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雪看她时眼神波动不多，哪怕她如此诡辩他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来。
但他越是不外露情绪，龙湘心里越没把握，越是紧张害怕。
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没用的4897，它要是给点力，给个什么金手指，她也不用这么憋屈。
捏紧了手里的璎珞，首饰边边角角有些尖锐，刺入龙湘的指腹，血流出来她都没发现。
还是北庭雪闻到血腥味低头去看，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嘶——”
明明已经感受过那样致命的疼痛，以为以后会耐受一点了，但现在只是被扎一下手，她就又受不了了。
龙湘瞬间把手指塞入口中含着，痛感减缓不少。
北庭雪始终注视着她，看她含住手指，舌尖舔过伤口，他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像振翅欲飞的蝶。
龙湘迟疑了一瞬，觉得还是要弥补一下自己那太快速的过河拆桥。
她需要男主厌恶他，去衬托女主的真善美，但也不想这么快下线，她爱慕男主的人设也需要维持。
龙湘犹犹豫豫地放下手道：“……要不你来？”
想也知道男主不可能来的。
先不说他看上去对她的血好像欲望不那么大了，这几次都非常克制，显得彬彬有礼，斯文优雅。
再就是她手上这点小伤口又能有多少血？一会儿用一下璎珞就能直接愈合了。
她还自己先舔过，带着她的口水……
北庭雪忽然有了动作。
他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将璎珞放到一旁的桌上，仍未放开她受伤的手。
龙湘心觉不妙。
她急切地想说什么，开口之前，北庭雪坐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握着她的手往前一拉，将仍保留着一丢丢血珠的手指送入口中。
龙湘彻底掉线了。
她没吃过这么好。
她也没看过视觉冲击力这么大的片儿。
能当仙侠文男主的，那必然是顶天儿了的大美人，现实生活里根本不存在的那种。
所有网上卖艺的男.菩萨都比不了的那种。
龙湘心跳如雷地凝视他认真含着她的手指吮吸，酥麻从指腹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要命。
真要命。
要不他还是杀了她吧！
龙湘紧张地把手抽回来，整条手臂都因为酥麻而僵硬了。
她看到自己指腹上一点点很淡很淡的、因为吮吸而留下的红痕。
救命啊。
龙湘无措起来，开始口不择言：“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你太过分了。”
真的太过分了。
她打个工而已，真没想这么拼搏啊！
心脏跳得好像不是自己的，龙湘面红耳赤，使劲捶着胸口，想把导致心跳加速的小鹿都捶死。
“过分？”
比起龙湘的语无伦次，北庭雪条理分明，神色平静，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多过分。
“你邀请我，我应邀，这算过分吗？”
“……我那是随口一说！”
“可惜。”北庭雪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的衣裳，“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
他微抬眼皮，淡淡说道：“包括你说不会让人将我带走。”
北庭雪起身，身高优势让龙湘一下子泄了气势。
他俯视着她徐徐道：“只是不曾想，片刻之内，你两次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须臾之间骗他两次，还是原书里非常讨厌被欺骗、利用和胁迫的男主。
龙湘后知后觉自己真是龙大胆，但是笑不出来，也无法感到得意。
她盯着北庭雪的眼睛，说不出他有多伤心，他基本上没有表情。
可他看着她，没有杀意，甚至不够冷漠，就只是单纯很认真地看着她，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场景让厚脸皮的龙湘都有些应对不了。
她真该死啊。
龙湘抹了抹脸背过身去，手撑着桌面坚持道：“不算骗吧，太子殿下不也没兑现承诺吗？”
她用一种挑剔的语气说：“我那时让殿下杀了王上，殿下不也没杀他吗。”
既然没有达成前置条件，那她也无需兑现承诺。
严格来说，就只有后面这次，勉强算是骗他……吧。
后面半晌没有声音，龙湘都快以为他走了，转过身来，却看他很自然地坐下来，正在摆弄她的璎珞。
莫不是想要收回去？
不管，给了她就是她的。
龙湘伸手想拿回来，北庭雪手一抬，轻松地躲开她。
“站不住了，坐下歇歇，你应当不介意吧。”
站都站不住，那就更别说离开了。
龙湘有些不情愿，她又伸手说：“你不会一不高兴，就把它收回去了吧？”
北庭雪这时才抬眼，淡淡一瞥她：“怎么会，我又不是你。”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好啦，她确实是那样的人啦。
龙湘心里一堵，干脆坐到他对面：“那你为什么不给我。”
北庭雪看似在随意摆弄璎珞，但龙湘很快看出他其实是有章法的。
且在他翻转的指间，是有些细碎灵力在闪动的。
“它需要改进。你修为太低，今日强行开启它对敌一次，下次便要更高的门槛才能开启。”
北庭雪说：“这是我幼时拿来做进阶测试的。那日他们说寻到了七月初七未时三刻出生的女子，准备将人带回来，要一样我的法器来印证我的灵力是否能接受你，修界又会否作假。他们不敢拿太厉害的法器，就拿了这个。”
龙湘因“作假”二字眼皮跳了跳。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北庭雪说到这的时候轻轻扫了她一眼。
她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便听他道：“改进法器需要时日和更多灵力，如今我体内的怕是不够。”
他慢吞吞地说：“但教你修炼，让你早日彻底掌控它，倒是不费什么力气。”
龙湘倏地睁大眼睛。
北庭雪音色沉澈，黑中隐隐带些翡翠色的眸子淡淡地划过她的脸。
“你的灵根很特殊。虽是我帮你复原灵根，但在今日之前，我尚看不清你究竟是什么灵根。你在王上面前动用璎珞，也将你的灵根淬炼了出来。”
他说话声越来越小，龙湘挺得越来越费劲，心里跟有人拿什么东西在挠一样。
其实这已经是北庭雪长这么大说话最多的一天了。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还一句接一句。
龙湘可以理解他的音量和语速变化，她倾身靠近他一些，想把他后面的话听得更清楚。
北庭雪看着她越来越近，很清楚她感兴趣的是什么。
他单手撑头，斜倚桌边，垂眸凝着龙湘额间的碎发，极慢极轻，但吐字清晰道：“看到我身上的符文了吗。”
龙湘点头。
他身上的符文熄灭了，但他以前说关不了的。
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遇见了修真版本的五条悟，人家随时开始无下限呢。
但经过北庭长渊的现身，龙湘心里已经猜到这是什么。
借命。
北庭长渊在向自己的儿子北庭雪借命。
两人身上的符文应该便是法阵的核心，只要北庭雪恢复一点力气，符文就会自动开启，届时北庭长渊就能借走他的一部分力量，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真是个好爹。
龙湘微微抬眸，两人很近地对视，她想后撤，被北庭雪按住了肩膀。
“你的灵根淬炼而出，令你的血有了奇效，浸泡过你的血，这些符文没用了。”
原书女配直到死去都没有复原灵根。
龙湘真身被送到这里，体内被安装了和她一样的灵根。
她手按在丹田的位置，真的非常好奇：“我是什么灵根？”
北庭雪却不回答。
他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盯着那扇龙湘送客时打开的门，一看就是半天。
龙湘悟了。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起身走到门边，重重地关上了门。
甚至还从里面反锁住了。
龙湘转过头来，朝北庭雪展颜一笑：“好了，现在谁也别想把殿下带走了。”
“别为难自己。”
“为难？不不不，殿下何出此言？殿下是我未来夫君，我仰慕殿下，霸占殿下名正言顺，求之不得！怎么会为难？我开心得要死！”
北庭雪静静看她许久，嘴角缓缓露出微笑。
凡间。
越舟自从龙湘的魂灯熄灭又重燃，就开始寻找龙千绪。
但他找遍了所有残存这个女子痕迹的地方，都没有真正发现这个人的踪影。
龙千绪失踪了。
他太不将这个凡人女子放在心上，所以哪怕要用她来操控龙湘，他也没有抽空来这里将她关押或者如何盯梢。
可现在这个人失踪了。
越舟脸色异常难看，直觉会有大事发生，可眼下所有门派都在搜寻通天梯碎片，他也不能把时间全部放在这件事上。
若能寻到所有碎片融合，有了无边灵力，他和女儿都可以飞速进阶，到时候也不必怕北庭发现他们的计划。
云微雨的传音符刚好送到，雷音山发现碎片踪迹，越舟想都不想便离开了凡界。
他走后不久，蔺子如现出身来，在她身后的正是失踪的龙千绪。
越舟还是有本事的，哪怕蔺子如费尽心机帮龙千绪藏身，他还是差一点就找到她们了。
龙千绪满面担忧，迟疑地望着蔺子如，低声说道：“仙长，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蔺子如道：“没有。保护你是我对龙湘的承诺，越舟寻你没好事，你决不能被他找到。”
提到女儿，龙千绪眼圈泛红。
这实在是个漂亮的女人，哪怕她的年纪在凡人女子中来看绝对不算小了，依然不减风韵。
但与蔺子如这等修士来比，还是要差上一些。
高高在上的仙子，怎么会被凡人比下去？
蔺子如从不与龙千绪比，一如龙千绪也从不与她攀比。
两人相逢后，甚至都默契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
“我得回去了。”
蔺子如也收到了云微雨的传音符，要去雷音山助宗门夺宝。
龙千绪抿抿唇，知道不该，却也只能询问对方：“他寻我，会不会是湘湘……”
她太担心女儿了。
如若关系到女儿的安危，她如何倒是显得不那么要紧了。
蔺子如安抚道：“你放心，他不找你才是龙湘要出事。他急着找你，正说明你女儿过得太好了。”
龙千绪若有所思，蔺子如有事在身，又带着她换了个藏身之处后就离开了这里。
她一路赶往雷音山，据云微雨的消息来看，此次寻到的碎片比以往的都要大，也可能是有多片聚在一起，各个仙宗都使出了看家本领，不管从前多同心协力，如今也是公平竞争，谁本事大谁多得，哪怕最后要放在一起融合，也要手里拿到多的占最大话语权。
力量总是这样迷人眼。
蔺子如突然放慢了赶往雷音山的速度，欣赏起周边的景色来。
她想到自己初初和越舟在一起时，他带她来附近历练过。
那是很好很好的过去。
那时她怎么看他，都看不出他会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来。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蔺子如终于来到了雷音山。
这里已经只剩下遍地残尸。
来晚了啊。
还好，女儿没事，宗门弟子好像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她的丈夫情况不太好。
“娘！”越拂玲看到母亲，眼中冒出希冀，“娘，你快来看看爹！爹受伤了！”
蔺子如快步过去，可比赶路时迅速得多。
她认真查看越舟的伤势，没人过问她为何现在才到，因为大家满心都是宗主的伤。
越舟确实伤得很重，他太想要得到碎片了，过于急功近利，今日又有妖魔来阻挠抢夺碎片，他露了破绽才被伤成这样。
蔺子如皱起眉，越拂玲见此心中不妙。
“娘，爹怎么样？你快救救爹呀！”
蔺子如望向女儿，诚实地摇了摇头：“你父亲伤得太重，哪怕你们已经尽力替他护住心脉也无力回天。”
越拂玲呆住，她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爹！——娘，你想想办法！”
离火之中，除了越舟，修为最高的就是蔺子如。
蔺子如来之前，门内医修已经说过宗主回天乏术，但越拂玲还是对母亲寄予希望。
她没想到母亲来了还是这样这样的结果。
在她长久的人生中，父亲始终如影随形，她真的没办法想象失去父亲。
就在这时，有人低声叹息在说：“连宗主夫人都不行，那当世之中，除了那群妖魔，恐怕也只有北庭……”
话没说完，那人就自知失言闭嘴了。
但该听见的越拂玲已经全听见了。
北庭。
北庭王城。
北庭……雪。
越拂玲望向夜空，皎月高挂，快要到月圆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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