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的


    池潇虚抱在明灿肩后的手忽地收紧, 修长手指握住她肩头,青筋盘踞指骨之上,突突地跳动。


    他微微弓下身来, 将她搂得更紧, 低声说:“你再说一次。”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虽然喜欢了她很多年, 但是真正开始明目张胆地追求, 并没有多久。


    做好了品尝不甘和挫折的准备,承受这些是他最擅长的事。


    但是现在。


    他没感觉到吃了什么苦,就如此轻松地, 拥抱住了她。


    不对。


    是被她拥抱住了。


    不劳而获, 就像买彩票中大奖。


    人在这个时候, 总要一遍遍查看自己的彩票号码,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


    明灿听见了他的话,但是不想回答。


    因为脸闷得太久,她渐渐品尝到窒息的滋味。


    终于松开手,她双颊泛着缺氧的红, 张开嘴喘气,眼睛盯着他的衣领, 愤愤道:“我还没消气,凭什么再说一次?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就因为担心扫了我和淼淼养猫的兴致就瞒着我们你过敏的事儿?那你怎么不干脆等治好了再出现?”


    不吐不快,明灿说完这一串话, 胸口的气瞬间捋顺了不少。


    池潇:“我这不是答应了你元宵节要一起过么?”


    明灿:“你以为元宵节前能治好吗?”


    池潇云淡风轻道:“先去治一下, 实在不行,再告诉你们。”


    话音未落, 他胸口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全身大面积红疹,胸闷气短, 呼吸困难……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你不能养猫?”


    “对不起。”池潇说,“以前没有和猫近距离接触过,不知道症状会这么严重。”


    加上从淼淼那儿知道他未来养了两只猫。


    说明未来的他身为淼淼的父亲,一定已经克服了过敏症状。


    那么,现在的他,也应该去克服。


    明灿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也说不出太多指责他的话。


    一个人性格的底色没有那么容易更改。


    光看池潇的外表,又冷又拽,谁知道他净干些可怜巴巴的事儿?


    不过没关系。


    以后有她罩着。


    “你家在哪?地址发我一个。”明灿掏出手机,顺便催促他,“赶紧回家歇着吧。”


    池潇:“我已经好很多了。”


    “我家那个环境,你不能再去了。”明灿说,“快把地址发我,我改一下留给餐厅的信息,让他们把晚餐送到你家去。”


    元宵节还是要一起过的。


    既然在她家不行,那就换个地方。


    明灿说完,感受到落在脸上的视线,抬眸:“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他耸了耸肩,“就是看你脸这么红。”


    顿了顿,轻笑道,“怪好看的。”


    明灿耳朵像被烫到,微微侧过身去,想解释脸红是因为缺氧,手机这时恰好响了起来,是淼淼打来的电话,问爸爸的病怎么样了,很担心的样子。


    “他好多了。”明灿柔声说,“妈妈现在就回来接你,我们换个地方吃饭。”


    两人各自打车,明灿叫到的车刚好停在前方路边,冲她亮起了双闪。


    她撂下一句“我走了”,便快步朝车子走去,坐上后座。


    就这么走了?


    他的彩票号码还没有确认清楚呢。


    池潇两手抄兜,望着车子驶远,忍了许久,终于可以弯下腰用力地咳嗽-


    明灿住的地方离池潇的房子并不近,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两个小时,她才带着淼淼按响了池潇家的门铃。


    房门由内打开,男人戴着口罩,似是刚洗过澡,头发吹得有点乱,白净的额头整个露出来,只在发线处还零星散落着细小的红点。


    明灿走进玄关,没来得及打量这个房子,便急匆匆地带淼淼进卫生间,用除螨仪和抑菌喷雾给全身做了个“spa”。


    从卫生间出来,她慢吞吞走回客厅,对池潇说:“你可以摘口罩了。”


    池潇扬了扬眉,单手将口罩摘下,脸上的风团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肤色透出一丝病态的苍白。


    “好冷清的房子。”明灿张望四周,“什么也没有,幸好没让淼淼跟你住。”


    池潇扯了下唇角,从沙发上站起来,瞟了眼餐厅方向:“餐已经送到一会儿了,再不吃该凉了。”


    好几个保温食盒堆在餐桌上,池潇将饭菜一样样拿出来,再摆碗筷、布置桌面,没让明灿动手。


    极阔绰的一桌菜,明灿吃了几口,对菜色和味道都挺满意,忍不住问淼淼:“和爸爸做的年夜饭比起来怎么样?”


    淼淼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有点腹黑地说:“妈妈,来的路上你不是和我说要对爸爸好一点吗?怎么又开始欺负他了。”


    明灿抓筷子的手一僵:“我这哪叫欺负他?我是为了激励他增进厨艺好吗。”


    池潇非常识相地点头说:“收到。”


    仿佛对黑心资本家的压榨,乐在其中。


    明灿感觉自己离“要对他好点”又走远了。


    她闷头吃了几口饭,淼淼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们要把小主送到哪里去。


    明灿已经告诉他池潇的身体情况不可以养猫,淼淼虽然有点失落,但是更关心爸爸的身体,同意把小主送走。


    明灿:“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养猫的朋友,会给小主找到很好的新家庭的。”


    气氛沉寂片刻,池潇忽然道:“你和你朋友说,只是暂时寄养。”


    明灿:“为什么?”


    “我会继续做脱敏治疗,也是为了身体着想,彻底摆脱这个过敏源。”池潇淡淡道,“等脱敏成功,就把小主接回来吧。”


    “好耶!”淼淼立刻开心起来。


    池潇又给他泼了盆冷水:“脱敏疗程很长,可能要一两年。”


    淼淼:“啊……”


    明灿瞅他表情像变脸似的,忍不住被逗乐:“哈哈,我研究了下,其实我们也不是不能养狗,可以养那种体型小,运动量也小的,每天在家里就能遛完的狗狗,反正我们家够大。”


    说着,她转眸看了眼池潇:“你对狗毛不过敏吧?”


    池潇摇头:“我家有养萨摩。”


    “我知道!”淼淼叫,“它是大帅的女朋友!”


    池潇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大帅是谁?”


    淼淼挠了挠头:“是子皓家的狗狗,一只超酷的黑背。”


    “萨摩和黑背这样的狗狗我们都不能养哈,你最喜欢的柯基也不太行。”明灿掏出手机,找了几张图片给淼淼看,“起码要这么小的狗才行。”


    ……


    天空阴云密布,望不见元宵的月亮,屋子里倒是热气腾腾,很有过节氛围。


    吃完晚饭,池潇收拾残局,淼淼带着明灿参观这套几百平的大房子。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对呀。”淼淼拉着明灿走进起居区的一间房间,“当当当当,这是我的卧室……额……好像搞错了……不对,就是这里呀……”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玩具,没有漂亮的海军风壁纸,淼淼都快不认识这里了。


    “未来的东西现在当然没有了。”明灿笑,“这个房间的格局倒是蛮适合当儿童房的。”


    她随意逛了一圈,捏捏淼淼的悲伤小脸,道:“回头就让你爸给你布置起来。走,去别的地方逛逛。”


    淼淼想起另外一个可能会有意思的地方,拉着明灿的手走到过道最深处,推开一扇厚重的门,感应灯应声亮起。


    “爸爸的手工室!”淼淼边比划边介绍道,“和我见过的变化不大嘛,就是东西少了点,之前这里还有一张桌子,是专门给我用哒。”


    明灿站在灯光下,望着这间看起来极其专业的手工工作室,怔愣片刻。


    工作室极其干净整洁,空间很大,可以说是整套房子最大的房间,有长长的工作台、高大的展示架、专业的储物柜……明灿目光扫过两圈,只找到几件看起来像制琴工具的东西。


    没有零部件或者半成品什么的吗?


    明灿见过乐汀老师的工作室,比这里杂乱,到处都充满小提琴的元素。


    她在房间里慢悠悠地走走看看,目光倏忽落在角落的一扇铜制带密码锁的门上。


    “那后面是什么?”明灿问淼淼。


    淼淼:“好像是储物间。”


    “你没进去过?”


    “没有呀。”淼淼不太感兴趣,“储物间有什么好看的。”


    小朋友好糊弄,不会想什么储物间这么重要,用铜制门,还装个密码锁。


    淼淼很快又带着明灿逛到别的地方。


    “嗨呀,现在的这个房子好无聊啊。”淼淼抱怨起来,“妈妈,我真想让你看看它以后的样子,到处都是我的玩具,你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明灿一怔:“在未来,我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吗?”


    “对呀。”淼淼点点头,“你今天是第一次来。”


    明灿低头看着淼淼毛茸茸的发顶,陷入沉思。


    这个小家伙的到来,真的让很多事情都发生改变了。


    池潇把餐厅收拾干净,走到客厅,就看到淼淼抓着电视遥控,一脸无聊地找动画片看,感觉下一秒就要嚷嚷“这里没意思!我要回家!”


    池潇走到电视柜旁,翻出一个VR头显:“要不要玩一下这个?”


    淼淼:“这里面有游戏嘛?”


    “有几个。”池潇说,“我教你玩。”


    明灿凑过来:“小朋友看这个会不会影响视力发育?”


    池潇:“它有儿童模式,不看太久应该没问题。”


    “哦。”明灿默了默,忽然道,“你俩玩吧,我再逛逛,吃得有点撑。”


    和池潇说过之后,她在人家家里乱逛的唐突感减轻了很多。


    信马由缰地走过几个光秃秃的房间,明灿再度进入那间手工室。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的辛香、清新剂的清香,还有一丝很淡的油漆味儿。


    明灿拿起工作台上几个雕刻用具,不敢乱玩,试了试手感就放回原处。


    片刻后,她停在那扇密码门前。


    好想进去看看。


    可是,人家既然上了锁,就说明不想被人看见。


    明灿迟疑着,身后突然传来低磁的男声:“你可以试试密码。”


    明灿心尖一跳,回头望见池潇不知何时走进了房间,闲散地倚着工作台,一双长腿斜支着地,好整以暇看着她:“密码对了,就能进去。”


    明灿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羞耻感,心跳不太听话。


    她轻咬了咬唇内的软肉,佯装镇定道:“几次机会?”


    池潇:“五次。”


    明灿刻意忽略心里浮现的一串数字,正儿八经道:“我算了下,六位数密码五次内蒙对的概率约为0.0005%,太难了。”


    池潇被她整笑了:“既然觉得难,那我给你个提示。”


    他直起身,淡淡道:“密码是我女朋友的生日。”


    明灿蓦地屏住了呼吸。


    这一瞬间显得特别漫长,空气缓慢地流转着,画面被分为一帧一帧,声音也被切割成一颗又一颗低沉的粒子,强势入侵明灿的感官。


    紧接着,急促的按键音响起。


    明灿输入六个数字,门锁“嘀”的一声打开。


    清脆地、果断地,将门后的世界呈现。


    明灿走进黑暗的房间,这里的灯不是感应的,她也不知道开关在哪。


    鼻息间涌入更重的油漆味道,木料的香味也变得浓烈。


    就着外边的灯光,明灿看到数不清的提琴零件、半成品、废品。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悬挂在高处的一整排成品。


    明灿仰头数了数,整整十把,加上送给她的,就是十一把。


    猜到他不止做了一把琴,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每一把琴上都有她的名字。


    明灿听见心脏在胸腔内重重跳动着,振聋发聩。


    她望着第一把琴,手艺非常稚嫩,不知道是他几岁时的作品。


    房门开得更大了些,光线争先恐后地从外面涌入。


    池潇站在门口,望着房间里的明灿,心情无法言喻。


    不是没想过她会走到这里。


    这一天真的来了,发生在眼前的事,却显得极不真实。


    他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


    而后,唇边扬起笑意,低声说:“奇了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女朋友的生日?”


    “我以为还没追到。”


    明灿转过来看他。


    她身在暗处,却好像连头发丝都是耀眼的。


    “她是挺难追的。”明灿说道。


    不止是难追。


    再猛烈的追求手段,即便日日奉上惊喜,端茶递水,甚至剖心剖肝,对明灿而言,都是没有用的。


    她只管她自己看没看上对方。


    如若看上了,她会非常主动,将想要的一切收入囊中。


    何必等人来追?


    明灿极力忽略急促的心跳,微微昂起头,对池潇说:“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我全都要了。”


    池潇:“本来都是给你的。”


    明灿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还有你。”


    这一样。


    是她最想要的。


    池潇与她对视着,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像是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心悦诚服地将自己献上:“求之不得。”


    这一瞬间,明灿连傲娇的表情都忘了维持,唇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过了一会儿,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紧张。


    她手背在身后,轻轻蜷了蜷,仰头打量她的琴的时候,身旁传来脚步声,慢悠悠地走近。


    房间里至今没有开灯,明灿猜到她的脸现在一定爆红,不知黑暗能隐藏几分。


    随着男人的气息靠近,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袭来,好像踩在云上,身心都轻飘飘的。


    明灿从未有过这种体会,脑子茫然了下,轻声确认了一遍:“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嗯。”池潇很自然地搭了下她的肩膀,“不相信吗?”


    “有点奇怪。”明灿实话实说,“像假的一样。”


    这种事情,对明灿而言,是绝对的第一次。


    任她性格再张扬自信,这一刻也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她拥有的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段崭新的关系。


    要怎么面对,怎么适应,怎么感受,完全不知道。


    明灿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强行占有了一件不知道怎么控制的法宝,然后被它的法力迷晕了眼睛的感觉。


    “假不了,绝对保真。”池潇低头看着她,“就是还缺点什么。”


    明灿:“什么?”


    池潇瞥了眼小提琴:“你的东西,都应该有你的印记。”


    明灿的琴上都刻了名字。


    她刚刚拥有的这个人身上,还没有。


    明晃晃的引诱,明灿却有些被他说动。


    她确实很喜欢这种,在所有物上留下印记的感觉。


    女孩一点一点慢慢仰起了头,手指揪住他的衣襟。


    她睫毛轻颤着,动作非常迟缓,像与自己的紧张与稚嫩在做斗争。


    余光瞥见池潇锁骨上残留的红点点,明灿像找到了犹豫的借口,细声细气地问:“过敏不会传染吧?”


    池潇垂眼望着她,眸光幽深,扯起唇角道:“你亲一口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72章 初吻


    对上他含着撩拨的视线, 明灿心里第一反应是——


    亲就亲,谁怕谁?


    和从前意外的触碰不同,她现在是持证上岗, 亲他是名正言顺。


    明灿脚踮得更高了些, 仰着头越发靠近他, 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将他五官的轮廓描摹得极为深刻, 轻抿着的薄唇在这时放松了些,离得越近看起来越柔软。


    不仅是看起来。明灿蓦地想起在雪场上将他扑倒时不小心触碰到他唇角的感觉。


    是真的很软。


    一瞬间,明灿好不容易忽略的心跳声突然又作起了乱, 将她整个人砸得七荤八素。


    非常不愿意承认, 她现在真的有点怂。


    在一起第一天就接吻, 会不会太快了?


    明灿的动作刹停在半路,池潇低头睨着她,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唇与唇的距离只剩最后几公分,明灿手指攥紧了池潇胸口的布料,下一瞬, 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明灿整个人一激灵, 猛地凑了上去,贴上池潇的嘴唇。


    亲到了。


    很轻的一下,一触即离。


    好像什么也没感受到。


    明灿踮起的脚落回地面,镇定地点了点头:“盖完章了。”


    话落, 她转身往外走:“我去外面看看刚才是什么声音。”


    背对着池潇走出房间, 明灿猛地呼出一口气,脚跟都有些酸软。


    他的嘴唇好烫, 亲到的一瞬间,鼻尖也碰到他的鼻尖, 呼吸相闻,叫人没来由的心慌意乱。


    初吻的余威强势占据着明灿的感官,她抚了抚心口,快步走到手工室外边的过道上。


    淼淼趴在墙边的地上捂着头,正在尝试爬起来。


    “你怎么了?”明灿赶紧把他扶起来,“哎呀,脑袋红了一块。”


    淼淼还戴着VR眼镜,因为不太适应这款眼镜的现实增强模式,他跑进过道之后不小心撞到了墙,晕头转向地摔倒了。


    “没关系,只有一点点疼。”淼淼坚强地说,“这个游戏太难了,我想让爸爸教我玩。”


    明灿帮淼淼摘下眼镜:“都摔倒了就别玩了。”


    淼淼揉了揉有点发晕的眼睛,抬眸望着明灿,讶异道:“妈妈,你脸好红啊。”


    明灿:“那是因为……这里太热了啦。”


    她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拎起衣领,给脸蛋扇风。


    淼淼清楚地听见了明灿的心声。


    亲……亲嘴?!


    爸爸和妈妈偷偷躲在房间里做羞羞脸的事情!


    池潇从手工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淼淼啪的一下抬起双手拍到脸上,捂住了两只眼睛,圆圆的小脸蛋变得红通通。


    “他怎么了?”池潇问。


    “撞到墙了。”明灿说,“都怪你,给他玩什么头显。”


    淼淼维持着捂眼睛的动作,乌黑的眼珠子透过手指缝隙偷偷瞄了眼爸爸妈妈,很快又完全遮住眼睛,莫名其妙地嚷嚷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明灿/池潇:?


    嚷嚷完,这孩子就噔噔噔地跑出去了,看起来确实没被撞坏,动作十分矫健。


    明灿和池潇对视一眼。


    站在过道的明光下,她才发现池潇的脸也有些红,冷白的肌肤覆着一层不自然的血色,额头和脖颈上又冒出了几个细小的红疹。


    “怎么又长疹子了?”明灿担心道,“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没事。”池潇呼吸的声音变重了些,低头瞅着明灿,视线落在她嘴唇上,似笑非笑地说,“就是你刚刚盖章那一下,对一个病号来说。”


    “有点太刺激了。”


    明灿:“……”-


    晚间,明灿带着淼淼回了家,没让池潇这个病号送。


    给小主找到靠谱的寄养需要一段时间,之后还要给房子做全面的大扫除,做完这些,池潇才能安全地进入这间房子。


    至于之后他要住哪……


    明灿觉得,如果他还想住在这里,方便照顾淼淼,也不是不行。


    房子这么大,各人有各人的房间,生活起来还是相对独立的。


    而且,明灿并没有在家里的公共区域暴露身体的习惯,相信池潇那样的性格也不会有。


    毕竟是新交往的男朋友,如果真的合住了,以后在家时的仪容仪表确实要更注意一些。


    当然,不能打扮得太刻意了。


    ……


    明灿洗完澡,躺在床上敷面膜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皮肤温度很高,面膜纸没敷多久就被烘干了。


    敷第二张面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明灿平举着手机正在刷朋友圈,通知栏突然跳出来,是池潇发的消息,她手机险些没拿稳砸到脸上。


    语音消息,有两条。


    明灿从床上坐起来,将手机拿到耳边听。


    男人声线低磁,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惑人:“学妹,问你个事儿。”


    “我好像脱单了?”


    尾音微微上扬着,仿佛在炫耀。


    真是怪欠揍的。


    明灿揉了揉酥麻的耳朵,抓着手机打字回复:【不然呢?】


    【难不成你想反悔?】


    cx:“没事儿,就是想确认一下。”


    cx:“早点睡,女朋友。”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缓慢,故意强调似的,一下下地敲在她耳边。


    明灿倒回床上,卷起被子抱进怀里。


    不是只有池潇一个人不踏实。


    明灿觉得,今晚她很有可能要失眠-


    次日,早晨七点二十分。


    启明星小学今天开学了,明灿把新学期注册所需的东西整理好放在淼淼书包里,仔细地交代他到校后要做什么。


    “妈妈,这些事情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淼淼不太满意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马上就六岁了,你就放心吧!”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明灿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两人一道走出单元楼大门。


    步入三月,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能明显感觉到春意降临。


    扑到脸上的冷风不再冻得人打颤,阳光透亮地照射下来,一道斜长的影子投落在地上,影子的主人正两手抄兜,懒散地站在花坛旁边,望着明灿和淼淼,轻抬了抬下巴颏儿。


    “爸爸!”淼淼兴奋地叫了声,正欲扑过去,后衣领却被明灿牢牢抓住了。


    “你身上没消毒。”明灿说,“不能抱他。”


    淼淼撇撇嘴:“好吧。”


    地上的影子悠哉地朝他们蔓延过来。


    池潇今天穿了件军绿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配马丁靴,线条挺括又利落,头发拢在额上露出额头,看起来像是在镜子前抓过,和平常那种随意的帅气相比,多了点英气逼人的感觉。


    北城初春多杨絮,他呼吸道应该还有些小症状,脸上戴着口罩,精气神看起来倒是不错。


    “不直接接触猫的话,问题不大。”池潇说着,走到他们跟前,低头摸了摸淼淼的脑袋。


    “你怎么来了?”明灿问,“也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的话,你能让我来?”隔着口罩,他声色低缓,“真没事儿了,只剩点鼻炎。”


    明灿:“行吧。”


    启明星小学步行十分钟就到,将淼淼送去学校,池潇再开车送明灿去B大。


    B大离她住的小区有两公里,明灿平常都是打车上学,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去学校。


    上车的时候,明灿习惯性打开后座车门,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把门关上,坐到了副驾。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


    相处起来好像和之前差不多。


    但是,他们心知肚明,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种变化带来非常奇怪的、无所适从的感觉,让车厢里的沉默显得分外难熬。


    明灿昨晚确实失眠了挺久。


    满脑子都是“天呐要谈恋爱了”这个念头,她实在睡不着,干脆抱着手机上网查资料,了解一下刚恋爱的情侣应该怎么相处,一边看一边还做了个笔记。


    此时此刻,她脑内复习了一遍昨晚学习到的内容——


    要想谈好恋爱,必须抛下羞耻,勇敢沟通,认真倾听。


    循序渐进的肢体接触能够点燃热情。


    充足的分享欲是维系热情的关键。


    ……


    学霸如她,有朝一日也感受到了知识点强行灌到脑子里但是完全不知道怎么运用的痛苦。


    一路无话,明灿闲着没事干,从扶手箱里找到酒精棉片,细细地给上衣和两只手消了毒。


    车子开进B大,停在理科教学楼附近的路边。


    池潇下车后,大步走过来给明灿开门。


    明灿怔了怔,拢着衣领跳下车,站在他面前。


    心跳莫名加快,她盯着池潇的冲锋衣,清了清嗓问:“现在几点了?”


    池潇:“七点四十八分。”


    “噢,那还早。”她左顾右盼,“难怪路上人这么少。”


    第一节早课八点二十开始,平常如果来得早,明灿就在教室里自习。


    她抬头看着池潇:“你不去……”


    “我第一节没课。”池潇淡淡道,“你不是看过我课表吗?”


    明灿撇嘴:“随便看了下,没记住。”


    池潇:“你的课表,我可是倒背如流。”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什么?”明灿立刻考他。


    “证券经济学。”


    “周二晚上?”


    “毛概。”


    “周三上午第一节?”


    “没课。”池潇睨着她,“要不就是选修,现在还没选。”


    完了。


    这家伙是真会背。


    明灿盯着手机里自己都没记全的课表,都有点佩服他了。


    她收起手机,搓了搓手,像个小老太似的缩着脖子,露在外边的耳廓泛着暖红色。


    “明灿学妹。”


    “啊。”明灿抬头,“怎么了?”


    “还有半小时才上课。”池潇慢悠悠地说,“要不带你男朋友逛逛你学校?”


    明灿耳朵更热了,眨巴眼睛问:“学校很大,你想看什么?”


    “就看看这附近。”池潇随意扫了眼四周,堂而皇之地说,“哪儿适合谈恋爱。”


    这个问题落到明灿耳朵里,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好几个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讲实话,B大历史悠久,建筑复古,环境也优美清幽,学生之间口口相传的恋爱圣地就有十来个,明灿从前虽然不关注这些事,但是多少听说过一些。


    抱着学习要学好,恋爱也要谈好的想法,明灿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对池潇说道:“离这里比较近的,文科老校舍后面那片,我觉得,挺……那个……适合的。”


    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到后面还是结巴了。


    如果恋爱是一门学科,那一定是明灿选上的最难的一门。


    没有任何经验可以依靠。


    只能强行摸索。


    “走吧。”她尽量让自己显得洒脱,手肘轻轻碰了池潇一下。


    “嗯。”池潇低眸盯着她小小的发旋,勾了勾唇角,“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文科老校舍离这里只有一百多米。


    校舍后边是一条僻静的小路,左边笔直栽着一排垂柳,右边散布着梅花、樱花之类矮小的花树,和高大的柏树交杂。


    两人并肩踏上那条落满了枯叶的小径,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细微的咔吱声。


    气氛持续寂静着。


    明灿低头盯着地面,感觉她和池潇中间还能塞下一个人。


    如果有学生从对面走过来,估计会以为他们是两个步调恰好一致的陌生人。


    呼。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余光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冷淡锋利的眉眼,视线平视着前方,偶尔看一眼旁边的小树林,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半天不说话。


    明灿视线下移,落到池潇的冲锋衣口袋。


    他两只手都揣在口袋里,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拿出来的样子。


    明灿想起昨晚学到的恋爱知识。


    不要羞涩,有话直说。


    “学长。”明灿忽然停下脚步,轻轻喊了他一声,“那个……要不要牵手?”


    她脸颊发烫,眼睛半敛着,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稀松平常。


    池潇也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


    他没有回答,直接把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伸进她的右手口袋。


    明灿一惊,口袋里的手不自觉蜷起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强硬地将她的手掰开,伸进湿热的掌心,轻轻握住她整只手。


    “很热吗?”他问了声,带着她的手离开口袋,暴露在冷空气里。


    明灿的心尖好像也暴露在空气里,全身过电似的,有些紧张,又很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指骨很硬,手掌宽大又干燥,能包住她整个手。


    因为牵手的缘故,两个人的距离拉进了很多。


    明灿翘起唇角,愉悦的感觉在心胸荡开。


    像完成了一件非常有挑战性的事。


    然后。


    获得了成倍的开心。


    池潇捏了捏她手背,问:“这么开心?”


    明灿压下唇角的弧度,故作老练地说:“学长,谈恋爱应该坦率一点。我把我的要求告诉你了,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说。”


    明灿能感觉到,他自从走进这条小径,好像就产生了心事,一直闷着没告诉她。


    “这样啊。”池潇点了两下头,“那我直说?”


    明灿:“你说吧。”


    话音方落,只见池潇忽然松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掰过来,与他面对面,高大的身姿将她完全笼罩住。


    林间枝叶茂盛,晨光影影绰绰地落下来,将画面渲染得迷离,让人眩晕。


    “昨晚那一下,不太够。”他挑了挑眉,低声说,“要不再亲会儿?”


    “等等。”明灿显然觉得他的提议太过了,“我等会儿还要上课,哪有情侣上早八之前……亲……做这种事。”


    斑驳的日光照得林子里像起了一层雾,池潇垂下来的目光也显得朦朦胧胧。他像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煞有介事地沉思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很淡,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张狂:“咱俩又不是普通情侣。”


    明灿茫然:“什么?”


    “孩子都有了,做什么不行?”他头低下来,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含着蛊惑,“麻烦淼淼妈,帮我把口罩摘了吧。”


    第73章 对象


    他自己没有手吗?


    明灿还不懂这叫情趣, 心里腹诽着。在这暧昧气息的催动下,她渐渐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指尖轻颤, 摘下了池潇的口罩。


    一瞬间, 男人英俊的面孔暴露在迷离日光下, 明灿立刻感受到了这个动作的微妙——


    仿佛是她, 主动邀请他来吻她。


    不给她半分后悔的机会,池潇半敛着眸欺身下来,果断覆上了她的唇。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绕到了她颈后, 扶着她后脑勺, 不轻不重地逼她将头仰得更高, 迎合这个吻。


    嘴唇被堵住,热意汹涌地降临下来,明灿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池潇的衣服,所有感官仿佛都集中到了与他相贴的地方。他吻得并不重,只是温柔地辗转和吮吸, 每一下仿佛都带着湍急的电流,酥酥麻麻地经过贴合的唇瓣, 传导到明灿的四肢百骸,让心脏像疯了似的狂跳,胸口麻得要失去知觉了。


    明灿像一只生涩又茫然的小动物,一时间都忘了闭上眼睛。


    以极尽的距离描摹正吻着她的男生的眉眼, 他五官的轮廓比想象中更精致, 眼睑垂下来,睫毛是纯净的黑色, 根根分明,内双眼皮窄而深, 眸子半敛着,浅淡的颜色总让人觉得冷淡漠然,但是以这样近的距离能一下子看见蒙在冷雾之后的底色,那样清澈、干净,像暴雨后澄净如洗的天空,让人不由得心生向往。


    明灿脑子里蓦地冒出一句话:以后一定再也碰不到这么让人心动的眼睛了。


    就在这时,池潇忽然放开她,嗓音带着让人心痒的微哑,不太满意地对她说:“专心点。”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睛睁得老大盯着他,嘴巴虽然软得像棉花,却一动也不动,好像被人摄了魂,连自己在哪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灿顶着张透红的脸,声音毫无气势:“我……我不会。”


    “我也不会。”池潇说这话的时候,又俯下来,浓黑的眼睫颤了颤,眸光里同时夹杂着嚣张和紧张,“这不是,在学么。”


    接着又吻住她,干燥的嘴唇随着细密的、毫无章法的亲吻渐渐变得濡湿。


    四下寂静,空气中唯有风吹叶动,逐渐掩不住密密匝匝的啄吻声。


    身高差让明灿不仅仰着头,重心也忍不住要往后倒,加上两条腿酸酸软软的,她渐渐站不稳脚跟,身子摇晃的一瞬间,池潇立刻将她搂了回来,两具年轻又青涩的身躯贴得更近,女生柔软的,起伏有致的曲线挨到了男生胸膛,心跳声登时更加错乱。


    明灿眼睛紧紧闭了起来,两只胳膊从胸前攀上池潇肩膀,贴着他弓下来的,劲瘦紧绷的肩骨松松环住他颈项,手指不由得蹭到他黑而短的头发,像抚过初生的劲草,有点扎人。


    慌乱的心跳无法缓解,就只能享受其中,明灿像终于找到了法门,学着池潇的样子去轻轻抿他的嘴唇,换个地方再吮一下,完全没有章法,隔一会儿嘬他一下,像小鸟在吃东西,生涩稚嫩又很有耐心,慢慢地填饱肚子,顺便把她的“食物”惹得后颈发紧,眼神里的冷淡全被燥热替代。


    池潇指腹用了点力掐她后脖颈的软肉,明灿哼唧了声,有个灵活又滚烫的东西侵入唇缝,她心尖过电似的紧缩,微张的牙关下意识闭合起来,挺用力地咬到了他。


    “嘶。”池潇倒抽了声,稍稍直起腰,冷声抱怨,“你可真凶。”


    “谁让你捏我。”明灿不甘示弱,“而且,你不说一声就……伸进来,我肯定会吓到啊。”


    池潇用手背擦了下唇角:“这种事儿,做之前还得通知你?”


    明灿:“对。”


    “行。”池潇轻笑,“那下一次,我这么做之前先跟你说——”


    “准备好,我要进来了。”


    明灿:“……”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涩情……


    池潇抬手捏住她的脸蛋,拇指和食指没轻没重地揉:“脸怎么更红了?”


    明灿把他手拍开:“因为热,我热死了。”


    她这会儿是真的热,额角冒出了汗,贴身衣物都有点湿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闷得难受。


    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八点了,他俩在这儿亲了好几分钟。直到这时,明灿才慢半拍地感觉到嘴巴有点麻,早晨涂了层裸色唇膏才出门,这会儿已经全被亲没了。


    虽然和她想象中的小情侣手牵着手在早晨安静的校园里漫步这个唯美场景有点不一样,不过,和男朋友接吻的感觉,确实也不赖。


    让人难绷的一点是,明灿非常擅长自学,但是接吻这种事情,靠她自己一个人,是很难学有长进的。


    她现在这么菜,却不能背地里偷偷努力然后突然惊艳世人,只能依靠池潇,两个人菜鸡互啄,一起慢慢进步。


    不对。


    虽然池潇说他也不会,但是他刚才亲她的时候,只在一开始有点粗糙生涩,之后越亲越带感,后半程明灿感觉骨头都要被弄酥了……


    这是什么?


    天赋吗?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池潇有点茫然,敛眸瞅着她,淡声问:“看什么?还想亲吗?”


    不得不说,脸皮厚也是一种天赋。


    “我要去上课了。”明灿缓慢地调节心跳,让肾上腺素平息,“再不去就抢不到好位子了。”


    “嗯。”池潇意犹未尽地盯着她唇瓣,片刻后移开视线,手探下去抓住她的手,“走吧。”


    明灿:“你不回你自己学校吗?”


    “10点之前都没课。”池潇说,“去你们教室坐坐。”


    默了默,他对上明灿怔愣的视线,语气带了一丝凉:“怎么,我这个对象拿不出手?”


    “不是。”明灿讪笑了下,实话实说,“是太拿得出手了。”


    ……


    距离打铃还有五分钟,教室里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攒动,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许嘉筠匆匆遽遽地冲进教室后门,站在后排望了眼前排居中的座位,果然看到明灿给她占了个空座。


    “让一下,不好意思……”


    许嘉筠将书包摘下来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挤到明灿身旁的座位,坐下就开始喘气,“呼……我可太惨了,扫了辆自行车骑到一半轮子竟然歪了,差点没摔死我,后面我就跑过来了,幸好没迟到,听说这门课的老师抓出勤很严……”


    她说着,忽然弯下腰,拽了下明灿的胳膊,低声说:“火山,你旁边的男生是我们专业的吗?”


    明灿转过去看了他一眼:“不是吧。”


    “个子好高的样子。”许嘉筠说,“总觉得有点眼熟。”


    明灿:“好像也不是我们学校的。”


    “啊?”许嘉筠诧异,“那他来这里上课干嘛?等等,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学校的……”


    戴着口罩的男生偏头朝她这边看过来,冷雪似的目光落在许嘉筠脸上,语气倒是出人预料的温和:“因为就是她带我进来的。”


    ……


    许嘉筠的下巴自由落体似的掉下来:“妈呀,池潇学长!!!”


    “你小点声!”明灿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别人都看过来了!”


    不久前带他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引发过一轮小轰动,那时教室里的人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一双双眼睛雷达似的集中在他们身上,嗡嗡的议论声像捅了马蜂窝似的,更有甚者还偷偷举起手机冲他们拍照。


    没办法,谁让明灿出名呢。


    好在池潇戴着口罩,也不是B大的学生,对他不熟悉的人应该没那么快认出来。


    “你、你们在一起了?”许嘉筠激动得都结巴了。


    “昂。”明灿应了声,少见得有些腼腆,竖起课本遮住了脸,低头对许嘉筠说,“昨天刚在一起的。”


    “牛逼啊火山。”许嘉筠也竖起课本,在桌底下给明灿比了个大拇指,“这么快就追到了,不愧是你!”


    明灿颇为得意地挑眉,自谦道:“一般般啦。”


    她俩埋头说悄悄话,声量不高,但身旁的人也能零星听到几嘴。


    桌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明灿拿出来瞄了眼锁屏通知,转头纳闷地觑池潇。


    人就坐在她旁边,发什么微信消息?


    后者没搭理她,只懒懒靠着椅背低头盯手里的手机。


    明灿只得将手机解锁,点进聊天框。


    cx:【你?】


    cx:【追?】


    cx:【我?】


    明灿:……


    Bking症又犯了吗,说话非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日月火山:【昨天是我请你吃的饭吧?】


    日月火山:【在一起是我提的吧?】


    日月火山:【章是我盖的吧?】


    日月火山:【都是我主动,怎么不能叫追你了?】


    灵魂四连问。


    池潇挑了挑眉,手指松松拢着手机,慢悠悠地打字回复。


    cx:【原来这叫追】


    cx:【你确定不是】


    cx:【强行占有了我吗?】


    ……


    明灿眼睛盯着“强行占有”四个字,感觉脸颊的温度一点点地升高,想反驳什么,指尖点在手机键盘上,却只按出一串乱码。


    回想昨晚确定关系时她对池潇说的话——


    你是我的。


    这儿的一切都是我的。


    好吧,这真反驳不了。


    明灿讪讪地丢下手机,岔开话题:“老师来了,我要认真听课了。”


    身旁男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也放下手机,从书包里掏出笔电,开始看课件。


    上课铃打响的那一刻,池曜才边打哈欠边散漫地走进教室后门,在倒数第二排靠边的座位坐下。


    “曜哥。”坐他身旁的男生一脸悲戚地说,“班长好像有对象了……开学这几天都没见你去找班长,你应该已经放下了吧?”


    “她有对象了?”池曜像喝醉的人蓦地被泼了盆冷水,强行醒神了,目光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望去。


    前排居中的位置,一个高挑清俊的背影在人群中异常显眼。这节课用不着电脑,整个教室几乎所有人都抱着课本,只有他桌上摊着台笔电,遥遥看去,密密麻麻的字符在黑底开发软件上跳跃。


    或许后脑勺被人盯久了会有所知觉,又或许是血缘关系带来的感应,上课十几分钟后,池潇忽然毫无征兆地回头,瞭向右后方的教室末排。


    兄弟俩的目光就这么在半空中遇上。


    两人皆是一怔,但好像也没有多么错愕。


    池潇早知道来这里会遇到池曜。


    池曜也是。在去年底那场晚宴上,看到哥哥带着明灿离开的时候,他就猜到,他们可能要走到一起了。


    或许更早,他就有这种预感。


    即便他抱着自己可能侥幸追到明灿这样的想法,心底深处也常常有一道声音在说,哥哥总是会成功的。


    不仅仅因为他是家长口中的天才,更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旁人只看到他是个天才。


    却不知道。


    他每天都在努力地学习,努力地工作,努力地喜欢一个人。


    两人同时收回了视线。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池曜抓了抓头发,弯腰趴到桌上,作势要睡觉了。


    身旁兄弟问:“你不难受吗?”


    “难受又怎样,在这儿哭不成?”


    “……”


    “不说了,困死了。”池曜脑袋低下去,脸正对着桌面枕在手臂上


    看上去真的一副要哭的样子-


    几日后。


    明灿下了晚课,打车来到三环以内的一个高档小区。


    城市被夜幕笼罩,霓虹连成灯火辉煌的星辰,小区旁边就是一片知名CBD,几幢高耸的住宅楼闹中取静,池潇的房子位于视野最开阔的一幢楼的次顶层,因为明灿的房子还没做大扫除,明灿有课的时候他没法过去带娃,就只能把娃暂时放到他那儿带。


    明灿现在就是来接娃回家的。


    时间不早了,她输入密码打开门走进屋子,只看到池潇抱着笔电坐在沙发上,好像在等她,不见淼淼的踪影。


    “什么?淼淼睡着了?”明灿有点无语地看了眼时间,九点出头,差不多是淼淼睡觉的时候,但是要维持他醒着的状态也不是难事,“他睡哪儿?”


    “我房间。”


    整个大平层,只有池潇住的主卧有点活人气,淼淼本来还想住他以前住的那个房间,走进去待了五秒钟就哭丧着脸跑出来了。


    “你不早说。”明灿叉着腰瞪他,“让我白跑一趟?”


    “嗯。”他堂而皇之地应下了,“说了你不就不过来了?”


    明灿:“……”


    好个心机男!


    明灿摘下肩上的书包,随手搁在沙发上,开了瓶矿泉水润嗓。


    “对了。”她对池潇说,“小主送走的时候,淼淼挺难过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它接回来。明后天刚好是周末,我们找时间去给淼淼挑一只小狗吧。”


    池潇:“没问题。”


    他仍坐在沙发上,轻蹙着眉心盯着电脑屏幕,看起来正在处理挺重要的工作。


    明灿状似不经意地说:“明天应该就能做完大扫除。”


    池潇抬眸望着她,身子向后仰了仰,拿腔作调:“终于可以住回我日思夜想的房间了。”


    明灿:“神经。”


    只是骂他,没有不让他住回去。


    池潇微不可查地牵起唇角,见明灿左顾右盼一脸无聊的样子,他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明灿去主卧里看淼淼睡觉。


    主卧空间很大,几个区域都是开放式的,没什么遮挡,更显得空旷冷清。淼淼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冷色调的大床上,被子鼓起小小一包,看起来怪可怜的。


    明灿又转到洗手间里,检查了下淼淼用的那些儿童卫生用品。


    “还行。”她点了点头,”睡衣是从家里带的吧?”


    池潇:“嗯。”


    他们站在卫生间里,明亮的光线从头顶照射下来,两人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盥洗台明净的镜子上。


    明灿忽然觉得这里的空间有点逼仄,光线照得人心惶惶撞撞,她低头准备走出去。


    就在这时,池潇漫不经心地道:“你要是嫌回去麻烦,也可以住这儿。”


    “不要。”明灿果断拒绝,“住这儿才麻烦,都没有我要用的东西。”


    两人错身而过,灯光照耀下,明灿的耳尖有点红,走到客厅又抓起矿泉水,咕叽咕叽地灌。


    池潇回到原来坐的单人沙发上,重新抱起电脑。


    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闲闲散散的、随她安排、干什么都行的样子,很少像今天一样电脑不离手。


    出于求知心理,明灿很好奇他在忙什么,也许能学到有用的知识。


    她抓着矿泉水瓶走到池潇身旁,问:“你在看什么呢?”


    池潇:“实验室师兄train的BERT模型。”


    “BERT是什么?”


    “自然语言处理的一个深度学习开源模型,师兄用它train出来的问答系统出了一点问题,老板要的比较急,我们都在debug。”


    “自然语言处理,是代码自动理解上下文的意思吗?”


    “差不多。”池潇在电脑上分了一个屏,调出一个空白的开发窗口,在上面复制了一段简单代码,遮盖掉几个词,再用模型运行给明灿看,“模型能够完整地理解句子的意思,并且预测出被隐藏的字符,就像人脑通过经验猜到缺失的字符是什么……”


    明灿弯腰站在他身边看电脑屏幕,随着身子俯得更低,她垂在脑后的马尾辫从肩头滑下来,带起的气流轻轻扫过池潇脸侧。


    池潇突然停下讲解,抬眼看她:“你怎么不坐?”


    明灿怔住:“我坐哪儿?”


    池潇坐的虽然是单人沙发,但尺寸并不是只能塞下一个人,完全够两个人一起坐,就是可能要挨得比较紧。


    沙发旁边还有很宽的扶手,明灿也可以坐在扶手上。


    但她选择站着。


    无论是和他挤一个小沙发,还是坐沙发扶手上,都有点奇怪。


    池潇仰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把电脑放到前面桌上,颇为认真地说:“坐我腿上。”


    第74章 深吻


    池潇给出建议后, 客厅里寂静了片刻,紧接着,一道平淡声音响起: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话音未落, 明灿蓦地攥紧拳头, 后槽牙磋磨了下。


    只因这话不是她回的。


    而是池潇预判了她要说什么, 自问自答。


    恋爱之后, 这家伙的恶劣劲儿几乎不隐藏了,明火执仗地笑看着她,似在等候想说的话被他说出来之后, 她要怎么回答。


    明灿不想承认确实被他预判中了, 一字不差。


    她在别人面前倒不会这样, 只和池潇一起的时候,仿佛患上了否定型人格,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要怼两句,自然很好预判。


    人只有在无限宽容自己的人面前,才敢无限傲慢。


    想到这一点, 明灿又没那么暴躁了。倒不如就让他预判错误,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排斥这个举动。


    “你猜错了。”明灿镇定地道, “我想说的是,好提议。”


    动作比想法更快一步,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一屁股坐到了池潇懒散敞开的腿上。


    心跳不受控制地鼓噪起来, 明灿侧对着池潇, 一边悸动一边又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奇怪,好像也不是很亲密?


    直到腰上搂过来一只手, 掌着她纤细的腰窝,稍微使了点劲, 把她整个人翻转半周,两条垂在外边踩着崭新粉色毛绒拖鞋的腿荡进了他两条腿之间,她身体也随着惯性往前扑,两只手下意识地扶到了他肩上。


    四目相对。


    池潇眼底好笑又无奈:“脸朝着电视干什么,把我当凳子?”


    “……”明灿哑然片刻,抿抿唇轻声吐槽,“不就是凳子么。”


    因他腿长,明灿坐在外侧,倒也不用整个身子和他贴在一起。


    只是她人现在被他圈在腿间,屁股下边压着修劲紧实的肌肉,所处的方寸之间尽在他掌控,而她尽管坐得更高些,视野在他之上,却觉得一点也不稳当,扶在他身上的手始终没能拿开,各方面都要依赖他,让人心里没个着落。


    明灿努力地摒除心底杂念,平静地问他:“这样你怎么看电脑?”


    “你抱着。”


    说罢,池潇把笔电拿来,明目张胆地放到了她腿上。


    电脑底部有发烫,排气扇嗡嗡叫着,明灿像抱了个烫手山芋,不太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半边身子倚到他胸前,这样两个人才能一起看到屏幕。


    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学习。


    屏幕上程序还在运行,池潇像是完全不受腿上坐了个人的影响,语调清冷寻常,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继续给她讲解这个模型是怎么一回事儿。


    明灿微低着头,目光扫过池潇覆着薄薄青茬,清爽又锐利的鬓角,有些忿忿地想:在这个场景下心猿意马的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吧?


    但她面上全无表现,仿佛正在听一场严肃有深度的讲座,碰到不懂的地方谦虚求问,还能冷静地总结关键信息,在相关领域举一反三。


    前前后后讲了十多分钟,明灿坐得腿有点麻,忍不住挪动了下,池潇忽然把电脑合上,随意撇到一旁,短促地说:“别蹭。”


    “谁蹭了?我就动一下。”明灿很郁闷,“还有,你怎么把电脑合上了,不干活了吗?”


    池潇淡淡道:“本来也不是我的事儿。”


    明灿:“那你刚才忙什么?”


    “没什么,就是对师兄这个课题挺感兴趣。”池潇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坦然又炽热地看着她,“但是现在碰到更感兴趣的事儿了。”


    说这话时,他环在她腰际的手很自然地收紧,明灿立刻向前倾去,两双眼睛贴近,她看清他眼底影影绰绰的碎光,如火光晃荡着,又含着几分克制,让人觉得莫名的刺激。


    在一起一星期了,他们已经亲过好几次。


    接吻的感觉既新奇,又叫人沉沦。


    今天两个人白天都满课,没有见面。池潇的房子离学校挺远,明灿下了课千里迢迢跑过来,除了接淼淼,自然也想和刚交往的男朋友相处一段时间。


    现在,她位于高处,垂眸望见他追过来的眼神,像在等候雨露天恩。


    明灿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怎么犹豫,红着脸低头亲他,柔软温热的嘴唇覆盖上他的,生涩地含吻。


    亲了一会儿,不见他回应,反听到一声低笑,带着胸腔轻震,说不上来的蛊惑人。


    “干嘛?”明灿脸红透了,声音聚不起什么气势,“笑什么啊。”


    池潇隔着衣物轻轻捏了下她的腰:“我还以为,明大学神刚才那么认真学习,是一点没在想。”


    明灿:“你不也一脸冷漠,跟个学究似的。”


    “我是怕你不适应。”池潇轻描淡写地说,“你坐上来那一秒,就想亲你。”


    说罢,他单手扣住她脖颈,吻上去咬住她的唇。


    四唇厮磨,两具年轻而滚烫的身躯愈发贴近,明灿感觉身上神经末梢全外置了,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人颤动不休,唇上含吮、辗转的触感深刻得要印刻进灵魂深处,她双手渐渐揪住池潇肩上的衣服,攥紧在手心里,目光从微张的眼皮下漏出,瞥见他闭着眼,睫毛在颤,平日里冷峻内敛的面庞染上明显的绯色,高挺的鼻梁抵进她肌肤,分外专注又放肆地吻她,明灿蓦地又闭紧了眼睛,像走在夜路突然撞上勾魂的妖精,多看一眼就要被他摄了魂去。


    吻到中途,池潇又一次松开了她,就在明灿担心他这样猛然刹车会不会憋伤身体的时候,耳边极尽的地方传来沙哑声音:“张嘴。我要伸进去。”


    明灿触电似的激灵了一下,耳垂红得像石榴石:“干嘛突然说这个!”


    池潇:“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那我现在让你别说了……”


    带着薄怒和娇憨的尾音淹没在噬吻声中,明灿微张的牙关被抵得更开,城池失守,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太阳穴紧张地跳动,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入侵者挤进来搅动,交换津沫,渐渐被他的舌尖蛮横又温柔地倾轧、占领。


    令人脸红心跳的啄吻声和吞咽声回响在空旷而安静的客厅,明灿失神许久之后渐渐接纳了这深吻的节奏,她尝试着捧住他的脸,也用热气与舌头去钻营他的门扉,生涩地探索。


    她总是抱着认真细致的学习姿态,因为觉得很难又有挑战性,所以会反复重复一些动作,舌尖像个路痴似的在他牙尖扫过来扫过去,伸进去一下又烫得缩回来,嘴唇也傻乎乎地一直在吮池潇唇上的同一处,吻技真的很差,放在游戏里,就是那种最令人头疼的又菜又爱玩的玩家。


    偏偏池潇特别吃她这一套,被她逮着某个点反复蹂躏折磨,他不觉得难受,反而被激得头皮发麻,脊椎骨从从到尾都通了电似的,背肌绷成了拉满的弓。


    灼烫的呼吸几乎要让房间里的空气燃烧起来,明灿浑浑噩噩地张嘴喘了会儿气,感觉到游移在唇角的温热一点点落下去,在拂拭她的脖颈,接着是锁骨。


    明灿翻滚着热意的大脑忽然清醒一些,推他:“我没洗澡……”


    不仅没洗澡,今天下午还上了两节体育课,春天的太阳初显威力,明晃晃的日光罩着操场,老师让她们排队慢跑一公里。明灿这段时间疏于锻炼,才跑了一圈就累得气喘吁吁,衣服底下冒虚汗,外面被太阳晒,一公里跑下来,她全身都要黏住了,感觉自己脏脏的,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来不及回家洗澡换衣就去上了晚课,夜间气温骤降,冷风吹得身上干干的,她不由得就忘记了下午黏滋滋的遭遇。


    今晚,刚凑近池潇身边的时候,她就闻到他身上清冽干净的薄荷香味,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裤脚都是干净清爽的,好闻极了。


    两相对比,明灿恨不得钻到洗衣机里给自己转一转。


    然而她推拒的手腕被攥住,池潇掌握着寸劲儿,让她动弹不得又不吃痛,另一边动作更没有停顿,声音越发沉闷地道:“我不介意。”


    明灿感觉心血在倒行,脑子里下意识骂他变态,外在却只知道局促不安地紧缩,然后一寸寸地被展现。


    她又想起下午长跑时的感受,汗水从下颌角淌下来,坠落在脖颈,顺着地心引力的牵引持续下坠,隐没,那路径这会儿正被覆盖,热气惊扰着怕凉又怕热的皮肤,新冒出的汗水随着气息的奔走愈发颤动,更粘稠又紧绷的感觉涌上来,长跑到最后胸口感觉是窒息的,那时的感受像被无限放大延长,急喘,心脏好像都被紧紧地攥住了。


    几个让人羞愧的吃吻的瞬间,明灿低眸看见手正抱着乌黑直刺的短发,黑白分明,强烈的色差让人心颤,才意识到自己抱得多紧。


    还有少数几个对视的瞬间,她望见男人浅淡透彻的眼眸,眼底却黑沉沉的,像生了邪气,凑过来吻她的时候又尽是温柔。


    ……


    实在无法顶着一身汗离开,明灿最后还是在这个什么也没有的卫生间里洗了澡……


    站在淋浴花洒下,她一边调节错乱的呼吸,一边扫望了圈这里的环境和洗浴用品。


    冷清的灰色瓷砖装饰,各个区域空空荡荡的只有玻璃遮挡,几个简单的纯色罐子站在架子上,什么用途都要挤出来用了才知道,半冷不热的水从高处落下来重重浇在身上,冲洗很久都驱散不了那股缠绕在身上的热意。


    明灿全身上下黏到爆,好像跑了一万米,汗水浸润的湿热皮肤还被狗啃了,低头看的时候都有点认不得这几两东西是谁的。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碰就红的体质……


    所以姓池的他到底多用力!


    第75章 情侣


    水汽氤氲上来, 淋浴间的玻璃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女孩站在花洒下冲洗头上身上的泡沫,温热的水流带着清冽的浴液香氛轻拂过身上,明灿以前没用过这类冷调香味的产品, 觉得太素净太没人情味儿, 但她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 随着香气在狭窄的空间里愈发馥郁, 她感觉身体每一个毛孔都被和某人身上相似的气息填满了,简直要被腌入味。


    光线透过朦胧的雾气照在身上,明灿不太敢低头看, 只用一次性起泡网和搓澡巾慢吞吞地擦拭皮肤, 搓澡巾材质柔软, 擦过嘬狠了的地方还是会惹得她脊背一酥,草草拂了几下就完事儿,反正下午体育课上流的汗都已经被狗舔得一干二净。


    淋浴间里温度越来越高,她摇曳的神思止不住回到不久前。


    一开始掌握主动权的是池潇,为了亲得爽把她搂近了又垫高了, 明灿仰着脖子,心口越炽热越觉得高处不胜寒, 她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一味地被朵颐,于是后面位置逆转,她低下来亲他, 池潇干脆地开门见山, 在明灿犹豫的一刹那,还挑衅似的掐刚才险些咬破的地方。


    也是在那个时候, 明灿确认池潇今晚洗过澡了,她嘴里的味道和现在用的浴液是一样样的。


    池潇个子高挑, 肩宽,骨架子建模似的漂亮,上面覆盖着清薄的、肌理分明的肌肉,胸口那块倒是练得挺厚,不使劲的时候手感超好,但是今晚大部分时候都挺硌人,问就是控制不住。


    他们两人的肤色都很白,明灿之前一直觉得池潇这人皮厚,套在肌肉外面的那层皮囊像是万年冰川雕成的,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他比她更容易被亲红,草莓一栽一个准,怪好玩的,让人停不下来。


    思及此,明灿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洗得太久头有点晕,她赶紧冲干净泡沫,又把今天穿过的内衣拿进来搓洗。


    终于折腾完,踏出淋浴间,明灿用浴巾擦干身上水珠,瞥了眼叠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干净衣物。


    这里没有她的衣服,她急着洗澡,临时买也来不及,只能将就着穿池潇的衣服。


    明灿把宽大的衣服套到身上,站在镜子前用台面上摆的几瓶基础护肤品拍了拍脸,勉强保湿,无功无过。


    接着把头发吹到干透,感觉在卫生间里待了一个世纪,她才慢吞吞地抱着浴巾走出来。


    淼淼躺在床上睡得很熟,明灿蹑手蹑脚打开主卧房门,走到客厅,就见池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原来那套,没换。


    池潇抬眸望向她,只见她一张脸闷得通红,杏眸潋滟,长发柔软顺服地披散在肩,上半身套着他的白t,衣摆长得遮住大腿,下半身穿他的棉质长裤,特地选了带抽绳的那种,勉强箍住腰,裤腿被她卷起来,露出一小截粉白的脚踝。


    她怀里抱着浴巾,曼妙曲线在微微洇湿的T恤下边显露,里面显然什么也没穿。


    明灿抱的浴巾里包着刚洗完的内衣,她不太自在地含着胸,小声说:“我洗完了。”


    “嗯。”池潇说,“那我去。”


    话落,他从沙发上起身,往主卧方向走。


    “等等,你还要洗吗?”明灿不禁叫住他,“我刚洗过……”


    池潇点了点头,仿佛对卫生间里别人造成的热雾、气味,满地的湿漉浑不在意,淡定地与她擦肩而过。


    明灿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拍了拍热乎乎的脸颊,心想他再洗一遍也好,她可以趁此机会把内衣拿去烘干了。


    走进洗衣房,她把内衣丢进烘干机里,抱着手机坐在旁边等。


    二十分钟烘干完,她躲进公卫穿上内衣,出来回到主卧,池潇还没洗完。


    她自己洗澡很慢,不太清楚男生洗澡一般要用多久。感觉二十分钟应该完全足够了吧?


    房间隔音很好,她坐在床头陪淼淼睡觉,几乎听不见卫生间里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明灿感觉眼皮有点沉重的时候,卫生间方向才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她一下子醒了神,脊背靠着床头,人未动。片刻后,池潇抓着毛巾边擦头发边走过来,身上穿着和她完全同款的衣服,睫毛还是湿的,琥珀色眼睛也像水洗过了似的,透彻瞩目,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形成了实质,让明灿胸口一阵发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今晚就睡这儿。”池潇说,“和淼淼一起。”


    “行。”明灿点头,下意识问,“那你呢?”


    “我去外边随便找一间。”他瞅着她,忽地笑了下,意味不明道,“其实这张床也够大。”


    明灿:“我觉得不太够。”


    “这不是重点。”池潇淡淡道,“重点是,和你一起睡,怕吵着孩子。”


    明灿:“……”


    又想起不久前,光是抱着亲吻,房间里便充斥着粗重的呼吸声和吮吸声,叫人耳酣眼热。


    除此之外,池潇感觉也没用什么劲,她就嘤嘤地叫,明灿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声音就是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逸出来。


    不提倒好,一提明灿顿时恼羞成怒:“快出去吧你……”


    话音未落,池潇忽然把毛巾丢到肩头,俯下来,扣住她下巴吻她。


    四唇厮磨,男人舌尖蛮横地捣入,攫走一丝甘甜。


    他很快直起腰,捏了下她又红又软的脸蛋,低声说:“晚安。”


    明灿倚着床头喘着气,望着池潇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个短暂的吻色气太重,她好不容易洗完澡,那种黏糊糊的感觉又要冒头。


    好在他没有提让她和他睡一间,不然她应该会抄起枕头把他打出去。


    离开主卧后,池潇随便挑了间次卧走进去。


    除了主卧,这套房子其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是当初装修的时候他让人随便布置的,床品什么的也是随便买的,兄弟朋友来的时候安置他们倒还行,明灿和淼淼自然不能睡在这种地方。


    时间不早了,池潇看了眼手机消息,模型的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


    他掀开被子仰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忽然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刚才那个晚安吻,亲得有点猛。


    要不再去冲个澡算了-


    次日。


    淼淼做梦的时候感觉自己被软软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下意识觉得是妈妈抱住了他,闻味道又有点像爸爸。


    醒来时,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淼淼揉着眼睛爬下床,明灿听到声音,从卫生间探出头:“宝宝醒来啦。”


    “妈妈。”淼淼奶呼呼地叫了声,走到明灿身边,倚着她的腿打哈欠,“你今天穿得好奇怪哦。”


    明灿轻咳了声:“现在流行这种宽宽大大的……”


    淼淼:“好像爸爸的衣服。”


    明灿:……


    编不下去了。


    照顾淼淼洗漱完,来到餐厅,餐桌上摆了好几个保温食盒,明灿一一打开,里头装着各色各样的精致的早点。


    池潇拿着碗筷从厨房走出来,明灿促狭地问他:“怎么从外面买早饭?我还想尝尝你的手艺。”


    “今天起迟了。”池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就一下。”


    他倒是对自己有自信,管外面买的叫将就。


    淼淼爬到椅子上坐好,眼睛滴溜溜地在爸爸和妈妈身上转了转,惊奇地问:“你们两个的衣服为什么是一样的?”


    空气静默须臾。


    池潇瞥了明灿一眼,挑了挑眉,淡笑道:“这叫情侣装。”


    明灿也坐下了,双手捧着一杯热豆浆,嘴巴咬着吸管慢吞吞地吸,没有反驳。


    淼淼睁大了眼睛:“情侣装是什么?”


    “情侣装就是……”池潇手指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桌面,道,“情侣穿的衣服。”


    这不废话?


    明灿唇角抖动了下,放下豆浆杯子,抬手捏了捏耳垂,看着淼淼的眼睛,有点紧张又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淼淼,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爸爸和妈妈谈恋爱了。”


    淼淼听得呆住。


    爸爸。


    妈妈。


    谈恋爱了?!


    “谈恋爱……”淼淼小脑瓜子飞速运转着,“谈恋爱的意思是,爸爸喜欢妈妈,妈妈也喜欢爸爸吗?是这个意思吗?”


    “差、差不多吧。”明灿有点结巴,只觉得眼下这个场面分外神奇。


    一对孩子的亲生父母,竟然要正儿八经地向孩子通知他们的恋情。


    淼淼的眼睛更亮了些,突然双手撑着桌面,整个人兴奋地站到椅子上,看着明灿问:“妈妈喜欢爸爸吗?”


    明灿怔住,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这个问题挑出来特地再问她一遍。


    “呃……嗯。”明灿抿着唇,不太自在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代表认同的单音节。


    淼淼明明听见妈妈的心声和嘴里说的是同步的,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又问了遍:“真的吗,妈妈真的喜欢爸爸了吗!”


    “干嘛一直问啊……”明灿有点无奈。


    淼淼还记得,曾经听妈妈说过,她永远也不会喜欢上爸爸。


    妈妈只是孩子的妈妈,爸爸也只是孩子的爸爸,他们会一起爱淼淼,但是他们之间不需要有爱。


    所以现在,淼淼必须要确认清楚这个事情!


    “妈妈,我觉得你回答得不够真诚。”淼淼提意见了,“你应该看着爸爸的眼睛,大声地说出你喜欢他!”


    明灿:“……”


    第76章 买狗


    在小朋友的认知里, “喜欢”是一个很简单纯粹的词语,是一个只要说出口就一定会让人开心,无论喜欢的人还是被喜欢的人都会开心的词语。


    所以, 淼淼不太懂为什么妈妈看起来非常纠结, 好像将喜欢宣之于口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一直以来, 明灿都觉得把爱挂在嘴边是一个很矫情的行为。


    池潇对她的好感也多是表达在行动里, 上一次郑重其事的告白要追溯到好几年前,是青涩的中学生才会做的事儿。


    随着年龄增长,心里的话越来越多, 嘴上的话却越来越少。


    明灿不知第多少次感觉到, 淼淼好像能看清她的内心, 知道她心口不一,很多时候都把脸面看得比坦诚更重要。


    仔细想想。


    其实他提的要求,也并不算过分。


    恋爱都谈了,把心知肚明的事儿在嘴上过一遍,任谁都不会觉得是难事儿。


    明灿拿起温热的豆浆, 慢慢吸了一口润嗓。


    一开始她心里只想着,不能让淼淼扫兴, 转眸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对上他的眼睛,忽然之间,她整个人好像被拖入了一个真实又暧昧的空间, 学校的钟楼在晨光中悠悠报时, 短暂的下课时间,她抓着刚打完热水的杯子, 迎面拦住了从走廊上经过的学长,要正儿八经地对他表白。


    池潇之前一直懒靠着椅背, 这会儿坐姿忽然端正多了,目光浅浅地落在她脸上。


    “我喜……”


    刚说两个字就卡壳,声线一断,明灿的心跳顿时也乱了节奏。


    “喜欢你。”


    尾音轻飘飘地落下,像拂过叶尖的一缕春风,青涩又让人心动。


    明灿收回目光,饿极了似的,抓起桌上一块三明治囫囵地往嘴里塞。


    这一关总是算过去了……吗?


    “爸爸!”淼淼突然撑着桌子跳了一下,像一名苛刻的小导演,对池潇的表现也提出了意见,“你怎么能只顾着笑,不回答妈妈?”


    还没过去。


    听见淼淼的话,明灿差点噎着。


    费劲地将腮帮子里的食物咽下去,她耳边便传来一声低唤。


    “明灿。”


    几乎没给她多少反应时间,视线碰撞的一瞬,池潇便不加思索地说:“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明灿怔然。


    这一刻仿佛陷入他眼中的世界,是一片广袤葱茏的原野,日光温和澄亮,万物在风中生长,时过境迁,仍有着少年人一般坦率又坚定的生命力。


    “噢。”明灿点了点头,“既然咱俩是两情相悦,那就谈个恋爱吧。”


    “好。”池潇也点头,“都听你的。”


    两人到最后都忍着笑,淼淼小导演对他们的表现终于满意,允许他们开动吃饭了。


    不知为何,在孩子眼皮底下的这场告白,好像比确定关系那天,还要让人紧张。


    明灿慢吞吞地咬了口三明治,看见淼淼边吃东西边摇头晃脑,特别开心的样子。


    好像爸爸妈妈谈恋爱了,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惊喜,值得欢呼雀跃的事儿。


    又想起刚才,他反复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池潇,仿佛觉得这个事情非常不可思议。


    明灿很自然地推理出,在淼淼原来所处的时空,爸爸妈妈不相爱,于他而言是一个既定的、肯定的事实,所以他现在才会感到诧异。


    明灿相信孩子的直觉,在那个世界,她和池潇就是不相爱。


    放在几个月前,明灿一定非常理解未来的自己。


    即使结婚了,她也不会爱上一个对她而言没有吸引力的路人甲,她完全想象不出和池潇如胶似漆的样子,只希望他能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是几个月后,明灿的心境天翻地覆,现在的她反而想象不出不喜欢池潇的她是什么样子。


    只要稍微靠近一点,或眼神对视,或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让人心旌摇曳,仿佛她的审美点就结结实实地长在他身上。


    算一算时间,淼淼马上六岁了,加上怀胎十月,未来的她和池潇应该结婚七年了,或者更多。


    明灿承认从前的自己确实不喜欢他,甚至有点反感。


    但是现在的他仅用两三个月就能让她喜欢上他,未来的他有整整七年时间,难道都追不到吗?


    明灿不认为高中时那点小小的误会,能让她在七年的时光里都坚持抗拒着丈夫的接近。


    发散思维,明灿勉强琢磨出了两种造成这个结果的可能性——


    一是,池潇和他家人的所作所为,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二是,未来的池潇,已经不喜欢她了。


    池潇拿筷子夹了个锅贴,沾酱,正要送进嘴里,身旁忽然飞来一记冷飕飕的眼刀。


    他一脸冤枉:“干什么瞪我?”


    “不干什么。”明灿收回视线,也压下了心里那把来自未来的利剑,不让它在这个时空乱扎人,“快点吃,吃完就陪淼淼去店里挑小狗。”


    “好耶!”淼淼开心极了,“我要有小狗了!”


    明灿从不做杞人忧天的事儿。


    她的固执自信也存在于爱情里,只认眼前的这个人,既然选了他,就会给予百分百的信任。


    心里那点不爽快,很快就消失在欢声笑语中-


    早饭后,明灿回家换了套衣服,又化了个淡妆,来到街上的时候,店铺差不多都开门迎客了,他们逛了几家规模比较大的宠物店,因为选择范围窄,只要体型小、运动量小、不吵人,而且今天就能带回家的狗狗,他们也没有挑得太花眼,逛到第三家店的时候,明灿就看中了一只雪白银的约克夏妹妹,小小的一团,长毛圆耳,长得有点花里胡哨,抱出来放在淼淼手上,只嘤嘤了一声,之后就不吵不闹的任人抱,睁着滴溜溜的圆眼睛好奇地四处看,喜人极了。


    淼淼:“妈妈,我超喜欢这个!”


    “每一只你都超喜欢。”明灿说,“这只我也挺喜欢的。抱去给你爸看看吧。”


    宠物店里自然也有猫,每次明灿和淼淼进店挑选,池潇就戴着口罩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他们和小动物互动。


    淼淼抱着小小的约克夏冲到门边,举起狗子全方位展示给池潇看。


    明灿跟过去,拿出手机给儿子和狗子拍照。


    隔离在外的老父亲淡淡地点了两下头,口罩拉下来用口型说:“挺好的。”


    就是毛有点长。


    今天明灿让淼淼抱过来给他看的狗子几乎都是长毛狗。


    池潇严重怀疑,明灿是因为听淼淼说过未来的他会给长毛猫扎辫子,所以故意选长毛狗,想从现在开始磨炼他的手艺。


    不用说。


    以后给狗子打理毛发的任务,肯定都落在他身上。


    之前给池潇看的几只狗,他的答复都是一径的“还可以”。


    现在换成了“挺好的”,应该是更合他眼缘了。


    明灿也最喜欢这一只,于是执行力很强地拍板定下它,隔着玻璃用手势给池潇比了个3。


    三万块。


    池潇把口罩拉上去之前,忍不住吐槽了句:wow,这么贵。


    明灿赏了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眼神,转身回去找店员,付钱买狗。


    三万只是买狗的钱,七七八八的狗狗用品又花了好几千,明灿拿消毒用品一一擦洗过,去掉上面的猫味儿,再让池潇搬到车上。


    就此打道回府。


    小狗忽然离开宠物店,应是有些害怕,一路都窝在淼淼怀里,警惕地看来看去,安静不乱叫。


    它不叫淼淼就没法听它说话,于是他给自己找了别的事儿做,那就是——给狗狗取名。


    “叫什么名字好呢?”淼淼盯着怀里毛色有点杂乱的小狗,它的毛中下部是金色、白色或者银色,毛尖又有点黑,要长大点才能把黑色褪掉,变成名副其实的“雪白银”毛团团。


    因它长得花里胡哨,淼淼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它。


    忽然间,淼淼灵机一动:“你有个柯基哥哥名叫小二,要不你就叫小三吧!”


    明灿:……


    池潇:……


    你小子起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随意?


    “不太行。”明灿脸又僵又想笑,“换一个吧,你看狗狗对小三这个名字都没反应呢。”


    “是吗?”淼淼把狗狗抱起来,“小三?小三?”


    “别喊了。”明灿抬手压了压抽动的唇角,“它真的没有反应啊。”


    “好吧。看来它不喜欢小三这个名字。”


    没有人会喜欢的,我的宝。


    明灿腹诽着,给他提了个建议:“你觉得它有什么特点呢?”


    淼淼:“它好小啊,比小主还要小一点呢……我知道了,就叫它小小吧!”


    明灿:“不错。”


    虽然还是很随意,但是简直比小三好太多了。


    “小小,小小~”淼淼认认真真地用手指给它梳头,“你怎么不说话呀?我好想听你说话,我可是有超能力的……”


    听懂狗狗说话,和狗狗成为真正的朋友是淼淼最大的心愿,今天他在这个世界也拥有了自己的狗狗,心愿马上就能达成了,所以他现在超兴奋,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淼淼很快反应过来,紧紧捂住了嘴巴,紧张地看着爸爸妈妈。


    爸爸坐在前面开车,从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目光温和。


    妈妈也没什么反应,手伸过来饶有兴致地逗狗。


    淼淼松了一口气。


    大人可真是奇怪,竟然对神奇的超能力一点也不感兴趣。


    半个小时后,suv驶入小区地库,池潇将后备箱里的东西搬上楼,除了小小来到新家,他也算脱离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暂住身份,正式入住这里了。


    经历了彻底的大扫除,整个房子焕然一新。


    淼淼带着小小到处溜达,这么大的房子养这么小的狗,不出门也绰绰有余。池潇则拎着他的行李箱回到了原来住的房间,虚掩上门,开始收拾东西。


    明灿去主卧卫生间洗手,边搓泡泡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止不住地想——


    以后就要长时间和池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他们现在又是男女朋友关系,再跑去和他说要保持距离,好像会很奇怪。


    哎,只要他别在公共场合穿得太暴露就行,毕竟家里还有孩子。


    这点应该不用她说,正常人都能遵守的吧。


    反复洗了两三遍手,明灿想起池潇那个房间的家具很少,可能要添置点什么,于是离开主卧,走到他房门口,推开了虚掩的门。


    “你……”


    往房间里瞭了一眼,明灿喉咙一下子梗住,盯着站在衣柜旁边、上半身全裸的男人,她脸像着了火,声调一下子拔高,“干什么不穿衣服!”


    池潇随手把刚脱下来的毛衣丢到一边,白净健壮的胸膛上仔细还能看出细小的红痕。


    他扭过头,奇怪地看着她:“这里是我房间。”


    明灿怔了下,强词夺理道:“但是你门没关好,别人能随便走进来的话,就是公共场合。”


    池潇:?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勉强接受了她的道理,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然后缓步朝明灿走过来,抓着她胳膊不由分说地把她从门口拽进来,房门在身后咚的一声紧紧闭合,他垂眸看着她,淡声说:“现在不是公共场合了吧?”


    第77章 球赛


    房门合上后, 卧室俨然成了密闭空间,外边淼淼遛狗发出的哒哒哒脚步声消失在隔音门板后头,明灿耳边一下子安静下来, 衬托得呼吸声都变得喧噪, 不由人地急促起来。


    池潇松开门把, 泰然自若地从明灿眼前掠过, 走回衣柜旁,弯腰从里头取出几件衣物,随着动作, 背部的肌肉线条拉紧, 腰腹没有一丝赘肉, 块垒分明的肌理向下延伸,直至隐没在裤腰处,惹人瞎想。


    明灿有些傻眼,杵在门边一动不动,而他没有一丝要把衣服穿上的觉悟, 异常大方地展现给她。


    “就、就算在你自己房间里。”明灿闷闷地说,“大白天的, 你没事脱衣服干嘛?”


    “洗澡。”池潇言简意赅。


    话落,他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听起来咽喉有些不畅。


    明灿才想到,他今天陪她和淼淼逛了许多家宠物店, 店里猫咪密集, 即便他待在门外也一定会闻到猫味儿,而且小小身上没有消毒, 可能也携带了过敏源。


    “有哪里难受吗?”明灿走到他跟前,扫描他脸上皮肤, 然后是脖颈,胸前,“啊,这里好像长疹子了。”


    “没事儿。”池潇说,“那是你啃的。”


    “……”


    空气凝滞了片刻,明灿像个雕塑似的僵站着,缓缓点了点头,强装淡定地说:“这样啊……”


    顿了顿,像是为自己挽尊,她挑着眉毛点评了句:“胸肌不错。”


    池潇瞅着她,目光很自然地扫过她胸前,回了句:“你也不赖。”


    大段靡丽的画面冲上脑海,明灿屏住了呼吸,想到等会儿还要出去整理狗狗的东西,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她咬了咬唇,强行将思绪掰回正轨:“我来这儿是想问你,房间里的东西都够用吗?要不要打个更大的柜子?”


    池潇:“柜子够用。”


    明灿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又问:“电视要吗?或者投影仪?”


    “不用。”池潇说,“客厅有电视不就够了?”


    明灿:“我怕你想自己看电影什么的。”


    池潇抱起浴巾和一套干净衣服,走到她身边:“我都有女朋友了,干什么一个人看电影?”


    他话音低低的,意味不明,说完就从明灿身边经过,悠闲地走向门口。


    明灿视线跟着他,耳朵发烫。


    总觉得这位哥恋爱之后,什么内敛、稳重的品质通通不要了,随便说一句话,都像在勾引她。


    她也确实。


    挺容易被勾引。


    明灿也打算出去,跟着他往门口走,目光不受控地描摹男人赤裸的肩背,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形成完美的倒三角,富有力量感又不显得过分壮硕,身材是真好,明灿的眼神像被劫持在他身上,救也救不回来。


    池潇住的卧室没有卫生间,他开门出去,要走到斜对面的公卫洗澡。


    迈出房间没几步,过道上忽然传来鞋底急刹的声音。


    淼淼带着小小停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不穿上衣的爸爸,还有跟在爸爸身后从爸爸房间里走出来的脸超红的妈妈。


    三人皆是一怔,淼淼反应最快,猛地遮住眼睛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就在这时,之前逗了半天也不叫唤的小小突然冲过道上的两个大人叫了起来。


    小小冲池潇叫了一声:“汪!”


    小小:【裸男!】


    小小冲明灿叫了三声:“汪汪汪!”


    小小:【一直盯着裸男看的女人!】


    淼淼惊了,没想到都把眼睛遮住了,不该看的东西又以另一种方式进入了他的脑子。


    妈妈喜欢看爸爸不穿衣服?这是什么新的羞羞脸游戏吗?


    “我什么也没听见!”他又把耳朵捂住,转过身,踢了踢小小的屁股,带着它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目送儿子离开,明灿顺势吐槽池潇:“让你不穿衣服,都吓到孩子了。”


    池潇:“我怎么觉得,吓到他的不是我。”


    明灿:“不是你,难道是我?”


    池潇挑了挑眉,没和她杠,抬手揉了下她红透了的脸蛋,便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这天之后,他们的生活和从前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两人都很忙,忙学业,忙工作,忙照顾孩子,每天只在淼淼睡着后,会抽出一段时间在客厅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东西无人在意,背景音或安静或嘈杂,最后都会淹没在细细密密的亲吻声中,偶尔蔓延到脖颈、胸前,引出迭起的喟叹,因为在一起时间不久,两人倒都克制着,没有更近一步。


    周中的一天,池潇下午有课,明灿下午也要开会,只能让阿姨去接淼淼放学。


    A大能源动力系的实验室里,明灿和关凌思项目团队的学长姐们商量着组队参加创业大赛,为未来正式创业打个基础。明灿已经从池潇那儿知道,关凌思以后会是她的同事,淼淼描绘的未来世界虽然只是他看见的一小部分,但是足够明灿推理出她和关凌思以后会长期合作,并且合作得非常愉快,这个消息让她对眼下的计划充满信心,迫不及待地想要投身其中。


    开了将近两小时的会,金乌西垂时,明灿和关凌思一道离开实验室。


    “你往哪边走?”来到楼下,关凌思说,“我要去看盛南舟打比赛。”


    “我去找池潇。”明灿说,“等等,你们学校篮球联赛开始了吗?”


    “还没呢,说是临时约的训练赛。”关凌思说,“池潇也是球队的吧?那他应该也在打球。”


    说着,她拿出手机,查看盛南舟不久前给她发的消息:“地点在西院篮球馆,你和我一起去吗?”


    明灿无意间瞥见了关凌思的手机屏幕。


    全世界最可爱的姐宝猪猪:【姐姐,你的猪猪下课了,你会开完了吗?】


    全世界最可爱的姐宝猪猪:【新闻系临时约我们打训练赛,我去西院篮球馆了哈,你开完会过来找我么么[亲亲][亲亲]】


    后面跟着一大串卖萌的猪猪表情包,看得明灿两眼发晕,像被甜腻的糖水炮弹击中。


    她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之前几个小时静音,没看到池潇也给她发了消息。


    cx:【去西院篮球馆打球了】


    cx:【定位信息】


    cx:【来吗?】


    两相比较,明灿这边的聊天框就像合伙人谈事情似的,冷冷冰冰,公事公办。


    要不然,给他改个备注?


    都谈恋爱了,连名字也不给人备注,还用他自己的昵称,好像有点太冷淡了。


    明灿考虑着该给他改什么备注,同时回复道:【来了】


    想了想,又加上一个小猫亲亲镜头的表情包。


    关凌思看了眼时间:“哎呀,五点多了,他们训练赛可能都要结束了,我们快过去吧。”


    好在篮球馆离这儿不远,两人一路小跑过去,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比赛已经进入最后一节,只剩两三分钟就结束了。


    关凌思带着明灿径直挤进计科系的球员休息区,男生们都认识关凌思,一个个热情地叫着“学姐好”,给她俩让出前排观赛位置。


    这一届计科系球队是出了名的帅哥多,名声在外,即便是训练赛,场边的观众也围了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热闹喧天。


    场上球员穿蓝、黄色两色球衣,计科系是蓝色。


    明灿一眼就找见池潇,他在篮球队员中也算大高个,肤色在场馆明亮的灯光下白得晃眼,出挑得紧,除了明灿,场边至少一半姑娘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想挪都挪不开。


    这家伙恋爱谈得实在骚包,明灿都快忘了他在外边原来一直都这么保守。北城三月中才停止供暖,现在离停止供暖还有几天,篮球场馆里暖气呼呼地吹,加之球赛精彩,观众热情高涨,室内的温度直逼炎炎夏日,明灿脱了外套还想出汗,池潇在场上剧烈运动,蓝色球服里头还穿了黑色健身衣、健身裤,长袖长裤结实地包住手臂和腿,勾勒出修长紧实的线条,偶尔他把衣服掀起来擦汗,也只能看到里头的健身衣,隐约还有点腹肌轮廓,一晃而过,球衣落下来就看不见了。


    训练赛不是正式比赛,两边都打得随意,比分到局末也没拉开。


    明灿眼睛跟着池潇由防转攻,听到赛场上有人喊他名字,下一瞬球就落在他手中,人站在三分线外,轻松晃过一个防守,毫不犹豫地起跳,振腕,球在空中划过悠长抛物线,空心落网。


    终于拉开分差。


    场边扬起高昂的声浪,明灿低下头,揉了揉耳朵。想起上一次看他比赛,被女孩们为他呐喊的声音吵得脑壳疼,她发誓再也不来,没想到下一次看他比赛,就变成名正言顺的家属了。


    终场的哨声很快响起,两队球员在场上握了手,转身走向各自休息区。


    下场最快的是盛南舟。


    明灿看见关凌思把书包反背到前面,从里头熟练地掏出毛巾和矿泉水递给男友,那些东西好像随时随地都备在包里。


    盛南舟随便擦了下脸和手,顾不上喝水,先把女朋友捞进怀里,旁若无人地亲了她一口。


    队友们见怪不怪,连声哄笑都没有。


    池潇走在队伍最末,眼神隔着几米落在明灿脸上,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来了,步子明确又缓慢地走到了她跟前,然后停下。


    明灿站着不动,一只手不自觉背到后面,揪住了书包。


    来得太仓促,她包里什么都没带,唯一一包餐巾纸也被许嘉筠借走上厕所,后来就忘了还她。


    两人隔着一米远站着,无声地对视。


    周遭热闹喧嚣,他们之间却像陷入了默剧,气氛愈发尴尬。


    池潇一边喘着气,胸膛起伏,一边好整以暇盯着她看,好像能从女朋友慢慢低下去的脸上看出花。


    明灿的脸颊渐渐憋成了猪肝色。


    怎么办?


    找人借东西送他吗?那样会不会很奇怪?


    要不干脆直说啥也没有,让他一边去吧?


    身旁,盛南舟和关凌思依旧抱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乱亲。


    明灿忽然产生了灵感。没带东西的话,好像只能献身了。


    她调整好呼吸,突然朝前迈了一步,伸手抓住池潇的球服,在他脸上找了块比较干净的地方,踮起脚尖迅速地亲了一下。


    第78章 别亲


    目光远远地对上的时候, 池潇就看见她脸上露出窘迫表情,余光不住地往盛南舟和关凌思那儿瞟,越瞟越慌。


    大概猜到她在慌什么, 池潇还是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 停下, 安静地瞅着她看。


    他并不需要女朋友在外面为他递水擦汗来彰显面子, 这个时候,她只需要随便和他说一句话,让他顺理成章地在队友面前介绍这个姑娘是他女朋友就行了。


    完全没想到, 她会直接凑上来亲他。


    女孩柔软的嘴唇触碰到脸颊, 池潇的脑子宕机了一瞬, 四周的燥热和喧嚣像被骤然而起的风吹到了极远处,他眼中带着错愕,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凝视着她。


    顷刻之后,迭起的鬼叫起哄声将池潇拉回现实。


    “卧——槽——!”


    “什么情况?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你傻啊,这都看不出来, 潇哥脱单了!不然能随随便便被人拽过去就亲吗?”


    “活久见,潇哥竟然有对象了?好像已经听见女生心碎一地的声音了……”


    “那妹子不是我们学校的吧?长这么靓, 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


    明灿脚跟落回地面,手还轻轻攥在池潇球服上,在他低头看她的时候,乌黑清亮的眼睛坦率地迎上去, 眼底有局促和羞赧, 但不妨碍她像个得胜的将军似的,冲他挑起唇角。


    队友们一窝蜂朝他们这儿涌了过来, 和池潇勾肩搭背,七手八脚地推搡他, 八卦来八卦去。


    明灿往后退了一步,池潇也带着这群满身汗的野人走远点,免得冲撞到她。


    “嗯,我对象……刚谈不久……B大的。”


    池潇今天出奇的好说话,脸还是那张脸,冷冷淡淡表情不多,发红的耳朵可以说是运动后充血,但是朝夕相处的队友哪个看不出来他一直憋着乐,如若没这么多人看着,他唇角估计能扬到天上去。


    还有不少人来找明灿搭话,嫂子长嫂子短,明灿都客客气气地回应,在家里虽然怼池潇怼成瘾,在外面倒是很给他面子。


    只不过,因为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池潇又是A大知名高岭之花,一朝脱单,八方来贺,阵仗太大,明灿难免有些接不住招,朝池潇投去一个求助视线,想早点离开这里了。


    “行了,走远点。”


    池潇很不客气地把挤在明灿身边的人赶开。


    明灿热得脸上都淌了汗,问关凌思借了几张纸巾,一张自己用,剩下的递给池潇。


    池潇:“我去洗手间冲一下就行,你在这儿等我。”


    明灿转头望了眼场边,没找到后勤备的矿泉水,于是对池潇说:“这里太热了,我去外面等你吧。”


    池潇:“行。”


    就此分开,明灿和关凌思他们告别,匆匆忙忙地离开篮球馆,跑进对面的小超市,不知道池潇要喝冰的矿泉水还是常温的,就各买了一瓶。


    太阳沉入西山,暮色四合,气温和午后相比下降了不少,明灿站在篮球馆门口,笼着袖子,抬头张望成片的乌鸦飞过烟紫色的天幕。


    没过多久,身旁传来脚步声。


    明灿转过头,对上熟悉的琥珀色眼睛,不知何为,在没有人起哄的安静地方,回想起方才在篮球场里出格的举动,紧张的感觉后知后觉地窜了上来,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默地从书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他。


    池潇盯着看了会儿,接过冰的那瓶。


    其实他自己带了水,来这儿的路上已经喝过了。


    “车停在那边。”池潇朝东南方向扬了扬下巴,“不远。”


    “噢,那走吧。”


    天色愈暗,远方的云霞渐渐稀释,校道上行人不多,池潇握着冰凉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随意地喝了一口。


    明灿看他没喝多少,可能因为身上的汗被冷风一吹感受到凉意,水又太冰了。


    池潇只在篮球服外面披了件风衣,敞着怀,任由寒风吹鼓衣摆。


    他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额发是湿的,乱糟糟地半垂半翘,看起来连头都稍微冲洗了下。


    明灿走得稍微靠近他一些,吸了吸鼻子,没闻到什么汗臭味。


    只有浅淡的薄荷清香,被体温熨得发烫。


    池潇低眸看见她发旋,不着痕迹地贴过来。


    即便用冷水冲了好几遍脸,将汗意冲洗得干干净净,脸颊上那股热烫的感觉、唇瓣贴上来的柔软触感还是久久无法消退。


    被她当众亲了一下脸,现在想想,依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那时人太多,几乎她刚亲完,鬼叫声就响了起来,让他没机会做出什么回应。


    即便有机会,他也做不出来,因为脸上手上都很脏,不敢碰她。


    漫步在校道上,两人的手臂轻轻擦碰着,手指方才勾到一起,就到了停车的地方。


    池潇松开手,去给明灿开门。


    外面挺冷的,明灿迫不及待地坐进后座,正欲关门,一团高大的黑影顺势挤了进来,明灿被逼着挪了位,瞪他:“你干嘛呀?”


    池潇没说话,遥控启动车子开了暖气。


    GLS的后座原是极宽敞大气的,但他们安了个儿童座椅,再挤两个大人便显得逼仄了。


    暖气呼呼吹进来,车子里的温度还没有升上去,明灿的嘴巴被堵住的时候,身子不由得抖了两抖。


    她没有抗拒,只觉得在这里接吻让人分外心慌,心脏仿佛贴着鼓膜咚咚跳动着,听力一瞬间变得极其敏锐,几乎能隔着车门听到外面路人经过的声音,甚至远处篮球馆里人们笑闹的声音也幻听似的不断钻进她耳朵里。


    四唇贴合之后,车厢里的气温便一下子飙升,比最凶猛的暖气都管用。


    明灿一直比较怕冷,初春也穿得很多。此时厚重的衣服像枷锁又像燃料,她忍不住推开池潇,动手脱外套,池潇却忽然把她从中间调换到右边,然后折腾起儿童座椅来。


    “你干什么?”


    “暂时拆了。”


    明灿睁大眼睛:“也、也不用拆吧,挤挤就行了。”


    两个人抱着接吻的话,好像也不用占太多空间。再不济她还能坐他腿上,反正之前也坐过几次了。


    “挤着累。”池潇不以为意道,“晚点再装上。”


    他动作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儿童座椅从左座上取了下来,搁到了前排。


    之后也没用到那边的空间,两个人仍贴在一处亲。


    明灿抓着池潇半湿的头发,眼皮时不时掀开一条缝隙,焦心地望着车窗外。犹记得停车的位置挺偏僻,应该不常有人途经,但她这会儿好像总能看见人影晃过,在羊毛衫下面拓出指骨轮廓的时候,男人屈起的手指骨节刮出一道道锋利路径,掌面用了不小的劲儿在感触,能有多充实抵手。


    池潇还穿着外套,脸侧又热出了汗,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坠下。


    明灿亲他下巴的时候,尝到汗水,倒是不难吃,于是问了他一嘴,嗓音好像连着心脏都被他攥在手心,不受控地打着颤:“你不热吗?”


    她手臂挂在他肩后,抓来蹭去早把他风衣弄松散了,于是又从颈后伸进去攥住了他的蓝色球衣,系里统一发的队服,用料很一般,热印上去的球员名字缩写摸起来粗糙极了,她指尖用力地沿着热印边缘,依次描摹他名字的七个字母。


    “没洗澡。”池潇仍记挂着打完球身上很脏这件事儿,他这学期退了宿,宿舍里的东西都清空了,要不真想回宿舍冲个澡再出来见她。


    不知想到什么,池潇手上忽然没轻重地捏拽了她两下,听到她骤然跑出口的细啭,下一瞬就气急败坏地圆着眼扑上来要咬他,他却舍得撤出手,按住她的肩膀说:“要不,你别亲我了。”


    明灿:“什么意思?”


    池潇又将她推开了些,像是嫌自己太脏,亲都不想再亲了,弯腰把落在脚边的冰水拿起来,拧开仰头喝。


    明灿靠着座椅喘气,趁他没注意这边,手小心翼翼钻进羊毛衫领子,捞不知道掉到哪去的肩带。


    指尖才勾到,未及往上拉,池潇就放下了矿泉水瓶,转过来再一次封了她的口。


    他双唇被冰水浸润,亲上来的一瞬间像用冰块磨她发烫软嫩的嘴唇,明灿不由得贴着他的嘴“嘶”了声,牙关放松的刹那就被人入侵,他的舌尖竟也浇得冰冷,携着冷气捣进她嘴里,勾缠她热乎的舌头,冷热相交引得明灿战栗不止,却又觉得分外解渴。


    手指也是冰的,继续之前的美差,不太温柔地擒来放去。


    不久,池潇松开她,明灿这会儿已经有点坐不稳了,歪靠着车座,嘴唇红得艳丽,细声细气说:“不是让我别亲你吗?”


    池潇没回答,反问她:“舒服吗?”


    他眼睛在暗处变得极幽深,像是纯净的黑,双颊也覆了一层绯色,噙着一抹让人悸动又有些乖戾的笑,垂眸睨着她。


    “还行。”明灿抿了抿唇,不想被他带着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在这个场景下,明灿能说“还行”,大抵就是很舒服了。


    池潇还是那个说辞:“身上脏,所以你别亲我了。”


    明灿抬脚踢他:“那你下去。”


    未料到足尖刚碰到他,脚腕竟被捉住,继而被抬到座位上来。


    池潇手撑着座椅,又凑过去啄吻她:“别亲我了,就我亲你。”


    “让你更舒服。”他眼底像藏了只野兽,终于舍得脱了外套,修长劲瘦的身形显露,继而也下落,到明灿碰不到的低处。


    望见他又去喝冰水,明灿大惊:“你干什么呀!”


    “别动。”池潇捉住她纤细踝骨,低声似是警告,“车子万一震一下,都不好解释。”


    第79章 接着


    暗地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丛林深处树叶随风脱落,翩然坠地。


    车子停在离路灯很远的地方,本就微末的灯光又被葱郁的樟树遮掩得七七八八, 透进车厢里昏昧的光线只够照亮两双浸满了潮气的眼睛。


    一双蒙然坐雾地瞭着半空, 一双则盯紧了, 冷淡的眸底点着幽火。


    池潇弓身下来, 拇指擦了擦她两瓣湿润的唇,他指腹有些粗粝,刮过像带了电, 而后, 在她胆战心惊时分, 毫不犹豫地吻住。


    这一下冰凉似要刺进骨头里。


    此等恶劣招术,不知道他是上哪学的,抑或是无师自通,当看见她给他买了瓶冰水时就忽然生出此想法了。


    那唇舌浸得冰凉,吃吻时让人想起儿时舔冰棒, 舌头贴在在冰凌凌的表面品尝甘甜,一不小心搁久了就会被吸附上去, 好像要被冰棒给吃了。


    明灿此刻就有这种感觉。


    没想到这一次化解得比上一个冰冷的吻更快,那凉意钻心片刻,便引来了反扑,似是冬春交替时分冷空气撞上了暖气流, 在冷锋和暖锋的交界, 云起雾涌膏泽降至,一下便将冷意浇热。


    这样大方叫人惊讶, 池潇忍不住赞扬,语气仿佛带了轻佻散漫, 冷质的腔调说出这种话,无异于可燃冰着了火,嗖得一下就烧了上来,将人燎得炽烫。


    明灿像离水的鱼儿似的扑腾,缩远些,骂他:“别说话。”


    池潇算是明灿见过少有的嘴巴干净的男生,几乎从没有听过他说话带脏,然而越是一本正经不说脏话的放浪越是一种本事,明灿之前已经领教过了,配合她脑子里的无限遐想,还有他那张冷峻面孔带来的反差,池潇简直就是她见过最会说混账话的家伙。


    “好。”池潇应得倒是轻巧,转头又来一句,“但有时候,控制不住。”


    明灿:“那你使劲憋着。”


    “憋多了伤身。”他说话时贴着她,呼吸交闻,热气钻营进去,“你看你就很自在。”


    “闭嘴……”骂他之前就被亲住,明灿只逸出蚊呐似的气音了。


    车子后排窗户贴了隐私膜,里头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头,要不池潇也不敢天天开一辆安了儿童座椅的车来上学。明知如此,明灿总忍不住去看窗外,当视野穿过透黑的玻璃,察觉外面似有动静,她仍忍不住缩紧心脏,却在这反复的担忧中,肾上腺素一路高歌,让人不由得引颈,目光从指缝漏出,望见树影婆娑和幽凉的月色。


    在这场荒唐的亲吻之中,她警惕又克制,池潇一开始也只是贴着她啄吻,有些生涩,像在摸索,后来终于撬开,舌尖探进去,没两下又被推挤出来。池潇一直以来都是个耐心充足的人,持之以恒是他最擅长的事,未料到今晚他却不打算温水煮青蛙,像是在亲她这件事情上耐心极其不够用,忽然间就凶狠起来,变本加厉。吻势太烈,明灿本来也不是有意推拒,渐渐麻痹在这攻势下,也忍不住回应。


    “不是不让说话?”低沉闷哑的声音仿佛沿着骨骼传导到心脏。


    “嗯……”明灿咬唇,“是不让你说。”


    顿了顿,她压抑着道:“又不是不让我。”


    极少数时刻,明灿能对上池潇的眼睛。


    遥看过来,让人心悸的暗色,眸底深邃,有着超乎常人的韧劲儿,还有热烈沉迷。


    她忽然记起,曾经以为池潇是个非常漠然的,对世上的一切都满不在乎的人,熟识以后才知道并不是,恰恰相反,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从不敷衍。有的事情有天赋,加之肯努力,和旁人相较就显得一骑绝尘,有的事情没有天赋,譬如做饭,可以看出他很用心在学了,但是这么久过去,他的实力还远没有达到打动明灿去改群名的程度。


    现在,明灿又发现了一件他既有天赋又卯足了劲儿在钻研的事儿。


    实力何止是突飞猛进。


    密密实实的亲吻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明灿觉着自己就像两广地区回南天的屋子,刮不尽的水雾,烈火在这屋子里烧着潮木,火焰往上燎窜,往下吞咽潮气,满耳响动诉说着彼此间交洽无猜嫌。


    ……


    深沉夜色中,车子驶入地库,才刚停稳,明灿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她手背在身后,攥着一大团纸巾,想尽快找地方丢掉。


    池潇从驾驶座上下来,往后座走,明灿忙不迭说:“我已经清理过了。”


    池潇:“哦。”


    他还是开了后座门,明灿拦了下:“要装儿童座椅吗?”


    池潇看着她:“先不装。”


    他们都默认这辆车经过了今晚,得先送去洗一下内饰,再装儿童座椅。


    明灿:“那你还进去干嘛?”


    “送去洗之前,总得先擦一遍。”


    “我刚才不是说了。”明灿说,“已经清理过了。”


    池潇停下钻进后座的动作,垂眼看着她:“你都弄哪儿了,你看到了吗?”


    “……”明灿僵了下,磨了磨后槽牙,想起那会儿她都掩着眼睛,确实没看见。


    好在,经过今晚,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明灿压下雷动的心跳,顶着张大红脸,反问他:“你不是都接着了?”


    “……”池潇也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率整得一怔。


    “第一次,没经验。”他舌尖舔了下唇角,低声说,“没想到你那么厉害。”


    明灿背在身后的手几乎要把纸巾揉碎。


    事已至此,谁退缩谁就是输家。


    “那你下次注意点。”她踮起脚,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比她高许多的男人,另一只手轻飘飘地抬起来,葱白的食指指尖抵住他凸起的喉结,慢慢向下一刮,“全部,接好了。”


    ……


    地下车库电梯间里,明灿盯着电梯门上映出的的脸,双颊上赫然两个巴掌印——是她自己拍的,让脑袋清醒一点,马上回家见到淼淼了,别想些有的没的。


    身后,男人的脚步声靠近,明灿冷不丁又记起刚才那番对话,最后是她占了上风,回想起来难免有些羞臊,更多的还是觉得爽。


    啧。不愧是我。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明灿背贴着轿厢,盯着门关上,封闭狭窄的空间容易让暧昧的情绪发酵,为了平复心情,明灿和池潇说起正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藏不住淼淼了该怎么办?”


    池潇转头看她:“你有思路了?”


    “不算什么思路,之前就考虑过。”明灿说,“我是瞒着家人住在校外的,我爸有心要查的话很容易查到我的行踪,然后就会发现淼淼。真到那一步,只能和家里人说淼淼是姑姑收养的。淼淼过几天就六岁了,一直这么藏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露馅,所以,姑姑和我商量,不如找个时间直接和家人朋友说淼淼是她收养的小孩,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未来就能免去很多麻烦。”


    池潇点了点头。电梯在这时到达,他率先走出轿厢,却只是停在家门口前面的区域,没有要去开门。


    沉默片刻,他忽然对明灿说:“你觉得,淼淼会一直待在我们身边吗?”


    明灿怔了怔:“你是说他有可能会离开吗?”


    池潇:“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完全脱离了科学,不能用任何正常思维去推理。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池潇偶尔会想——


    他好像还没有认识这个小孩多久,就已经很喜欢他。


    如果淼淼不回到原来的世界。


    那么,在那个世界里把淼淼生下来,照顾他这么多年的他和明灿该怎么办?


    气氛忽然沉寂,池潇见明灿许久没说话,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平静道:“你刚才说的有道理,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为淼淼会长期生活在这里做准备。”


    身侧,房门后面隐约传来小朋友咚咚咚的跑步声,不用猜都知道是淼淼在追着小狗玩。


    “这事儿也不急。”明灿轻轻吐了一口气,暂且不去想让人情绪低落的事情,勾着池潇的胳膊把他带得离门远些,低声说,“淼淼的生日比较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在弄了。”池潇忽然捏了捏眉心,“你确定要这么搞?”


    “你有什么意见?”明灿说,“关卡设置得太难了吗?”


    池潇:“还行。我是怕他发现生日当天还要做题会不高兴。”


    “他怎么会发现呢?”明灿说,“而且,什么叫做题,哪里让他做题了?这些都是超有趣的益智类游戏,小朋友都爱玩,到时候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再说了,你就不着急吗?”明灿凑近些,盯着池潇的眼睛说,“他都六岁了,还是一年级的水平,你和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现在新学期了,过段时间又要考试,还不抓紧一切机会训练他的数学思维,万一又考砸了该怎么办?像这样寓教于乐的游戏会给小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你不支持我,竟然还有意见?”


    “你说的都有道理。”池潇听她机关枪似的蹦出一大串话,不由得后退一步,低声说,“整个游戏都是你设计的,你比我更了解,所以,咱俩的角色能不能换一下?”


    ……


    原来在这儿等她呢。


    明灿乜他一眼,很不客气地道:“不行。角色是抽签决定的,又不是我硬塞给你的。再说了,你这个角色怎么不好了?不就是工作量比我稍微大一点吗?”


    池潇:“那叫稍微吗?”


    明灿耸肩:“没办法,谁叫我运气好。”


    她从小到大但凡玩抽签,手气就非常好,也就上回互赠新年礼物的时候,好像被淼淼制裁了似的,发挥不出来。


    明灿把书包反背到前面来,从里头掏出一沓装订成册的A4纸,封面赫然印着“淼淼生日策划案”,然后拉着池潇说:“别急着回去,咱俩再盘一下……”


    第80章 梳头


    一转眼就到了淼淼生日那天, 三月十四,星期日。


    早晨七点多,明灿到淼淼屋里照顾他洗漱穿衣服。


    “妈妈, 我今天六岁了!”淼淼自己洗完脸刷完牙, 又爬到床上一蹦一跳地说, “六岁比三岁多三岁!是两个三岁小孩!”


    “宝宝太厉害了!都会乘法了!”明灿一边夸他, 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明灿之前告诉过淼淼,他的生日派对会布置成他最喜欢的动物园主题,问他想在派对上穿什么衣服, 淼淼说他想打扮成小动物饲养员的样子, 于是明灿就给他准备了一套天蓝色毛衣、黑色印有熊猫的背带裤和工装样式的蓝色外套, 穿在身上看起来特别酷,而且特别适合干活!


    “昨天下了一天雨,今天虽然出太阳了,但还是挺冷的呢。”明灿站在淼淼的衣柜前,打开最靠边的一个大抽屉, “过生日可不能感冒了,再加个帽子围巾吧。”


    淼淼的围巾一条条整齐地叠放在抽屉里, 明灿翻了翻,看到一条浅灰色羊毛围巾,拿起来:“这条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爸给你买的?”


    淼淼瞅了眼:“这条是爸爸织的。”


    明灿想起来, 过年交换礼物的时候, 淼淼说过,池潇送他的一大堆礼物里面就有一条亲手织的围巾。


    “那今天就围这条吧。”


    明灿展开围巾, 浅灰色的羊绒毛柔软厚实,针脚细密整齐, 找不到一处疏漏,和机织的比起来也不逊色。


    这家伙的手工真是绝了。


    明灿在心里赞叹,拿着围巾走到淼淼跟前,一圈圈地围到他脖子上。


    家里打着暖气,淼淼挣扎了下:“好热呀。”


    “围起来我看看,马上就摘。”明灿瞅着他,笑道,“好看。”


    帮他摘围巾的时候,明灿攥着那柔软舒适的面料,蓦地走神了一瞬。


    她在想池潇暗恋她那么久怎么不给她也织一条,忽然又想到,她好像真的有一条和淼淼这条很像的,纯色的,羊绒毛质地的,手织围巾。


    见明灿莫名其妙地发呆,淼淼问道:“妈妈怎么了?”


    “没事儿。”明灿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以前有一条酒红色的、比你这条长一点的围巾,也是别人亲手织的。”


    淼淼下意识问:“不是爸爸织的吗?”


    明灿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是哦。”


    她将围巾挂在手臂上,另一只手牵着换好衣服的淼淼,走出卧室去往客厅。


    明媚的晨光穿过落地窗斜照进客厅,整个客厅亮得像琉璃做成的屋子,每个角落仿佛都充斥着阳光。


    池潇正坐在沙发上给小小梳毛。


    他穿着白色圆领毛衣和黑色直筒长裤,头发像是早上刚洗过,在阳光下显得蓬松慵懒,覆着浅金色的绒光。


    小小头和脸上的毛有特意留长做造型,那些海藻似的乱飞的长毛这会儿已经梳理得光滑整齐,池潇垂眼看着怀里那只奶白泛金的小东西,一只手正抓着它脑门上那些毛,另一只手捏着皮筋,要把它们扎起来。


    “爸爸!”淼淼一看见他就大声嚷嚷起来,“你看我今天穿的新衣服!”


    池潇抬起头,手上不自觉抓紧,小小被他这么一拽,顿时翻了个白眼。


    明灿轻轻拍了儿子一下:“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


    明灿:【你爸给狗狗梳头呢,多么贤惠温馨美好动人的画面啊,都被你小子给破坏了。】


    淼淼:……


    母子俩顾不上吃早饭,一左一右包围了池潇,看着他给小小扎头发。


    周围安静下来之后,小小的脑袋也渐渐耷拉下去,一副要睡着了的样子。


    “它好舒服哦。”淼淼牵着小小的一只爪子,羡慕地说,“爸爸,我也想要你给我梳头。”


    池潇瞥了眼他头上的短毛:“先留个半年吧。”


    “……”淼淼看了眼旁边的明灿,一头乌亮的长发垂坠下来,像瀑布似的光滑漂亮,“爸爸,那你给妈妈梳头吧!”


    “才不要呢。”明灿下意识拒绝,“我是狗吗?”


    淼淼撅了撅嘴,心里已经听见妈妈在选发型了。


    池潇在小小的头顶扎了个蓬松的三股小辫,左边和右边再扎个双马尾,明灿看着觉得有点素,跑到衣帽间里拿了好几个镶嵌了水晶的小夹子出来,把小小打扮得亮晶晶的。


    “好了。”池潇把小小放到地上。


    这玩意儿太折腾人了,毛发又长又细软又容易打结,每天早上光疏通和护理就老费劲,更别提给它做造型了。平常池潇只有早上没课的时候才有空给它梳,没空的时候就胡乱抓起来连耳朵一起扎进去,眼睛露出来就行,活像个菠萝。


    池潇松了松肩骨,正准备站起来,就见淼淼已经自己跑去吃饭了,明灿还坐在他身边不挪窝。


    池潇:“有事?”


    明灿:“没事。”


    沉默。


    片刻后,明灿把揣了好久的手机放在桌上,状似不经意地指了指屏幕上的照片,问:“你看看,我今天做这个发型怎么样?”


    池潇扫了眼明灿的手机,点头:“挺好。”


    语气淡淡的,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她言外之意。


    “挺好什么挺好。”明灿说,“我自己又编不来,手残。”


    池潇“哦”了声。


    话音落下,余光看见明灿直勾勾盯着他,眼底冒火,好像他要是敢站起来离开沙发,她就会扑上来咬他似的。


    “那我试试?”


    “你帮我。”


    两人同时开口,明灿说话的时候顺手扯了扯池潇的袖子,池潇一怔,眼底含着笑意:“这是在撒娇吗?”


    “……”明灿立刻把手撒开,有的事儿看破不说破,非要问一嘴就是欠,“你真的很讨厌。”


    池潇无所顾忌地说:“再讨厌,不也找到对象了。”


    他尾音悠悠地上扬着,像是显摆,在明灿眼刀丢过来的时候起身去洗手间,拿泡沫仔细搓洗干净手,明灿这时也跑进卧室,抱了个大尺寸的桌面镜出来,摆放在茶几上。


    镜子正对她的脸,池潇擦干手坐在她身后,拢住她长发往肩后带,明灿只觉脑后一轻,全副心神顿时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上。


    他低头完整地看了一遍明灿手机里的编发教程,叫什么甜美花苞披肩发,看起来倒是不难。


    明灿眼睛盯着镜子,看到那双白净的、骨节分明的手在她头顶轻轻拨弄,勾起长发慢悠悠地梳理,扎起了辫子。


    “别弄太紧了。”明灿说,“要头包脸。”


    “为什么?”


    “那样显脸小。”


    “你的脸本来就很小。”池潇说,“不用显。”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把明灿夸得耳朵发烫。余光瞥见淼淼嘴里含着早餐跑过来,儿童手表的摄像头对准她和池潇,明灿下意识把脸捂住:“干嘛啦。”


    过了会儿,似是觉得这样太扭捏了,更何况今天还是淼淼的生日。明灿拿开手,换了个捧脸的姿势,冲淼淼的镜头说:“我开花啦。”


    脑后传来一声低笑,像柔软的柳絮溜进了耳朵,将她耳尖惹得更红。明灿强忍着没有放下手,问淼淼:“宝宝拍完了吗?”


    “我在录像啦。”淼淼说,“爸爸你也看过来啊。”


    “等一会儿。”池潇说,“把这根辫子编完,弄不好她要骂我。”


    “谁骂你了?”明灿回头给了他一拳,“淼淼在录像呢,你不能说我点好啊?”


    “我错了,淼淼妈妈温柔善良又斯文,从来没有骂过我。”池潇很没骨气地澄清了句,把她脑袋掰回去,又对她说,“你也注意点,别当着镜头家暴。”


    明灿:“……”


    她收回目光,忿忿地盯着镜子,想给池潇挑刺,却见他编好的一部分头发,花瓣似的蓬松又精致,弄得比编发教程里的模特图还要好看,明灿只能没茬硬找:“不像是新手,还给谁编过了?”


    “给狗扎了好几天辫子了……”


    “池!潇!”


    明灿忍不了了,直接转过身,手刚碰到池潇胸前,几乎没使什么劲,就把他一个身高一米九的男生推倒在了沙发上。


    池潇倒下去的时候顺手拉住了明灿的胳膊,把她拽得扑向他。


    男人仰躺在沙发上,撩起眼皮看着把他按倒的人,眉毛轻轻挑着,一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模样。


    明灿的长发从肩后滑下来,轻轻扫过池潇脸侧,带起一阵浅淡的花香味。


    淼淼小记者还举着儿童手表在录像,同时不忘劝个架:“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打架啦!”


    “没有打架。”明灿稍稍支起身子,抬手在池潇脸上拍了两下,“你爸头发编太好了,我奖励他呢。”


    说完又朝淼淼勾勾手,让他走到他们身边来:“镜头怼近点……就这样,对准他的脸……我也给他做个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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