下了我之后?,她?逐渐变成其他妃嫔那般,开始学会争宠、学会勾心斗角、学会算计。”
宿玄顿了顿,声音放轻道:“她?是为了我,她?知道若她?不受宠,我自然也是。”
桑黛知晓这个道理,宿玄是王族,尤其他的父王妃嫔多,子嗣也多。
“我母妃有点笨,没?什么心眼子,参与到王室那些?算计当中,其实只是将自己越卷越深,但母妃生得好看?,父王渐渐更宠爱她?,我也跟着慢慢被重视。”
桑黛道:“你?的母妃对你?很好。”
宿玄冷声道:“她?是很好,她?哪里都好,就?是生了个不好的孩子。”
桑黛皱眉反驳:“可是你?也很好啊,你?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强大又聪明,是天道给予世间的恩赐。”
宿玄看?她?一眼,神?情平淡,却无端让她?看?出?悲伤。
“黛黛,你?知道吗,很多年前妖界是十二殿当事,王室权力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真正的掌事权在?十二殿执事中。”
桑黛点头:“我知晓。”
宿玄道:“可我七岁觉醒了天级灵根。”
桑黛眉心微蹙,意会到了他话中的含义,心跳忽然快了些?。
宿玄笑着说:“王室有皇子觉醒了天级灵根,若我成长起来,十二殿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因此他们势必会先?杀了我。”
其实说到这里,她?也能猜出?了后?面的事情了。
“母妃害怕极了,瞒啊瞒,不敢让别人知晓我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包括父王,她?开始越发渴望强大,她?觉得如果自己受宠,就?可以跟父王商量保下我,与十二殿抗衡,她?太天真了,我父王窝囊一辈子,不可能为了我跟十二殿对抗,这无异于蜉蝣撼树、以卵击石。”
“她?越卷越深,王族的勾心斗角足以吃了她?,一直到我十一岁那年,归墟灵脉被毁,妖界灵脉枯竭,十二殿发现了我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将我关押起来,用我的血肉反哺妖界灵脉。”
桑黛眨了眨眼,呼吸酸涩:“宿玄,别说了。”
宿玄垂下眼,说出?了最后?的结局:“母妃为了救我走错了路,合计谋反,被父王抓住把柄处死,可她?最大的错其实是生下了我。”
宿玄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鱼有些?糊了,宿玄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面。
桑黛伸手将他手中的鱼拿过来,自己帮忙翻面。
她?小声说:“所以你?后?来除了十二殿,却并未动王族,是否因为你?母妃?”
宿玄不是在?乎血脉关系的人,他在?乎的一直只有真心,王族只有一个母妃真心待他,可他却并未除掉王族,任由他们偷偷摸摸做一些?事情来膈应他,宿玄不动手,一定是有顾忌。
能让他顾忌的,只有一个他的母妃。
小狐狸琉璃色的眼眸沉沉望着桑黛,笑道:“对啊,因为我母妃的尸身在?他们手里。”
桑黛烤鱼的手一顿。
宿玄的身子后?仰,双臂撑在?地?面上,仰头望月。
“我母妃的尸身在?他们手里,可我找不到。”
夜风穿过林间,吹来小狐狸沙哑的声音。
“黛黛,我找不到她?。”
桑黛握紧手上的烤鱼。
她?这么了解宿玄,知道他远不像表面这么淡定。
周围很安静,时间过去?很久,小狐狸一动不动,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或许,是不想让她?看?到眼泪。
桑黛忽然开口:“宿玄。”
小狐狸别过头,擦了擦眼角,又笑眯眯看?了过来。
“都过去?了,说这些?也无用,先?吃鱼吧。”
他正要接过桑黛手中的鱼,剑修却忽然躲了一下,将烤鱼放在?一旁。
乌黑的眼眸安静看?他,两人的肩膀挨着肩膀,双目相对。
桑黛道:“如果我是一位母亲,我希望我可以成为孩子的盾,而非威胁他的软肋,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存在?让他被人拿捏,我希望即使没?有我,他也可以昂扬向?上、自信又自强地?活着。”
“令堂很好,当初能勇敢为你?去?争,一定也不想在?她?死后?,她?的尸身成为别人要挟你?的理由,让你?一直束手束脚。”
宿玄没?有说话,一动不动与她?对视,眸底的情绪浓郁晦涩。
“死亡是不可逆转的事情,或许有一日我也会死去?,宿玄,若我死后?成为威胁你?的存在?,我也希望你?可以抛弃一切,去?放手一搏,仅仅为了你?自己。”
桑黛握住他的手,眼眸弯弯笑了起来,眉梢微扬,神?情轻松,但说出?的话一如既往坚定可信。
“宿玄,一个王室而已,我陪你?端了它。”
醉花间(六)
曾经柳离雪问过宿玄许多次, 为何会喜欢桑黛。
明明对他那么冷淡,明明还忘记了他,明明见面就打架,宿玄十次重伤有九次都是桑黛打出来的, 偏生还要上赶着去给人家当剑靶子, 生生练出一身抗揍的本事。
柳离雪不理解, 为何一个妖王,天级灵根觉醒者, 上古神兽九尾狐一族,要将自己活得那般卑微,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生喜欢上了一个最冷的。
宿玄从未理会, 往往沉默以对。
如今的宿玄却?有?些遗憾柳离雪不在这里。
只要柳离雪看到便会明白。
他只会喜欢桑黛。
从前的剑修很冷淡, 周身都是?疏离孤寂, 如今成了满满的温和与柔意。
宿玄忽然俯身。
眼前盖下大?片阴影, 遮挡住了面前的火堆, 桑黛只来得及闻到草木清香, 牵着笑意的红唇便被人覆住。
宿玄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不同于之前的攻城掠池,如今的小?狐狸很安静。
闭上?了眼,长睫轻颤, 两人的唇瓣相?碰, 他只停留了几息工夫。
轻轻的、柔和的、满含珍惜的亲吻。
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单纯的唇贴着唇, 却?比过去?很多次都让人心动。
桑黛茫然眨眼, 宿玄已?经离开,他们鼻尖相?抵, 彼此优越的五官映入眼帘。
剑修的唇微启,隐约露出莹白的贝齿,神?情是?怔愣的,但却?并未推开宿玄,反而允许他的靠近,再不是?宿玄曾经最害怕的冷漠。
温暖干燥的手在她的侧脸摩挲,宿玄一手便能盖住她小?巧的脸,虎口?的薄茧磨得她有?些痒。
“黛黛。”
小?狐狸轻声开口?。
桑黛与他对视,再次听到他心里的话。
【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她实在太过美好了。
宿玄捧住她的脸,轻轻亲了亲她的鼻尖。
桑黛握住他的手腕,一跳一跳的是?他的脉搏。
小?狐狸又亲向她的额头,边亲边道:“有?你在身边,好像总有?勇气去?做任何事。”
桑黛有?些紧张,喊了他一声:“宿玄。”
“在呢。”
小?狐狸抱住自家小?剑修,下颌抵着她的脑袋轻蹭,心里很平静。
树林里的月光落在他们周围,过去?困扰了他一百多年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勇气去?做的事情,只要桑黛在身边,就会给他很大?的安全?感。
好像无?论走到什么样的地步,她都会陪着他。
桑黛回抱住小?狐狸,轻轻在他肩膀处拍了拍,这是?她安慰小?狐狸的方式。
小?狐狸好像很喜欢跟剑修亲近,有?空就要黏着剑修,比如现在就很黏人。
他安安静静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起初很美好,到后来,桑黛的脖子都要仰断了。
他便是?坐着也比她高上?一大?截,但宿玄显然这会儿黏人,抱着剑修可劲腻歪,桑黛只能忍着。
忍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桑黛艰难推了推宿玄,开口?缓和气氛:“公主,您要把小?的脖子压断了。”
宿公主听到后急忙起身,将剑修从怀里放出来。
桑黛揉着后脖颈费力扭着脖子,好像脖颈很疼的样子。
宿玄摸向她的后脖颈,用灵力帮她舒缓疲乏。
他轻声问:“黛黛,还疼吗?”
桑黛垂着脑袋露出光洁的脖颈,轻声道:“疼,你往下捏捏。”
她现在使唤某只狐狸是?得心应手毫不客气,小?狐狸自知理亏,放柔力道帮她捏着脖子。
她还是?有?些瘦,低着头的时?候骨头突出有?些明显,宿玄稍稍一捏便能摸到,小?狐狸有?些心疼,力道越来越轻。
剑修觉得舒服,闭上?*? ?眼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处,露出脖子随便他帮忙捏。
他帮忙捏了许久,桑黛的肚子有?些饿,动了动,道:“好多了,鱼要凉了。”
宿玄点头:“嗯。”
剑修从怀里退出去?的时?候,小?狐狸觉得有?些空空的,看了眼端起烤鱼加热的剑修,往她那边挪了挪,跟她肩膀挨着肩膀。
桑黛:“你不觉得热吗?”
宿玄自觉接过剑修手上?的烤鱼架在业火堆上?,摇摇头:“不觉得,本尊就爱跟你挤挤。”
都说本尊了,那就又成了傲娇臭屁的小?狐狸。
桑黛觉得小?狐狸是?个死装的性子。
宿玄身上?太热了,桑黛往旁边挪了挪。
某只狐狸察觉到又不开心了,往桑黛身边凑了凑。
桑黛再挪。
小?狐狸恼了,拉住桑黛的腰身往自己身边拉。
“再动就坐本尊怀里。”
桑黛:“……”
那还得是?他牛。
她没?说话,抱着膝盖等?宿玄的烤鱼。
小?狐狸熟练撒料,将先烤好的一只鱼递给桑黛。
桑黛犹豫:“我?吃那个小?的就行,我?吃不完。”
小?狐狸一手拿着鱼递给她,一手接着烤另一条还没?完全?烤熟的鱼。
他头也不回道:“吃不完本尊吃,你先吃。”
桑黛:“……我?还是?努力吃完吧。”
她抱着烤鱼小?口?小?口?咬着,桑黛这人吃饭太慢,不是?急性子,干什么都慢悠悠的。
宿玄笑着问:“怎么样?”
桑黛点头称赞:“不错,妖王大?人手艺很好。”
宿玄的狐狸尾巴蹦出来一根,有?一下没?一下在身后扫荡。
桑黛毫不留情摸了一把。
毛茸茸的真?舒服。
小?狐狸与她并肩解决了烤鱼,桑黛也确实没?有?吃完那条比她的脸还大?的鱼。
她吃不下,胃口?本来就小?,如今撑得不行,犹豫要不要先藏起来带回去?吃的时?候,小?狐狸已?经颇为自然接过她吃了一小?半的烤鱼替她解决。
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即使与他再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但便是?她自己都做不到心无?芥蒂吃下旁人的饭,宿玄就好像习惯了一样,没?有?一丝的不适应。
桑黛的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攥紧衣衫,想要提醒他那是?自己吃过的,但小?狐狸好像根本不在乎。
察觉到身侧的目光,宿玄侧身看过来,调笑道:“大?小?姐,眼也不眨看本尊干什么,一口?鱼都不舍得让本尊吃?”
桑黛别开视线:“……没?事,我?走神?呢。”
小?狐狸顺着她方才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端着的鱼上?,这么了解剑修,他当下就能明白她在想什么。
宿玄笑起来,笑声肆意爽朗。
“怎么,担心本尊嫌弃你?”
桑黛的侧脸一红,别过头看远处的溪涧,声音别扭:“没?有?。”
宿玄挑眉,道:“我?们黛黛那张嘴本尊都亲几次了,怎么可能会嫌弃?”
果然,剑修脸上?的红意一路蔓延到脖颈。
宿玄来劲了,最喜欢看剑修情绪饱满的样子,又开始逗她:“说不定以后还会做更亲密的事情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狐狸凑到她的耳边,故意放轻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全?身上?下,无?论哪里,本尊都不嫌弃,都非常乐意亲亲。”
宿玄的尾音故意放慢,几乎一字一句,桑黛忽然站起身。
“宿玄!”
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懂,这只狐狸又开始不正经了。
桑黛即使跟他关系亲密了许多,到底还是?没?他懂得多,也没?他放得开,即使在月色下也能看出来一张红透了的脸。
宿玄还坐在地上?笑,桑黛不敢看他,转身就往竹屋走。
小?狐狸笑个不停,快速解决了剑修吃剩下的烤鱼,收拾好东西朝竹屋走去?。
推开门,看到一只背对着他坐在桌子旁的小?剑修。
宿玄来到她身后,俯身去?看她:“怎么了宝贝,生气了?”
开始瞎喊了,他又开始逗她了。
他走到哪里都喜欢逗逗她。
“你还是?回妖殿吧!”
桑黛恼了,一个巴掌回身呼了上?去?。
本来是?看准了照着他的肩膀上?打的,结果某只狐狸忽然弯腰想看她在干什么,这一巴掌正好打在了他的侧脸。
巴掌声响亮清脆。
桑黛:“……”
宿玄:“……”
“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桑黛瑟缩着,顿时?心虚起来,去?摸宿玄的侧脸:“没?事吧,我?没?打疼你吧。”
小?狐狸的琉璃眸子沉沉看着她。
桑黛更加心虚了,小?声道:“不然……你打回来?”
宿玄被她逗笑了:“行啊,还回来。”
他凑近了些,桑黛紧紧闭上?了眼。
没?等?来他还回来的打,等?来的是?小?狐狸柔软的唇。
桑黛的脸上?被亲了一口?,反应过来后睁开眼,小?狐狸已?经退开,拉过板凳在她身边坐下。
宿玄闲散自在:“哦,本尊喜欢这样还回来,打打杀杀多粗鲁,我?们不能雅正一些吗。”
桑黛:“……”
平时?也没?见他多雅正。
她摸了摸侧脸,今天被他亲了好几次,多一次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是?她先打的人。
她别过头不看他,也没?说话,又拿起桌上?的藤片熟练编织。
宿玄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给他编的小?狐狸。
他喜滋滋等?着她,目不转睛的样子看起来很期待她的礼物?。
桑黛的唇角微微勾起,没?有?说话。
他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在剑修的手上?诞生。
桑黛递过去?:“送小?狐狸的小?狐狸。”
宿玄冷嗤:“幼稚。”
实际上?嘴角根本收不住,桑黛刚递过去?他就拿走了。
【喜欢,好可爱,和黛黛一样可爱!】
【黛黛送的礼物?,黛黛黛黛亲一口?!】
剑修心知肚明,对某只狐狸的傲娇程度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她压下想笑的冲动,起身朝宿玄道:“回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她站着,宿玄坐着,这样他便需要去?仰视她。
宿玄与她对视,看到剑修眸底的坚定。
他的勇气好像又多了几分。
“好。”
宿玄站起身,将手上?的小?狐狸收进乾坤袋,又回应了一句。
“好,黛黛。”
***
魔界地带,森寒幽冷。
宽敞的魔殿之中坐着个人,一头霜白的头发,过去?那身朴素的白衣被换成了一身绣着精致银线的白裙,裙摆层层叠叠,与她格外精致的外貌相?互映衬。
唯独那一头散乱的头发。
天欲雪过去?不会梳发,现在依旧不会。
寂苍刚忙完魔殿的事务,进来便瞧见了某人懒散躺在他的魔主座上?,双脚还翘在扶手之上?。
眉心狠狠抽了一下,寂苍冷声:“坐好。”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怎么跟宿玄一个样,某只狐狸就喜欢这样斜着坐,要不就干脆躺着。
天欲雪眼也不抬,闭眼磕着瓜子:“姑奶奶就不。”
寂苍侧脸上?的黔印已?经被他洗去?了,他大?步走上?前掐着她的腰身把她提起来,摆成颇为端庄的样子坐在魔主座上?。
天欲雪一脚踹了上?去?,刚好踢在他的膝盖上?:“我?要去?找黛黛!你凭什么不让姑奶奶去?!”
寂苍冷眼看她:“好好说话。”
天欲雪咬牙,忍气吞声道:“我?要去?找黛黛,让我?去?找她!”
寂苍起身,高大?的身躯将天欲雪的目光牢牢挡住。
“你进得去?妖殿吗?找人家干什么,你又不是?雪鸮,与微生家没?有?契约。”
天欲雪站起身,撑着还不到寂苍肩膀的小?身板锤了他一拳。
“关你屁事啊,姑——本姑娘喜欢跟黛黛玩,才不要在你这魔殿住,你当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寂苍眸光一暗,反问:“哦,本座打什么主意?”
天欲雪脸色一僵,她在魔殿快憋死自己了,醒来后就一直想跑,奈何修为不够连大?门都打不开。
她最讨厌这种锯嘴葫芦,人还凶,还跟她有?仇。
小?姑娘磕磕巴巴,努力装出凶狠样:“你别打本姑娘主意,我?比你大?了几千岁!别想老牛——别,别想嫩牛吃老草——不是?,什么啊!”
天欲雪又恼了,把气都撒在寂苍身上?,推着他要让他滚蛋。
“你给我?滚啊,讨厌你!”
寂苍随便她推,身形岿然不动。
一直到她自己没?了力气,他这才有?了动作,按着人的肩膀让她坐下,而自己抱胸垂首看生闷气的小?姑娘。
“想见桑黛?”
天欲雪眼眸一亮:“可以吗?”
她好像真?的很开心,连一直冷着的小?脸上?都有?了笑。
寂苍沉默一瞬,问:“为什么不想在魔殿?”
“我?想跟黛黛玩。”
“……本座陪你玩。”
“……我?拒绝。”
“你拒绝无?用。”
天欲雪瞪大?了眼:“你看看你看看,你根本就不想让我?开心!”
寂苍无?奈:“那你怎么样才会开心?”
“我?想见见黛黛,我?想跟她玩会儿。”
她虽然几千岁,但清醒的时?间不过十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心智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贪玩还贪吃。
寂苍在她身前蹲下,道:“你真?的很想见她?
天欲雪点头:“嗯!!”
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寂苍薄唇微抿,最终屈服。
“她昨日传信了,本座没?有?给你。”
天欲雪一听就炸了:“你敢拦黛黛给我?的信?!”
她站起身就想打寂苍。
寂苍仰着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想听吗,想听就坐好。”
天欲雪:“……听!”
忍,是?一门绝学。
她学会了就可以横行四界。
寂苍道:“桑黛请你去?帮个忙。”
天欲雪惊喜道:“请我?吗?”
“嗯,请你。”
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啊,我?愿意啊,黛黛是?我?的朋友。”
她心性单纯,对她好的人无?论身份都会喜欢,而桑黛是?对她最好的,因为桑黛帮她压制了困扰她几千年的大?寒,给了她自由,所以她想跟桑黛做朋友。
寂苍拽住她的手腕:“你知道什么事情吗?”
天欲雪反驳:“什么忙我?都帮,黛黛找我?肯定是?我?能帮得上?忙。”
她这时?候倒是?聪明了。
寂苍看了她一会儿功夫,天欲雪开始挣扎想要将手腕从他的桎梏中脱出来。
似乎听到一声轻叹,寂苍松开了她,率先朝外面走去?。
“行,本座送你去?妖界。”
他大?步匆匆往外走,天欲雪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此人当真?神?经。
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还是?跟黛黛这种情绪稳定的在一起好玩。
天欲雪兴冲冲往外跑,她要去?找黛黛玩了!
***
桑黛穿好衣服拉开门,宿玄已?经忙完今天的事务回来了。
月升高空,宿玄披着月色站在院中。
桑黛朝他走去?。
一会儿有?正事要办,剑修今日特地换了身利落的蓝裙,头发用簪子高束。
宿玄看到她头上?簪着的木簪拧眉,低声唤:“翠芍。”
翠芍会意,福了福身后朝殿中走去?。
过了一会儿,她便拿着根华丽精致的银簪走来。
桑黛:“……宿玄,这簪子太贵了,万一弄折了。”
宿玄利落解开她的发髻,盘出了个利落的发髻后替剑修簪上?九缳簪。
“这东西要是?这么轻易便碎了,也不配成为妖后的象征。”
九缳簪只有?戴在她的头上?才是?最好看的。
宿玄觉得很好看。
【真?漂亮,亲一口?黛黛。】
桑黛垂眸紧着腰带,故作淡定道:“现在走吧,我?昨日给天欲雪传了音,她应当会来。”
宿玄和她并肩往外走,冷声道:“寂苍在她身边,不一定会让她来。”
说起这个,桑黛有?件很久没?弄明白的事情。
她问:“寂苍为何会与王室联盟,彼此给了什么好处?”
宿玄道:“寂苍攻打仙界不是?为了灵脉,单纯听那幕后人的命令,是?他让寂苍带兵去?攻打仙界占领空桑境,他许给寂苍的好处是?什么……”
桑黛挑眉:“天欲雪?”
“可能,寂苍过去?跟仙界打仗是?为了灵脉,可这一次他明显不是?奔着灵脉去?的,听从那人的命令攻打仙界,八成是?那人许了别的承诺,很可能是?跟天欲雪有?关。”
他们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寂苍跟天欲雪有?关系,他单方面在乎天欲雪。
桑黛点点头:“幕后人与浮幽做交易,让浮幽将天级灵根放在白刃里拍卖会上?引我?过去?,答应浮幽帮他救一个人;他又跟寂苍做交易,寂苍听他的命令攻打仙界,他答应许给寂苍了一个好处,那可能就是?跟天欲雪的天赋之力有?关,削弱天赋之力的法子可能就是?那人给寂苍的。”
只是?他们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问这好处是?什么,不过如今也能猜到。
两个疑点解决了,可还有?一个。
桑黛又问:“那王室呢,单凭一个魔界绝对不可能攻打下来空桑境,所以妖界瞒着你支援了魔界,是?否也与幕后那人有?关?”
宿玄的脸色有?些阴沉,摇头:“只查出了增援的人是?王室,但那些人审不出来,基本都是?死侍,也没?有?太过确凿的证据,不过猜测应该与我?父王有?关。”
即使连浑身的血肉都被十三剐了个干净,依旧什么都不说,最后死得一干二净。
桑黛无?声轻叹,察觉到小?狐狸有?些生气了。
她主动牵住宿玄的手,道:“没?事,我?会帮你问出来的。”
两人已?经出了妖殿,宿玄的身子一顿,侧身去?看她。
桑黛道:“宿玄,你相?信我?。”
宿玄当然相?信她。
是?桑黛给了他勇气抛下一切,放下心中那些顾忌,去?端了整个王室为母妃报仇。
他勾起唇角轻笑,俯身抱了抱某只小?剑修。
“嗯,我?知道。”
拥抱很短暂,宿玄今日很冷静沉稳,起身将桑黛腰间的银翎系了系。
他低眉顺目帮剑修整理衣服,此时?已?经深夜,路上?根本无?人。
宿玄道:“银翎戴好,有?事唤我?。”
桑黛笑着举了举手上?的知雨剑,又抬了一下左手腕的长芒:“没?事的。”
“青梧要不要也带上?。”
“你带着吧,万一遇到上?次跟毕方那样的情况呢,动不了业火的话,青梧在你身边会好些。”
“……嗯,不要硬撑。”
夜风吹拂过两人的发丝,银发和乌发缠绕在一起,将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桑黛忽然踮起脚,摸了摸小?狐狸的银发。
他弯下身子,将耳朵露出来,桑黛轻轻摸了摸。
“宿玄,这次我?和你一起,扫清你未来的路。”桑黛笑道:“以后妖王大?人就没?有?软肋,可以一直向前走,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宿玄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好,黛黛。”
他目送桑黛转身离开,这次他们兵分两路行动,最后汇合,各自有?自己要去?办的事情。
剑修的背影依旧果断,用灵力瞬移后转眼便消失不见。
宿玄笑了声,其实方才他还有?句话没?来得及说。
他以后也不可能没?有?软肋。
桑黛是?他最大?的软肋。
但桑黛又不仅是?他的软肋,也可以成为他未来的盔甲。
她会去?保护他。
宿玄转身,化身为一只矫健的九尾狐跳跃到屋檐之上?,朝着与桑黛相?背的方向奔跑去?。
***
狂风卷起,哗啦的雨滴落下。
妖族王室居住的地方在妖界的最北侧,地域辽阔,王宫足以占据一整个城池。
守卫打着哈欠,靠在墙上?摇摇欲坠,头一点一点。
换班的人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下雨了,八象火阵该检查了。”
另一人从睡意中醒来,看了眼王宫外侧的八象火阵。
九尾狐族为王室,伴业火生,所以八象火阵便是?无?数九尾狐族的业火集合而成画出的阵法,用来守护妖界王宫。
寻常人靠近定是?会被烧个魂飞魄散,连进都进不来,便是?逃进来了,这八象火阵会追着他们烧,直到将他们烧死。
即使他们这些守卫身上?有?王室打下的契印,也不敢离那业火阵太近。
今夜下了雨,但业火不是?雨水能浇灭的,王宫外侧的业火依旧燃烧旺盛。
刚靠近八象火阵,那守卫便觉得浑身都烫。
他龇牙咧嘴,忍着灼烫感用灵力去?探查其中一个阵眼。
八象火阵有?足足八个阵眼,他们守的便是?其中一个。
灵力探查过去?,阵眼完好无?损,守卫心下一松,准备回家休息了。
他站起身,脖颈有?些酸软,刚才抵着那门框睡了许久。
“嘶。”
守卫活动脖颈,仰头转动颈项。
他迷糊睁开眼,与夜幕中的人影对上?视线。
守卫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睡糊涂了。
他使劲揉眼,又睁开眼去?看。
高空之上?,一人执剑悬空伫立,乌发在狂风中飞舞,雨水落下却?被她周身的灵力防护罩隔开,她依旧干净整洁,黑眸冷睨他。
头上?那根簪子——
是?九缳簪。
“桑桑桑——桑黛!!”
守卫厉声喊出来,周围的妖兵们皆抬头去?看。
不知她何时?过来,又看了多久,万一让她看到了阵眼……
“不能放她进去?!快列阵——”
话还没?说完,缚绫腾空而出,眨眼间冲到说话之人身前,顷刻间勒断了他的脖颈。
守卫惊恐大?喊:“八象火阵可以拖住她,吞噬掉她的灵力,阵法在她便过不来,快去?传信请求支援!”
桑黛垂眸与那守卫对视,剑修忽然弯眼轻笑。
仿佛一只手捏上?了心脏,守卫惊骇瞪大?了眼。
桑黛轻唤:“天欲雪。”
“来了黛黛!”
在她的话音落下之际,俏皮的少女音从远处传来。
白衣少女冲入业火中,周身并未聚起灵力防护罩,只凭人身独自闯了进来,可业火却?并未伤她分毫。
那是?……
与业火相?克的大?寒之力!
天欲雪微微仰头,笑盈盈看向虚空中的桑黛,顺带抛了个媚眼。
但她还知道办正事,很快收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消散,风雪在她的周身缠绕,逐渐狂烈,席卷成一场风暴。
“大?寒。”
冷冽的声音落下。
自天欲雪脚下,坚冰延绵不断,势如破竹,将旺盛的业火冻成冰雕。
八象火阵自救,想要冲破天欲雪的大?寒之力。
桑黛在此时?执剑,身形快若雷电,自空中朝冰封的八象火阵中俯冲而去?。
知雨剑直插在阵眼之中,八象火阵眼中四溢的强大?灵力与知雨剑相?互抗衡,想要阻止剑修捅碎它?。
剑修单膝跪地死死握剑,将知雨剑又往里捅了几分,身形稳重没?有?一丝摇晃。
她站起身,反手结印,知雨剑身上?光芒越来越亮。
剑身竖插在阵眼之中,负隅顽抗的阵眼被知雨剑光一点点压碎。
法印已?结,桑黛抬手引印,庞大?的法印朝阵眼盖去?。
“阵连环,碎。”
王室东南一角的阵眼应声碎裂,溃散的灵力将数百守卫们掀飞在地。
与此同时?,天欲雪的大?寒之力游走到整个王宫周围,将燃起的业火短暂冰封。
而剑修的灵力顺着方才被她捅碎的其中一个阵眼,迅速感应到其余七个阵眼,灵力在阵法中游窜,一股脑捅碎了其它?七个阵眼。
东西南北、东北、西北、西南方向腾起百丈的灵力波动。
顷刻之间,让王室引以为豪的八象火阵——
碎了。
桑黛收剑,身形一晃冲入妖兵群中。
长剑滑过一个个脖颈,比危机和恐惧更先到来的,是?疼痛。
鲜血喷溅而出。
利剑划破血管之时?,他们对上?剑修乌黑的眼眸。
毫无?情绪,只有?杀意。
醉梦涧(七)
雨越下?越大, 妖界多雨,尤其入秋之后。
豆大的雨滴打在池水之中,虫鸣和鸟叫都消失在急雨之中,层层瓦砾之上, 九尾狐驻足在屋顶。
兽眸睥睨着院中的人影, 而院中的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府邸里来了个外人, 修为上的鸿沟让他察觉不到来者的存在。
雨水落在院中那人的身上,他有些疯癫, 衣衫不?整在院中喝酒,身子摇摇晃晃, 好像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一样?。
明明是个妖修,却不?知道在周身凝出灵力防护罩, 任由?雨水砸在自己身上。
他喝完了一壶酒, 又开始喝第二壶, 第三壶, 不?过两刻钟足足喝了六壶。
终于受不?住酒力, 他跌倒在地上, 四肢平展仰躺,朦胧的眼直视朝他砸下?的雨水。
自然也看到了屋顶上站着的九尾狐。
那只九尾狐不?同?于他们种族的任何一只,宿玄是妖界王族存在这么多年,最强大的一只九尾狐。
自大蛮后王族总共就出了三位天级灵根觉醒者, 宿玄便是其中一位。
“真可?笑啊……”
躺在满地雨水中的人开始大笑, 小声疯癫。
“不?过一个妖妃生的孩子,不?过是一只普通的九尾狐生出来的孩子, 她?的血脉天赋明明那么弱, 怎么会生出来一个天级灵根觉醒者?”
“荒谬!荒谬!我不?服!”
他抬手要将酒瓶摔倒屋顶之上,因为喝醉了酒没有力气, 酒瓶又落下?来砸在地上碎裂成渣。
屋顶上的九尾狐消失,化身为一个墨色华服的青年。
高挑的人影依旧伫立在屋顶之上,周身的灵力阻拦了从天而降的雨水,银发今日用玉冠束起了一半。
宿玄冷睨院中躺着的人,开口道:“宿承风,我母妃的尸身在哪里?”
宿承风躺在地上,醉醺醺看他:“此话你已经问了几十遍了,宿玄啊,我说过我不?知晓啊。”
他晃悠悠坐起身,双臂撑在身后,仰头望向屋顶上的宿玄,笑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九尾狐族对摄魂免疫,你又给我下?不?了摄魂。”
说到这里他觉得有些好笑,“你不?是当上妖王了吗,整个妖界都?是你的,十二殿被你杀了个精光,你有本事就杀光妖殿去找她?啊。”
他笃定了宿玄不?敢。
宿玄太在乎了他那母妃了,这么多年王族仗着这点随意兴风作浪,他也一直没敢下?定决心铲除王室。
宿承风嘲讽轻笑,摸着乾坤袋要去拿一坛新酒。
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划破雨夜的剑光,宿承风惊恐瞪大了眼,想要调动?灵力防御,可?下?一秒,血水横飞。
血液喷溅而出,他茫然看向自己的肩膀……
方才拿酒的那只胳膊已经落在了地面之上,瓢泼雨水将血迹冲了满地。
“宿玄!!!”
痛苦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庭院。
宿承风慌乱点住自己的穴位,另一只手拿出玉牌想要去叫守卫,可?无论?他怎么发动?命令也无人过来。
就好像他们被单独隔绝了。
宿承风恶狠狠抬眼,眼底猩红一片:“你敢伤我,你母妃的尸身还在王族!若我有点事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不?怕你母妃——”
眼前黑影一闪而过,方才还在屋顶伫立的青年瞬移至他的面前,一剑捅了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穿透钉在地面。
“宿玄!!”
大乘境妖修的灵力压制着他,宿承风与宿玄的境界察觉太大,在他的剑下?毫无反击之力。
“我再问一遍,我母妃的尸身在哪里?”
闷雷炸起,青年的脸苍白,威压泄露压制着地面上挣扎扭动?的人。
宿承风在剧烈的疼痛下?越发癫狂,完全?没有一点皇子的样?子,瞧着一身整洁的宿玄,心底那些压了许久的恨意爆发。
“你想知道吗?她?死了死了,死人该去哪里?烧了、扔河里了、喂蛇了,你要不?要去找啊?”
“你不?是妖王吗?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凭什么当妖王,凭什么是你?天级灵根觉醒者怎么会被一个废物生出来,我的母后是血统最强大的九尾狐,我们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为何天道将天级灵根赐予你!”
“不?过还真是搞笑,你要不?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你的母妃还死不?了呢,恶心下?贱的东西,害了自己亲娘还不?行,还要来杀你的兄长?”
宿承风一句句在骂着。
宿玄冷着脸,握剑的手不?断用力,将剑身往他的身体中捅去。
满地都?是血,雨声与痛呼声让宿玄的神智隐隐崩溃,雨地上扭曲的人好像又带他回到了许多年前。
也是这样?的大雨,他被打个半死扛走,母妃跪在地上求着冷脸旁观的父王。
他最后一次见她?,她?满脸的泪水,大雨将她?的衣服打湿,脸色苍白脆弱满是绝望。
她?扑过来要抱住他,被妖兵们压制在地上,莹白的小脸紧贴在地面,相貌明艳的妖妃全?无半分的端庄高洁,华丽的衣裳都?是污泥。
她?哭着喊着,告诉他不?要害怕,要撑下?去等她?来救他。
一个有些笨、脑子不?太聪明、除了美貌没什么过人之处的九尾狐妖,竟然有胆子谋反。
被处死的时候,她?又在想什么,有没有恨过,有没有怨过?
有没有后悔生下?他?
宿承风说得对,他要不?是天级灵根觉醒者,她?不?会死。
宿玄好似没了理智,握着剑柄旋转,宿承风的肩上血窟窿越来越大。
该死,他们全?部?都?该死。
全?部?都?该死。
都?该死。
宿承风的痛呼声越来越小,青梧剑溢出的剑意沿着他的经脉游走,将他浑身的经脉断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宿玄依旧冷着脸在捅剑。
腰间的玉牌忽然一亮,一明一灭的光亮照亮了漆黑。
宿玄陡然间回神,宿承风双眸放大俨然快没气的样?子。
小狐狸茫然眨了眨眼,玉牌还在亮。
他的意识全?部?回归,意识到自己方才被杀意操控了情绪。
玉牌……
玉牌是与桑黛的联络工具。
他的剑修在唤他。
宿玄丢下?剑急忙接通。
“宿玄。”
剑修的声音温温柔柔。
宿玄闭上眼,转过头长舒了口气。
再次睁眼之时,眼底的疯狂已经被自己收去。
“嗯,我在,黛黛。”
“王宫的八象火阵破了,我现在去下?一个地方,你那边如何,宿承风问出来了吗?”
宿玄捂住眼,呼吸有些颤抖。
“宿玄,你怎么了?”
“……没事,马上处理好。”
“……嗯。”
宿玄生怕过一会儿?便会控制不?住情绪,匆匆忙忙想要挂断玉牌。
那端又传来剑修的声音。
“宿玄,不?管他说了什么,你又想了些什么,过去的事情没办法扭转,但我们可?以一直向前走。”
“我在等你,早些归来。”
她?挂断了银翎。
周围只剩下?哗啦的雨声,以及身后之人微弱的喘息声。
宿玄望着掌心中的玉佩,明明方才还杀意爆发,现在一颗心却十分安静。
很?安静很?安静。
她?总有这种魔力,无论?何时都?会让他安定下?来。
宿玄收起玉牌,回眸去看地上躺着的宿承风。
曾经这个兄长将他踩在地上,羞辱他的母妃,妖王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如果?宿玄没有夺位的话。
可?他夺位也是被逼到无路可?退,绝境反击。
因果?循环报应还是落在了宿承风身上。
宿玄弯起眼眸,笑道:“时间还早,我们慢慢来。”
他拔出青梧剑,疼痛让宿承风暂时清醒。
“本尊要问的事情,你便是死了也得吐出来。”
宿承风惊骇瞪大了眼睛。
***
桑黛挂断银翎,清丽的眉头微微皱起。
一旁的天欲雪凑过来,“黛黛,怎么了吗?”
桑黛摇头:“没事。”
周围都?是尸身,遍地血水,剑修杀人很?果?断,往往一剑致命。
那些尸身尚且完好,有些尸身覆盖了霜花,一看便是天欲雪冻死的。
天欲雪又问:“不?过为何你来王宫,宿玄去了哪里?”
桑黛淡声道:“是我坚持要来的,王宫我自己便可?以应付,他伤重还未愈合,这里也用不?到他,他有别?的事情。”
天欲雪挠了挠头,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桑黛目视前方:“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啊?”
“一件很?重要的事。”
只有做完这件事,宿玄才能毫无顾虑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从天而降几十人,手持长刀,虎视眈眈盯着她?。
“何人,驻足!”
天欲雪往桑黛身后缩了缩:“黛黛,这些人好像是王宫的将领,修为都?在元婴满境以上了。”
普通的元婴境自然打不?过桑黛,但是如今桑黛面对的是几十个元婴境大能。
天欲雪是个渣渣,除了大寒没什么能打的,她?小声问:“要不?我喊寂苍来吧?他把?我送来这附近,应当也还在,我求求他,他肯定会帮忙的,他虽然是个讨厌的魔,但修为毕竟是化神境。”
寂苍说立场不?同?,所以他不?掺和妖界王室的事情,来这里只是把?她?送过来,自己在外面等候她?归来,若她?遇险可?以唤他,但天欲雪觉得现在就是险境,可?以心安理得使唤某只魔。
桑黛看了眼天欲雪,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用。”
元婴境而已。
“你找个地方躲好,接下?来我自己便可?。”
桑黛回眸,乌发被灵力卷起,瞬移至包?*? 围圈中,知雨剑被她?当成了柄刀,她?横剑劈下?,剑光呼啸而去,排山倒海般朝众人砸下?。
而最深处的宫殿之中,一人提着宽大的裙摆沿路狂奔,发钗凌乱,神色惊恐。
她?推开石门?,后面俨然是一方宽阔的石室。
“桑黛,桑黛破了八象火阵,和天欲雪一起杀了进来,拦不?住了!已经闯到了中正殿!”
主座上的人轰然跌坐。
一身奢侈昂贵的妖王服,即使他已经不?是妖王,他还是要求王室以对待妖王的礼仪对待他。
左右宿玄顾忌着他那母妃,对王室敢打杀,却不?敢打杀太狠。
宿修握紧了扶手,看着周围的子女们,这些一直娇生惯养长大的皇子公主与宿玄不?一样?,即使有些受宠有些不?受宠,但毕竟挂了个王族的名讳,过得倒还算潇洒。
如今出了大事,竟没一个能用的。
宿修冷声道:“宿玄当真没来?”
“没来,但大哥联系不?上,宿玄应当是……”
宿承风作为大皇子,也是曾经宿修钦定的接任人,有自己的府邸,平时不?会来这里住。
宿玄定是去找他了。
知道尸身下?落的只有寥寥几人,宿承风便是其中一个,宿修的大部?分孩子们并不?知晓这些。
宿承风年少时多次侮辱宿玄和他的母妃,宿玄定是不?会放过他。
宿修艰难吞咽,努力稳住声音,厉声低喝:“老九,去取流楹的神魂,桑黛定是为了这个来的。”
一人忙道:“好!”
排行第九的是位皇子,他急匆匆打开门?往外跑,地穴之中所有人都?在焦灼等候。
宿修低声道:“只要流楹的神魂在这里,他就不?敢动?手,找到尸身又怎样?,难道不?让他母妃入轮回了?”
流楹死后,宿修留了个心眼,担心以后宿玄逃出来报复,于是取出流楹的神魂禁锢在王宫禁地,而尸身则交给了宿承风,被宿承风藏在另一个地方。
这也是为了彻底拿捏宿玄,就算宿玄找到了尸身,他们也可?以捏碎流楹的魂魄,让她?再也无法入轮回。
这些年宿玄顾忌这些,绝对不?敢轻易动?手。
禁地之中,方从地穴中跑出去的皇子咬破指尖打开禁制。
推开门?,属于九尾狐族的神魂之力扑面而来。
金黄色的禁制遍布整个宫殿,流转的经纹镇压着悬浮在空中的一方琉璃冰盒,盒中隐约可?见光亮。
那皇子神色一松,刚要松口气去取那冰盒——
缚绫从他的身后袭来,先他一步卷住冰盒拽向后方。
他惊恐回眸,却也都?晚了。
蓝衣剑修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发髻上只簪着根簪子。
但他认得出来,那是九缳簪。
她?的身份一目了然。
桑黛抱住冰盒,神色冷淡,问:“宿修在哪里?”
“你——桑黛!怎么可?能!”
不?过一刻钟功夫,她?怎么就杀到这里了?!
知雨剑出鞘,径直穿透那皇子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墙面之上。
从小娇惯养大的皇子哪里吃过这种苦头,痛苦嘶嚎。
鲜血顺着剑身一滴滴往下?落,溅在地面荡出一朵朵血花。
剑修冷声问:“我再问一次,宿修在哪里?”
半刻钟后,石门?再次被敲响。
离门?口最近的人前去开门?。
宿修唇角的笑意挂起。
拿到流楹的神魂,宿玄就动?不?了。
当石门?完全?打开后,满室寂静。
主座上的宿修连椅子都?坐不?住了,从石椅之上滑落。
门?外的剑修一手抱着冰盒,身后的缚绫拖拽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剑修浑身是血,但身上却没有伤口,那些鲜血都?是别?人的。
生了副谪仙貌,此刻却宛若修罗。
她?走进来,关上了石门?。
桑黛俯身,将冰盒小心放置在一旁的石桌上,拍了拍一旁的缚绫。
“照顾好这冰盒。”
长芒领命,缚绫变宽,将整个冰盒包裹起来。
剑修抽出腰间的剑,道:“在下?桑黛,来替宿玄杀个人。”
长剑出鞘,直指最高处坐着的人。
***
宿玄是在一个时辰后再次接到桑黛的传信。
剑修那边很?安静,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淡漠。
“宿玄,你还好吗?”
小狐狸垂眸,道:“还好,你呢?”
桑黛回应:“很?顺利,王宫的防线不?难。”
足足上百元婴境,数不?清的金丹,在桑黛这里只有一句不?难。
宿玄轻笑,眸光温柔:“嗯,黛黛最厉害了。”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宿玄隔绝了雨声,耐心等着她?回应。
过了一会儿?,剑修似乎组织好语言了,轻声道:“宿玄,我找到了令堂的神魂。”
这下?沉默的人成了小狐狸。
桑黛轻呼了口气,道:“宿玄,你可?以放心去做想做的事情了,不?用再顾忌别?的。”
宿玄垂眼,雨滴落在地面上,一圈圈的水纹散开,似乎晕花了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好。”
桑黛抱紧了怀里的冰盒,唇角也浮现了笑意。
“宿玄,去吧,去做最后一件事,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宿玄捂住眼睛,鼻头微微酸涩:“……嗯。”
她?已经累了,接下?来便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困扰了宿玄百年的心结,他要在今日解开它。
“宿玄,我等你三个时辰,若你不?回来,我便去找你。”
“……好,黛黛。”
玉牌再次被挂断。
小狐狸沉默陷进无尽的黑暗,任由?黑夜吞噬他,夜幕中已经打起了雷,雷声嗡鸣,震耳欲聋。
他回身看向身后的人。
那几乎看不?出来是个人。
关节都?被敲碎了,血肉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碾压,成了一滩烂泥。
宿玄不?喜欢血腥,从小就不?喜欢,杀人手起刀落,这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动?手。
这种事情桑黛做不?来,她?杀人从不?折辱,但宿玄不?一样?,所以只能他来。
宿玄道:“我六岁那年,母妃得宠,你恨她?抢了你母后的荣光,因此派人绑了我母妃,活生生敲碎了她?七根骨头,将她?丢在深井中整整十日,是吗?”
“我八岁那年,母妃怀孕,雪夜回来路途中被人打下?山坡,小产导致此生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孩子,是你,对吗?”
宿承风说不?出话,开口就被满嘴的血呛了个遍。
“我十一岁那年,十二殿知晓我是天级灵根觉醒者,是你去传的信,是吗?”
“我十三岁那年,母妃谋反被处刑,向宿修提议抽了我母妃的神魂,将神魂和尸身分开关押的也是你,是吗?”
宿承风惊恐看向笔直而立的青年。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情绪,语无波澜,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
但一桩桩一件件说的都?是自己的事情。
宿承风一直以为宿玄不?知道这些事情,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只是顾忌着流楹的尸身?
宿玄又拔出了青梧剑,在宿承风骇然的目光下?踩上了他软成烂泥的手腕:“宿承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母妃的尸身在哪里?”
他提起剑,笑道:“不?说,我就先剐了你哦,先从这只胳膊开始吧。”
惨叫声响彻嘹亮,一片片血肉落地,宿承风仅剩的右臂只剩下?白骨。
“我再问一遍,我母妃的尸身在哪里?”
“她?在哪里,宿承风,她?在哪里?”
“宿承风,她?在哪里?”
她?到底在哪里?
这世上只有宿承风知道。
只有宿承风知晓他的母妃在哪里。
小狐狸的眼底满是红意,声音越来越大,手上的动?作凌厉,血水溅在他的脸上,以及隐隐疯狂。
“宿承风,我母妃到底在哪里!!”
“就在我的府邸中,寝殿里面有个地道!!”
一声惊雷在此刻炸起。
小狐狸眨了眨眼,一滴眼泪落下?。
“……你说什么?”
宿承风俨然疼到癫狂,血肉被他削去大半,他惊慌失措道:“她?在那里,她?在那里!!”
宿承风的宫殿就在这里,宿玄曾经无数次来过这里,数次想要狠下?心不?管不?顾逼迫宿承风说出真相,就算流楹的尸身会被损坏,但他也算替她?报仇。
可?没想到,她?就在这里。
雷声越来越大,闪电照亮了院中的惨状。
高大的人影站了许久。
直到雨势越来越大,他忽然动?了动?。
“哦,那你去死吧。”
剑光落下?,躺着的人再无动?静。
宿玄看也不?看,转身朝寝殿走去。
他站在寝殿外,拔出青梧剑。
剑光破晓,将整个寝殿从底部?掀飞,一瞬间这桩建造威严的寝殿被轰塌,露出地面下?光秃秃的地道入口。
他没有耐心进去一寸寸寻,干脆利落一剑轰飞寝殿。
那地道口就在寝殿的正中央,当所有遮蔽物消失之时,只余下?一处黑黝黝的入口。
近在咫尺。
他迈步就能过去。
可?到了跟前,却忽然犹豫起来。
脚步怎么都?迈不?动?,一寸也不?敢动?。
柳离雪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瞧见自家尊主连灵力防护罩都?不?凝了,一身衣衫被雨淋了个一干二净。
他一边气恼宿玄连这种事情都?不?告诉他,即使柳离雪打架不?行,起码也可?以陪着他。
但另一边又觉得心酸,这么多年了,宿玄终于下?定了决心。
柳离雪落地,替宿玄撑起了把?伞。
“流夫人在那里吗?”
宿玄没有回应。
柳离雪眼睛红了些,别?过眼擦了擦泪花。
“我去把?夫人背出来,王宫被烧了,桑姑娘倒是干得利落,一把?火把?整个宫殿烧了个干净,其他公主和皇子都?被关押了起来,天欲雪亲自去看管的。”
柳离雪故意开口缓和气氛,可?宿玄却好像走了神一般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一动?不?动?看着远处的地道口。
他叹气,用灵力替宿玄掐了个避水诀,收起伞准备往地道走去。
身旁的人却动?了。
“不?用。”
宿玄大步朝地道走去。
“我自己去接她?出来。”
柳离雪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并未跟上前。
宿玄沿着台阶向下?,一步一步格外缓慢。
地道很?深,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禁制的存在。
便是连她?的尸身都?被放在了禁制中。
一共三十层台阶,当他走完最后一阶后。
小狐狸缓缓抬眸。
阴凉的地穴之中,石床之上,她?依旧是最喜欢的一身金色华服。
流楹爱美,是一只很?爱美的九尾狐,长相也格外出彩。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尸身被放在禁制中,王室威胁他,却也顾忌他,不?敢对流楹的尸身做些什么,怕将宿玄惹恼了破釜沉舟。
所以用术法维持了她?的尸身不?腐,她?还是一如既往好看。
但又有些不?太一样?,与宿玄被绑走前见到的却不?太一样?了。
眼角多了些纹路,皮肤也没有之前那般光滑了,她?曾经明明精心养着自己,就连沐浴的水也要是上好的泉露,是妖界第一美人。
可?在他被绑走后,她?疏于照顾自己,一心想着救他。
宿玄小时候只希望他这个笨蛋母妃可?以这样?笨笨的、但又美美的过一辈子。
到最后都?是一场空,明明没什么心眼子,却为了他卷入诡谲幽深的权谋中。
宿玄走上前,垂首看着石床之上的女子。
只是一具空壳,没有一片神魂。
脖颈上的淤痕还在,人死之后灵力便消不?掉伤痕了。
流楹是被缢死的。
宿玄伸手,隔着一段距离小心去碰触她?的脸颊。
冰凉刺骨,再不?是曾经的温暖。
小狐狸抬起她?的手,无措贴上自己的脸颊,像一只幼崽般蹭着她?,好像用自己的体温也能将她?唤醒一样?。
她?还是冰冷到让他害怕。
晶莹的眼泪沿着小狐狸的鼻梁滑落,落在流楹如玉的手腕上,又滑下?去隐入衣袖。
“母妃,我来了。”
她?说让他活着等她?,他都?做到了。
小狐狸看了许久许久,眼泪都?要淌完了。
外面一直在打雷,夜已经深了。
他俯身,抱起自己想了一百多年的母妃。
宿玄抱着流楹刚要转身,隐藏在地底下?的阵法显露,硕大的圆盘浮现,一道道经纹流转。
宿玄的脸色霎时间阴冷。
流楹躺着的地方是个阵眼,他要带走她?便会触动?阵法!
阵法凝结出一道道罡风朝他袭来,宿玄抱着流楹腾不?开手,冷眼正要一股脑扛着罡风冲出去。
地面忽然摇晃,青砖碎裂尘土飞扬,出去的路口塌陷,被碎石堵了个干净。
外面传来柳离雪的声音:“尊主!”
宿玄调动?灵力凝结成防护罩,生抗杀阵中的罡风,头顶上的青砖碎裂掉落在防护罩外侧,地面摇晃不?停,石室隐隐要塌陷。
“青梧!”
他用身子护好流楹,召出青梧准备劈开堵住的地道口,必须要赶在地道彻底塌陷前出去。
这里太深,若是真被埋了一定会伤到流楹的尸身。
青梧剑刚出鞘,堵住的地道口忽然传来一阵亮光。
像是一道剑光从外生生劈过来,巨石被轰碎,雨水从外面扫进来。
罡风急促切割着宿玄周身的灵力防护,地面在此刻忽然塌陷,下?方的深洞之中是整个杀阵,强大的引力要将宿玄吸进去。
一道女声传来:“长芒!”
缚绫变长冲入地道之中,在宿玄跌下?深洞卷住了他的腰。
桑黛拽住长芒,剑修站在地道口,一手缠绕着缚绫的另一端,另一只手拽住长芒收力,眉目冷冽,来得匆忙没有凝结防护罩,雨水毫不?留情打在她?身上。
那阵法不?知道什么做的,品阶很?高,引力格外强大,宿玄一边凝结灵力抵挡罡风,一边抱着流楹撒不?开手。
而那阵法绑定了流楹的尸身,只要抱着流楹就会被阵法吸过去,这就是为了防止谁带走流楹的尸身。
若是宿玄自己定是直接冲下?去捣了那杀阵,但此刻流楹在他的怀里,他只顾着护流楹,也不?敢放开她?,上次被毕方打出来的伤也还未完全?痊愈,此番挣扎本就没好透的骨头又断裂了几根,束手束脚之下?,眼看着就要被那引力吸进去。
桑黛低喝:“柳离雪!”
某只孔雀终于回神,急忙上前。
桑黛将长芒给他,“握紧了!”
柳离雪用了毕生最大的力气死命拽住长芒,毕竟那一头缠的是他家尊主。
剑修却直接跳了下?去。
“黛黛!”
“桑姑娘!”
桑黛的周身结起灵力罩,抬手召出知雨剑,直接跳进了杀阵中央。
“黛黛!!”
宿玄的魂都?要没了,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完全?顾不?得别?的,抱着流楹便要往下?跳。
冲天的威压在此刻腾空而起,狂烈的风暴让人睁不?开眼,一直缠着宿玄的引力瞬间消失。
宿玄在风暴之中看到一人从深不?见底的地洞中瞬移过来,乌发凌乱,一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拽住了长芒。
“走!”
她?直接用蛮力捣毁了杀阵,没了杀阵的引力作祟,柳离雪轻松便将他们拽了上来。
地道在此刻彻底塌陷,只剩下?一片废墟。
宿玄抱着怀里的流楹,但下?意识要去看桑黛。
“黛黛你怎么样?,你受伤了吗?”
“没有,我没受伤,是别?人的血。”
桑黛喘着气,似乎累极了的样?子,身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柳离雪急忙给几人下?了避水诀。
雨水被隔绝在防护罩外。
桑黛与宿玄对视。
许久后,小狐狸问:“为何要来,还没有三个时辰。”
桑黛挑眉,“不?放心某只狐狸,怕他哭成个水娃娃。”
宿玄忽然笑了,可?眼眸却渐渐变红。
柳离雪叹气,默默转身朝外面走去。
桑黛的目光落在宿玄怀里的人身上。
当见到宿玄的父王之时,她?便猜到了,宿玄长得像他的母妃。
桑黛笑了下?,柔声道:“令堂很?漂亮。”
宿玄垂下?眼看怀里的流楹,眼睛越来越红。
他点点头:“嗯,她?最爱美了。”
“神魂天欲雪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好。”
小狐狸的眼泪砸下?,落在了流楹的脸上。
桑黛心下?酸涩,缓和气氛故意逗他,对着流楹的尸身道:“流夫人您看,宿玄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宿玄果?然被她?逗笑。
小剑修笑眯眯看他,脸上还有血水。
“黛黛,辛苦了。”
桑黛摇头:“宿玄,我们之间不?用说这种话。”
宿玄曾于危难中救过她?许多次,桑黛也愿意陪他上刀山。
小狐狸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母妃。
他呢喃道:“真遗憾,母妃不?在了,没能看到你。”
桑黛轻声道:“她?会看到的,我相信。”
小狐狸笑着跟自家母妃介绍。
“母妃,这位与您一样?美丽的女子名唤桑黛,是四界第一剑修,是天级灵根觉醒者。”
桑黛笑出声,眼眸弯弯对他道:“你好幼稚哦。”
小狐狸看向她?,眸光似春水般柔。
“我只是想跟她?介绍,我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的,小时候母妃就期盼着我能寻一个喜欢的人,如今我寻到了。”
桑黛的笑容一顿。
“母妃,我喜欢她?,我喜欢桑黛。”
“我很?喜欢很?喜欢桑黛。”
醉花涧(八)
雨虽然越下越大, 但宿玄的话却格外清晰。
即使这么多次的亲近,他的心意早就告诉了她?,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这是第一次。
桑黛与他对视, 他的心声很安静。
因为这次的他没有在心里说, 用?语言真切让她?听到。
“我喜欢一个姑娘, 我想娶她?为妻,年年岁岁, 白首不离。”
宿玄低头看怀里的流楹,曾经的流楹告知过?他很?多次。
——“我们家小玄不用?做妖王, 也不用?娶一个身份多么尊贵的女子,喜欢就好, 母妃都不反对, 母妃会?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去对小玄的妻子。”
她?没有活着等?到这一天。
如?果她?还在, 她?会?对桑黛很?好很?好, 会?成为桑黛第二个母亲。
宿玄弯眼轻笑?, 低下头蹭了蹭流楹的脸颊, 眼泪砸落。
“阿娘,这就是我想娶的姑娘,我只会?喜欢她?一个。”
桑黛垂下的手轻轻颤抖,喉口干涩, 原先规律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起来。
宿玄的情?绪稳定很?快, 这里的雨太大了,即使有灵力防护罩也能听到那阵雨声。
“黛黛, 走吗?”
桑黛猝不及防间与他对视。
她?有些慌乱别开视线, 磕磕巴巴道:“啊,好好。”
不敢看他的眼睛, 宿玄的眼睛总会?说一些情?话,很?动听但是又会?让她?羞红了脸的情?话。
桑黛转身,轻咳了声:“那个,回妖殿吗?”
“嗯,王宫不是被你一把火烧了吗?”
“……是这样。”
宿玄笑?盈盈道:“干得好。”
桑黛呆呆点头:“嗯……那先走吧?”
“好。”
她?走在最前面,宿玄抱着流楹跟在她?身后。
桑黛将?灵力防护罩外侧又加了层隔音的,他们这里很?安静。
外面的尸身被柳离雪清了,不过?桑黛想来更?可能是一把火烧了。
桑黛问:“府邸的守卫呢,你都杀了吗?”
宿玄冷嗤:“动手拦本尊的自?然杀了,剩下愿意跑的就没管。”
桑黛点头:“我也是这样,王宫那些守卫是忠于王室的吧,愿意投降的没杀,死活要拦我的就动了手。”
“没必要觉得抱歉,王宫的人这些年没少草菅人命,在妖界暗戳戳搞些动作,他们是宿修手下的人,不忠于妖界,宿修让干什么便干什么,手上?的命比你还要多,这些年跟着宿修也没少收刮民?脂民?膏,平民?被他们欺负的人不少,哪里都要去搅上?一滩浑水,你们仙界那次大战也有他们的掺和,余孽而已?。”
宿玄停下来,看向一旁的剑修,又道:“黛黛,立场不同,王宫的妖与妖界其他城池的妖不一样,他们不听本尊的指令,若你知晓他们这些年跟着宿修都干了多少恶事,只会?后悔还放了一些人没杀,你血洗王室,才是保护了妖界千千万万子民?。”
“……嗯,我知晓。”
桑黛知晓,王室与十?二殿一样好战,经常怂恿一些争斗,与其余三界的摩擦大多都是王室搞出来的,最后还得宿玄去收拾烂摊子。
但宿玄不好战,不参与其他三界的事情?,也不会?与他们起争执。
宿修残暴,王室的人不拿平民?当回事,恶事做了不少。
但宿玄爱护子民?,虽然小狐狸脾气暴躁,但很?护短。
若妖界子民?信任他,他也会?倾尽全力去保护他们,将?妖界治理得井井有条,给他们其余三界求之不得的和平与安宁。
宿玄与她?并肩走在一起,桑黛抬眸去看了眼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真的对这个死对头有太多误解。
他其实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妖。
桑黛收回视线轻笑?。
宿玄是只傲娇臭屁、幼稚喜欢撒娇、但又非常嘴硬心软的小狐狸。
柳离雪回眸,瞧见自?家尊主?抱着流楹,身旁跟了个满脸柔和笑?意的姑娘。
他也不由自?主?笑?了声,转身摇着折扇在最前面带路。
桑黛来了后,好像所有事情?都在慢慢变好。
他有些理解为何自?家尊主?喜欢桑姑娘了。
这么强大又温柔的一个人,没有人会?不喜欢。
所有人都会?喜欢桑黛。
***
刚回到妖殿,雨便停了。
庭院中早已?落满了水和落叶,他们刚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翠芍在拿着扫帚扫地。
桑黛有些惊讶:“翠芍,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未休息?”
翠芍福身:“夫人没回来,奴婢睡不着。”
桑黛一愣。
翠芍看向宿玄怀里的流楹,擦着眼角落泪:“终于都回来了。”
她?哭哭唧唧的样子有些可爱,桑黛与宿玄对视,不约而同笑?了声。
宿玄抱着流楹往侧后边的一间屋子中走去,柳离雪摇摇头,跟着走了进去。
桑黛摸了摸翠芍的头,拿过?她?手里的扫帚:“去睡吧,太晚了。”
翠芍止住眼泪,福身道:“是,夫人也早些睡。”
桑黛目送翠芍离开,回身朝宿玄方才进的屋子里走去。
她?推开门?,迎面一阵冷风。
这里有些寒冷。
这间屋子一直关着,桑黛不是好奇心重的人,知晓屋子关着定是宿玄不愿意别人来看,因此从未来过?。
明显是一处寝殿,装饰的风格像极了女子的闺房,不是宿玄过?去的寝殿那般奢侈,这间寝殿明显多了些雅静。
主?榻上?铺着柔软的蚕被,宿玄将?流楹放上?去。
“这是建造妖殿之时给母妃留的屋子,想着日后若是将?她?接回来,有个落脚的地方。”
桑黛站在他的侧后方。
宿玄坐在榻边,目光落在紧闭双眼的流楹身上?。
柳离雪将?冰盒递过?来:“天欲雪送来的,这是流夫人的神魂。”
宿玄接过?冰盒。
里面的神魂光亮微弱,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流楹血脉太弱灵力低微,性子也过?分柔软,不是什么凶煞之辈,便是死了都做不成鬼修。
柳离雪叹气,道:“尊主?,我便先回去了。”
“嗯。”
柳离雪朝桑黛颔首,转身离开。
此番王室被血洗,还有许多善后的事情?需要柳离雪去处理。
宿玄一动不动,侧边的银发披散下来一缕,桑黛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走上?前,小声道:“宿玄,我已?传信给檀淮,明日请他来一趟。”
小狐狸抬起眼,捏了捏剑修的脸。
“黛黛,你去休息吧,今夜累着了吧?”
桑黛看了眼自?己浑身的血,微微抿唇,颔首:“嗯,你……陪陪令堂吧。”
本来想说,让他也早些休息。
可以她?对宿玄的了解,宿玄今夜应当是不会?睡了的。
应当给他们相处的时间。
桑黛摸了摸宿玄的银发,放轻声音:“我去休息了,有事唤我。”
“好,黛黛。”
桑黛转身出了寝殿,替他们关上?了门?。
寝殿内只剩下宿玄和流楹。
流楹安静又沉寂躺在榻上?,颈上?的痕迹乌青到有些发紫。
满头青丝仅仅簪了个最寻常的簪子,便连她?身上?穿的衣服都只是她?殿中简单的一件,自?他走后,流楹再也没精心打扮过?自?己。
宿玄轻笑?:“笨蛋母妃。”
流楹笨笨的,连个茶都不会?煮,但会?给儿子做很?甜的南瓜烤奶。
宿玄放下冰盒,起身来到一旁的梳妆台上?,里面琳琅满目摆的都是些首饰。
他挑出几根最好看的,来到流楹身边坐下,发簪和珠钗被他簪进流楹的发髻中。
他做完这些事情?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百多年了,自?十?一岁被带走之际,他再也没有见过?流楹。
宿玄垂眸,拉起她?的手为她?套上?手镯。
“您若是还在就好了,我现在很?有钱,您想买什么首饰都可以。”
流楹的生命太过?短暂,死时不过?才几十?岁。
到如?今,连他都比她?的年纪大了。
他笑?着道:“您记得柳离雪吧,小时候老来带我摸鱼去,父王不让,您会?偷偷为柳离雪开小门?,让他进来带我去玩,后来我夺位的时候也只有柳离雪在我身边,他救了我很?多次,当时但凡失手,我们两个都得没命。”
“但是还好,您保佑了我,我还是当上?了妖王,血洗了十?二殿。”
“我很?感激他,让他当了星阙殿的执事,职位仅次于妖王,我放心将?妖界的事务都交给他,孔雀一族我都有用?心对待。”
屋内很?安静,外面的雨也早就停了。
没有人回应他。
宿玄自?顾自?道:“方才走的那位姑娘叫桑黛……嗯,我的命是她?救的,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脾气很?好,打架很?凶,很?强大,也很?心软,还特别漂亮,我喜欢得不得了,想守着她?过?一辈子,让她?当我的妖后,目前正在努力中,不过?想必过?不久您就会?多个儿媳妇了。”
“我看到她?就会?觉得很?安心,以前老去找她?,但她?老打我,可我一点都不生气,她?越打我,我越觉得她?强大,就越想跟她?并肩,这些年靠这点鞭策我修到了大乘,只有我强大才配她?看我一眼,才有资格走到她?的身边。”
他絮絮叨叨将?这些年的话都说了出来。
不管有没有人回应,小时候的宿玄就喜欢跟流楹说话,流楹会?很?耐心地听,然后像朋友一样跟他闲聊。
话总有说完的时候,当天边微微亮起,一抹光亮从半开的轩窗透进来之时,宿玄终于停了下来。
宿玄坐在榻边,一言不发看了她?许久许久。
这里面布了护魂的阵法,有些太冷了,他明明是九尾狐,竟然也感受到了一些寒冷。
宿玄站起身,坐了许久,一朝站起来还有些回不过?神,需要缓和许久。
“今夜叨扰您了,待檀淮来为您入轮回,我便将?您安葬进寝陵。”
他垂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唇角牵出勉强的笑?。
“当年没有护住您,是我的错,母妃,我如?今有很?多在乎的人,妖界的子民?我会?护住,身边的朋友我会?护住,喜欢的姑娘,我也会?拼尽全力用?性命守护。”
“天道想杀她?,若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她?吧,这一路走来太难了,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他打开门?。
外面站了两位熟悉的人。
明明天还没亮,檀淮便来到了这里,瞧见他出来后朝他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逝者已?逝,妖王莫要自?困。”
宿玄垂眸,第一次对檀淮这般礼貌:“麻烦了。”
檀淮摇头,轻叹一声:“贫僧应该做的。”
他朝寝殿走去,关上?了寝殿的门?。
佛力在寝殿周围围绕,一声声悠远的佛经从里面传来。
桑黛换了一身蓝衣,周身干净整洁,前半夜的血气都被洗去。
宿玄来到她?身前,捏了捏她?的脸:“没睡吗?”
桑黛抿唇,摇头:“没。”
她?沐浴完换了身衣服便在这里等?他,前不久檀淮也来了,两人便一起站着等?。
小狐狸笑?着问:“怎么不休息一下?打了架多累啊。”
“不累。”
“不困吗?”
“不困的。”
宿玄挑了挑眉,“这么顽强啊?”
桑黛笑?着回应:“昂,我们天级灵根觉醒者是很?顽强的。”
很?久之前他告诉她?的话。
宿玄忽然俯身,将?桑黛抱进了怀里。
他的下颌贴着她?的脖颈,轻轻蹭了蹭桑黛的侧脸。
“黛黛,那抱抱我吧。”
他想抱抱她?,很?想很?想。
桑黛回抱住他,“宿玄,我们都没有错。”
她?的声音轻,但又格外坚定:“身为天级灵根觉醒者不是我们的错,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做错事,是那些人的贪婪错了。”
宿玄闭上?眼,闻到她?身上?的清香。
好像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没什么了,他现在很?安心很?安心。
桑黛在他身边,他总能很?安心。
***
昏暗的刑房当中,墙壁上?尽是鲜血,血气难闻。
柳离雪坐在椅子上?,摇着折扇抬头去看那位被吊起来的皇子。
宿修被桑黛一剑捅了,与宿修关系最近的除了那位大皇子,剩余的便是这位二皇子了——宿泱。
与宿承风一样草菅人命的主?。
“还不说吗?”柳离雪笑?着问,“十?三可?*? 真的要动手了哦,方才打你几鞭子才算哪里到哪里啊,我们妖殿的规矩你是懂得,进来律刑司便没有好皮好整出去的人哦。”
被吊着的人发抖,身上?都是血痕。
柳离雪看了眼十?三,后者会?意,转身去拿刀。
薄如?蝉翼的刀刃在带着黑皮手套的指间旋转,晃出的虚影像是切割在宿泱的心口上?。
他知道宿玄的规矩,一旦进了律刑司,被活剐了都是好的。
更?有甚者,死了都得被十?三抽出来神魂投入业火中灼烧。
“我……我真的不知道……”
柳离雪叹气。
十?三了然,刀光一闪而过?,血肉落地。
惨叫声响彻刑房。
柳离雪皱眉,这只漂亮的孔雀也不太喜欢这种地方,但这件事太重要了,十?三嘴笨不一定能问出来宿玄想要的结果。
一直到一只手掌的血肉被剃干净,柳离雪敲了敲扇子:“停停停,我看他要昏了。”
过?惯了舒坦生活的宿泱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刑罚,向来只有他剐别人的份,哪有别人对他动手的时候。
柳离雪看了眼垂着头俨然要气绝的人,问:“王室已?经被我们桑姑娘荡平了,王宫也烧了,你想清楚了,无论你说不说,你都没了回头路,说了或许能活,不说……十?三。”
十?三点头:“是。”
柳离雪吓人的本事一绝,深知对待这种没什么骨气的人先让他疼疼,再吓吓就管用?了。
“我说我说!”
在十?三拿刀准备继续的时候,宿泱终于肯开口了。
柳离雪微挑眉梢,笑?盈盈道:“早说嘛,我们妖殿是很?温柔的,吓吓你而已?。”
十?三朝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柳离雪怎么敢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柳离雪坐直了身体,问:“当初宿修为何要和魔界合作?”
“……因为,有人告诉父王……此次进军,可以杀了桑黛,夺下空桑境,那里的灵脉便都是妖界的了,日后宿玄也会?因为这件事丧命……”
“……为何会?确定一定可以杀了桑黛?”
“……她?说,这是天道的旨意……”
柳离雪的瞳仁骤缩:“……你们为何会?相信?”
“去年她?就来找我们合作了……她?告诉我们,不久后经南城会?有洪灾,应验;宿玄会?在去年冬季后迈入大乘境,应验;父王新娶的妃子会?在今年三月怀孕,应验。”
“她?说的……都应验。”
“她?说,桑黛会?死在这次大战,宿玄出关后会?疯魔,与仙界开战,在一百年后桑黛的忌日之时——”
宿泱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与柳离雪对视,道:“死在天雷之下。”
柳离雪生生捏碎了扶手。
十?三一把揪起了宿泱的衣领:“你放肆,敢诅咒尊主?!”
宿泱摇头:“我没有说谎……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十?三作势便要揍人,柳离雪开口阻止了他:“不许动手。”
十?三蹙眉看他,却发现这只一贯淡定的花孔雀脸色煞白。
柳离雪深呼吸。
十?三不知道翎音说的天命,但柳离雪知道。
翎音说桑黛会?死在那次大战中,这是她?看到的天命。
这件事除了他们无人知晓,翎音被困在焚天境不可能外说,那王室如?何知晓,又如?何确定桑黛会?死?
所以,宿泱刚才说的都是对的。
旧的天命中,桑黛死在几月前三界的大战中,宿玄死在桑黛死后的第一百年,死在天雷之下。
这才是本来应该发生的天命。
柳离雪一点不怀疑,桑黛若真的死了,宿玄疯魔到主?动开战也是绝对会?发生的。
十?三缓缓松开了手,看出来了柳离雪情?绪不对。
柳离雪努力稳住呼吸,问道:“和你们合作的人到底是谁?”
宿泱喘着气,艰难道:“是……一个粉裙女子,没有灵根,凡人之躯,身边跟着个红衣少年,对她?唯命是从……”
柳离雪这下连手上?的折扇都险些捏碎。
他咬牙切齿:“毕方,施窈。”
毕方听从施窈的话。
想杀桑黛的不仅是那幕后人,还有施窈。
从始至终和那幕后人合作的另一人,就是施窈。
***
流楹死了一百多年了,孤魂已?经微弱,必须经过?檀淮的佛礼洗涤才能送去冥界,否则她?以这幅魂力连轮回篆都过?不去。
这场仪式需要很?久。
桑黛和宿玄等?到下午檀淮也没出来。
桑黛喝了杯茶,看了眼对面的小狐狸:“要不先用?膳吧?”
宿玄一动不动等?了大半天,一口水都没喝,桑黛看着都觉得心酸。
小狐狸长睫轻颤,抬眸看过?来。
桑黛捂着小腹,柳眉微拧:“哎呀,我好饿啊,檀淮大师还需要很?久呢,要不妖王大人先陪我吃个饭?”
宿玄别过?头轻笑?,一直板着小脸的狐狸终于有了笑?意。
桑黛心下一松,牵起他的手:“我们去吃饭吧,柳公子那边应当也完事了,我让翠芍做了许多酥鱼,他也辛苦了,一起来吃个饭。”
宿玄握住她?的手:“嗯,好。”
小狐狸很?好哄,几乎不用?什么功夫。
两人来到膳房,才发现某只花孔雀早已?坐在了桌旁。
翠芍端来了一大盘的酥鱼,换做以前柳离雪定是不客气直接开吃,他一贯不等?宿玄,拿妖殿当自?家,反正宿玄最多给他一个白眼。
可此时柳离雪的脸色很?沉,翠芍也察觉了不对,在一旁候着不敢动。
桑黛心头一紧,朝翠芍道:“翠芍,你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
翠芍道:“是。”
膳房的门?被关上?,桑黛道:“柳公子可以说了。”
她?在桌旁坐下,宿玄在她?的身边落座。
柳离雪脸色阴沉,道:“怂恿妖界与魔界合作的人是施窈。”
宿玄微微眯眼:“什么?”
柳离雪道:“和那黑衣人联手的不是毕方,而是施窈,毕方不过?是听从施窈的话。”
桑黛还算冷静,问:“有确凿证据?”
“宿泱亲口说的,最诡异的地方不是施窈和毕方的关系,而是——”
柳离雪端起茶一饮而尽,道:“施窈知道天命,不仅是桑姑娘的天命,很?多人的天命她?都知道,包括……尊主?的。”
“我的天命?”
“对,你的天命,桑姑娘在几月前的大战确实应该死去,尊主?并未及时出关,等?到出关后桑姑娘已?经死去,尊主?疯魔,开始与仙界开战,打了整整百年,最后……死在天雷之下。”
宿玄神色很?平静,只眉头微蹙,这事情?虽然诡异,但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桑黛要是真死了,他定是要把仙界给扬了。
但施窈为何知晓?
柳离雪说完才发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宿玄是完全不在乎,他这人对自?己的命太过?看轻。
桑黛更?像是……已?经知道了一般,否则以桑黛对宿玄的看重程度,定是不会?这般淡定。
宿玄也发现了某位剑修有些过?于淡定了。
两双眼睛落在桑黛身上?,剑修一动不动,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宿玄的脸色渐渐沉下去:“黛黛,你到底知道什么?当初翎音前辈说你的天命,为何你提前便知晓了?”
桑黛与宿玄还牵着手,小狐狸有些紧张,力道有些重。
“黛黛,你说话。”
桑黛这才有了反应。
她?看向一旁的宿玄。
双目相对,桑黛想起了原著关于宿玄的描写。
修成渡劫的小狐狸死在天道和沈辞玉的联手围杀之下。
他死了。
宿玄死了。
桑黛缓缓开口:“他说的是对的,你死在我死后的第一百年,我的忌日那天,你去了剑宗后山……被沈辞玉和天道斩杀,当时你已?经修成了渡劫境。”
屋内一片沉寂。
柳离雪问:“……当真?”
“当真。”
再次无人说话。
这件事太诡异了,他们不知道怎么说。
许久之后,桑黛的一滴眼泪落下,一直忍在心中的酸涩与心疼再也憋不住。
她?轻声问:“宿玄,你都已?经修到了渡劫境,为何要陪我赴死?”
屋内的其他两人安静,只有桑黛一人在说,问出那些一直埋在心底的话。
“过?去我总是打你,我把你打成重伤,我还忘了你,我对你那么坏,你为何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成为一个好战的暴君,心魔缠身,百年征战未停,放弃反抗死在天雷之下,陪她?下了黄泉。
“宿玄,我对你那么不好,我死了你应该开怀大笑?,应该把我给忘了,好好做你的妖王,你走到这一步是为何?”
这些都是她?憋了太久的话,她?以为这辈子都说不了了。
柳离雪别过?头,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茶,胸口沉闷难受。
这些天命远远超乎他的认知,在他的认知中,宿玄强大到无人可杀,怎么可能会?死在天雷之下,可是那些话又不得不信。
天道给他定下的天命,他死在一百年后。
宿玄把剑修搂进怀里,呼吸隐隐颤抖:“你从来都不欠我,我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黛黛,那些都没有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
他抱着桑黛,清楚知道她?的情?绪有些崩溃。
这些事情?不知道压在她?心里多久了,他们感情?越深,这件事便越是让桑黛喘不过?气,他从来都不知道她?藏着这么多事情?。
剑修明明安安静静,可就连呼吸却抓着宿玄的心狠狠揪起,他一点也见不得她?难过?,尤其是因为对他的愧疚,从始至终她?没有做错事。
他安抚着她?,与柳离雪对视。
桑黛的情?绪调整很?快,擦干眼角的泪,小狐狸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有些话,说出来就会?好很?多。
她?抱着宿玄的腰身,声音沉闷沙哑:“宿玄,这些事情?我曾经试图跟你说过?,但我说不出来,但这些事情?如?今不是我主?动告诉你的,是你们自?己发现的。”
“我在濒死之际,脑海里多了一些……天命。”
她?说不出来“剧情?”这两字。
曾经桑黛在无人的时候试图说出来,甚至写下来那本书?上?的剧情?,可她?做不到,有一股力量在限制她?。
剧情?说不出来,只能在脑海里翻看那本薄薄的书?。
剧情?也写不出来,刚写完的字下一秒就被消去。
如?今她?依旧说不出来,好像她?脑海里存在的书?不能被别人知晓,只有她?自?己可以知道。
她?只能换着方式道:“那些天命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死了,你也死了,我不知你信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话说到这里,这件事便是再诡异,可是这是由桑黛说出来的。
桑黛不会?说谎,她?说的话再过?荒谬,也一定是真相。
宿玄和柳离雪只会?相信她?。
宿玄淡声:“嗯,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桑黛从宿玄怀里退出来,看向柳离雪,道:“施窈也确实有可能做这件事,我想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很?久之前了。”
她?顿了一瞬,又问:“毕方一族过?去生活在北域是吗?”
柳离雪颔首:“嗯。”
“灭族在何时?”
“……大约应当是一百二十?年前。”
桑黛眸光微沉道:“我想起来了,施窈十?几岁时去了北域,回来后带回来了一只灵鹤,只是当时那只灵鹤重伤濒死,因为是施窈捡回来的,桑闻洲还耗费了许多灵丹去救它,后来灵鹤伤势痊愈,施窈说已?经将?它放生,刚好就是一百二十?年前。”
一百二十?年前,北域,灵鹤。
宿玄道:“施窈救了毕方?”
桑黛摇头否认:“可能不仅这么简单,施窈当时去北域是孤身一人,没有告诉任何一人,她?身子弱平时出门?桑闻洲定是会?安排数十?人保护,可那时候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的。”
“就如?柳公子所言,施窈知道天命,甚至知道很?多人的命运,那么我姑且猜测施窈知道了那一天毕方一族会?灭族,她?有意前去救下了毕方,而她?不是烂好心的人。”
“她?救毕方,很?可能是因为毕方身上?有她?要的东西,又或者说,毕方可以帮到她?很?多——”
桑黛与宿玄对视,她?微抿唇瓣,沉声补充道:
“比如?,在杀了我这件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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