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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终章(上)


    蓦地睁眼,边烬深吸一口气,梦境互通时间结束了。


    幸好……


    单单一个阿摇的热情都有些吃不消了,无数朵阿摇可真能要了她的命。


    这一夜的惊吓没白受。


    在第二日清晨的阳光下,边烬重新看到了沈逆那双清亮的眼眸。


    “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边烬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沈逆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她脑子里非常模糊,像一场漫长的梦。


    她仿佛走在漆黑的深夜,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身处何方。


    边烬抱着怀中人,吻她漂亮的眉眼,柔软的唇。


    “别怕,宝贝,无论你变成了谁,身在何方,我都会找到你,带你回家。”


    原本沈逆是不怕的。


    思绪混乱而已,黑魔方也意外地被她完全压制,她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当边烬抱着她,被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包围着,沈逆心里生出一丝后怕。


    一丝若就这样再也见不到边烬,该有多寂寞的恐慌。


    轻柔地帮沈逆拭去眼泪,边烬哄着怀中断断续续抽噎的妻子,直到她情绪彻底平稳。


    拧开营养液,喂到嘴边。


    沈逆捧着营养液咕咚咕咚喝掉一大瓶。


    “慢些,别呛着。”


    边烬看她这模样,想起她小时候喝水也是这般快。


    边烬问她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儿,沈逆指尖点在下巴上,沉思了片刻说:“我忘记了。”


    “都不记得了?”


    沈逆认真道:“是啊,全都记不住了。”


    偷地豆、拔鸡毛还和小孩吵架,深夜把全村的狗都溜趴下,这些能排到人生尴尬窘事前列的荒诞事她才不想记得,索性就人为遗忘好了。


    边烬:“是么?”


    察觉到边烬似乎不太相信,暂时也没拆穿,沈逆打算立刻转移话题。


    其实也不算真的转移话题,毕竟她想说的是现下最最重要的事儿。


    沈逆说当初她离开长安城时,李煽把胶囊给了她。


    边烬:“未来世代投来的胶囊?”


    沈逆:“对,盒子也在胶囊里。”


    说到这件事,边烬把在梦境世界中和白魔方的对话告诉沈逆。


    “它还想五百年后再重来?我不可能给它这个机会。”


    沈逆说到这儿顿了顿,望着边烬的眼眸道:


    “现下有两条路,一是再次丢掉黑魔方。有胶囊在手,我相信不超过三年的时间,我能研究出时间的逻辑,到时候把黑魔方丢到别的时空去,如此一来便能永绝后患。”


    边烬:“但是,另外一个时空的人何其无辜,你这么一丢,他们不就成为另外一个我们了吗?”


    沈逆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还有另一条路可走。我也不用费心去研究什么时空穿梭技术了。我懒,另一条路更省事。”


    边烬:“另一条路是什么?”


    “把黑魔方从我身体里渡出去,且永远锁在盒子里。”


    “……但是,未来世代的人类都无法永远锁死黑魔方,五百年的时间一到它就会出来。”


    “他们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掐指一算,今日宜入殓。同时也为了庆祝我康复,就选择今天,彻底把黑魔方封印吧。”


    沈逆悠然自信着,目光中带着尽在掌握的狠辣。


    边烬却拿来手绢,帮她擦去方才喝太快不小心滴到衣襟上营养液,边擦边说:“说说你的思路。”


    长再大再厉害,在边烬眼里都是个宝宝的沈逆:“……好。”


    衣襟被擦干净了,沈逆轻咳一声,继续她的“狠辣”。


    沈逆拿来一个半个方形小盒,看上去似通体只有黑色的魔方。


    边烬:“这就是当初李渃元打开的魔盒?”


    “对。”


    沈逆将魔盒在手里轻轻抛起,准确地接住。


    “我拿到它的时候,已经把它里里外外全部拆解、分析过了。幸好有它,给了我很多全新的思路。黑魔方五百年会有一次爆发期,能量非常强大,再严密的盒子都无法控制住它。可这世界不是只有力量与力量的抗衡。换个思路想一想,如果在四百九十九年的时候,让它再次回到冷却期,就像是回到时间的起点,重新开始五百年的循环,那么它永远无法抵达爆发的那一刻,也就永远无法从盒子里出来。”


    这个思路超出边烬的意料。


    沈逆把魔盒放在案上,目光沉沉。


    “所以,我将它改造成对黑魔方而言时间不断循环的盒子,也是黑魔方永远的囚笼。”


    这是个可行的法子。


    边烬欣喜道:“阿摇,你真的很聪明。”


    被边烬夸了一下,沈逆心里美滋滋的,反而严谨谦逊起来。


    “当初我有想过直接把它封进魔盒中,可计算之后,发现当时黑魔方的能量太强,只有我一个人操控有失败的风险。即便风险不算太大,可不是百分百保险的情况下,我不想冒险。不然黑魔方一旦逃逸,你辛苦的追捕就白费了。现在黑魔方的能量被我的血液削弱,就像是被驯化的野兽更容易将它赶进笼子里。”


    房车内,她俩都只穿着软和的袜子。


    沈逆的脚在案下踩在边烬的脚面上,落了一小半的重量上去,偶尔被边烬微微托起,感觉很舒服,踏实。边烬就让她踩着。


    边烬道:“你还没醒来时,第五阙传信说贺兰濯恢复了视力,只是还不知道天赋恢复没有。即便没有,还有安王。我们凑齐了三种顶级的天赋,的确是埋葬它最好的时机。这种事宜早不宜晚,要尽快行动。”


    沈逆开心道:“贺兰濯恢复视力了啊,那太好了,阿阙肯定高兴坏了。你说我买点什么新婚贺礼给她们送过去?当初咱俩成亲的时候,阿阙可是送了厚礼,咱们得礼尚往来一下。”


    边烬满满看了她一眼后说:“先把黑魔方解决了,我与你一起挑选。”


    沈逆:“好!那我现在去布置场地,你去喊她们过来,封印仪式立刻开始。”


    边烬起身,路过沈逆身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逆:?


    边烬:“原来超忆症也有遗漏的时候。没关系,村子里的地豆我会帮你还回去。”


    沈逆:……


    糟了,满脑子都是封印黑魔方的计划,居然忘记刚才装过的蒜。


    思维混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如果都不记得的话,怎么会记得阿阙和贺兰濯已经成婚了?


    沈逆转身,双手搭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那,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边烬回眸轻笑,“我说了,我会帮你善后。你就继续‘失忆’吧。”.


    半个时辰前。


    贺兰濯在睡了几个安稳觉后,今日晨间睁开眼,朦胧的光线落入眼底。


    她终于有了光感。


    第五阙一翻身,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贺兰濯正站在不远处的案几前。


    第五阙:“贺……夫人?你在做什么?”


    新婚没多久,第五阙还不太适应换称呼,一出口容易喊错。


    贺兰濯回眸,第五阙被她漂亮的深蓝色眼睛震得心下一颤。


    “早。”贺兰濯道,“你为我准备了这么多顿朝食,我也该投桃报李了。既然视力恢复了一些,今日的食物换我来准备。”


    第五阙难以置信,跌跌撞撞地扑向她,差点把她撞倒。


    贺兰濯急忙撑住身后的案沿,揽住第五阙的腰。


    “毛毛躁躁的,小心点。”


    第五阙的手在贺兰濯眼睛前晃来晃去。


    “真的,能看到了?”


    贺兰濯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手。


    “看不到,骗你的。”


    第五阙才不上当,欢呼着一把把她抱起来。


    贺兰濯脑袋差点撞到头顶的置物架。


    “阿阙你……”


    算了,自己娶的老婆,只能忍着了。


    贺兰濯眼睛的颜色也不再是深黑一片,变成了深海般的幽蓝。


    光感也在渐渐增强,暂时无法彻底看清,但她已经能够通过事物的轮廓摸索分辨了。


    来找沈逆和边烬时,她也没坐轮椅,试着和第五阙牵手,自己走路。


    李极问她:“恢复多少了?”


    贺兰濯:“视力恢复了一点,还感觉不到天赋。”


    李极脑袋往沈逆布置的空间偏了偏,“那一会儿我进去。”


    李极没带曾倾洛来,今日来这儿可不是参加筵席,轻松吃酒。


    恐怕没人能想到,人类多年来的噩梦,今日就要在这个小村子的野地里终结。


    沈逆布好了严密的虚电容空间,以防止黑魔方在渡入盒中时逃逸。


    只有沈逆边烬和李极这三位双S级天赋者在空间里,第五阙等人,以及李极的下属守在外,随时警觉着,以防止突发状况。


    窦璇玑抱着双臂在空间之外几步远的地方溜达着,电刃不离手,即便已经是准皇后,依旧保留着绝对的警醒。


    空间内,沈逆把改造过的魔盒放在中心位置,边烬和李极站在她两侧。


    沈逆对李极道:“殿下,如果我失控,麻烦你用精神力压制。”


    李极点头。


    沈逆再对边烬说:“如果黑魔方意外逃逸,便开启诱捕系统把它吸回来。我还有备用计划。”


    边烬:“好。”


    沈逆的手压在魔盒上。


    “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情况,诸位随机应变吧。大不了重头来过。”


    沈逆的乐观倒是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没错,大不了再来一次。


    当然——李极在心里祈祷——能别来还是别来了。


    嗡——


    空间之外的贺兰濯忽然感觉一阵强光从眼前闪过,她紧握住第五阙的手。


    第五阙就让她握着,目光死死盯着发光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摩擦声、脚步声还有轻叹声,细碎杂乱,贺兰濯皱起眉问道:“怎么样了?”


    长长的舒缓声之后,第五阙兴奋的声音荡在耳边:


    “成功了——逆逆她们成功了!”


    贺兰濯一口气终于舒了出去。


    这才发现掌心里出了一层汗。


    带着暖意的风抚过她的衣衫,她眯着眼往阳光的方向凝望。


    挺意外,这条漫长的荆棘之路,她们活着走到了最后.


    黑魔方完整地回到了魔盒之中,开始了无穷无尽的长眠。


    窦璇玑立刻传信给李司,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原本一直犹豫开城的时日,现在能立刻定下了。


    沈逆准备和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顿,不醉不归。


    李极却没心情,要先离开。


    这段时日她一直沉心绘制曾倾洛的精神世界,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如今黑魔方这心头大患解决了,她也无心放松,打算带曾倾洛回睦州的安王府,潜心修复。


    边烬道:“有什么消息记得跟我们说一声,我和沈逆要回长安城一趟,过段时日再去拜访。”


    李极“嗯”一声道:“放心,你们来时她一定已经好了。”


    说完之后大步离开。


    对天地而言,这是个平凡的春夜。


    但对人类文明来说,它足以被后世不断品味、书写、赞颂。


    黑暗又痛苦的旧历史被埋入记忆深处,新的时代已在眼前。


    长安城,大明宫。


    李司牵着一只小狗在御花园中散步。


    三步叹一声。


    身边雪团子似的小狗听见她叹气,吐着舌头抬头看她。


    “小图,你说你阿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李司垂眸瞧它。


    “我还能不能有媳妇?这都跑了几回了?”


    名叫小图的小狗蹭蹭李司的腿,蹭得她一腿毛。


    李司蹲下来抱住小图,呜呜地回蹭它。


    “你阿娘是不是不要咱们了?”


    月光之下,一人一狗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从一片芍药花丛中转过,香雾阵阵间,有人咬牙切齿地喊了声:


    “李司?”


    李司心下一凛,可太稀奇了,这阵子听多了“陛下”“天子”的,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这么亲切。


    而且这声音是——


    “璇玑!”


    李司单手抱着狗,拨开层层叠叠缀满枝头的花朵,骤然一停,窦璇玑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就在眼前。


    “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


    窦璇玑看着她臂弯里那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被人抱起来跑都没半点反应,只会吐舌头的小蠢狗。


    “办完事儿就直接回来了,怎么,不乐意?”


    “我哪儿不乐意了?有这么冤枉人的么!”


    窦璇玑指着狗问她,“哪儿来的?”


    “我那日去坊间放粮的时候捡的,看它怪可怜的,就给带回来了。”


    “为什么叫小图?”


    “图”是窦璇玑的本姓,在被先帝赐“窦”这个贵姓之前,她就姓图。


    “不会觉得它和我像吧?”


    李司嘿嘿一笑,“怎么不像呢?你看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简直是你亲生的……”


    窦璇玑一拳向着李司的胳膊砸过去,李司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做,旋身躲过。


    “每回就这一招,没用了!”


    “是么。”


    谁知下一刻,窦璇玑一把拧住李司腰上的软肉。


    李司正要叫,一群巡查的侍卫从远处走来,对她们行礼问安。


    李司忍着眼角的泪,装出从容的模样和窦璇玑并肩而立。


    等侍卫离开,李司立刻往后撤一步,捂着腰间委屈道:


    “你怎么真舍得拧我,还拧得这般狠,枉费我成天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窦璇玑方才下手是有点没轻没重,看李司刚才还帝王威严加身,此刻却委委屈屈,又听到她说想自己想到睡不着觉,噗呲笑了,把小图接到怀里抱着,再挽住李司的胳膊,对她眨眨眼。


    “真这么想我?”


    “不然呢?哼……”


    这个“哼”字的尾音还没哼完,唇上就落下一个飞快的吻。


    窦璇玑单手扶着李司的肩膀,踮起脚,主动吻了她的唇。


    李司脑子里嗡的一下,都还没反应过来吻就结束了。


    只有小图被两个人夹得“汪”了一下。


    “你,亲我……”


    李司捂着唇,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圆。


    窦璇玑看她这副模样,边走边对小图道:“不生气了,你阿娘真好哄。”


    李司追在她身后,“谁说我不生气了,我还气得要命。不管,刚才你对我做的事儿还得继续做!离开这么多日,信还回得比乌龟都慢,想好怎么补偿我没有?”


    窦璇玑有时候都怀疑李司是不是谎报了年龄,缠起人来真像小孩。


    “行,补偿你。”


    窦璇玑回眸,脸色微红。


    “想怎么做都行,行了吧?”


    李司一恍惚,这意思,就是那意思了呗?


    李司心头被窦璇玑一句话点得火烧一般热.


    这一夜小图没能上龙床。不过小图天生没心眼,就算在自己的小窝里也睡得呼声震天。


    床上二人缠得火热,相思之情浸透了夜。


    窦璇玑被李司弄得发晕,下床喝营养液时瞧见镜中的自己,红痕满身,有些羞地移开了目光。


    李司从她身后拥过来,柔软的毯子左右一张,把她圈到了怀中。


    毯子里光洁滚烫的身体相贴着,李司有些倦了,但看得出来还是很开心,眯着眼赖在她身后轻语着:


    “夜里还凉着呢,怎么好就这样下床,冻着了怎么办?”


    “才不会。”


    “我担心嘛……而且,怕一个不小心你又不见了。”


    窦璇玑被李司这样紧密地抱着,身子一直都热热的。


    好像只要李司在她身边,她从来都不会觉得冷,也不会寂寞,嘴角永远是向上扬的。


    窦璇玑回头,想亲李司,可李司太高了,够不着她的唇。


    “你下来点。”


    李司弯下脖子,窦璇玑仰起头。


    雪团掉进小麦色的山谷中,融成了一滩水。


    纤长的手指碾过燥热的肌肤,怀中人在她耳边保证道:


    “以后我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晨曦正好映在窦璇玑的唇上,向为她的誓言罩上一层不可动摇的金光。


    “没关系。”李司紧紧搂着她的腰,“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你会回来,只要你爱我。”


    ……


    心上人回来了,宵旰图治的天子难得歇了一天政事。


    北边发生的事,窦璇玑时不时会传信给李司,李司已经知晓了大概。


    可当窦璇玑将魔盒摆到李司面前时,李司看着那深幽的,仿佛会把所有的光线都吞噬的诡异玩意,依旧有些忌惮。


    李司:“你就敢自己把黑魔方带回来了?”


    窦璇玑抱着小图吃水果。


    自己吃一口,剩下的一半给小图。


    “沈逆说已经完全把它封印了,我怎么不敢?”


    李司真为窦璇玑捏一把汗。


    “不是我不信任那臭狐狸,可,这是黑魔方啊!”


    “这不没事儿么。”


    窦璇玑不以为然,李司又不舍得说她,只问沈逆她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长安城。


    “她们自己坐房车回来,说开春了,到处景致都美不胜收,回来之后肯定一堆事儿等着呢,打算玩一玩再抵京。不是这个月底就是下个月初。”


    李司歪了歪嘴角。


    臭狐狸就是臭狐狸,什么事都提前让她料到了。


    朝中的确有非常多要事等着她和边烬回来商议、处理。


    比如眼前这个魔盒,又比如最高研发署。


    还有许多国策、外交和没完没了的战事,甚至是一直在暗地里威慑她皇位,给她找不自在的几个老臣该怎么处置的问题,都让她头疼。那些老臣都将“肱股之臣”写在脸上,下手轻了重了都不好,她一直盼着沈逆回京转一转聪明的脑袋瓜为她出谋划策呢,不然替她分担些火力也行。


    可想到沈逆这一年半载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又实在不忍心催她。


    感觉对沈逆和对璇玑有一种心情是一样的——


    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只要能真的回来就行。


    再者。


    李司心道,我都已经是天子了,屁股给镶在龙椅上了,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在大明宫等着她和边烬呗。


    ……


    这么多年来,边烬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事一身轻。


    她们从北境一路走走停停往长安去。


    越往长安走,路上的景致越迷人。


    东风轻荡,水阔山遥,网络修好之后房车开启了自动驾驶,沈逆每日就和边烬坐在顶层,一路沐浴阳光,吃吃喝喝无话不谈,不紧不慢,乐乐陶陶。


    路过一处服务驿站,边烬正在与二师姐通话,沈逆便自己下车买些补给。


    走进驿站,拽了个推车扫货。


    沈逆买了些当地的特产后,正在比较两款桂花味的点心的配料表,身边原本显示商品类别的电子屏忽然闪烁了一下,浮现出一位中年妇人的脸。


    “沈逆。”


    沈逆纳闷地看向电子屏,中年妇人的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沈逆,我是你娘亲,我叫沈扶苏。”沈扶苏开门见山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沈逆无声地凝视那张脸,没多久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对比配料表,最后选择了更健康的一款后,放入推车中,转身就走。


    可当她转身,面前的电子屏上又出现了沈扶苏的脸。


    “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也并不惊讶。”


    沈逆的确不惊讶。


    不仅不惊讶,在此之前,她已经查到了,蛊惑着边烬以命和黑魔方捆绑的机械师,很有可能就是她娘。她居然还有娘,甚至有可能还有个爹。


    并不难查。


    她问过边烬好几次了,合作的机械师究竟是谁,边烬都守口如瓶。


    当时沈逆就意有所指地说过——


    奇了怪,我这一介孤女,这世间除了你,居然还有与我有关系的人么?


    既然和她有关,天赋觉醒又是以上一代的基因等级为基石,那么去查一查唐Pro上一代的双S级机械师是谁,就能知晓答案。


    沈扶苏当初预料到风云将起,欺骗了李渃元,假死离开长安城之后扎根在北境。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沈逆能够顺利在边烬身边长大,不让人联想到她和自己的关系,沈扶苏悄悄抹去了自己相关的资料,成为了众人口中“神秘的传奇机械师”。


    对机械师而言,这不是一件难事。


    同样,对另一位青出于蓝的机械师来说,想要解开她布下的障眼法,也没多麻烦。


    暗网加帝国内网的资料,很容易就能查到沈扶苏的消息。


    都不用去看沈扶苏的照片,光是一个“沈”字就让沈逆明白了她们之间的联系。


    同为罕见的双S级机械师,都姓沈,还有别的可能吗?


    沈逆单手撑着推车扶手,抬眸看沈扶苏:“有事?”


    沈扶苏猜测沈逆见到她时会有所埋怨,却没想到竟是这样无所谓的冷淡模样。


    沈扶苏默然片刻后,说:“我不知道边烬与你说了什么,但,当初我们把你交给边烬是情非得已。没有一位母亲想和孩子分离,可若不这样做,如今天地的浩劫便是无解。”


    “边烬没跟我说过你们的事,少对她妄加揣测。”


    沈逆犀利之后,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态度。


    “至于当年的事,那是你的决定,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留下这轻飘飘两句话,随后便要继续离开。


    骤然间,整个驿站的电子屏全都变成了沈扶苏的脸,吓得店家差点一屁股墩地上。


    “沈逆,你是我的女儿,你就算不认我,也无法否认你的一切是继承了我的基因。”


    所有电子屏统一响起了沈扶苏的话。


    沈扶苏的语气依旧冰冷从容,是她自以为傲的理智。


    可在沈逆和驿站其他所有人听起来,冷血又刻薄。


    沈逆笑了。


    “你不觉得矛盾吗?”


    沈扶苏的目光透过电子屏,如一道道锋利的光,刺向沈逆。


    沈逆:“我还以为机械师的逻辑应该稍微严谨点,你怎么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既然你记得当年是你自己亲手把我交给了边烬,那也该知道,给予我一切的不是你,而是边烬。是边烬无条件疼我爱我养育我,与你有分毫关系?你为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我生下,然后丢到冰天雪地里,多年之后再威逼利诱,让养育我的人送死。这么说来我的冷血倒是找到了一点儿缘由。原本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寡情,如今看来,倒是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察觉到驿站异样的边烬,此刻已经走到门口。


    沈扶苏:“沈逆,我说了,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为了苍生,我不可能愿意和你分开!”


    沈逆走近电子屏。


    “同样是为了苍生,边烬选择牺牲自己来保护我,保护她在意的天地。而你,利用我,利用边烬,利用所有可利用之人。”


    沈扶苏早就知道沈逆这张嘴不饶人,可当真与她面对面时,才知道她的话如何一语中的,让人寸心如割。


    “我原本打算知晓不把边烬的命当命的人是谁后,一刀杀了解气。没想到居然是我生母。边烬在意人伦纲常,我这刀也没那么容易下去了。你说你有苦衷,我不想理解,但边烬对你绝口不提,该是不愿你影响我的心情,我不想深究。本想着此生老死不相往来便罢,不费口舌说难听话,给你留些脸面。是你自己苦苦相逼,把脸凑上来让我唾弃。那我岂能辜负你一番心意?”


    沈逆走到店家面前,放了个钱袋在他手中。


    店家还在不明所以,沈逆已经抽出了戒棍。


    “今日你之所以会出现在我面前,不就是觉得一切危机都过去了,想认回我这个女儿,到你床前尽孝。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决定。”


    沈逆走到电子屏前。


    “我的一切都是边烬给的。我以前没有耶娘,以后,也不需要。”


    咣——


    边烬听到砸东西的声响立即推门进屋,火花四溅,客人们害怕地逃出驿站。


    整个驿站的电子屏都被沈逆砸了个稀烂。


    而沈逆持着戒棍,站在满地狼藉间,心口不断地起伏。


    “好了。”


    边烬接走沈逆的戒棍,单手把她搂紧怀里,看着一排排冒着烟的电子屏,转身望向店家。


    店家躲在柜台后面,露出半个脑袋。


    边烬:“对不住了,我妻子她……”


    边烬正要解释,店家立刻道:“没关系没关系,咱们都是多亏了奉国公和边大将军您才能保住了性命,这点小事儿不足挂齿。而且我早就想重新装修驿站啦!”


    随后店家还晃了晃手里的钱袋。


    边烬:……


    差点忘了她俩已经是奉国公和大将军了。


    沈逆心跳还有些超速,脑袋枕在她肩头,不愿露脸。


    边烬抚了抚她的后脑,说:“回去了?”


    沈逆的声音闷在她怀里,“嗯……”


    边烬拎着沈逆要买的东西,付了银子,拉着她回房车。


    其实这几日边烬一直在考虑该怎么跟沈逆说她亲生耶娘的事儿。


    无论怎么说,对她而言都是伤害,开口前得谨慎斟酌。


    现在好了,沈扶苏直接出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以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沈逆。


    看沈逆发红的眼眶和紧咬着的唇,边烬只觉得自己精心养护的宝贝被外人伤害,愧疚又心疼。


    “别弄伤自己。”


    边烬指骨压在沈逆的唇面上,往里轻轻挤了挤,分开她的唇。


    娇嫩的唇上已经有了牙印。


    沈逆眼眸抬起,眼泪失控地往下落,用哭腔道:


    “只有你才是我的至亲,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谁也别想取代你……”


    坚定的告白撞入边烬心口,边烬眼眶都被她说热了,心里发着酸,紧拥沈逆入怀。


    酸劲过后,又有种密密匝匝的甜意从心底里翻涌。


    那是被坚定选择,永远放在第一位在意的感慨。


    ……


    那夜沈逆凶得很,满满的占有欲倾泻在边烬身上,边烬在沉默中全都应了下来。


    温热的眼泪落下,沿着身体的曲线坠入深处。


    清晨的露水从叶面上划落,边烬在沈逆的怀中醒来。


    沈逆还在睡,睡得很沉。


    昨夜不知餍足的人是她。


    而边烬是那个毫无底线纵容她的人。


    看沈逆的性子,就知道养她的人有多娇惯她。


    可是,沈逆就该被这样宠着,爱着。


    边烬心想,别人能这样爱她吗?


    不可能。


    对沈逆宠爱,她是世间独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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