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鼠虫横行。
崔慎身着一袭紫金冠袍直接入内,被里面的臭气熏的皱眉。
用帕子遮掩口鼻后,崔慎抬步往里, 走到了最里侧那间被小吏重点看守起来的牢房。
里面的人身形佝偻着, 头发杂乱,有几缕散落垂下。
江沂山身着白色囚服,面目灰败的枯坐着。在听到外面有动静,抬头一瞬看到崔慎后, 那双死寂的双目中,闪动着希望的微光。
小吏打开牢房的门, 崔慎弯腰入内,未发一言。待两边看守小吏恭敬退下后,江沂山半爬过来, 激动道:“崔相!崔相救救我!”
崔慎居高临下的站着, 低头看向他,颇为不解,“你在求本相救你?”
江沂山跪在脏污的地面上, 叩首求道:“崔相, 我不求自己活命,只求崔相能高抬贵手, 放过我的家人。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崔慎闻言更是不解,“你是今日才有家人?当初你选择做下诛族之事时,难道没想过他们在事情败露后, 会没有活路么?”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崔相救救我一家老小吧!”
江沂山无处辩驳, 只能一个劲的磕头求着。
崔慎对此颇为厌烦,“江沂山, 本相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还能叫你们走的时候不那么痛苦,若再说这些无关之事,本相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耗。”
见崔慎有些动怒,江沂山收敛了一点情绪。
他依旧跪在地上,只是这次终于抬了头,“如今国库空虚,崔相为了填充国库,专门养肥了一批硕鼠。待时机成熟,一举拿下。
此番做法不仅能填充国库,也能肃清官场,替陛下立威。
可是崔相莫不是忘了,江州府被牵扯的岂止是如今的江州知府以及两位同知?
江州府下属县,有一半的县参与其中。且都是支撑江州府经济命脉的富县。
我们不过是贪了点钱,但若不是靠着我们贪的这点东西,江州府能有如今的发展?
如今全部一网打尽,对江州府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且水之清则无鱼,崔相就能保证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是干净的?
据下官所知,有一位周大人,手脚可没有那么干净。”
崔慎低头看去,“你在威胁本相?”
江沂山被那冰冷的目光看的一哆嗦,下意识回道:“下官不敢。”
“看来江大人还不知道,周晋怀已经被抓了。”
崔慎平静的一句话,在江沂山心里激起千层浪。他有些惶恐道:“怎么可能!谁不知他周晋怀是崔相的人,谁敢……”
话未说完,江沂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崔慎,“是你抓的人?”
崔慎见江沂山态度陡然间的转变,反问道:“本相抓不了他?”
江沂山是真的难以置信。
按理说,周晋怀还是崔慎的师兄。二人师出同门,周晋怀小门小户出生,家中不似崔家那般锦绣繁华。
尚未入仕时,旁人只知道他是天纵奇才崔慎的师兄,入仕之后,他就是丞相手下最忠诚的一条狗。
安州那样一个四处弥漫瘴气的不毛之地,内斗严重,却偏偏处于西南边境,大雍不得不派人去防。
当时朝中无人敢去,是周晋怀不想崔相上任第一件事就办不好,主动提出要守安州。
这一守便是五六年,毫无怨言。
江沂山心里清楚,周晋怀也确实没有参与多少。准确的说,他的参与,全是为了填补安州。是真的想让安州发展起来,所以才这样做。
即便是他,对周晋怀都感到佩服。
江沂山一直以为,这事周晋怀被拉下了水。崔慎不管怎样,为了保周晋怀,怎样也能网开一面。
可他竟然就这样弃了周晋怀!
江沂山知道在这件事上,崔慎没必要诓骗他。见自己没办法抓住崔慎把柄,以此来要求他当过自己的家人,江沂山不由得有些怒道:“崔相,你这般不讲情面,难道崔相就真的没有在意的人么?不怕有一天遭报应吗?”
崔慎沉默片刻后说:“本相从不信这些。江沂山,本相过来,是要听你说关于私盐案之事,其他的东西,还是不要说的好。”
江沂山冷笑一声,改跪为坐。
“既然丞相大人不肯施以援手,那下官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人请回吧。希望大人以后,不要为今日之话后悔才好。”
江沂山死死的盯着崔慎看,“若是同意丞相大人愿意帮下官,下官定然就将知道的和盘托出。”
“废话一堆,啰嗦的要命。”崔慎不高兴的丢下一句话后,人直接转身走了。
江沂山人都愣住了,怎么走了?
他急忙追上来高喊,就被赶过来的小吏拦住,牢房也被重新锁好。
窄小的牢房通道里,回响着江沂山要崔慎回去的喊叫声。
宋清在不远处守着,将里面的话听了个大概。
他有些无奈道:“表哥,你说你来这一趟图的是什么?哪怕是骗骗江沂山,不也照样能打听来消息吗?”
崔慎转头看了宋清一眼,“闭嘴,后面江沂山再说什么都别相信,同时加强对大理寺的管理,听到了没?”
宋清一愣,“表哥是从江沂山的反应看出了什么?难道要出什么事了?”
“不该问的别问。”
崔慎留下一句话后,直接离开了大理寺。
马车上,崔慎在闭目养神。
手下的暗卫本就打听了些东西出来,江沂山在其中有些牵扯。
一开始听宋清说江沂山要见自己,崔慎就猜到大概会以此为理由,要他做什么。
加上江沂山最后一副掌握了大秘密,胜券在握自信十足的样子,崔慎更确定了。
可他并不需要这个“秘密”,不需要的东西,就是无用的。怎么值得拿东西去换呢?
而在明知无用的情况下还来见,崔慎是为了让背后之人看。让背后之人以为江沂山说了什么,从而露出马脚。
从大理寺出来后,崔慎便加强了皇宫禁军的管理,自己更是直接住进皇宫,时时刻刻的守在小皇帝身边。
皇宫的气氛突然变的紧张严肃起来,进出盘点的也更加仔细。多了东西不行,少了东西也不行。
宫内严守起来,宫外一切照旧。吏部的人倒是没怎么在意宫内的变化,而是被江州府知府一职由谁任命而愁的不行。
此事本该是吏部挑选便可,只是人选迟迟未定下来。
最后还是由崔慎直接点名,命丰水县县令赵安民任江州府知府。
提丰水县县丞林松筠任丰水县县令。
按理说赵安民早就该升任,毕竟他年纪够经验足,任期也早就满了。只是朝中无人不好办事,所以才一直在小小的丰水县里耽误着。
他的晋升无人反对,眼下江州府就是块烫手山芋,就算丢出去也没人敢接。
不然吏部早就把新任的江州知府给定下了。
倒是林松筠只不过是区区举人,才当了没两年的县丞,就提任为县令,这速度有些太快。
很多举人,一辈子最高也就做到县丞了。林松筠这晋升的都不能简单的用快来形容了。
但这是崔丞相亲自任命,又因丰水县终究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县,还穷得很。不像南边的富县,一县收入能有一些穷困州府一府的经济高。
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县县令之职,既然丞相开口了,那就这样吧。还不至于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出口与崔相闹不痛快。
江州府的同知以及被抓了县令的几个富县,也全是从原来的领导班子里提人晋升。
有的是顺位提升,有的是越级提升。
崔慎的这一举动,让江州府官场的人看明白了一点。
老老实实的当官做人,才能笑到最后。
赵安民和林松筠的任书很快下来,由于江州府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因此任书下来后,赵安民就变成了赵知府,要即刻启程去府城。
最后只能匆匆在衙门里与诸位同僚吃一顿简单的便饭,以做道别。
赵知府走时,还不忘小声提醒林县令,“根据打探来的消息,那位周晋怀周大人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周庄与吴家参与买卖私盐,已经被彻查。
这事证据确凿,周庄怕是也要不行了。
若是云庄主能吞下周庄,就让他动作快点。不然等充公后,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赵知府看的透彻,这段日子里旁人不清楚,他和林县令最清楚。
因为瑾初农庄的存在,因为工坊的运行,丰水县的经济在快幅的回升,已经快要赶上旱灾前的水平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势头一直没有停,在入冬前怕是不仅能赶上还能突破。
若是瑾初农庄再扩大规模,丰水县从江州穷县变成富县也指日可待。
说不准整个江州府,都能因瑾初农庄而发展起来。
前提是,瑾初农庄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现在瑾初农庄规模还是太小,若能吞下周庄,倒是有那能力带着丰水县往前走一大截。
但要说带江州府,又还差的太多。
不过如今在赵安民的眼中,丰水县也是江州府不可分割的。丰水县好,对江州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因按理说一府知府最好不要是下属县里的县令升任。
这样容易产生资源倾斜的问题,会下意识的照顾原来治理的那个县。
赵安民的升任,完完全全是天时地利人和,是无法复刻的。
这也让赵安民不敢真的有一丝偏颇丰水县,不然一定会被抓住无限放大。
他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样葬送掉,因此赵安民不好在走后提醒,只能在走之前提醒一遍林松筠。
对于瑾初农庄的看法,林松筠和赵安民是一样的。
希望它好,更希望它能带着丰水县发展的更好。
云怀瑾在知道林松筠找人递过来的消息时,犹豫都没有,直接动身去周庄谈了。
周合因买卖私盐一事还在牢里关着,周庄现在是由其夫人做主。
云怀瑾见到周夫人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她眼角还没有消退的淡淡淤青。
他视线自然的移开,对周夫人道:“在下云庄庄主云怀瑾。”
周夫人原名徐芳娘,她见到云怀瑾时,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云庄主来周庄,可是为了收购庄子的田地铺面?”
云怀瑾颔首,“正是为此而来。”
“云庄主,以我对我丈夫的了解,他怕是宁愿家产充公,也不会愿意卖给云庄主的。”
周合对瑾初农庄的讨厌与愤恨,周庄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云怀瑾这时候来所想要周庄的田地铺面,徐芳娘听了就知道周合不可能同意的。
周合就是那种他自己得不到,也不要别人能得到的性格。
徐芳娘清楚的了解周合,又因云怀瑾敢于同周合叫板,一直对他有好感。因此今日见面,她也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出言将事实告知。
云怀瑾来之前也打听了些东西,比如他知道了周合最爱的儿子周瑞,不是大夫人所出。
“想要周庄主将庄子卖给我,也不是毫无办法。若是周夫人也有意售卖,只需要夫人帮忙跑一趟便可。”
听到云怀瑾之言,徐芳娘道:“我自是想的。”
这庄子不卖的话,只能在周合被彻底定罪后被抄充公。
现在卖了,将钱藏起来,反而还能有一笔银子傍身。
云怀瑾道:“那劳烦周夫人去牢中看周庄主的时候,带一句话给他。就说如今手头没钱,后面庄子要被充公,更是没钱,周瑞会被饿死。”
徐芳娘闻言,不由一愣。在思索之后,发现好像这样说,真的能管用!
庄子里也确实没钱了,她本来也想趁着没彻底判罪定性前,能多藏一点东西就多藏一点东西。
她可以没银子用,没钱吃饭,但她的孩子们不能跟着她一起受这委屈。
徐芳娘想到自己的几个孩子,又想到周瑞平时过的锦衣玉食的日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她直接应下,“云庄主放心,两日后一定给云庄主答复。”
云怀瑾也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心知徐芳娘和她的孩子们,都恨透了周瑞。
他们平时包括徐芳娘自己,都会受周瑞的欺负作弄,而偏偏周瑞是周合的心头肉宝贝疙瘩,根本拿他没办法。
谁叫周合就这么一个儿子,其他的孩子不是闺女就是哥儿。
闺女长大后好歹还能有个嫁的好的机会,哥儿是什么也没有,哪怕去大户人家,也上不了台面,只能做个低贱妾室。
徐芳娘不为自己筹划,也要为她的孩子们筹划的。
因此云怀瑾提了那句话时,徐芳娘才毫不犹豫的接受。
两日后,徐芳娘带着东西来了云庄。
还和云怀瑾说起在牢里与周合见面时的情形,不出云怀瑾所料,周合在听说云怀瑾想要买下周庄一应铺面田产时,直接想也不想的就拒绝。
结果在听说周瑞没钱吃饭,要饿肚子后,周合沉默的坐了一会,才认命一样的点头说行。
徐芳娘说到这里,没忍住嗤笑一声。
她之前说她的孩子穿不好用不好的时候,周合的态度可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那时候,周合冷漠的要命。仿佛她说的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一样。
“云庄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只要云庄主给个均价,周庄的一切都将是云庄主的囊中之物。”
徐芳娘早就有所打算,周合八成是回不来了。在确认周合这般看中周瑞,视她与她的孩子们如无物后,徐芳娘也有了一个计划。
云怀瑾大概能猜出徐芳娘这么爽快的原因,是想快点跑路,免得最后殃及自身。
徐芳娘说的价位和云怀瑾心里预期的最低价差不多,因此他也痛快的答应下来。
从此后,丰水县再无周庄,只有一个规模变大的瑾初农庄。
几日后,云怀瑾听林县令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徐芳娘以要带着周瑞出去躲命为理由,让周合签下了和离书。
并且言明孩子以后跟着她姓徐,就是徐家的孩子,与他周家没关系,这样才能不被他牵连。
周合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这样做。
周瑞在牢里的时候,哭着说只做周合的儿子,父子俩抱头痛哭。出去后眼泪一抹,就急切的询问徐芳娘,什么时候去改户籍上的名字。
徐芳娘说过两日就去,她得先给娘家送信说清楚。不然一下子去这么多人,实在是不太好。
周瑞不操心这些事情,只要能改名彻底和周家划清界限,不被牵连就好。
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平日里闷不吭声,什么都默默忍受的大夫人,竟然趁着他不注意,早就改了其他孩子的户籍。
并且在他一如既往的出去和朋友们喝酒玩乐的时候,带着银钱和她的孩子们离开了。
而他因父亲彻底获罪,受牵连被抓流放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户籍压根没改。
此时周瑞悔不当初,早知道以前就该打死徐芳娘的孩子们,再打死徐芳娘。
不然他今日也不会被骗的这样惨!
狱中的周合也从小吏口中得知了周瑞因父获罪,而被判流放安州的事。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缘由,直接眼前一黑。
那贱人竟然敢骗他!
真是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最逆来顺受,从不敢反驳他任何的大夫人,会在最后关头,狠狠咬他一口。
只是他如今不是在周庄,由不得他想干嘛就能干嘛,一切都只能受着。最多就是再祈祷一二,周瑞的流放之路能不要那么痛苦。
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周庄被云怀瑾吞并后,原来周庄里面的下人们,云怀瑾让沈大郎重新面试,确定了符合条件的,自然依旧留下。
不符合的那些,沈大郎直接就让人收拾东西离开。
人员去留定下后,第一件事就是圈药田。
周庄本就有药田,云怀瑾将范围又扩一点后,开始购买大量的草药苗子。
同时浑水摸鱼的将空间里的那些草药,与购买的草药调换一下。
等草药长成,至少也需要一两年,甚至更久。
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在丰水县内去售卖药性极佳的草药了。
除了药田外,云怀瑾又辟出一片养猪场,还有养家禽的区域,还扩建了鱼塘。
周家原来在府城的那间首饰铺子,也被改成了瑾初农庄杂货铺,准备装修后,择个吉日开业。
这算是他们瑾初农庄,在府城开的第一家分店,彻底进入了府城的生意场。
云怀瑾也决定在府城买一座小院子,带着云初还有阿风,以及梅兰,竹菊,笔墨,纸砚还有方三爷另选三名镖师,去府城住。
云初和阿风大了,该念书了。
丰水县里没有他们能念的私塾,云怀瑾又想孩子能在学校读书,这样能交到朋友,多和同龄人在一起相处。所以也没想过请私塾先生上门授课。
丰水县的工坊已经不需要他的灵泉水,而作物浇灌需要的水,云怀瑾准备在走之前让人挖一个大水塘。
灵泉水随意而动,只需要将手接触水面,到时候他要换水,也只是瞬息之事。
哪怕有人在边上看着,也察觉不到里面的水被换过。
水塘修建大一点,他半月或一个月回来一次换水就可以了。
在入冬土和冰面彻底动起来之前,各地商船来了最后一趟,瑾初农庄吞下周庄一应资产而快要空掉的荷包,再次鼓了起来。
水塘也开始开工挖坑,这会农闲的人多,刚放出消息说需要短时工挖个大水塘。当天上午消息放出去,晌午的时候人手就招齐全了。
在水塘挖完的那天,江州府仁济药铺的华掌柜亲自来了瑾初农庄。
是为了求两根和之前卖去药铺品质一样的人参。
第062章 第 62 章
雍京相府, 朱红大门紧闭,有重兵在外把手。
府内亦有各队来往禁军巡逻,主院内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装饰精美的屋内, 此时气压沉沉。
年幼的皇帝李续身着一袭明黄锦袍, 正担忧又愧疚的看向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崔慎。
小皇帝想要问太医情况如何,却又害怕打扰了太医,影响诊断,硬是忍住了。
此时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太医全都在主院里, 轮流替崔慎诊断,共同商计。
崔相这伤, 实在是太深。
三日前,安王突然起兵造反。说是突然,实际上也是准备良久。这次爆发, 也是想先下手为强。
输与赢,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像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结果。
对于这个唯一的叔叔,小皇帝防范的同时,更多的是依赖与信任。
在未登基前, 他的十五叔, 对他很好很好。
十五叔总是能明白他,能理解他。知道他每日要学的东西太多, 毫无喘息之机,会偷偷带着他玩耍放松。也会在他伤心难过时安慰他,鼓励他。
遇到新奇有趣的东西, 也总是第一时间给他送过来。
李续甚至觉得,比起父皇, 十五叔更像他的父亲。
什么时候开始,和十五叔疏远了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 十五叔想要那个皇位的?
他想起十五叔那日在大殿上,状似疯魔的呐喊,在痛斥他的父皇,疑心猜忌,让他以往的日子过的如履薄冰。
也在痛诉着,明明他更优秀,却因出生晚了就不是太子。
更无法理解,他的的哥哥宁愿把皇位传给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愿意给他。
明明他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真正的血浓于水。
这也是李续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十五叔的眼里,他是一个蠢笨如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蠢货。别说是当皇上,就是当个马夫都驾不明白马。
以往那个温润和煦,知他苦,晓他累的十五叔,好像突然间不见了。
当十五叔从腰间抽出软剑刺来时,李续惊愕的没能躲开。
他明白十五叔郁郁不得志,会恨他。
可他没想到,十五叔是真的想杀他。
软剑没有犹豫的袭来,李续浑身无力,想逃也逃不掉。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感觉有一阵外力将他推开,随后就是剑入皮肉的闷声。
听的人头皮不由自主的发麻,心也跟着慌。
转头看去,原来是崔相推开了他。
一直以来,他都很怕崔相。
因为崔相太聪明,也太漂亮耀眼。这种聪明与漂亮耀眼,除了会吸引人的目光外。也会让人天然的产生一种畏惧感,不敢靠近。
很多时候,崔相教他的东西,他都听不懂。
虽然崔相没有说什么,可他能从崔相的眼神中看出来,“这么简单的东西,为什么会不明白呢?”
哪怕崔相没有那个意思,他也会不由自主的这样去想。
他怕崔相,很怕很怕。
可现在看到崔相身受重伤,口吐鲜血的模样,他发现他更怕的是崔相离开。
崔相不能死,他甚至不敢想,如果崔相死了,他今后该怎么办。
他不行的,他没办法面对整个大雍。
“崔相!”
李续惊呼出声后,又听到倒地的声音,回头发现是十五叔。
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华丽的匕首。
崔相样貌一绝,喜欢的东西也都是精致华丽的。这样的匕首,李续只在崔相身上见过。
只是他见的时候,都是未开锋的。
李续看了他的十五叔一眼,便转头想办法止住崔慎身上的血,没再往后看一眼。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止,禁军进来后,李续松一口气,第一时间叫了太医来替崔慎医治。
至于另一人,则是由禁军抬了出去。
李续在禁军抬走安王尸体时,目光落在对方死不瞑目的脸上,这让他忍不住的想,十五叔临死前,会怪他不看他吗?
很快李续就没空再想了,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宫里刚发生宫变,需要再从里到外的彻查一遍,以及清扫,并不清净。
因此太医在止了崔慎的血后,又喂了参汤下去,将人送回相府。
小皇帝也要跟着去,也怕逆王有余党未清,因此带了许多的禁军。
既是护他,也是护崔慎。
这软剑伤的位置颇为怪,只差分毫,就扎透了脏器。
诊断的太医们都不由得感叹崔慎实在是幸运。
只是虽然没有伤到脏器,可这伤势也不轻。只能说不是当场毙命,重伤拖久了也是会死的。
除了时刻都要有人守着观察情况外,也需要有老参吊着命。
崔管家听说要参,立即想到了华掌柜送来的那老参,命人取来问问太医行不行。
太医们看到参时,也都被其吸引,这参不论品相是真好啊!
年限看不出太具体的,不过能断定年限比较长,药性不差。便同意使用。
小皇帝也命人将库房里的所有老参都拿来相府,在华掌柜送来的那根老参吃完后续上,只是其他的参药性并没有那根的好。
之前只含一片参片就行,后面得含两三片才可以。
而崔慎,却迟迟未醒。
可以说,如今的他全靠人参吊着一口气活着。
眼看着小皇帝送来的合规格的老参也在快速消耗,太医也完全不知道,崔慎什么时候能醒。
崔管家怕老参断了,立即派人出去寻,小皇帝也派了不少人去寻。
崔家第一个找的就是江州府的华掌柜,问他要老参,有多少要多少。
来人没有透露太多的事,只说主家急需。
华掌柜不敢耽误,第一时间就去了瑾初农庄找云怀瑾。
农庄里早就辟出块小地方养参,这人参云怀瑾没让别人动手,全都是他自己打理。
人参本来也快到交货的时候,云怀瑾知道华掌柜来想要人参,便去地里挖了正好十根,没有多给。
不说物以稀为贵的话,这人参品相太好,也确实不好一下子出太多,过于招人眼了。
华掌柜拿到人参后,都没捂热就叫崔家来的人给快马加鞭的带回去了。
渝州崔家的人收到崔慎的消息,第一时间也想要来趟雍京看看,但被小皇帝阻止。
雍京现在还比较乱,余党未清。崔家人来的多了,反而不好,没那么多人手匀出去护着。
待在渝州,那本就是崔家的地盘,反而是一种保护。
渝州那边也没办法,只好到处搜罗人参,给雍京那边送去。
当李怀州在年节前最后一次来进货,问起云怀瑾知不知江州府哪里有上好的人参卖时,云怀瑾有些奇怪。
怎么最近都在问人参?
李怀州是庄子第一个大客户,一直到现在,他们的交易都很稳定。
云怀瑾想了一下,便给李怀州拿了两根老参,说是他自己留下珍藏的,再多也没有了,也说了府城济仁药铺可能还有这种人参。
得到老参后,李怀州忙不迭的道谢,又按着市面上的高价给了银子,一刻也没多待,直接去了府城。
结果济仁药铺没有人参了,李怀州不再耽误时间,赶紧回了渝州。
崔家人看过人参后,就知道云怀瑾说的是真心话,是珍藏品。
这样好的人参就这么拿出来给崔家,这人情崔家认下了。确认人参可用后,也是即刻送去雍京,半点不敢耽搁。
不同于雍京和渝州崔家的低气压,丰水县瑾初农庄热闹的很。
又到了一年一度杀猪的时候,王大一大早就提着家伙事来了庄子。
这次庄子里的猪是去年的三倍多,一个人杀不完,所以阿东去找王大的时候,特意和他说了,要再带一个相熟的杀猪匠一起去,不然一个人忙不过来。
两个杀猪匠也是杀了一整天,才将猪都杀完。
云怀瑾让人另外给他们一人两个猪蹄,两个杀猪匠拎着猪蹄,美滋滋的回了家。
冬日里煮一锅猪蹄汤,暖和和的喝下去,别提能有多美了。
腊肠腊肉和猪肉脯,肉松用的肉量都是对半分,云怀瑾在杀猪后估摸着量,给李怀州写了一封信去。
之前答应了对方,要是再做猪肉脯这些,提前和他说一下。
上次来的时候,李怀州走的匆忙,他也没来得及说。
今年猪虽然养的比去年多,但是因为地方有限,加上本来养的基数就不大。
因此今年猪肉脯和肉松的量,其实也不算多。
好在今时不同往日,周庄的地已经成瑾初农庄的了,直接扩个养猪场,明年大批量养,就能完全扩展猪肉脯这些的销路。
好味居和聚味斋的鸡鸭,鹅也都卖的很好,年节前也纷纷再开新铺子,明年需要的鸡鸭鹅的量也多。
这些也要再成倍的加量养,这样一来,开春就要立刻再招人手,专门养猪和养家禽。后面要开的鱼塘,也需要人手去看顾。
开春除了扩大生意,加大养殖量,也还要搬去府城住。
云初和阿风要上的私塾找到了,这事云怀瑾还专门问了林县令。对方说是府城的一家私塾不错,开蒙的送去最合适。
赵知府百忙之中听说云怀瑾想送孩子读书,他别的不好帮,倒是帮云怀瑾留意了一下府城合适的院子。
让家里人给云怀瑾物色了个不错的院子,云怀瑾知道后去看了,确实很好。直接全款拿下,还送了不少吃食去赵府,可把赵夫人高兴坏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瑾初农庄的吃食了。
冬日大雪封路,河面冰封。
瑾初农庄的长工们在路封上前,就带着发下来的节礼高高兴兴的回家,与家人团聚过年。
云怀瑾也和云初还有阿风,在庄子里为过年准备东西。
今年多了阿风,整体都热闹了不少。
云初有了个哥哥,也更活泼了。有时候和阿风玩摔跤,输的狠了,还会拿好吃的“贿赂”阿风,让他感受一次赢是什么感觉。
阿风每次都接下,然后在几个来回后,输给云初。最后和云初一起分吃他“贿赂”来的好吃的。
每次云初赢了,都压抑不住喜悦。哪怕那是假的,可喜悦是真的。崽崽每次都会乐呵呵的和他人分享喜悦,“今天阿风哥哥让我赢了一次哦~”
云怀瑾对阿风也是感谢的,他作为阿父的陪伴是独一无二,而幼年一起长大玩伴的陪伴,也是独一无二。
枣沟村的那群孩子,云怀瑾同样很感谢。是他们让云初有了朋友,慢慢的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
云怀瑾今年做了很多奶黄包,还用草莓酱涂吐司面包,弄成夹心面包。两片为一组,用油纸包好。
又用鸡蛋和油做了沙拉酱,抹在面包上又夹一些肉松。也是两片为一组,用油纸包好。
做好后,云怀瑾就让云初和阿风带着去找枣沟村的小朋友们玩,让大家一起吃。
云初和阿风穿戴整齐,两个崽崽裹的像小熊,确定不会冻着后,云怀瑾才送两人上马车。
云初有时候会带好吃的去找大家玩,枣沟村的孩子们都习惯了。村民们也都习惯了,他们没什么好东西给,都在干活的时候更卖力。
也对自家孩子耳提面命,要他们好好对小东家。
孩子们喜欢和云初玩,他人好,还长得好看。他们就没见过比云初还好看的,都爱和云初玩。
更别说云初对他们也好,总给他们带好吃的,每次都笑脸对人,给人感觉像糖块一样甜甜的。
哪怕大人们不说,他们也会对云初好。
到了枣沟村,村口玩耍的孩子们看到熟悉的马车,就知道云初来了。
李青平第一个跳出来,兴致勃勃的喊着要和阿风比摔跤。
结果在听说有好吃的后,直接把摔跤抛诸脑后。
摔跤哪有吃重要啊!
小禾村的村民们今年也算是过了个好年,之前听说周庄的东家被下大狱后,庄子下的村民们都急的不行。
好不容易有了个能活命的路,摘点拐枣卖贴补家用。
可要是庄子的地被抄了,他们开春可怎么办啊!佃的地肯定不能继续种了。
租子再高,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啊。
就在大家陷入绝望时,又听说瑾初农庄买了周庄的田产铺面,没人知道他们那天有多高兴。
这真是绝处逢生,瑾初农庄的东家,就像救他们出苦难的菩萨一样。
原来的周庄彻底改名叫瑾初农庄后,庄子的张管事还亲自来说,他们后面的租子都是和枣沟村,山前村的一样交。
这可真是叫人高兴的都睡不着觉,太好了!他们冬日不用怕饿死了!这不是活菩萨是什么!
没了后顾之忧,小禾村的村民们,在旱灾开始至今,吃了第一顿饱饭。
今年,也将是他们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第一年,往后的每一日,都叫人十分的有盼头。
过年那日甚至还有不少孩子都得了压岁钱,虽然只有一两文钱,可这钱对乡下来说,已经不少了。
牛蛋年纪小,得了压岁钱高兴的拿着满村子跑,碰到谁就举起来兴奋又激动的说他有压岁钱了,没一会全村子都知道他有压岁钱了。
大人们也不再愁眉苦脸,而是配合着小娃娃打趣逗乐,装着很羡慕牛蛋有压岁钱的样子,哄他高兴。
这让牛蛋更高兴了,对银钱没概念的孩子,只一文钱的压岁钱,已经说了要买好多东西,给这人,那人吃。
庄子里在年三十这天,依旧是云怀瑾带着云初包饺子,不同的是这次还有阿风。
两个孩子包的都很好,饺子白白胖胖的,没有露馅。
吃饺子的时候,云初吃的很慢。碗里一共六个饺子,量不算多,很快他就吃到了属于他的福气铜钱。
“啊!今年的福气铜钱!”
云初把铜钱捏出来,用小帕子擦干净,看到阿风有些疑惑的看来时,他将铜钱给了阿风。
“阿风哥哥,我有两个福气铜钱啦,已经有好多福气。今年的福气铜钱给你。”
阿风看着桌子上的铜钱,有些茫然。
“什么是福气铜钱?”
见阿风不知道,云初就给他讲了一遍。
在知道包着铜钱的福气饺子只有一个,谁吃了谁就有福气外,阿风不敢要。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云初送过来的东西。
“小东家,这个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一枚铜钱本身不贵重,贵重的是其背后的意义。
云初有些失落,他想让阿风哥哥也有福气的。他吃了福气饺子后,就越来越有福气的,现在每一天,他都特别特别开心呢。
云怀瑾将两个孩子的互动收入眼底,之前云初也把收好的福气铜钱要给他过。
还是他编了个福气铜钱对大人没用,只对十八岁以下的孩子有用时,云初才打消这个念头。
云初喜欢和亲近的人分享一切好的东西,云怀瑾是知道的。阿风害怕自己真的要了人的福气,因此不敢收,云怀瑾也理解。
他先摸摸云初的头,“之前阿父和乖宝说,福气铜钱对大人没用。忘了告诉乖宝,这个转送也没有用的。谁吃到,就是谁的。
不过今年阿父求了神仙,问他能不能给我两个福气铜钱。”
云初闻言一脸期待的问,“那阿父,神仙同意吗?”
云怀瑾笑着点头,“同意了,不过能不能吃到就看阿风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云初又一脸期待的看向阿风,就连阿风自己都有些激动和忐忑。
云怀瑾看着阿风吃饺子的速度明显变慢,温和的笑着,终归还是孩子。
只是阿风一直都没有吃到福气饺子,眼看饺子就还有两个,阿风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失落。
“咯哒。”
阿风在吃到最后一个饺子的时候,牙齿被硬物硌了一下。
他夹着饺子,低头一看,里面露出铜钱一角。
没想到他吃到了福气饺子!他都以为自己不可能吃到了!
边上一直紧张期待的看着阿风吃的云初,见状开心道:“阿风哥哥也有福气铜钱啦!”
阿风脸上也扬起激动的笑,手脚都有些无措,似乎不敢相信他这样的人,也能得到上天眷顾,能有福气。
不对,他这样的人早就得上天眷顾了。不然他不会遇见东家和小东家,更不会坐在这里,吃到这个代表着福气的铜钱饺子。
想到过往的日子,再想想在庄子里的日子,阿风眼眶有些红,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有福气了。
吃完饭后,云初和阿风都十分珍惜的将铜钱收好。
深夜,孩子们守岁守着守着就睡着了。
云怀瑾抱着云初,笔墨抱着阿风,将两个孩子包进屋里睡。
阿风一直在偏院住着,离主院很近只有一道拱门相隔。
云怀瑾给两个人都包了个红包,里面放着压岁钱。到了时辰后,先给云初枕头下放上,又去偏院给阿风的枕头下放上。
“都好好长大吧,孩子们。”
……
翌日,阿风起床时摸到了属于他的红包。小家伙摸着红包,感动的默默哭了好久,才把钱找了个小箱子放好,然后顶着有些红肿的眼睛起床。
云初去年拿两年的压岁钱做生意,最后成倍的赚了。他的小金库一个钱匣子已经放不下,进化成了四个钱匣子。
他想今年还要收拐枣做拐枣糖,这样大家就能继续有钱买东西吃啦!
年后便是元宵,今年丰水县办了元宵灯会,规模不小。
在彻底的游玩之后,这个年算是真正的过了。
瑾初农庄也开始了招工。
这些养殖的人手,是从小禾村里面招的,那离搭建的猪厂,鸡鸭鹅舍还有鱼塘都很近。
云怀瑾每次招工,都不限制非要青壮。而是根据岗位选择更合适的人去做,因此应工的人很多。
基数大,选择就多,也更快。在沈大郎的把关下,一日内,就招齐了人手。
瑾初农庄开启了新一年的征程,此时雍京相府,主院内,药香四溢的屋中,床榻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丞相大人,您醒啦!】
【呜呜呜呜,您终于醒了,再不醒我都没能量救您了!】
【大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回收系统,编号007,这次来Z星系,是为了回收叛逃系统。】
【大人要是想和我沟通,直接在心里说就可以,我能够捕捉到大人心声。】
崔慎刚恢复意识缓缓睁开眼睛,就听到聒噪的声音,他漂亮的眼眸中带着警惕与冷肃。
在看到不远处正配药的太医,确认周围是个并无人说话的环境,但他却能听见怪异的语调说着奇怪的话。
崔慎意识到不对劲。
对于未知的东西,崔慎也会有恐慌,但不多。
虽说这东西很奇怪,但对方三言两语也说清楚了它是个什么东西。
在回忆一遍对方叽叽喳喳说的那一堆后,崔慎大概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虽然没听过没见过,但足够他在短时间内彻底接受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他并没有多惊恐,而是镇定的在心中道:“你在哪里,出来。”
007语调变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就在大人眼前飘着,只是我太小了,人类的眼睛根本看不见。】
崔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而是换了个问题,“你找上本相,目的何在?”
007早就通过数据扫描,用精密算法,算出了该如何与眼前的人相处。
重要的就是诚实,有什么说什么,不能和这人耍心机,更不能威胁,只能以真诚打动。
于是007没有丝毫隐瞒,把能说的全说了。
不能说的它就算想说也开不了口,程序会强行消声。
【实不相瞒,其实我早就来了,一直跟在丞相大人身边。因为丞相大人的灵魂能量很强,特别适合附身做任务。
灵魂力量弱的话,系统附身会导致对方灵魂震颤,最终死亡。
不过也因为丞相大人灵魂力量太强,我一直没办法与丞相大人沟通。
若不是因为大人在生死之际,灵魂力量削弱,我现在也没办法和大人沟通。
找上大人,就是想请大人帮忙,能够帮我找到叛逃系统,并且成功回收。
期间我们可以绑定,大人帮我找回系统,我可以给大人提供想要的一切。只要不是毁天灭地,什么都行。
当然,签订协议需要再付出一点点的代价,大人的精神力量,会被系统控制。
这是为了防止宿主拿了东西不做任务,处罚时才会用到。我相信,大人肯定不会受精神力惩罚。】
崔慎快速消化完这些奇怪信息,没有说同不同意,而是又问道:“你一开始说救本相,是什么意思?”
007还等着回答呢,没想到崔慎直接转移话题。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如实告知,【也不算是我救,是我用能量将人参里的灵气提取出来,蕴养着大人。
不过这人参灵气有多有少,有的一下子能提好多,有的只有一点点,甚至都没有。
因为我的能量不多了,提取转化都需要能量。大人要是再不醒,我就没能量提取了。
光靠着吃人参,灵气吸收缓慢。虽然最后还是能醒,但是人躺久了,对身体伤害很大。
还好大人您现在醒了。】
崔慎道:“嗯,辛苦你了。不绑定。”
007刚听到崔慎说辛苦的时候,燃起了希望。没想到后一句就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它不死心,【大人,绑定真的有很多好处的!大人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崔慎沉默片刻后,有些松口,“回到过去某个时间点,也可以吗?”
007哑了,【不能……因为回到过去,很容易会改变未来,严重的话未来甚至会不存在。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主系统是禁止我们开启重回福利的。
不过大人要是想去未来,我可以做到。】
崔慎拒绝的干脆,“不去。”
007沉默了,最后妥协道,【我先给主系统打个申请,如果大人能保证回到过去不做任何改变,那可以给特批。】
“不能保证。”崔慎又是毫不犹豫道。
【那……那……】
007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它自闭了。
突然崔慎像是想到什么,“你说,你是来回收叛逃系统的,意思就是说,这里还存在着另外的系统。”
007说是。
崔慎眉心微皱, “我问你,系统可以让一个人,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吗?”
【当然能啦!不仅可以变成另一个人模样,还能篡改记忆呢。丞相大人您有这方面的需要吗?有的话我可以立马做到,只要大人同意绑定就行!】
007激动死了,终于有一个它可以做到的事了!
谁知崔慎问完后,依旧是拒绝。
“本相不会绑定。”
这种将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中的事,崔慎不可能同意。
只是系统的肯定回答,让崔慎陷入沉思,一直以来他困惑无解,也无法查明的事情,似乎得到了答案。
第063章 第 63 章
崔慎醒了的消息, 没有第一时间外传。
除了崔管家,太医还有小皇帝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崔慎没有同意系统进行绑定, 他却有一件事, 需要系统去帮他确认。
“虽说本相不会与你绑定,但你说的叛逃系统,本相似乎见过。”
007激动的飘来飘去,【丞相大人在哪里见过?可以告诉我吗?
我会给大人一次福利抽奖的机会, 虽说抽到什么全凭运气,但奖池里有好东西。
只要大人抽中, 我一定给。】
理解007说的抽奖意思后,崔慎知道这蠢东西上钩了。
他对抽奖不感兴趣,而是继续说道:“云家有个叫云怀玉的哥儿, 如今已经外嫁。
当年他行事诡异, 非常人能理解。若是没有系统此等助力,怕是也难以完成。”
系统立即开启数据库,耗费了能量一通搜索, 确认了云怀玉所在地。
【丞相大人, 我去去就回!】
耳边的声音突然消失,崔慎揉着眉心, 回想着几年前的那一夜。
寻常人多年前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忘,但他不会。
那一夜于他而言,过于特殊, 细节之处也记忆深刻。
那日他只是路过酒楼的一间雅间,不知为何, 突然很想进那屋里。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了门。
这雅间有屏风相隔, 屏风内是供人休息的卧榻。
绕过屏风,卧榻之上有一个哥儿。
崔慎至今都记得那哥儿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中透露出的欣喜若狂与算计。
对方的情绪写在脸上,崔慎想过若非不是他自己突然想要进这间屋子,那他都要怀疑,是这哥儿故意设局了。
崔慎转身要走,“崔某进错房间,打扰了。”
只是他没能走出那个房间,他的身体在快速发生着反应。
来势汹汹,无法抵挡。
崔慎迅速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燃香之类。这间屋子里,甚至连花都没有。
倒是烛光在燃,闪烁着暖光。
“公子。”
身后的哥儿不知何时起身,从背后抱住了他。
声音甜腻的让人觉得莫名厌烦。
崔慎用力甩开对方,压抑着身体的不适,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对方有些奇怪,“我什么也没做啊公子。”
见崔慎不信,又说:“我只是看公子姿容绝色,心生欢喜罢了。又看公子似乎是中了药的模样,想帮公子解决一番。
公子,你之前是不是无意吃了什么,这才中招?”
崔慎额头渗出汗意,手背青筋凸起,他仔细回想,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唯一不妥的就是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进了这间屋子。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你是人是妖?”
若是人的话,为何会这般的诡异。
对方闻言微微一笑后说:“我是人,雍京云家的长房嫡子,云怀玉。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
说完后对方沉默了片刻,在这期间,崔慎发现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混乱。
他似乎没办法再掌控自己的神智,控制自己的身体。
非要说的话,像是有无形的外力,将他牢牢裹住,操控着他的欲|望。
这种诡异的感觉,叫人头皮发麻,心生惊慌。
等崔慎稍稍回神后,他已经将人压在了身|下。
他低头看去,那叫云怀玉的哥儿,脸上没了之前的算计心机。
而是懵懂与羞涩。
崔慎将对方的所有反应,情绪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想忘都忘不掉。
第二日醒来,身边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崔慎第一时间叫了崔府人来,仔仔细细的搜查这间屋子,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也查了云家,确实有个叫云怀玉的哥儿,昨夜一夜未归。
崔慎厌恶被人算计,他无法忘却第一眼见到云怀玉时,对方的眼神。
但更忘不了,云怀玉后面的一切反应。没有算计心机,眼中只有他这个人。
他的记忆无法忘记,时不时的便会浮现出来。超强的记忆,让他记得所有的一切。
在许久的权衡下,崔慎还是说服了自己,选择低一次头。
最开始的心机算计就当没发现吧,后面怎样,他也都认了,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
崔慎想着等相府一应事务都安顿好后,就上门提亲。这样对方进门后,就可以轻松很多。
只是崔慎没想到的是,他要上门提亲时,听到了云怀玉要与他人议亲的消息。
崔慎闻言,心中有些可惜,这感觉很快消失不见。他叫人打探了云怀玉的议亲对象,又在一场宴会中,与云怀玉“偶遇”。
云怀玉那夜之后就消失不见,没有来找过他,更别说和他提什么要求,威胁之类。他知道,那夜或许真的是个意外。
崔慎不喜强人所难,可他受记忆影响,忍不住的想要再见一眼对方。
可真的见到人的时候,又觉得不对。
眼前的云怀玉虽没有第一次见面时流露出的心机算计,可与手下查到的云怀玉一模一样。
人的面相由心生,眼睛神态,肢体动作,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将人看的七七八八。
眼前的云怀玉,是个势利尖酸之人。
哪怕长相一模一样,但如今云怀玉给崔慎的感觉,就是这样。
这时,崔慎确定自己想要的,不是初见第一眼的满眼心机算计的云怀玉,也不是眼前这个云怀玉。
而是那个眼里有他,会说一些奇怪话的云怀玉。
崔慎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像是完全不一样的三个人。
崔慎没有出现在云怀玉的眼前,确认自己的心意后,便直接离开了宴会。
再后来,云怀玉出嫁。那日崔府出了一份厚礼,叫云家人受宠若惊。
不久后,崔家的暗卫突然查到了云怀玉出嫁前曾经诞下一子。
这消息本来云家费了大力气按下,想查出来很难。因为经手的人,都死了。
但奇怪的是,这消息就像是故意传到崔家暗卫耳中的一样,引导着他们去查。
这事不是从云家那边查出来的,而是从云怀玉夫家那边。
云怀玉夫家娶云怀玉,图的也不过就是云家的地位权势。
哥儿生过孩子后,两年内不能再受孕,否则肚子会直接裂开。
哪怕哥儿再难受孕,也不能保证正好这两年里就不怀孕。
因此云怀玉的夫家,是清楚云怀玉生产过,且近两年不能受孕。
在一切都清楚的情况下,权衡利弊,还是娶了云怀玉为正房。
云怀玉夫家那边瞒的也严,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暗卫还是打探了些东西出来,证实了云怀玉确有一子。
虽说云怀玉自那夜之后,就当一切没发生过,与他人谈婚论嫁。崔慎也因自己原因,最终没有去问云怀玉,默认了这个局面。
但有了孩子,就不能再默认下去。
崔慎不能露面,不然云怀玉的名声就毁了。只让心腹去了趟云家,抱回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六七个月大,眉眼间看的出来和云怀玉很像。
崔慎对外公布了孩子的存在,但其生母是谁,无人知晓。
且不管是在出现孩子之前,还是之后,崔慎一直都是一个人,不论是外室,妾室,通房全都没有。
就连女子和哥儿,都难近他的身。
崔家小公子的母亲是谁,成了雍京人一直以来都好奇谈论的话题。
又过了一段时间,云家妾室生的一个哥儿,也因与下人私通生了孩子,连着那孩子一起被赶去了庄子上。
那时候,先帝身体状况很不好。崔慎每日忙的连府都回不了,关注云家的暗卫没有提这事。
直到渝州崔家来信,询问能不能与丰水县云庄的云怀瑾做生意时,崔慎才得知原来云家还有个哥儿在偏僻的丰水县。
崔慎让人查了云怀瑾,不过没查出什么东西。只知道是不受宠的小妾生的哥儿,因与下人私通,才被云家赶去庄子。
孩子和崔逸一样大,听说是个体弱的,刚出生的时候在云家养了一阵子,养好了才被赶走。
崔慎觉得不对劲是在去年,一次偶然遇见了云怀玉。
这次,云怀玉看见他,上来行礼打招呼。
崔慎听到了云怀玉的声音。
不对,声音不对。
眼前的云怀玉,和那一晚的云怀玉声音不对。
人的声音会变,可变得完全像两个人的,崔慎没有遇见过。
从那时起,崔慎便开始重新查当年的事情。
但时间过的实在是太久,很难再彻查。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一夜他亲眼见的人,就是云怀玉。
一切的困惑无解,在007系统出现后,得到了答案。
崔慎想要确定的,就是云怀玉身上没有系统。
007很快就回来了,【大人……】
光听007有气无力的声音,崔慎就知道,云怀玉不是007要找的。
也就是说,云怀玉如他所想,没有系统。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在云怀玉出嫁前的一个宴会上,见到云怀玉时的感觉,会相差那么多。且去年听到的云怀玉的声音,为何会与之前完全不一样。
需要改头换面,以另一个身份接近他的,就只有一个人。
云怀瑾。
那个因与下人私通生子,被赶去偏远小县的人。
崔慎微微闭眼,随后唤崔管家替他收拾东西。
他要去丰水县。
云怀瑾见到崔慎,是在搬到府城后,带着两份束脩送云初和阿风去私塾的那日。
大雍读书科考,不限制士农工商,但是奴籍不可。
因此云怀瑾销了阿风的奴籍,又因阿风年岁太小,无法单独立户。大雍男子最少也要十五才可立户。
云怀瑾在征求了云初的同意下,又询问了阿风。
最终阿风作为他的儿子,落在他的户下。
从此,阿风叫云风。
云怀瑾将两个孩子送到私塾门口就得回去,装束脩的篮子,得由孩子自己拎进去。
云风帮着云初提篮子,让云初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
自从落户在云怀瑾户下后,云风比起之前,更加的照顾云初了。
比云怀瑾还宠,恨不得什么都替云初干了,就怕累着云初。
他心里觉得自己的出现,分走了云初的东西。愧疚的很,却又无法抵挡舍下读书的机会,自觉自己卑劣,因此时时刻刻都想弥补云初。
云初对于云风真的成为他哥哥这件事,心中并没有像云风想的那样,觉得自己被分走了东西。
相反,他觉得自己有了哥哥,又得到了一份爱。
云初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幸福,是最最最幸福的小孩。
有阿父,有哥哥,还有好多的朋友。
还即将会有教他读书的夫子,以及同窗。
这些都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他全都有了,他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他好高兴。
云初没有自己一个人走前面,他也知道自己拎不动篮子,便和云风走一排。
一只手拎着篮子,帮云风分担一点重量。时不时的侧头,笑的两眼弯弯看一看他的哥哥。
两个孩子交了束脩,行完拜师礼后,就被夫子笑呵呵的领去学堂。
王夫子上了些年纪,是位进士。以前也是个官,年纪到了告老还乡。
因他喜欢孩子,这才在这把年纪,还弄了个私塾,给孩子们开蒙。
云初长得好,见人爱笑,甜乎乎的,王夫子第一眼见就很喜欢云初。
还亲自牵着云初,进的学堂。
总是一张冷脸对人的云风就没这待遇,他老实的跟在后面,替云初得到夫子喜欢而高兴。
王夫子把云初安排在了第一排,正对着他坐塌的位置。
这孩子长得实在是讨人喜欢,光看着都能叫人心情愉悦,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才行。
云风被排在最后,因为他个头太高了。
在瑾初农庄的这段时间,云风的身体被养了回来,个子刷刷刷的往上窜。
比同龄的孩子都高,说他是十三四岁都能信。
云怀瑾回到在府城的小院,这院子虽小,却也五脏俱全,什么都有。
院子里有棵大大的桂花树,树下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个小池塘,听说夏天会有荷花。
这里离私塾也近,走路只需要一刻。路面上都铺着青石板砖,即便是下雨,也不怕泥泞。
私塾中午不供饭,都是让孩子们带食盒,到点了有专人替他们热饭菜。
家离得近的,就中午送饭过去。
云怀瑾就想着中午送去,现做的肯定比早做再加热一遍的好吃。
刚回来没多久,云怀瑾就琢磨着中午给两个孩子做什么吃。
想到崽崽要交新朋友,准备多做些奶黄包。
这包子甜甜的,小孩子都喜欢吃。等天再暖和一些,他再弄些布丁,双皮奶。
正准备弄,就听到了敲门声。
“请问有人吗?”
笔墨放下手里浇水的长柄勺,“来了。”
打开院门后,笔墨第一眼就看到了两个黑衣人身后站着的男人。
对方个头很高,长相异常的精致漂亮,叫人看一眼都难忘。
正因为难忘,笔墨才更惊讶。
这模样……这模样怎么那么眼熟啊!
向来稳重的笔墨也不由得惊呼一声。
崔慎将笔墨的反应收入眼底,“打扰了,在下想见一见此间主人。”
笔墨反应了一会后,才让他们进院子里坐下稍等。
随后快速去厨房里找云怀瑾,“东家,外面有人来访,长得和小东家特别像。”
云怀瑾见笔墨语气惊讶,心想再像能有多像?
他直接出了小厨房,路上问笔墨来人是谁,笔墨因过于惊讶忘记问了,只摇头说不知道。
院子不大,没几步就到了。
云怀瑾没有再问笔墨,他看到了冒出新芽绿叶大桂花树下,坐着一个人。
哪怕低着头,也能看出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
对方感受到云怀瑾的视线,抬头看来。
云怀瑾看清男人样貌后,脑袋短瞬宕机,抽了一下。
他的乖宝刚去上学没多久,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后,云怀瑾恢复了理智。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男人不是乖宝的亲爹,就是和乖宝有血缘关系。
笔墨说的真没错,这男人和他的乖宝实在是太像了。
……
梅兰上了茶后,桂花树下,只坐着云怀瑾和崔慎。
其他人都退开,在不远处守着。
【大人!大人!我检测到了!我检测到叛逃系统的数据波动了!】
崔慎也在看到云怀瑾的瞬间,就感受到了熟悉感。
系统的话,更是证实了,云怀瑾才是那一晚和他在一起的人。
云怀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崔慎,他心里在确定对方是乖宝的亲爹时,只有惊慌。
这人身份尊贵地位高,对方要是要孩子,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拦下。
云怀瑾压着慌乱的感觉,心里也有些着急。借着喝茶的时间,他快速的翻着原身的记忆,想要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
结果他发现,原身记忆里根本没有崔慎。
只有在云怀玉孩子被抱走的时候,有听到是崔家来人。
而且,原身的记忆似乎并不是完整的。有很多地方十分迷糊,甚至直接没有。
不过人活二十多年,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乖宝是例外,更像是前世听说的超忆症。
大众的记忆,就是会随着时间而遗忘,模糊。因此云怀瑾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想想,哪怕是会模糊遗忘,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孩子亲爹的记忆存在啊。
云怀瑾喝着茶水,内心无底而焦灼,一言不发。
崔慎看着云怀瑾,见他情绪隐有焦虑不安。
沉默之后,指尖轻轻敲了膝盖,他看着云怀瑾开口道:“我是崔慎,是孩子的爹。你……”
崔慎想说你之前为什么要变成云怀玉的模样,又为什么一直不找他。
话到嘴边,崔慎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想一个人身怀异宝,定是不愿在自己没有说出的情况下,让另一人清楚自己的一切。
这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会时不时的冒出来,让人不得安眠。
崔慎不想提他知道云怀瑾有系统的事,就不好说那晚的事。
他顿了片刻,脱口而出,“与我成亲。”
这本是脱口而出的话,崔慎说完后自己也有些微惊,为何会如此提议。
但他最终也没改口,而是等云怀瑾回答。
“咳咳咳咳咳咳……”
云怀瑾上一秒还在焦虑崔慎要强行带走乖宝可怎么办,下一秒就因崔慎话惊的被茶水呛到,好悬没喷出去。
这直球打的,差点给他砸死。
崔慎从袖中掏出帕子递过去,他以为云怀瑾不会要,毕竟他们还不是夫夫,多少还是要避嫌的。
谁知道刚递过去,就被云怀瑾接过,还听对方说:“谢谢。”
压根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哥儿,只认自己是男人的云怀瑾,心里根本没想过要避什么嫌。
崔慎见云怀瑾如此自然的接过他的贴身之物,嘴角翘了翘,又很快压下去。
等云怀瑾缓过劲后,第一句话就是拒绝。
“我不成亲。”
他前世虽然在十七那年做过一次春|梦,对象还是个男人。
因为梦太真实了,压根忘不了。要不是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他都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真的发生过这种事。
这梦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男人。还独自消化好久,接受了自己的取向。
但他现实里,又没有喜欢任何一个男人,搞得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只是他还没搞明白,就穿越了。
穿越之后一直忙着生计,养崽,也没空想着这些。
虽说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但他确定,自己现在不可能和一个男人结婚的。
还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被云怀瑾毫不犹豫拒绝后的崔慎,眉心微皱似有不解,“为何不愿意与我成亲?”
云怀瑾道:“我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和你成亲?”
“你不认识我?”崔慎声音透着难以置信。
云怀瑾张了张嘴,好像不应该这样说。
他确实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可现在也能确定这人就是乖宝的亲爹,他不认识,原身肯定认识的。
而他现在在他人眼里就是原身,这么说确实是有些伤人了。
云怀瑾只能换一种说法,“在我看来,两个人成亲,是要彼此相爱的。你爱我吗?”
崔慎微愣,爱?这是什么东西?
见崔慎茫然模样,云怀瑾就知道对方连感情是什么都不懂。
“乖宝今日上学了,你要见孩子的话,等中午的时候,我可以带你见。
不过最好还是晚上散学再见,不然乖宝上学第一天,状态就不好,夫子会不高兴。”
云怀瑾没有关于原身和崔慎之间的记忆,不太敢和对方谈及他们之间的一切,只能转移话题到云初身上。
说完之后,云怀瑾又加了一句,“我可以让你见云初,但绝对不会让你带走云初的。”
崔慎听到这话,不由笑了一声,“我若真想带走孩子,你又能如何?”
一想到云初有可能被带走,云怀瑾就有些心慌,他咬了一下下唇内侧,让自己镇定。
“如果孩子不愿意走,我会想办法抢回来。”
“若是愿意,你会让他和我走?”崔慎挑眉问道。
云怀瑾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点头。
崔慎轻笑,“放心,不抢。我只见见,可以吗?”
云怀瑾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看崔慎,这人位高权重,应该不屑于骗自己吧?
他疑惑道:“真的吗?不骗我?”
“真的,不骗你。”
见云怀瑾情绪没那么低落了,崔慎又道:“我住在百福客栈,私塾散学后会再来。”
“好!”云怀瑾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在看一眼云怀瑾后,崔慎才带着人离开。
人走之后,云怀瑾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累的直接趴石桌上,他和崔家还真有缘。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怀州口中的崔相,就是他孩子爹。
云怀瑾趴了一会就起来了,他得给两个孩子做好吃的。
梅兰,竹菊都在小厨房里忙活,对于刚刚的事情,只字不提。
那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身边带着的人,看起来也十分不好惹。有些事情,主家不说,她们还是少打听的为好。
临近中午,方三爷带着两个镖师从府城的杂货铺回来。
今日正好也是杂货铺开业的日子,他三人临时去维护一下秩序。
方三爷见云怀瑾状态不对,有些蔫蔫的,便问道:“东家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云怀瑾有气无力回他,“乖宝他亲爹找来了。”
“啥?”
方三爷震惊道:“小东家的亲爹不是早死了吗?”
对于林县令写的那个宣传小故事,实在是深入人心。方三爷又是后来才入的庄子,对之前的事不清楚,所以方三爷第一反应就是震惊。
云怀瑾差点都忘了这茬,只希望对方没有发现吧。
百福客栈的雅间内,崔慎看着手下人查来的东西,看到“瑾初农庄庄主死了夫君,独自带着孩子生活”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何时死了?他怎么不知道?
继续往下看时,见周庄一应事情,崔慎心中极为不快。
想了一下,越想越气。直接让人研墨,写了封信叫人送去江州府衙。
信里说了要杀鸡儆猴,让买私盐者更不敢冒险为之,加了周合的刑罚,周瑞是其名义上唯一子嗣,也受到了牵连。
中午给云初和云风送了饭食,又带了好多奶黄包,让孩子给同窗分着吃。
用灵泉水做出来的吃食,味道极好,赢得了一众小朋友们的喜爱。
最快速度的拉近了孩子们之间的距离,一顿饭的功夫,已经好多人亲亲热热的喊云初玩了。
至于云风,他们不敢招惹。这人长得和他们不太一样,看起来也凶凶的,还高高的,看着好害怕哦。
私塾散学前,崔慎又来了小院。
云怀瑾让他在院子里等,他去接孩子回来。
崔慎想和云怀瑾一起去,被云怀瑾拒绝了。
“贸然前去的话,我怕孩子一下子接受不了。我先去接,路上可以先问问孩子,而且得等孩子同意了才能真的叫你们见面。”
云怀瑾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忐忑。他怕自己说的有些过分,哪有不让孩子见亲爹的。
但一想又觉得不过分,这么多年没出现,突然出现就要见孩子,凭啥啊?
云怀瑾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打的正欢,就听到崔慎说:“听你的。”
云怀瑾脑袋里的小人瞬间不打架了,他二话没说,直接出了院门。
方三爷要跟着去提食盒,走的时候还偷偷看了崔慎一眼。
他不晓得崔慎的身份,只知道对方的穿着气度,是个非富即贵的人,应该是个大人物。
而且这长得和小东家是真像啊!小东家的亲爹还真没死!
接到崽崽后,小家伙兴高采烈的牵着云怀瑾的手,欢快的讲着今天在私塾里发生的事情。
就连一直读书上的字这件事,崽崽都觉得有趣,要讲出来和阿父分享。
云怀瑾打起精神回应着崽崽,一直到了院子前,他才蹲下身,和云初说:“乖宝,阿父要和你说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现在乖宝的爹爹在院子里等着,乖宝要去见见吗?如果不想见,阿父就和他说,让他等乖宝想见了再来。”
云初听完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的爹爹?
云初满头问号,歪着小脑袋问,“可是我的爹爹不是死掉了吗?”
云怀瑾哑然,再次感叹林县令编的故事,真是深入人心啊!
这故事里,云初有的信有的不信。因为他是当事人,经历过的事情又都记得清楚,不会真的被骗到。
但他真的以为自己亲爹死了,因为云怀瑾从来不讲,而他也从未见过。
现在知道爹爹还活着,云初的好奇心盖过其他的情绪。
“阿父,我想见见。”
云怀瑾点头,牵着云初的手往前走。
云风跟在后面,心里也震惊,原来弟弟还有个爹爹。
想完又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肯定是个坏爹,不然怎么一直都没出现过。
云初最开始的好奇想见,在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有些近乡情怯,想靠近又有些害怕靠近。
他停下脚步,看着院门,云怀瑾和云风还有方三爷跟着他一起停下。
片刻后,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又牵着云怀瑾的手继续走。
院门被方三爷推开,跨过院门,绕过照壁,便看到了人。
云初和崔慎相见的一瞬间,双方都愣住了。
云初瞬间就确认对方是自己的爹爹,崔慎也是一眼确定这孩子是他的儿子。
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就像是大小翻版。
哪怕云怀瑾想嘴硬说不是,都没任何的说服力。
云初牵着云怀瑾的手,他稍稍的往云怀瑾的身后躲。寻找着熟悉的安全感,以此减少内心的紧张与慌乱。
“你是云初?”
崔慎最先开口,低头看着和自己相像的孩子,声音都不自觉的温和许多。
云初贴着云怀瑾站着,他点头后,又仰着头看着和自己很像的男人,打量了好一会。
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是我爹爹对吗?你没有死吗?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死了呢?”
因为知道他的爹爹死了,枣沟村的小朋友们那段时间为了安慰他,给了他好多的好处。
还让他当了好久的老大呢。
现在他爹爹没有死,他下次回去,得和朋友们说清楚才行。
原来爹爹和他长得这么像啊,有爹爹就是这个感觉吗?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
云初在心里胡乱的想着东西,他最想问的其实是,没有死的话,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但他不敢问,他怕听到不好的东西,会让阿父难过,也让自己不高兴。
崔慎听了云初的问题,听懂了他未尽之意。
他蹲下身,平视着云初。
“我是你爹爹,没有死。至于为什么都说我死了,我也不知道。但云初,你要相信,我是刚知道你存在不久。在知道之后,第一时间就来见你了。”
云怀瑾有些惊讶崔慎会捕捉到云初的小情绪,并且第一时间进行了安抚。
他低头看向崔慎,正巧崔慎抬头,二人视线相对。
云怀瑾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
千万别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云初的存在,他也不知道原身想的是什么,他就是个背锅侠。
听了崔慎的话后,云初低下头,抿着嘴微微的笑了笑。
“云初,你想要和阿父,跟着爹爹一起回崔家吗?”
崔慎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云怀瑾握紧了云初的小手。
被握紧手的云初抬头看了看云怀瑾,他没有抽开手,也没有喊疼。
他知道多一个爹爹意味着什么,而他需要的关心爱护,早就拥有,而且拥有了好多好多。
更重要的是,阿父好像不想离开。他也不想离开,他很喜欢这里。
他看向崔慎,摇头道:“我不要走。”
听到乖宝的话,云怀瑾心里松一口气。
他刚刚太紧张,都没在意崔慎说的是孩子和他一起去崔家。现在想来,他也是不愿意去的,高门大院规矩多,哪有庄子里的日子舒坦啊。
之前听裴诗文说的那些,云怀瑾都觉得头大。更别提裴家只是商户,崔家家大业大,他进去了怕是一天也受不了。
崔慎对云初的选择早有预料,倒是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微微颔首。
倒是云怀瑾偷偷松一口气时的表情,让崔慎有些想再逗着玩一下。
最后想想还是算了,情绪大起大落的,对身体不好。
因为瞒着清醒的消息,崔慎才得出空来一趟丰水县,见一见云怀瑾和云初。
这段时间正好也能让一些不安分的人蹦出来,到时候一网打尽。
不过他不能一直“昏迷”下去,小皇帝也要撑不住了,他得即刻回雍京,收拾一批人。
他们父子俩不去雍京也好,如今雍京不安全,小皇帝根基未稳,他树敌太多。
去了,反而是靶子。
留在江州府,也算是上策。
他站起身,对云怀瑾和云初道:“我无法在丰水县待太久,今夜就得启程。”
云怀瑾和云初有些讶异,没想到人会这么快就走。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情绪。于他二人来说,崔慎是个陌生的人。
临走的时候,崔慎又问一遍云怀瑾,“你真的不要和我成亲?”
“我真的不要。”
崔慎听到云怀瑾再次毫不犹豫的拒绝,心里有些生气可又发不出火,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情绪。
最后他只能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幽怨,看了云怀瑾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
见崔慎真的什么也不说,直接走了。云怀瑾还有些不大相信,这人这么好说话?说不同意,就直接走了?
没有去父留子?真的把乖宝给他了?
云怀瑾松开云初的手,小跑着到院门,躲在后面悄悄探头看崔慎离开的背影,确认他真的走了。
谁知对方竟然突然回头,他没来得及缩回去,被对方看个正着。
偷看被抓包,尴尬之际云怀瑾挥挥手,“再见,一路平安。”
崔慎心中的郁结之气消散大半,他确定,身后那悄悄探头看着他离开的云怀瑾就是他要找的人。
到了码头,崔慎让随行的暗卫派些人手,在暗中护着父子二人。
随后便上了回程的船,与系统说话。
主要是系统在求他。
【大人,您就同意绑定吧。求求您了。】
崔慎直接忽略,心里想着关于云怀瑾的事。
在打听了关于云怀瑾的一些事后,崔慎发现云怀瑾前后变化也是颇大,派若两人。
农庄里的那些生意,他也有所了解。虽然对外说是有药肥的原因,但崔慎想很可能是那个叛逃系统做的。
007明明发现了叛逃系统,却还要跟着他回去,求他绑定。说明要回收那个系统,定是与和他绑定有直接的关系。
想到007一直说的能量,崔慎猜大概是和他绑定后就能有那种能量。有了足够的能量,才能回收。
崔慎想到云怀瑾因那系统日子过的不错,对007的请求就更加漠视。
他直接闭目养神,脑海中仔细对比了查探的关于云怀瑾的事,又想到那一夜,这人前后的变化。
根据系统初见他时,说的灵魂。想到一种可能,崔慎以心声问道:“一个人的身体里,会有两个灵魂吗?”
007一直跟着崔慎,知道他打探云怀瑾的事,也跟着一起看了打探来的那些。
知道崔慎为什么这么问,实在是前后差太多了。
【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灵魂。遇到云怀瑾的时候,我也检测过了,没有被附身,灵魂身体百分百的契合。云怀瑾,就是云怀瑾。】
007检测到崔慎提起云怀瑾时,情绪会有异样波动,它换了种说法,试探性的道,【大人,叛逃系统不是好东西,它特别坏。长久在云怀瑾身上,对他也不好。大人,你就和我绑定吧!】
这次崔慎果然没有忽略,而是问道:“怎么个不好法?”
007见提这个有效,人终于理它了,于是赶紧对着检测到的数据,准备列出叛逃系统的种种罪行。
结果显示的数据发现,丰水县居民幸福指数在稳步上升,瑾初农庄幸福指数已经达标。
而云怀瑾的个人能力指数,情绪指数,身体指数,全都是最优。
怎么可能?
叛逃系统不是会吞噬他人情感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吗?
这样好的数据,简直就是巨大的粮仓,它竟然没吞噬?
“你怎么不说话了?”崔慎问道。
007哑了半天,默默的自闭。
它可能这辈子也完不成任务,回不去了。
叛逃系统,它竟然浪子回头,做好系统了!
雍京城,大朝会上。
昏迷已久的崔相,在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死了,钓出不少不安分的朝臣后,终于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以此为契机,崔慎又清理了一批人,提拔了一批人。朝堂之上的乌烟瘴气,消退了许多。
没人知道,崔相去过偏远的丰水县,包括云家。
回来后,崔慎没有打草惊蛇去动云家。
他们的欺骗固然可恨,但当初也有他自己的原因,给了对方欺骗的契机。
担心云家逼急了会对云怀瑾父子俩动手,毕竟江州府云家是有一定的话语权。
他怕有个万一,鞭长莫及。
不如就先这样,等后面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行处理。
第064章 第 64 章
崔慎离开后, 云怀瑾和云初又快速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状态,对于父子俩而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并没有对他们的生活产生影响。
云怀瑾来到府城后, 清闲了不少。尤其是云初和云风还去上学了,一旬只休一日。
他没事就在琢磨着铺子里还能上新些什么,去年收成不错,面粉也准备在铺子里上新。
收成好, 面粉多。云怀瑾又寻思着看能不能弄成挂面,大雍没有挂面, 而挂面易于携带,保质期长,应该会很有市场。
琢磨几天后, 挂面被云怀瑾弄出来了。
面粉加入适量的水和盐, 和到不粘手不粘锅,便可以第一次醒发。完成醒发后,就要开始将面团搓条盘面, 盘成一个大大的圈, 然后再盖上小被子进行发酵。
发酵完的面条需要交替缠绕在两根长长的棍子上,缠完一组换下一组。缠好的面条还需要挂在木箱口, 再盖上薄被二次发酵。
时辰到了,就可以挪到外面,挂在太阳底下, 开始拉伸面条。
此时的面条有足够的韧劲,拉伸之后如丝飘荡。这时只需要等待晒干即可。
云怀瑾用果蔬做了不同颜色的挂面, 院子里五颜六色的,漂亮的很。
云初每天上学时都要和尚未晒干的挂面说话, “你们快点晒干哦,我好想吃你们啊。”
晚上散学回来还要去看看,用小手指轻轻戳戳,发现它们变硬了都要高兴好一会。
离吃漂亮面面,又近了一步!
挂面做好的那天,也是瑾初农庄的面粉上市的日子。
经过去年一年的时间,江州府因为干旱导致的缺衣少食也终于缓了过来。粮食的物价上,逐步降低,趋于平稳。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今年去丰水县购买豆浆粉去卖的货郎,要的货量明显增加了许多。
不仅如此,到了一年一度的县试,今年来买“科考套餐”的数量也是激增。
好多都是回头客,也有不少被之前购买过的推荐来的。
之前由于涉嫌购买私盐,周家倒了。吴家比周家情节更严重,吴权仁判的比周合还要狠。
一家子全都流放了,家产也尽数抄没。
好味居和聚味斋这两家开始疯狂占领市场,将之前有客来酒楼的生意全都拉到了自己的手里,两家酒楼又壮大许多。
尤其是好味居,再次成为了江州府第一大酒楼。
裴家重回巅峰,裴诗文也没有因此回到后宅。族里虽有一些族老会说几句,不过都被裴家主挡了回去。
家中突逢变故,他也看明白这个孩子是有能力的。既然有能力,也想干,那就干下去。
什么哥儿抛头露面会没人要,笑话,他裴家的哥儿,还愁没人要?实在不行就招赘,再不济就家里养一辈子。
赚那么多钱,还能没孩子一口吃的,一个地方住?
有了裴父的鼎力支持,裴诗文也有了后盾。他一下子接手了丰水县和江州府府城的两大酒楼,每天也是忙的团团转。
之前都不会骑马,现在也为了生意,练就了一身的好骑术。
两家酒楼的快速发展,也加大了瑾初农庄的菜蔬以及家禽的售卖量。
在丰水县和江州府城三家杂货铺同时上新面粉后,两家酒楼派了人去买。
刚打开面粉袋子,就是一阵麦香。后厨迫不及待的倒水和面,准备做个简单的手擀面。
面条入锅后开煮,麦香四溢,闻着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随便弄了些浇头浇上,面条筋道爽滑,入口有韧劲,咀嚼时还能回味出丝丝甘甜。
两家尝了之后,几乎是立即拍板,要定瑾初农庄的面粉。
这面粉如此好,用这面粉做其他面食,味道口感肯定也是蹭蹭直上啊!
就手中这碗随便做了浇头的面,卖五十文一碗,那都有人排队买!
云怀瑾如今住在府城,裴诗文也是隔三差五的就要来府城,聚味斋的陈掌柜就在府城。因此二人找云怀瑾也很方便。
来的时候,两人还在半道碰上。
都说同行是冤家,不过好味居和聚味斋关系又不是真的那样敌对。
两家是有竞争关系,但各自的主打菜系不一样。每个人口味不同,都会有偏好,不会存在谁家把另一家的固定客人抢走一说。
有时候好味居的菜蔬用完了还会问聚味斋借,聚味斋的草莓卖光了,也能从好味居调些来。
是竞争关系的同时,也在彼此帮助。
这会陈掌柜看到裴诗文,就笑道:“小裴掌柜这是来买面粉的?”
裴诗文也没瞒着,“是的,陈掌柜也是?”
“哈哈哈哈是的,这瑾初农庄的面粉实在是香,别的面粉根本没办法和庄子里的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走到了云怀瑾的小院。
敲门后,是笔墨开的门。
两人刚进小院,就见满院子挂着五颜六色的细条,空气中似乎有麦香。
陈掌柜最先反应过来,“云庄主这是又弄出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了?”
笔墨引二人进去,这两位都是可能会购买挂面的客人,他笑着解答说:“是,这叫挂面。东家说能存很久,方便携带。水开了直接煮就行,省时省力。不像手擀面要现擀现切,还存不了。”
裴诗文和陈掌柜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想要。
这挂面不仅是方便,快速。这颜色也好看啊,红红绿绿的,瞧着多喜庆?
二人来的也巧,正好碰上云怀瑾给云初过生日,要给云初做个生辰面。
这会正在厨房用胡萝卜切“生辰喜乐”。
云怀瑾想起第一次给云初过生日,那时候是旱灾刚开始的时候,外头又有流民,乱糟糟的。
崽崽那天早上起来时,发现自己有一碗生辰面还哭了。
他虽然小,但是他见过别的孩子生辰时,家里人会给他们下一碗面吃。
但是他从来没有,他不仅没有生辰面,也没有生辰。没有人给他过,从来没有。
云怀瑾想到当时崽崽哭的那样伤心,一抽一抽的,心里也有些难受。更加用心的刻着胡萝卜。
这孩子期待好几天吃彩色挂面了,今天给他做个漂亮的,让他高兴高兴。
“东家,聚味斋的陈掌柜,还有好味居的裴掌柜来了。”
“知道了。”
云怀瑾放下手里的活,去了外面见人。
他来的时候,陈掌柜和裴诗文正一脸惊喜的来来回回走,盯着院子里挂面看不停。
看到云怀瑾过来,二人一脸喜色,陈掌柜迫不及待的问道:“云庄主,这挂面卖否?”
“卖的,不过这刚弄明白怎么做。批量生产还需要一段时间,得等等。”
听到云怀瑾说卖,陈掌柜和裴诗文都笑了起来。
裴诗文道:“那这挂面生产后,可得和我们两家酒楼招呼一声,我们提前来定。”
云怀瑾笑着应下。
二人确定了挂面的事后,这才想起他们来是要买面粉的,于是二人又说了要与瑾初农庄定面粉。
庄子里面粉挺多,给两个酒楼供货不在话下。云怀瑾直接同意了,说今天下午就叫铺子里的人去送货。
面粉本来就是细粮,是贵价之物。瑾初农庄的面粉售价,又是市面上的一倍。哪怕是批量进货,这成本价也不低。
但陈掌柜和裴诗文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哪怕价格贵也无所谓,他们自从用了瑾初农庄的菜蔬家禽后算是知道了,只要东西好符合高价,贵也能卖的特别好。
二人谈成了生意,又高高兴兴的离开。
云怀瑾见天色不早,赶紧回小厨房继续做生辰面。
每一种颜色的挂面云怀瑾都弄了一些进去,汇聚成一碗,像彩虹面条。上面摆着切开的鸡蛋,“生辰喜乐”以及爱心形状的胡萝卜切片,还有肉片,青菜。
云风的午饭也是一样,不过里面没有“生辰喜乐”的胡萝卜片,但有爱心形状的胡萝卜切片。
除了生辰面外,云怀瑾还用院子里另修的面包窑烤了一些小面包,里面夹着草莓果酱,准备一起带过去,让云初分给同窗吃。
他做的多,夫子也单独做了一份少糖的。
中午的时候,云怀瑾和方三爷提着食盒去了私塾。
夫子有规定,家长中午送饭不能进私塾,免得让孩子们心不静,影响读书。
云怀瑾只能将食盒交给相熟的门房,还不忘给他塞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两个小面包。
门房不敢收,刚要推拒就听云怀瑾说:“今天是我儿子云初的生辰,我给小朋友们还有夫子也都做了小面包,希望大家能够同乐。
见者有份,这小面包你就收下吧。也辛苦你提这么重的食盒跑这一趟,实在对不住。”
话说到这份上,又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门房不好再推。他听着这些话,心里也高兴,不由也笑道:“嗐,这算什么多累的活。既是小公子生辰同乐,那我就厚颜收下了。”
到了饭点的时候,门房拎着大大的食盒过去。
王夫子看到那食盒就知道是云初的阿父送来的,之前也送过一次包子,闻着还挺香,每个孩子都有份。
想来这次是又送了足够私塾里孩子们吃的东西来了,也不知是什么。
云初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早上太困了,阿父想让他多睡觉,说生辰面就中午送来私塾吃。也说了会做小面包,让他给同窗还有夫子,一起分享。
云风牵着云初去了放食盒的长桌,他打开食盒,看到里面还有个小食盒,绑着个布条,上面写着“给夫子”。
云风把布条解下揣在袖中,然后拎着小食盒,给云初,“这是东家给夫子备的。”
“我去送!”云初接过食盒,追上了尚未走远的王夫子。
“夫子!”
云初的声音让王夫子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云初,笑着问道:“是云初啊,可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夫子?”
“没有问题哦夫子。”
云初捧着小食盒,递给王夫子,高兴道:“夫子,我今日过生辰哦,阿父说做好吃的,大家同乐。我阿父做的东西可好吃啦,夫子你尝尝好不好呀?”
王夫子除了束脩外,是从来不会私下收学生们东西的。
他这次本也想拒绝,可触及到云初期待的眼神,就没来由的心软了。
“好吧,夫子收了。”
王夫子接过小食盒,抬手摸摸云初的小脑袋,慈祥和蔼的说:“云初生辰喜乐,要好好长大。”
云初乐呵呵的点头,“好哒!”
“快回去吃饭吧。”
王夫子挥挥手,脸上带着笑让云初先回去。
云初回去后,云风就让他坐好,然后给他端生辰面。
这面一端出来,就吸引了一众小萝卜头的惊呼声。
“啊!云初!你的面条好漂亮啊!”
“哇~好美啊!还有字唉!”
“我认识字!我认识字!让我看看是什么字!”
“我也要看!我也认识!”
几个小萝卜头挤过去,因为过于好奇,都不怕云风的冷脸了。
他们一边认字一边念,“生,辰,喜,乐”。
念完后恍然大悟,一群小萝卜头才意识到今天是云初的生辰,纷纷真情实意的说:“生辰喜乐!云初!”
云风在一众的七嘴八舌中,也祝福着云初生辰喜乐。
云初一下子收到了好多好多的祝福,他脸上的笑容扩大,幸福的要冒泡泡。
“我阿父做了好多好吃的,大家一起吃哦!”
小萝卜头们听完这话,瞬间更精神了。
他们之前可是吃过云初阿父做的特别好吃的包子,可甜可好吃啦!
回去后还想让家里人做,可惜做出来的都不好吃,搞得他们想了好久。
但是又不好意思问云初要,他们知道云初家里有铺子,这样好的东西肯定是要卖钱的。他们就想着等着铺子里卖的时候,再去买。
谁知道云初家的铺子,一直没有好吃的包子卖。
没想到今天云初的阿父又做了好吃的,会不会是好吃的包子呢?
小萝卜头们很期待,云初面也顾不上吃,要给同窗们先分好吃的。
云风也去帮忙,油纸包一人一个,一共二十个人,发的很快。
小萝卜头们忍不住打开油纸包,看这里面的东西像包子又不是包子。
闻起来比上次的包子还要香甜,他们被香气引着迫不及待的把食物塞进嘴里。
哇~好软啊~好甜好好吃哦~
天啊!还有草莓酱!
呜呜呜呜呜,云初的阿父做的东西太好吃啦,他好想也做云初阿父的孩子哦。
孩子们一边吃一边在心中各种感叹,压根没空说话。
云初也吃起了属于他的生辰面,彩色的面条按着颜色团起来,像是雨后的彩虹,漂亮的不可思议。
灵泉水喂养的鸡,宰杀后小火慢炖,出来的鸡汤异常鲜美。
配上这筋道爽口,麦香微甜的面条,实在是好吃的不得了。
云初和云风都没空搭理他们的小面包,只埋头吃面。
面好好吃哦!汤好好喝哦!
云风的胃口大,他的碗也是比云初的大一圈。云初之前吃饭特别快,这两年改了很多,但比起同龄的孩子,还是快的。
而云风吃的更快,他面比云初多,最后是在云初之前吃完的。
两个孩子把面和汤都吃的干干净净,一点没有浪费。
小面包他们暂时没有吃,都时刻记得云怀瑾的话,不能吃太饱,太撑,对胃不好。
一碗面的量,够他们饱了。再吃就多了,所以两人都留着小面包,准备下午的时候吃。
下午的时候,云怀瑾在小院里切挂面。
得按着长度切好,装在罐子里,或者用油纸包好。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笔墨他们四人都在切挂面,是方三爷开的院门。
本来方三爷也切挂面的,但在他控制不住力道,直接捏碎挂面后,云怀瑾就让他远离脆弱的挂面了。
方三爷开了院门,就看到有好多人,都抬着箱子,从院门一直排到外面的巷子里。
为首的年轻人还是方三爷见过的,他对方三爷拱手,语调平,语速快,“上次来时,知晓了小公子的生辰八字。想着小公子生辰快到,我家主上回去便给小公子准备了生辰礼,还请主家前来接收。”
方三爷让人稍等,随后就进去找云怀瑾。
“东家,小东家的爹给小东家送生辰礼来了。”
云怀瑾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呆了一下后,才想到是崔慎。
“让人进来吧。”
方三爷应声后,将院门彻底打开,叫人抬东西进去。
然后院子里就被堆了二十多个大木箱子,与那些尚未收起来的挂面挤在一起,显得院子更小了。
木青走了过来,恭敬的对云怀瑾行了礼,“在下木青,云庄主,这些是主上给小公子的生辰礼,还有送给云庄主的礼。”
云怀瑾的注意力从那堆成小山的大木箱子上收回来,反手指了一下自己,有些不敢相信,“我还有呢?”
木青点头,手指了一下稍微深色一点的大木箱子,“这些,都是云庄主的。”
云怀瑾一看,更惊了。
豁!还挺多,这半壁江山都是他的。
不过崔慎给的这些,崽崽能收,他却不能收。他并不是真正的原身,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收下这些。
“那个,这些都太贵重了。云初的那些留下就行,给我的那些,你们还是拿回去吧。”
“好的云庄主。”木青答应的十分迅速,没有任何的犹豫。
云怀瑾还以为要推拒一番才能成功呢,正想着就又听木青对手下人说:“将这边的都抬走沉河。”
云怀瑾一愣,“什么沉河?”
木青转头为云怀瑾解惑,“回云庄主的话,主上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主上说,庄主若是不要,这些也不必带回,直接沉河便可。”
云怀瑾只见过崔慎一面,对他并不了解。
第一印象是觉得这人太漂亮了,第二印象就是这人说话特直接,上来就说要成亲。
印象最深的还是崔慎和他说的那句,“放心,不抢。”
短短四个字,却在最大限度的安抚了他,让他终于踩到了实处。
现在,云怀瑾感觉自己了解崔慎一点了。
壕无人性。
“行了,留下吧。”
云怀瑾看得出来木青不是在吓唬他,而是他不要的话,对方真的会抬着东西就去沉河。
收了人家的礼,云怀瑾不好什么也不给。
刚刚切好的挂面,云怀瑾全装了。又让方三爷去一趟杂货铺,把草莓果酱,吐司面包,猪肉脯,肉松那些都拿些回来,就连面粉也带些来。
他没那么多的好东西给,便又塞了一根人参进去。
“和你那什么主家说,别嫌弃啊,乡下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味道都很不错的。这挂面还是我亲手做的,外头都还没有,独一份呢,礼轻情意重嘛。”
云怀瑾说完,木青把东西收好后,又恭敬行礼,“云庄主的话在下会带到,庄主再会。”
云怀瑾摆摆手,送人离开,“再会,再会。”
终于送走了人,云怀瑾松一口气。
他让方三爷把箱子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然后归置一下。
二十多个箱子里,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玉石首饰,古玩字画,书籍字帖,笔墨纸砚,珊瑚摆件应有尽有。
方三爷走镖时候见过不少奇珍异宝,他虽然不是品鉴字画的专业人士,但也看得出来,箱子里的书籍字帖都是价值不菲,甚至还有孤本。
而笔墨纸砚这些,也都是上好的,皆为名品。
云怀瑾也看出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听说笔墨纸砚用好的,字也能写好。
乖宝上学正好能用上。
到了散学的时间,云怀瑾和方三爷去接两个孩子回家。
一路上云初都在说今天好多人和他说生辰喜乐,还说挂面漂亮,特别好吃,小面包也香香软软的超级好吃。
云怀瑾最喜欢牵着云初的手,听云初小鸟一样的开心雀跃的和他分享每天的见闻。
快到家的时候,云初讲完了他今天遇到的开心有趣的事情。
云怀瑾也道:“你爹爹也送了生辰礼来,就在库房里,快进去看看吧。”
云初闻言,眼睛一亮,眼眸中满含期待,脚下步伐都快了许多。
到了库房后,云初看着满满当当的库房,惊讶的张大嘴巴。
第一反应就是,“阿父,我们的库房要不要扩建呀?”
云怀瑾还真想了一下,崔慎不像是会只送这一次的人。
他转头对方三爷说:“明天你去联系一下人来看看。”
方三爷道:“好的东家。”
应下后,方三爷就又去打开大木箱子,让云初看看里面的东西。
云初对其他的不是很感兴趣,在看到笔墨纸砚,书籍字帖的时候,高兴的拉着云风,“哥哥,这些我们都一起用!”
云风一直在注意着云初脚下,防止他被箱子绊倒。
突然听到云初和他说话,他有些茫然的抬头,回神后又立刻摇摇头,“这些都是贵重之物,小东家使不得。”
云怀瑾听着云风的称呼,他知道云风还是一直把自己当下人,称他东家,称云初为小东家。
他听着,也没有去纠正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云风心里才会安心一些。就连云初,也能模糊的感知到云风的心理,从而一直默认着云风的称呼。
他两属于各喊各的。
而云初对付云风有自己的绝招,他仰头看着云风,满含期待,“可是,我好想能和哥哥一起用哦。哥哥可以答应我吗?”
云怀瑾心里数了三个数,就听到云风犹豫着说:“好吧。”
不愧是他干儿子,和他一样抵挡乖宝萌萌攻势不可能超过三秒钟。
雍京,相府。
崔慎坐在书房听着木青的汇报,书桌上除了精致名贵的摆件外,还有一排颜色各异的挂面。
“你说,这是他亲手做的?还是独一份?”
木青颔首,“云庄主是这么和属下说的。”
崔慎满意的点点头,又指着边上的大木箱子,“里面还有哪些是他亲手做的?挑出来。”
木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回主上的话,没有了。”
崔慎沉默片刻后,又问道:“除了让你带的那些话,可还有什么信件?”
“并无。”木青说完后直接低下头。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崔慎挥挥手,“让人进来收拾东西,你下去吧。”
崔管家带着人进来把木箱抬走,准备收拾桌上挂面时,被崔慎阻止,“这些明日再弄,下去吧。”
“是。”
人全都走了之后,崔慎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那一排颜色不一的挂面上。
这一次他脑海中,关于那人的记忆,不再只有一点点。
崔慎想到那日与云怀瑾见面,他说要和他成亲,对方没有同意。
他问原因,对方说,要相爱之人,才可成亲。
爱意他知为何物,可他不知的是,这些年,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那一夜。他是真的对人心动了,还是只是因忘不掉那晚记忆,长久以来挑起的欲|望作祟。致使他对这个人,总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崔慎似乎没办法给自己答案,至少现在不能。
他坐了一会后,取纸放在空位处,提笔蘸墨,想要写信。
只是墨汁滴溅到纸上后,他都没能写下第一个字。
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呢?
崔慎悬笔久久不落,最终有些焦躁的将被墨汁弄脏的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随后又取了一张,这次他试着写了一行字,“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写完后又顿住了,没一会,地上又多了个纸团。
一个时辰后,书房地上全是纸团,裁好的纸张,不知不觉也只剩最后一张。
崔慎没有喊人进来裁纸,而是提笔迅速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最后停笔,吹干墨迹,装入信封之中。
他将信封用红蜡封好,“木青。”
外头很快来了人,崔慎将信交出去,随后背着手转身,“给云怀瑾送去。”
木青接过信告退,崔慎有一瞬的后悔,觉得自己写的不好。想要喊住人,又想算了反正他也写不出别的。
云怀瑾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十二日,又见到了木青。
不过这次木青没有带什么大箱子,而是给他带了一封信。
“这是主上给云庄主的信。”
云怀瑾有些懵的接过了信,木青没走,而是坐在了桂花树下的石凳上。
“你这是?”
云怀瑾有些疑惑道。
木青看向云怀瑾,神色坚定,“等云庄主回信后再走。”
那日主上问他有没有信时,就知道自己该带一封信回去。
这次来,虽然主上没说要回信,但木青知道,他得等一个回信。
不然回去没发交差。
云怀瑾点点头,心想或许信里有重要内容等着他快回吧。想到这里,他也不耽误时间,赶紧去了小书房,磨了墨后拆开信看。
打开信后,云怀瑾面露疑惑。
就一句话?
他翻看背面,干干净净也没字。
崔大丞相,耗时一个时辰,废掉数张纸后,铁画银钩的写了一句话。
准确的说是八个字,【近日安好 在做什么】。
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磨墨要回信的云怀瑾,盯着那堪称一绝的字迹,在看清内容时,头上冒出一排的问号。
盯着那八个字看了好一会,最后,云怀瑾觉得自己悟了,崔慎这是想找人聊天啊!
云怀瑾将信纸放在桌上,也没拿新的信纸回,直接提笔蘸墨在边上的空白处写了起来。
【好得很 没干什么 在回你的信】。
想了一下后,云怀瑾又在隔行写,【你呢】。
然后吹干墨迹,将信纸叠好重新塞回信封。也没用蜡封口,直接拿着塞到木青手里,“回好了。”
木青看着手里的去而复返的信封,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开了口,红蜡没了。
他问道:“云庄主回的信,在这里?”
云怀瑾点头,“嗯,是啊。”
木青确认后行礼离开,带着那封新出炉的回信,赶回了雍京。
崔慎在宫门关闭前回了府,崔管家得了关照,第一时间告诉了崔慎,木青回来了,正在书房里候着。
崔慎面上不显,脚步隐约的加快。
到了书房后,木青立即拜见,随后奉上一个信封。
在看到信封模样后,崔慎嘴角的笑意僵住。
“他……不看信?”
木青低头回道:“云庄主说在里面回了主上的信。”
崔慎闻言接过信封,看到信确实被拆开了。
想到自己只写了那几个字,也不知道他会回些什么。
崔慎动作稍快的展开信纸,看清内容后,不由一笑。
他没想到,云怀瑾会在他的话后直接回复。这是他没有见过的,心中觉得有趣。
在看清云怀瑾回的消息后,崔慎拿着信纸去书桌,赶不及一样的都没喊人磨墨,自己磨了墨,也提笔在后面空白的地方,学着云怀瑾的说话方式,继续回。
【我也很好 也在回你的信 东西可还喜欢 近日得了一套琉璃杯盏给你送去 愿你喜欢】
把信叠好后,再次塞回原来的信封,崔慎把信封交给木青,“让崔庆去库房取那套琉璃杯盏,连着这信再给云怀瑾送去。”
木青不敢多言,接了信后去寻崔管家去了。
第065章 第 65 章
等木青带着东西紧赶慢赶到了江州府, 已经是三月中旬。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又逢两个孩子一旬一休,云怀瑾带两个孩子出去踏青郊游去了。
木青没办法, 只能在江州府城里等着。
闲来无事, 木青准备去吃点东西。身为暗卫,他们出门在外,那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路上走这么会功夫, 木青便知道了府城哪家酒楼的东西好吃。
好味居,聚味斋。
此时他在南边, 离好味居近,便去了好味居。
进去之后,木青才知道这酒楼有多受欢迎。
晌午未到, 酒楼里已经坐满了人。大致扫去, 从衣着神态,言谈举止发现里面还有许多外县的来客。
本地人与外地人,仔细观察下还是能分得清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许是多日的奔波赶路, 老天爷看着都心疼,给了木青一分运气, 酒楼里正好还有个空位。
他被酒楼伙计领了进去,坐在拐角。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木青也觉得饿了, “招牌菜,都来一份。”
伙计笑着应声后, 就去了后厨报菜。
家常炒菜来的快,烤鸭要慢些, 这样也正好不耽误木青填饱肚子。
眼前饭菜色香味俱全,在木青尝试性的夹起西红柿炒蛋送入口中的时候,酸甜口感在口中爆开,好吃的他都怀疑自己吃的不是西红柿炒蛋。
他们做暗卫月钱其实不少,对他们来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因此每次发月钱都会用于自身享乐上。
在吃这方面,木青从未亏待过自己。
以往他什么好吃的没尝过,可竟是没有一家能与好味居的饭菜相比。
木青长途跋涉的疲惫,被美食所慰藉。真好吃啊!他可以再来好多趟!
……
带着两个孩子郊游踏春的云怀瑾,此时正在费劲的钓鱼。
他最近给云初讲的睡前故事是武侠类的,大侠爱在河边捉鱼直接吃烤鱼。云初听着就想尝试一下,正好今天有机会,云怀瑾便说钓一条上来。
云初期待的捧着小脸,蹲在河边,等着他的阿父钓鱼上来烤。
结果就是,鱼竿已经近半个时辰毫无动静,方三爷犹豫了半天还是上前道:“东家,不然我下河去捉吧。”
云怀瑾十分听劝,二话没说就收了鱼竿,“好的,辛苦你了。”
方三爷笑了一声,“嗐,这有啥。不瞒东家说,我打小就是个摸鱼行家。村子里的其他人下河半天摸一条,我就能摸一筐。”
方三爷一句话,让云怀瑾,云初和云风三人都齐刷刷的看去,投去一个“好厉害”的眼神。
给这大块头还整不好意思了,撸起袖子,脱了鞋挽起裤脚就往河里跳。
“方叔叔小心哦。”
云初有些担心的喊着,方三爷蹚着水摆摆手,“没事,小东家别担心。”
方三爷确实如他所说,在摸鱼上是个行家。刚进去没一会,就摸了一条鱼上来。
“阿父有鱼啦!我们吃烤鱼!”云初拍着手,高兴的说道。
云怀瑾摸摸他的头,蹲下给带来的炭盆点火,又在河边找了几根粗细适合的树枝,用来串鱼。
方三爷没一会功夫,就捉了五条鱼上来。
云怀瑾带了不少吃食,他不是特别爱吃鱼,因为每次都会被刺卡到,并不准备吃。
云初和云风饭量小,两人吃一条,这五条鱼也够他们一行七人吃的,便让方三爷上来。
鱼是方三爷处理的,他之前在外走镖,也没少捉鱼烤鱼吃。
云初看方三爷干净利落的手法,又听方三爷说起以前走镖的日子,给云初听的入迷,他觉得方三爷和大侠很像。
方三爷也陷入了以往的记忆,神色有些怀念,最后却又笑着说:“不过以前吃上顿没下顿,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可算是过够了。还是现在好啊,安稳,踏实。”
他手下的兄弟们也都是这个想法,在瑾初农庄的日子,就是他们以往做梦都期盼的。
今年便是三年之期的第三年,方三爷也为以后的生计隐有发愁。
若是东家不再继续雇他们,这样的好日子,便是最后一年了。
方三爷处理完手里的鱼,用云怀瑾洗过的树枝将它们串了起来。
在云初的期待下,给了他一条串好的鱼,让云初自己去烤着玩。
云风也得到了一串,和云初坐在一起,举着鱼在炭盆上烤。
方三爷一人烤三条,云怀瑾带着竹菊和纸砚铺地毯,摆放带来的吃食。
云初三人终于烤好了鱼,举着坐到了铺好的毯子上。
草地柔软,河水缓缓流动,河边柳条随风起,周围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五颜六色,漂亮的很。
坐好后,云初满怀期待的咬了一口他的烤鱼。
唔……
漂亮的小脸蛋皱了起来,当大侠好不容易哦,方叔叔也好不容易哦,要吃好难吃的烤鱼。
被云怀瑾用灵泉水养了这样久,云初也不再像之前,吃什么都觉得一个样,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如今崽崽也有了自己的喜好,这烤鱼外面焦焦的,里面没味道,还多刺,有腥气。他就很不喜欢吃。
不过再难吃,云初也没有浪费,吃完了自己的那一半。
还对云风说:“哥哥,你吃不下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吃的哦。”
云风看出云初不喜欢吃这个烤鱼,他摇摇头,“我可以吃的小东家。”
云初闻言点头,快快乐乐的吃起了他爱吃的布丁。
竹菊,纸砚还有方三爷也都坐下,吃着东西,一起欣赏春光。
纸砚今天非常开心东家带他出来玩,虽然是因为要留沉稳的看家,但不管怎样,他出来玩啦~
现在纸砚自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每天都觉得肚子饿,看什么都想吃的自己了。
因为东家让他们都吃饱了饭,月钱也比以前多了。不仅如此,还会有额外的奖励,每三月还会给他们换一次牙刷,添一次牙粉。
有时候东家做些什么吃的,他们也都能跟着吃上。
纸砚觉得自己每天都特别开心,这会云初给他递过去一只大大的卤鸡爪,纸砚习惯性的接过去,“谢谢小东家。”
云初一直记得纸砚保护过他,对纸砚也比较亲近。平日里看到纸砚,都会和他打招呼,也会留好吃的给纸砚吃。
云初弯着眼睛笑,“不谢哦。”
卤料本就极香,灵泉水更加放大了这个香气。鸡爪卤的久,胶质满满,一嗦就能脱骨。那骨头嚼着,都觉得香。
纸砚啃的正欢呢,突然瞪大了眼睛,吓的鸡爪子都掉了,“我的老天啊!东家不好啦!有人要跳河!”
斜对面的一座小拱桥上,有一人影摇摇欲坠。
纸砚坐的位置,正好抬眼就能看见。他话音刚落,一行人都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了“扑通——”一声。
“快救人!”
云怀瑾起身边说边往河边跑,被方三爷拦住,“东家我水性好,我去。”
不等云怀瑾多说,方三爷就快速离开,只来得及脱了鞋,人就进了水里。
如方三爷所说,他的水性确实不差。人很快被他拉了上来,是个哥儿,脖子侧面有颗红色的孕痣。
此人很瘦,人也已经昏迷过去。不像是落水后昏迷,而是落水前昏迷。
云怀瑾没敢耽误,第一时间让方三爷将人送马车上,带去最近的医馆去看。
云怀瑾和云初云风也一起跟着去,竹菊还有纸砚留下收拾东西,纸砚会驾马车,由他驾另一辆马车走。
到了医馆,方三爷将人背下马车。云怀瑾三人也下来后,医馆的伙计帮他们将马拴在拴马桩上。
方三爷背着人,跟着医馆的人去了内间。把人放下后,那伙计有些惊讶,“鹿哥儿!”
“你认识?”方三爷问道。
伙计上前帮忙把人放在小榻上,“认识,他经常给我们送草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落水了?你们是鹿哥儿什么人?”
不怪伙计多问,这群人要么衣着不菲,要么人高马大,都不像是鹿哥儿平时会接触的人。
方三爷道:“我随着主家在河边赏景,家中一小厮突然发现有人要跳河,然后就听见了落水声,东家见人落水,下令救的人。”
伙计闻言满脸的不可置信,“什么?鹿哥儿跳河?怎么可能!他不可能寻死的。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惜命的。”
二人没说多久,大夫就来了。
大夫也认识鹿哥儿,见他一身的水,也是讶异不已。
伙计没等大夫开口问,就将他刚刚问来的事情给说了。
听到说鹿哥儿跳河时,大夫也是明显的不信。他家里还有个孩子,怎么也不可能丢下孩子就走的。更何况,鹿哥儿一直觉得他的命,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的,惜命的很呢。
知道送鹿哥儿来的人,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大夫也松一口气,他差点以为鹿哥儿惹了什么麻烦。
搭脉诊断后,大夫心里有了数,“没什么大碍,就是饿的,人给饿晕了。”
不过想想也真是后怕,正好过桥的时候晕倒落了水。
要是当时没人看见,第一时间救回来,怕是就回不来了。
知道人没事后,云怀瑾一行人也放心了。他们不便多待,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云怀瑾给了诊金和药费。
人都饿晕了,想来也是没多少银钱的。他既然遇到,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大夫知道鹿哥儿家里的情况,那真是穷的揭不开锅的。他想了一下后,还是自作主张的替鹿哥儿收下了。
欠人情,总比没命好。
“还请公子留下姓名住址来,鹿哥儿醒了,定是想要登门拜谢的。不然这银钱,他怕是用着也心不安。”
大夫年纪有些大,眼睛有些花。他没注意到云怀瑾眼下的小小红痣,只以为他是个俊朗的公子。
云怀瑾也不觉得称呼有什么不对,直接报了姓名,又说了在府城的住址后,留下银钱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云怀瑾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今日郊游被打断了,等下次休息,阿父再带你们去。那时候,花开的更多。
我们还可一起放纸鸢,好时候比赛,看看谁的纸鸢飞的更高好不好?”
两个孩子都点头说好,云初还祝愿着被救回来的叔叔,可以快快醒来。
他们回去的时候,竹菊和纸砚已经回来了。
纸砚凑到云初身边,问情况怎么样。云初声音软乎乎的说:“那个叔叔没有事,大夫爷爷说是肚子饿晕倒的。”
纸砚舒口气,还好不是专程跳河,不然他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他们刚说完话,院子的门就被敲响,笔墨去开门,发现是木青。
他有一瞬间的疑惑,雍京离江洲很近嘛?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云怀瑾看到木青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他总觉得木青刚走没多久。
“云庄主,这是主上要我给庄主带的信,还有琉璃杯盏。”
木青将手里抱着的漆器匣子和一封熟悉的信交给云怀瑾。
然后他依旧往桂花树下一坐,这次云怀瑾没说什么,猜到是和上次一样,等他回信。
云怀瑾抱着漆器盒子,低头问云初,“乖宝有没有想和你爹爹说的?”
云初想了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点点头。
带着云初进了小书房,云怀瑾先磨墨,然后打开他已经开过一次的信封。
这次崔慎也没有用蜡密封,云怀瑾开的很迅速。
抽出熟悉的信纸,云怀瑾看了崔慎前面给他回的内容。
他微微挑眉,心想这人适应的还真快。
看完后面,又有些惊讶,给他送了琉璃杯盏?
云怀瑾有些好奇的打开了漆器盒子,里面划分着不规则的格子,周围是有极厚的绒布保护防震动。
是不同样式的琉璃杯盏,装茶的,装水的,装酒的都有,一共九个。
这琉璃以淡淡青绿为主,晶莹通透,净无瑕秽十分的漂亮。
云怀瑾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盖好漆器盒,提笔在信纸上隔行回,【很漂亮很喜欢 谢谢 我给你选了草莓 味道特别好 别处都没有 希望你也能喜欢】。
云怀瑾没有什么精致珍贵的东西回礼,他想着从灵泉空间里摘点草莓让木青带回去,顺便再送株灵芝。
他在空间里种的那些,都是自己留着吃的。里面的草莓口味,比庄子里对外卖的还要好,他一般都是浑水摸鱼摘了和云初吃。后来云风来了,就又多一个云风。
现在,即将再多一个崔慎。
“乖宝,你想和爹爹单独说话,还是想跟着阿父的后面继续写呢?”
云怀瑾指着信纸,问云初的意见。
云初看到了前面的内容,觉得这样回信好好玩,于是说道:“要一起!”
“好,乖宝你在这写你想说的话,阿父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云怀瑾不好凭空拿出草莓,准备去一趟杂货铺拿些回来,然后用空间里的草莓替换。
给云初指了回信的地方后,云怀瑾先出了书房。
又和木青说要出去一趟,也没让人跟着自己快去快回。
府城的杂货铺离云怀瑾住的小院很近,走过去也是一刻钟的时间。
府城杂货铺的掌柜,是沈二郎。
张一金在带了沈二郎一段时间后,就和云怀瑾说,以他的资历已经再没有东西可教了。
云怀瑾便又让沈二郎去了北城的杂货铺呆一段时间,张二银也在一段时间后来与云怀瑾说,没能教的东西。
最后云怀瑾让沈二郎去了周海草的销售部,在他慢慢有了起色,与周海草不分伯仲后,府城杂货铺正好准备开张。
沈二郎便被云怀瑾提去做了府城杂货铺的掌柜,他样貌年轻,见人先带三分笑,为人处事令人舒心,与人交流也一直保持在一个让对方觉得舒服的程度。
因此没人因为他的年轻而轻看他,反而觉得他随和近人,让人忍不住的心生好感,感到亲近。
沈二郎将铺子打理的很好,加上因为地理位置,还有府城这个优越的条件,这个杂货铺每月的收益,是三个杂货铺最多的。
沈二郎看到云怀瑾后,立即从柜台出来,“东家,您怎么来了?”
“我来拿点草莓,还有吗?”
“还有,东家您去里面坐,我这就去给东家拿来。”
沈二郎邀云怀瑾去里面歇歇,云怀瑾摇头拒绝了,“不坐了,赶着时间回去。”
沈二郎听说云怀瑾赶时间,也不敢再耽误,赶紧给云怀瑾拎来一篮子的草莓。
云怀瑾提着草莓就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把它收空间里放着,不然太重了。
快到小院的时候,才又找了个僻静无人处,去空间里面,快速把篮子里草莓先倒出去。又用意念将空间里种的草莓填满篮子,整个过程用时很短。
自从云怀瑾发现空间里的作物,可以随着他意念而动后,每次来空间给古树浇水,想吃果子了,都没有再自己跑去摘过。
只要他想一想,果子就能出现在他手里。
有时候,他都会有一种自己修仙了的错觉,这个法术有什么不同?
不过这也只能在空间范围内有用了。
重新装好草莓后,云怀瑾拎着出了空间。方三爷见人回来,上前替云怀瑾拎篮子。
进院子后,云怀瑾走到桂花树下,“这篮子草莓还托你带去给崔慎。”
方三爷很快上前,将篮子放在石桌上。
木青看着鲜红欲滴的大草莓,闻着草莓的甜香。这草莓闻着看着,比他今日在好味居吃到的草莓,竟然还要好。
他忍不住悄悄的吞咽口水,幅度很小,没让人发现,“好的。”
“阿父,我写完啦!”云初听到云怀瑾的声音,扒着书房的窗边,垫着小脚对外喊了一声。
云怀瑾进了书房,看到云初脸上被自己不小心抹了墨迹,笑着拿帕子替他擦干净小脸。
“阿父,你看看我写的话,写的好不好呀。”
云初献宝一样的把信纸送到云怀瑾眼前。
云怀瑾依言看去,他的乖宝用依旧有些四分五裂的字体,写了几个加密文字,【父多多 父多多 我曰二厶初】。
云怀瑾看半晌,看明白云初写的是“爹爹 我是云初”后,没忍住笑了一声,又问道:“乖宝没有别的要说的嘛?”
云初也知道自己的字写不好,小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往云怀瑾怀里趴,“没有别的要说的。”
云怀瑾一想也是,这父子俩加起来没说过几句话,都不算熟悉,以云初的性子有话和崔慎说才奇怪。
他只在熟悉的人面前,是个小话唠。不熟悉的人,云初都是听别人说,几乎不会说自己的事情,或是分享。
云怀瑾把信装好,又去了趟卧房,找了个匣子从空间里拿了株灵芝装着,一起带出去给了木青,“这也是给崔慎的。”
木青拿上东西后告辞,离开小院后,将草莓从篮子里装到一个三层大食盒。买食盒的路上,正好路过瑾初农庄的杂货铺。
想到上次给崔慎带的回礼,有不少他挺感兴趣的,于是木青进去采购一通,让自己路上能吃点好的。
人嘛,就得在奔波劳碌的任务里,学会善待自己。
……
江州府随着暖春到来,菜价也越来越稳定,与旱灾前变得差不多。
之前府城和丰水县一直在观望的其他几家酒楼,还有规模稍微大些的小饭馆,也各自去三家杂货铺询问定货菜价。
好味居和聚味斋的接连成功,加上菜价稳定,让他们再也坐不住。
庄子里的菜蔬,大批量采购的价格,也是市面上采购价的一倍。
来问价的酒楼几乎是都确定了采购,这个价格他们能否接受。
毕竟去酒楼吃饭的客人,菜价上涨些,只要味道好,也还是能接受的。
不过他们采购的也不是特别多就是,远远没有好味居和聚味斋的多,毕竟财力和客源在那摆着。
他们现在也咬不下肉来,就想着在后面跟着喝口汤。
来问价的饭馆最终决定采购的十家只有一家,他们本就是小本生意。去他们那吃饭的客人,也没那么多的银钱点贵价菜,想想还是放弃了。
没两日后,江州府内其他几个县的酒楼管事,也都陆续前来定菜。
这还全是因为好味居和聚味斋。
这两家酒楼可以说是开遍了整个江州府,府下各县都有其分店。
本来他们这些酒楼的菜品水平都差不多,突然来了两个菜品一绝,招牌菜超多的酒楼,直接让他们的生意一落千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那些食客吃过好的,哪里还会想吃差的?
食客们宁愿排队等,也不要去他们那舒舒服服的吃。
各个酒楼掌柜的一合计,这不行啊,再这样下去,他们得关门大吉!
于是在多方打听下,他们打听到了瑾初农庄。
知道两家酒楼都是由瑾初农庄供菜,又听了一些好味居和之前的有客来的事后,想也没想就去了丰水县。
他们到丰水县打听瑾初农庄定菜的事情,被告知去农庄的杂货铺。
庄子在扩建工坊后,规模变大。有人想要订什么货,都是直接去杂货铺下单,每天庄子里送货的时候,正好能带回前一天的下单。
云怀瑾再像之前一样一个个见人,他得累死。
菜蔬的运送,也在规模扩大后,庄子里不再送到酒楼了。
好味居和聚味斋在江州府内都有分店,庄子里根本没办法一个个送。都是送到杂货铺,由酒楼的人从杂货铺后门将菜蔬运回。
分店在其他县路途远一些的,来运菜蔬牛车都不行得马车。还不能定蛋类,损耗太大。
其他县的酒楼来了问清楚采购价后,也是全都订了。
不订不行啊,其他的同行订了,就你没有。这不肯定会被对方比下去吗?
好在他们的客人也是能花钱的主,菜价高些也能卖的出去。
至此江州府内所有酒楼,都在瑾初农庄里定了菜,庄子里的菜也变得供不应求起来。
云怀瑾在回庄子,悄悄给浇地用的水塘换水添水的时候,又从后来周庄的地里,划了百亩地,用来种菜蔬果
又听张木桥汇报了一些庄子里的事,没什么问题后问他黑黑一大家子怎么样。
本来黑黑是要带走一起去府城的,谁知道黑黑在临走前,带回了一只大着肚子,快要生产的母狗。
没两天就下了一窝的狗崽崽,这下黑黑带不走了,在庄子里呆着吧。
总不好叫人家一大家子分离,而府城小院也养不了这么多的狗。
所以只好托张木桥照顾。
“回东家的话,都精神得很呢,东家要去看看吗?”
云怀瑾点点头,去看了黑黑一大家子后,才回了府城。
刚回去晚上就下了场大雨,还好没在庄子里过夜。不然第二天路肯定烂的都不好走。
前一晚下了场大雨,地面泥泞不堪,水坑积洼颇多。
雨天路滑,鹿哥儿急着赶路,摔了两三次,好在篮子里的草药都被护的好好的。
一路同人打听,终于到了地方。他已经是一身泥泞,好些都干了在衣服上结块。
鹿哥儿找了个偏僻的地,将身上的干泥能搓的都搓了,虽然搓了干泥后,看着衣服还是有些脏。但是比之前好多了,至少不是脏的不能见人。
弄好衣服后,他挎着小篮子,有些紧张的敲了敲小院的门。
开门的正好是方三爷,他瞧着来人面善,想了一下后想起是谁。
鹿哥儿正好开口,“我是那日在小桥上无意落水的鹿哥儿,回春堂的周大夫同我说了落水后发生的事,给了我恩人住址,今日特来拜谢。”
方三爷让人先进来等,自己去通报了云怀瑾。
鹿哥儿站在门房的屋檐下,悄悄的打量着周围,只觉得这里贵气逼人,连地都是用砖铺的。
低头看到自己满脚的泥,鹿哥儿有些窘迫的缩了缩。一时紧张,忘记弄草鞋上的泥了,他还弄脏了人家的地……
正准备要弯腰用袖子擦地上的泥,方三爷就来喊人了,“东家在里面,要我带你进去。”
鹿哥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请求着,“我把地给踩脏了,我擦干净再进去吧。”
方三爷看了一眼地上的泥印说:“不碍事的,快进去吧,可不好叫东家久等的。”
云怀瑾没在屋里,而是在池塘中间的小亭子里。
私塾布置了课业,要画风景。云怀瑾就带着两个孩子在亭子里写生,他自己也在一旁一起画。
鹿哥儿跟着方三爷来到凉亭,见到云怀瑾就要下跪。
云怀瑾吓一跳,“别别别,快拉人起来。”
他距离鹿哥儿还有一段距离,只好开口让方三爷把人拉起来。
鹿哥儿看出云怀瑾不喜跪拜,他不好做恩人不喜的事,便立即起了身。
见鹿哥儿不是那种不肯听,非要跪的,云怀瑾大松一口气。
“恩人,我没什么好东西给恩人送来。这是我进山挖的药材,还请恩人收下。”
鹿哥儿把挎着的篮子往前送,云怀瑾走过来接过篮子,低头看去竟然还有根小人参。
其他药材云怀瑾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每个都挖的很完整,也清理的很干净。
“东西我收下了,你的草药很好,足够那日诊金与药费。”
云怀瑾心知自己收下这些,鹿哥儿才能心安,便也没有来回的推拒。
“这些够诊金与药费,可恩人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鹿哥儿都听说了,他那日晕倒后直接摔进了河里,要不是被人救起,怕是这辈子都到头了。
他从袖中暗袋里掏出一个打了补丁的小布包,又从布包里面小心的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恩人,这是我家祖传的种参方子。我家中人在养参一道上,是实打实的好手。
只是家中突逢变故,药田被毁。我……我家死的就剩下我和孩子了。
这人参养育,需要银钱支撑。我没那个能力再养,以后也不会让孩子再养。
这方子我便给恩人,聊以回报恩人的救命之恩。”
云怀瑾心中有些惊喜,之前周庄那个养参的人在周合被抓后,就走了。
他本来还想让对方继续帮他养参,看药田呢。
虽然有灵泉水浇灌,养死都很难。但至少懂行的人,能将其养的更好。这样也能将灵泉水的作用发挥最大,让作物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你会养参吗?”
云怀瑾问鹿哥儿道。
鹿哥儿见云怀瑾迟迟不接他手里的方子,正想要再说一说,就听到云怀瑾冷不丁的问他话。
鹿哥儿都没多思考,脱口而出说:“会养。”
云怀瑾脸上露出笑容来,“方子我不要,我要你帮我养参,看药田,成吗?”
说完又补充道:“你其他的草药有了解吗?暂时只有一个人,药田能看的过来吗?”
鹿哥儿惊诧不已,他,他这是有活干了?
“会,我会。我能看药田,一个人能的!”
鹿哥儿声音有些激动,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他每天采那点药,根本就不够。
“恩人!你是我的大恩人!”
鹿哥儿把方子往云怀瑾手里塞,“恩人,请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实在是没脸留下。”
他本就欠人一条命,如今又得一条生路,他无论如何也没那个脸把方子带回去的。
云怀瑾见鹿哥儿心意已决,只好收下。
“以后要养参看药田,你怕是不好回家去。你能接受带着孩子住在庄子上吗?会给你们备好房间,庄子也会供你们一日三餐。”
鹿哥儿更是闻言高兴不已,他正想厚颜开口,求着恩人能不能让他带着孩子。没想到恩人竟也想到,还在他之前就说了。
“接受!我接受!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鹿哥儿一个劲的道谢,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压在身上的重担,一直无法呼吸顺畅的胸口,都突然间轻了许多。
他是真的遇到了贵人了。
第066章 第 66 章
鹿哥儿回去后, 第一时间和他的孩子说了今后要离开村子去农庄生活的事情。
鹿哥儿的孩子也是个哥儿,因胎中不足有些体弱。如今七八岁的年纪,看起来还是小小的一团。因吃的不好, 脸色也是蜡黄。
看着瘦弱的孩子, 鹿哥儿满眼的心疼,抱着孩子说道:“小雨,等阿父赚了钱,就给小雨买糖吃。也让咱们小雨尝尝糖的好滋味。”
小雨胆子有些小, 哪怕是面对自己的阿父,也不敢完全放开自己。他声音弱弱的应着, “阿父也吃。”
“好,阿父也吃。”
鹿哥儿抱着孩子,看向外面的篱笆院。他们一家突逢变故, 死的死, 伤的伤。他能和孩子活下来,在此处隐居活命,全靠着家人以死相护, 博出来的一条生路。
只是他好没用, 差点让孩子和自己都饿死了……不过现在好了,他遇到了贵人相助, 他一定会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的。
鹿哥儿带着对未来生活的希望,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带孩子去了瑾初农庄。
云怀瑾在鹿哥儿走后, 就让方三爷骑马跑一趟庄子,让张木桥收拾出屋子来, 再让沈大郎与要去种参看药田的鹿哥儿对接。
之前人参都是云怀瑾自己打理,药田没有开。他离开庄子后, 人参地和刚种上草药的药田,沈大郎就接过去了。
因为家中有个常年卧床的老父,沈大郎也认得些草药。加上在边关时,也在军营里开辟的药田待过一段时间。对比起其他人来说,让他看守照顾,也是适合。
正好这段时间庄子里也不招工,沈大郎每天坐着轮椅,由人推着去工坊转转就回庄子。
也没旁的事情,而瑾初农庄现有的参地很小的一块,种上草药的药田也不大。他打理一下参地,药田,也能有点事干,不会闲的发闷。
云怀瑾招鹿哥儿去庄子里养参,看药田,也是有意想要计划扩建参田。
扩建的参田,参苗不打算从空间里拿,准备直接在市面上买。空间里的人参长的太好,大规模产出,实在是太扎眼了。
药田其他的药材,只要是名贵的,云怀瑾都不准备大规模种植。
准备只分出一小块地,专门小规模种各种名贵的。这小规模种植的药材,对标的受众人群,也只是那一小部分。到时候卖的价,也自然会更高些。
更重要的是他也需要有一些东西,可以拉住上层的人。
金银玉石他弄不来,但是最好的药材,在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药材,他可以弄出来。
云怀瑾准备鹿哥儿适应一段时间,熟悉了庄子之后,就开始先小规模种植,从空间里拿出的各种名贵的药材。
不然后面要用到,都没借口拿出来,说不清来源。
至于多种药材大规模种植,还需要再等等,得等羽翼再丰满些才可以。
农庄的药田可以先大规模的单独养参,慢慢的进入草药市场。
选择先大规模种人参,也是因为人参有多少都不愁卖不出去,它的销路很多。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哪怕之前周合着急出手临时找买主,虽然比起之前赚的不多,至少也没亏。
药田的计划稳步推进,庄子里如今的生意也在蒸蒸日上。
江州府内其他县的酒楼在订购了庄子的菜蔬后,发现菜品味道果然变好了,多了不少的回头客。
各县的头部大酒楼,财大气粗,定的量很多。本身的客源也不少,有了菜蔬味道的加持,招牌菜的口味跟着往上提,口碑名声越来越响。
不过先机终归是被好味居和聚味斋抢占了,他们的生意再好,也好不过这两家。
而随着好味居和聚味斋,开遍江州府八个县,又引得八个县的大酒楼,全都去瑾初农庄定菜,使其菜品味道改善后。
关于瑾初农庄,以及庄主有独门秘方制的肥料,洒进土中就能够让种出来的作物,味道更好的消息,也传遍了江州八县。
江洲府最富庶的县,莫过于永安县,其次才是府城,再次是有状元糕的固华县。
而永安县,正是云家祖籍所在。与丰水县一个最南,一个最北。
永安县的望湖楼,是云家云三公子最爱去的酒楼。
哪怕是好味居和聚味斋在永安县开了分店,云三公子也会隔段时间就去望湖楼,看着湖景,美餐一顿。
这次过来,云三便尝出望湖楼的菜品味道比之前好了许多。
云三不由有些惊喜的对望湖楼伙计说:“这菜品价虽贵了,味道竟也跟着变好了许多,倒是值这个价。”
伙计笑道:“咱们是换了个庄子定菜,那庄子的菜味道可极好,价也是极贵。成本高了没办法,只能跟着提提价。
如今咱们店里的招牌菜可都限着量,掌柜的还特意嘱咐,卖到最后几份的时候,老主顾若来点菜,这招牌菜得优先老主顾。
云公子你来的可巧,正好还有最后一份,可不是仅着你们这雅间里先上嘛。
还好云公子吃上后也觉得满意,咱们这菜就没白定。”
云家的三公子虽然没有问其他,但伙计这样说出来,也叫人听着心里舒坦,觉得被重视了。
云三公子被暗暗的恭维一番后,对伙计口中的瑾初农庄产生了兴趣。
他们家中就是有大庄子的,这江州府内的庄子,没有他云三不清楚的。
但这瑾初农庄倒还真是没听过,可又觉得有些耳熟,想不起在哪听过了。
“这瑾初农庄是在哪?”云三公子问道。
伙计说:“就在丰水县,离咱这可远咯。”
丰水县,瑾初农庄……云三想了一下,好像是有听过这庄子卖什么豆浆?
云家在江州府属于大庄户,加上族中有人在雍京当大官的,他们云家在江州府内,那也是说得上话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下面偏远小县,小庄子的事情,压根不会去过问。
而因为永安县和丰水县相距甚远,那“科考套餐”永安县还没有人听到消息,都是丰水县相邻的县读书人去买的多。今年又多了几个县,等消息传到永安县,怕是要等到明年。
倒是货郎在去年的时候,挑着豆浆粉来卖过一段时间。
江州府永安县最富庶,去年因为旱灾影响,豆浆粉进价偏高。因此卖的价也就高,货郎们想卖出货,自然是要往富庶的地方跑。
他们结合着瑾初农庄的故事,也舍点蝇头小利搞了个水囊,装着泡好的豆浆粉,给潜在客户先试喝。
基本上试喝的都买了,这味道实在太好,很难拒绝。
因此瑾初农庄,在永安县也不算是查无此庄,尤其是提起豆浆粉,便能想起瑾初农庄。
云家人不喜豆浆,觉得是低贱之物,他们只喝茶。
因此对于瑾初农庄更加不了解了。
云三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碰巧遇到了正用扁担挑着货卖的货郎。
以往遇到货郎,他并不会留意。只是今日在望海楼听伙计说了瑾初农庄的菜蔬,对这个没听过的小庄子产生了兴趣,因此今日他对卖豆浆粉的货郎,也格外留意了些。
对方正在推售豆浆粉,还说着关于这豆浆粉的来源的原因。
庄主是个哥儿,带着个孩子,丰水县。
明明之前也隐约听见过的话,可每次都没有在意,直接略过。
进入细细想来,云三眼睛逐渐睁大。
他们说的瑾初农庄,该不会是他们云家在丰水县的云庄吧?
除了夫君早死那个不符合外,其他的条件都十分符合。
云三赶紧赶回了家,找到他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云父听完,也觉得有道理。
“我派人去丰水县打探一下。”
云三又问道:“若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听说那方子能改变作物味道,如今就连永安县的酒楼都用瑾初农庄的菜蔬。爹,这得多赚钱啊。”
云父沉思片刻,脸上也有些许动容,显然也是想到了这背后的利润。
不过他们庄子涵盖整个江州府的大生意也不少,不差这一点半点的。不过是给酒楼供菜,还不至于让他对一个小辈下手,拿小辈的东西。
最终云父沉声道:“瑾初农庄到底是不是云庄还不知道,若是真的,丰水县那边的一应田产铺面,全都在云怀瑾名下,与我们也是无关。
你大伯也只让我们看着,别让云怀瑾踏出江州府半步,没让我们做其他。我警告你,就算是瑾初农庄就是云庄,你也别去打那庄子的主意。”
身为父亲,自然是最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的这三儿子,最是爱钱。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云怀瑾哪怕是被他大哥赶出了雍京,可终归是他大哥的种,他大哥也没说让他“多关照”,还给云怀瑾铺子田产供以度日。看那样子,又不像是真的厌弃。
别人家的家务事,最好是别插手。他们与云怀瑾那边,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也挺好的。
省的后面当爹的又想起来亲生骨肉,觉得心疼了,再拉他垫背。
云三本来有些蠢蠢欲动的心,被他爹这么一警告,只好收了起来。
他们一家都仰着大伯庇护呢,少牵扯他们家的家务事也好,省的后面里外不是人。
父子俩想到了一块去,云三说完瑾初农庄的事情,又说了药田的事。
“郑家那边来人,说今年风调雨顺,药材颇多,想要压价。我没同意,他们让我同爹你说一遍,要听爹的想法。”
云父没好气的看了云三一眼,“郑家前个儿来人,你今日在外吃完了饭才来同我说?”
“就是想晾晾他们,哪能他们说降价咱们就降价卖啊?灾年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的要咱们卖给他们,说的那样好听,今年就这幅嘴脸,惯的他们。”
云三翻了个白眼,从他这里压价,和割他的肉有什么区别?
云父也有些不满郑家的做法,不过做生意都这样,他们自己也是这样,倒也不好多说人家什么。
“行了,压的不太狠的话就卖吧。这时候再换人收,人家也照样压价。”
云三知道是这个理,但不妨碍他心里不乐意。
不过生意还是要做,云三在晾了郑家两日后,终于再次约见郑家的人。结果云三还没来得及说要同意呢,对方又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要再降价。
气的云三甩袖就走,“这价格就想买我云庄的药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和郑家撕破脸后,云三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性,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
搞不好还能打人。
事已成定局,云父没办法只能给儿子收拾烂摊子。写了封信送去了雍京,想寻求他那当大官的哥哥帮忙,看能不能给在雍京找个销路。
……
三月底的时候,雍京城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小皇帝生病了,已经三日没有早朝。
这病来的快,处处透着诡异,有人猜是被投毒,有人说是上次叛乱,被逆王伤了身体。
宫里的消息被崔慎封锁,传出去的星星点点,都没什么实质内容。对外公布的,只是换季少穿了衣,引起的风寒。
虽然信的人不多,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测。
崔慎近日来忙的不可开交,又要与朝臣议事,又要看着小皇帝那边,不能有意外。忙的连府都回不去,只能宿在宫中。
眼看着快要到木青回来的日子,崔慎第一次从此的心急想回家。
宫门下钥后,崔慎从政事堂去了小皇帝的寝殿。
宫人们纷纷见礼,殿内药味浓郁扑鼻,太医院院使正在给昏迷的小皇帝喂药。
人昏迷着,药很难吞咽下去。因此每次都要煎好几碗,一半漏掉,一半入口。还燃了药香辅助,就是为了能让药性足够调理身体。
进殿时的浓郁药味,便是这药香的原故。
崔慎例行问太医,“陛下身体如何了?毒可解了?”
太医院使恭敬回道:“回丞相的话,陛下这毒乃是幼年时便携带。如今发作起来,也是棘手难解。若是能有百年老参配合入药,应是能事半功倍。”
“不是每日都有参汤,参片,还不够?”崔慎有些疑惑。
太医院使无奈的摇头,“这些人参的药性太差,不足以起到作用。”
崔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记得从私库里调去的明明就是百年老参。
之前他昏迷,需要人参吊着命。小皇帝还开了自己的私库,将他手里的百年老参都送去了相府。
他醒后,给小皇帝找了些人参要补上。
不过小皇帝拒绝了,说是让他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因为下面的人很快补了一批上来,小皇帝与他说过,这批老参的品相都很不错,比之前的还好。
这次小皇帝因幼年被下毒,突然毒发。太医说了要老参后,崔慎便命宫人先去皇帝私库里取。
他府上的那些,也都拿了过来。
只是因他的人参品相都不如小皇帝私库里的,怕药性也差着些,便一直用着小皇帝的。
崔慎记得,小皇帝私库里补上来的,都是百年老参,如何会不管用?要叫太医院使,再次说要老参入药呢?
倏然间,崔慎想起刚醒的时候,系统曾说过,它提取人参的灵气让他吸收的事。
崔慎以心声问道:“系统,初次见面时,你与本相说过从人参里提取灵气给本相。
还说那些人参中,有的灵气多,有的灵气少,有的没有灵气。”
系统突然被崔慎点名,还有点小惊喜,它真的是每天都在刷存在感,然后每天都在被忽视。
这会崔慎问它话,它为了让崔慎对他有好印象,第一时间就回复了,【我是说过的,怎么了丞相大人?】
“你那时口中的灵气,是指什么?”崔慎问道。
系统说,【人参只有到达年限才会有灵气,以这里的话来说,也就是药性。】
崔慎了然,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匣子里,切参片还没有切完的半根人参,“那边那个人参,你能检测出来,有没有灵气吗?”
系统每天都绞尽脑汁的想找到自己能帮崔慎做的事情,现在终于遇到一件,都要高兴疯了。它连忙应声,说能。
开启检测后,很快系统就给了答案,【丞相大人,这个人参没有灵气。】
这从小皇帝私库里拿出来的人参,与其说没有灵气,不如说是没有药性。
百年老参没有药性,怎么可能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假的,这根本不是人参。
有人造假,将假的人参当真的混入其中,一步一步的往上送,最终送到了皇宫。
人参价贵,更别说百年老参。有人在这其中动手脚,其中牟利多少,叫人不敢深想。
若是无意送进了宫,问题倒没那么大。若是有意送进宫,那背后所牵扯的人,定然是有巨大的利益推动着此事发展。
这样的利益驱动的事,往往不会是什么好事。
崔慎揉揉眉心,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如今朝堂不稳,又刚发生过逼宫谋反,这事只能先暗中探察,确定是前者还是后者。
若是前者,以后进献给陛下的珍贵药材,让太医院再仔细检查便是。
若是后者,就只能先按下不动,避免打草惊蛇再出大乱子。得先稳住前朝,再着手收拾。
宫里的人参用不了,崔慎第二日便回了趟相府,要将第一次云怀瑾给他的回礼人参,拿去给皇帝。
回府的路上,系统又开始每日单方面与崔慎聊天,企图培养好感情。以后可以打感情牌,求丞相大人能和它绑定。
只是崔慎依旧充耳不闻,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一样。
系统也不气馁,东一句,西一句的瞎扯。
突然就扯到了,【如果小皇帝醒了,丞相大人会告诉小皇帝他的人参都是假的吗?】
崔慎被这问题吸引,第一反应是点头。
可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云初。小皇帝比云初只大两岁,登基的时候就是个孩子,现在也一样。
若是以往他会直接告知此事,但现在崔慎犹豫了一瞬。
小皇帝的年纪,确实还是太小了些。年幼时不知被谁下了药,如今毒发。又刚经历了逼宫谋反,唯一的叔叔也死了,现在他自己的私库又出现这样的事。
皇宫内院,没有一个可以让人安心的地方。在这里,该多害怕。
“前朝稳定一些再说。”崔慎淡淡回道。
不是不说,而是让小皇帝李续能有个喘息适应的时间。
回到相府后,崔慎便听崔管家说木青回来了。
这消息让崔慎多日来的疲惫,在此时有所消退。
他几乎是小跑着去了书房,等木青过来。
“主上,这是云庄主托属下带的草莓和小匣子。草莓一路颠簸,有些坏了。不过大部分还是好的,请主上过目。”
木青打开食盒,草莓的香甜气息瞬间钻了出去,萦绕在鼻息之间。
崔慎看向鲜红漂亮的草莓,觉得这草莓长的不错,因此多看了两眼,才问木青,“信呢?”
木青从怀中取出信来,双手奉上。
崔慎迅速的拆开信,发现这次的回复有些不一样。
除了云怀瑾的字,还有一个人的字迹。
只一眼,崔慎便知道是云初写的。
他盯着云初的字看了一会,才看明白是在和他打招呼。
“你先去找崔庆,让他准备一箱,不,三箱的字帖。”
崔慎说完后,木青面上表情未变,领命退下。
出了门后,才忍不住叹口气。
他就是个劳碌命。
木青走后,崔慎唤了小厮去洗了些草莓送来。
崔慎尝了一口云怀瑾给送来的草莓,觉得很甜很好吃。他极少在外流露喜好,他爱吃甜,旁人都不知道。
草莓的香甜,让崔慎忍不住吃的多了。一盘子十几个,吃的一个也不剩。
满足了口腹之欲后,崔慎又看了一眼另一个小匣子里的东西,是一株品相极好的灵芝。
他盯着灵芝看了一会,又想到了云怀瑾给的人参。
从品相上看,都是难得的上品药材。而且,他知道,云怀瑾给的,还不是假货。
崔慎想到007之前说的叛逃系统在云怀瑾的身上,他在想,这些应该是云怀瑾的系统给他的吧。
“系统,这种灵芝,你们系统怎么弄出来的?”
崔慎心血来潮的随口一问,007也没怎么在意的检测一下,随后回道,【这灵芝的灵气可高了,我们受位面限制,没办法在这个位面弄出来。去更高位的位面可以。】
“怎么不说话?”崔慎有些疑惑,这还是系统头一回没立即回答他。
007奇怪的啊了一声,【我刚刚说了啊。】
崔慎意识到不对劲,“说什么了?”
【就是…………………】
007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它发现除了最开始的那两个字有声波传递外,后面的声波全部断掉了。
它后面的话,传不出去。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它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禁制。
可一个灵芝而已,怎么就是世界禁制了?
007不死心的再次扫描那株灵芝,用了更多的能量后,007发现,这灵芝的能量波动,是出自另外的空间。
与这个位面的人们所处的空间能量波动,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异域空间,而这株灵芝就是来自于那个异域空间。
灵芝又是有叛逃系统在身的云怀瑾送的……
不可能啊,它们系统的能量与异域空间是冲突的。根本不可能并存在一个灵魂上啊,这样的话灵魂会被能量暴动割碎的。
007越想越觉得奇怪,崔慎等了一会后,发现007依旧在沉默,没有下文。
“就是什么?”
007被这一声弄回了神,它知道涉及世界禁制,说不出来。心里又有疑惑,需要去解开,便说道,【没什么,就是我弄不出来这种灵芝。因为没有足够多的能量。】
崔慎闻言,以为007之前的沉默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行。因此贴心的没有再提。
倒是007又说话了,【丞相大人,您什么时候再去找云怀瑾呢?】
007能量不足,它得待在崔慎身边,崔慎虽说没有和他绑定。但是崔慎是个精神力量特别强的人,他周身的精神力波动,足够007日常吸收,维持运转。
远途移动定坐标,也需要大量能量。它的能量只够过去的,但它若是离崔慎远了,吸收不到崔慎的精神力波动的力量,加上能量耗尽,会直接关机的。
因此,007只能期盼着崔慎能够去一趟江州府。
崔慎听了007的问题,觉得007有些奇怪,“你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007倒是想说实话,说自己想去确认云怀瑾身上的叛逃系统气息,和来自异域空间的灵芝到底怎么回事。
可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个位面的天道捂它嘴,不让它说啊!
007话只能说一半,【想去看看叛逃系统。】
崔慎闻言想了一下,“应是只能等年节才能去一趟江州府,不过也不能确定。”
他身在高位,着实是无法随意离开雍京。更别说一来一回二十来日,他想去,却也实在去不了。
年节放假,官员有探亲假十五日。不过三品以上的官员,探亲假几乎就是摆设。而且只有十五日,赶得上去,赶不上回。
只能到时间再看,希望今年可以和他们父子俩一起过个年。
不过想到二人的距离,崔慎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想了一下后,崔慎提笔写道,【草莓 灵芝 都很喜欢 云初如今在启蒙 雍京多学府 要来雍京读书吗 在这里的话会比在江州府好】。
写完后又给云初单独回了一句,【我是爹爹 好好吃饭 多练字】。
见云怀瑾喜欢送去的琉璃杯盏,崔慎又将库房里的琉璃制品都挑了一遍,选最好看精致的送。
这次东西多,木青不是孤身一人上路,他拥有了一个同伴。东西上船下船,都是请的力工去搬。
……
江州府那边,云家的人也确认了,丰水县的瑾初农庄就是云庄。
同时,还知道了瑾初农庄的生意竟然做的很大。那豆浆粉卖的比他们想的好太多,各地商船都有大量的进货。
除此之外,庄子里还有会给商船供草莓罐头,菜蔬干这些货。听说出货量很多,瑾初农庄在丰水县的工坊开的也很大。
庄子在吞并规模不算小的的周庄后,成了丰水县第一大农庄。
如今府城也有瑾初农庄的生意,这生意还不错,很是受欢迎喜爱。
永安县的云家父子听了手下人汇报的那些,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么偏僻的小县城里,庄子竟然能发展的这样好?
而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身为长辈,不好抢小辈东西的云父,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也显现出本来的真实模样。
只有那一个菜蔬大生意的瑾初农庄,云父确实看不上。因此没必要为了颗芝麻,就去抢。
可眼下不一样了,瑾初农庄的前路上,全是金山银山。能与那么多商船有大单的生意,并且合作关系还极其稳固,这哪怕是他们云庄,也是做不到的。
想要,这生意,这庄子,这能改善作物味道的肥料方子,他通通都想要。
“三儿,你明日就去一趟江州府,去见见你那堂弟,还有小侄子。”云父的脸隐没在蜡烛暖光之后,半张脸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具体的情绪。
云三笑了一声,“儿子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早便启程。”
第067章 第 67 章
从永安县到丰水县, 算上休息的时间,马车需要两天一夜,骑马需一日一夜。
云家人打探来的消息, 说那云怀瑾为了让孩子上私塾, 搬去了府城住,人不在丰水县。
府城与永安县的距离,比丰水县近一些。马车一天一夜抵达,骑马只需一个白天。
云三名唤云怀垚, 他是个心急的,没选择坐马车, 而是选择了骑马去府城。
在马背上颠簸一天的滋味不好受,好不容易到了府城,云怀垚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带了两个随从, 其中一个就是来探听瑾初农庄的。
进了府城后云怀垚就让对方带他直接去瑾初农庄的杂货铺。
这个点天已经黑了, 沈二郎也让伙计们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见外面风尘仆仆的来了三人,沈二郎笑着上前, 略带歉意, “公子不好意思,铺子打烊了, 没有货品出售,还请您明日再来。”
云怀垚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货架,这杂货铺的布局摆放, 倒是别致,一览无余。
之前听阿水打探的消息, 说瑾初农庄名下的杂货铺,一日就能将上满的货售空, 他还有些不大相信。
如今亲眼所见,倒是不得不信。云怀垚嘴角扬起一抹笑,眼神中透着一抹势在必得。
这些,以后就都是他的东西了。
云怀垚对沈二郎的话充耳不闻,他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微微昂着头,上下打量着沈二郎。
被人以探究审视的目光盯着看的感觉其实很不舒服,沈二郎接受着对方打量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对方。
此人来者不善。
“你是这的掌柜的?我是你东家的表哥,快带我去见云怀瑾。”
云怀垚说的理所当然,眼神语气都透着催促的意味。
沈二郎脸上笑意淡了几分,“我可没听说东家有什么表哥,你不是来诓人的吧。”
此人言行举止,神态眼神,都叫沈二郎感到不适。而东家的那些亲戚,之前从未出现过,现在突然冒出来,图的是什么,也不难猜。
更何况眼前这人还丝毫不加掩饰情绪,那觊觎要掠夺的神态,一览无遗。
一个如此狂妄自大,充满轻蔑的人。他若是把这样的人领去东家的小院,除非他疯了。
云怀垚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还是被一个区区杂货铺的掌柜。
“云怀瑾真是没用,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做他铺子的掌柜。”
云怀垚脸色变得冷漠许多,盯着沈二郎威胁道:“本公子再说最后一次,带我去见云怀瑾。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如今的沈二郎可也不是当初的沈二郎,跟着张一金,张二银,还有周海草在各个铺子,职位上轮一遍。见了更多的人,明白了更多的事。
他哪里会被这三言两语的就给吓退了?这不是平白给东家丢人吗。
沈二郎看出这人就是来找茬找不痛快的,也不高兴道:“这位公子,不远处就是府城衙门,我倒是想看看,公子想怎么个不客气法。”
“你竟然敢威胁我?”
云怀垚惊诧不已,这人竟然敢威胁他!他是什么东西!敢威胁他!
云怀垚眯起眼睛嘲讽道:“云怀瑾见着本公子,都得恭恭敬敬的喊本公子一声表哥。
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云怀瑾的一条狗,也敢这样和本公子说话?”
说罢便给两个随从使眼色,“给我砸了这铺子!叫他知道,得罪本公子的下场!”
哼,打不了人,他就砸铺子。衙门来了人又怎样?他可没动手打人。
那两个随从听令上前,谁知沈二郎抬手一抓,两个准备打砸铺子的人,就被按住了。
沈二郎之前在码头扛大包,后来每日也不落锻炼。穿上衣衫看起来有些文文弱弱的,但衣衫下遮盖的,那可都是实打实的肌肉。
两个随从被沈二郎这么按着,动都动不了,胳膊疼的龇牙咧嘴。
铺子里的四个伙计也都围了上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家伙事,有扁担,有凳子,还有擀面杖。
云怀垚本以为自己来了,那云怀瑾定是会恭敬的出来迎接才是。
谁知道阎王还没见到,倒是被难缠的小鬼先给拦住了去路。
云怀垚急性子归急性子,但也知道此时对方人多势众。他们铁了心不给脸面,自己真闹起来还真讨不着好。
云怀垚权衡利弊后,还是带着两个随从气汹汹的走了。没办法,他这次来带来的人少,只能将这口恶气咽下。
见云怀垚走了,沈二郎也没耽误时间,让伙计把铺子关了,他直接去了小院找云怀瑾。
小院书房内。
“你确定,他说是我的表哥?”云怀瑾确认道。
沈二郎点头,“是的,那人是这么说的。”
云怀瑾又道:“将对方的言行神态,再仔细说一遍。”
沈二郎依言又重复一遍,云怀瑾心里也对这所谓的表哥来意,也有些猜测。
云家的祖籍地就在江州府,大本营盘踞在永安县一带。但势力影响范围,涵盖整个江州府,实力不容小觑。
之前因为丰水县偏远又穷,他们不关注也正常。现在随着江州府各大酒楼的定菜,定肉,加上货郎,各地商船,瑾初农庄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庄子。
随着发展,瑾初农庄的名声也只会传的越来越广。
云家人知道是迟早的事情,云怀瑾心里也有准备。
不论是雍京的云家还是江州府的云家,只要是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他也不会主动去做什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可若是他们有不该有的想法,那也别怪他不留情面。
“这人明日怕是还会去杂货铺,若是去了,你叫他去好味居见我。”
云怀瑾的住所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多费点时间打探,迟早能打探出来。
他怕这人找不到他,会去私塾里找云初,与其这样,还不如见一面。
第二日,云怀垚一大早的就带着人去了杂货铺。他正准备今天搅了杂货铺的生意,逼着对方告诉他云怀瑾住哪。
结果他还没动手呢,就听沈二郎说:“东家说会在好味居等你。”
好味居永安县也有分店,云怀垚自然也是知道好味居的。
他心知这人昨夜肯定是去和云怀瑾通风报信去了,听到云怀瑾在好味居等他,云怀垚冷笑一声。
这云怀瑾看来还是怕他的,不然怎么可能在一座难求的好味居等他?
云怀垚想到云怀瑾一大早的就在好味居等他,很满意对方的讨好。
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一眼沈二郎,“等着吧,你今日这掌柜算是做到头了。”
他非得让云怀瑾将这人的掌柜给撤了不可,什么东西!敢和他叫板!
好味居哪怕是早上,也坐了许多的人,外头也排起了队,十分的热闹。
云怀垚径直走到门口,对伙计道:“云怀瑾约了我来。”
伙计闻言立即将人引进了楼上的雅间,“云庄主,人来了。”
将人带上雅间,伙计便退了出去。
云怀垚打量起了眼前的人,这样壮实的哥儿,真丑,也不知是哪个下人想不开,要和云怀瑾这丑哥儿私通。
哪怕是去小倌馆里找,也比云怀瑾要来的水灵柔软。
而云怀瑾长得和男人有什么两样,也下得去嘴。
云怀垚心里嫌弃一通,脸上的表情也懒得藏。云怀瑾打眼一看,心里也有数了,不必对这人客气。
进去后,云怀垚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有些不悦,“大伯是没教过你如何待客吗?连先点菜都不会?等着我来呢?”
说完见云怀瑾依旧坐着一动不动,心里又是一阵不满,“你屁股是粘在凳子上了吗?表哥来了都不知道起来迎接?”
只打一个照面,云怀瑾又是被眼神嫌弃,又是被语言说教,给他都气笑了。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我不会当你是哑巴。”
云怀瑾带着笑,声音温和,客客气气的。
就是说话气人。
“大伯就是这么教你的!”
云怀垚皱着眉指着云怀瑾怒道:“你信不信我写信告诉大伯,让大伯也看看,你现在这目无尊卑的样子!”
云怀瑾起身,直接打掉了云怀垚指着他的手,被人指着很烦,他语气中也透着不悦,“你几岁了?还写信告家长呢?你又能告什么?我打你还是骂你了?
懒得和你废话,这雅间还有一刻钟就要上客了。你有话快说,别在这和我摆谱,我不吃你这一套。”
云怀垚没想到云怀瑾也是和杂货铺那讨人厌的掌柜一个态度,甚至比对方还要讨厌。
他有意要再教训,云怀瑾可不给他机会,“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说找我做什么,就别说了。”
云怀垚闻言要气炸了,不过是被大伯赶出家门的废物,到底有什么脸在他面前这样嚣张?
时间一到,云怀瑾二话没说,抬脚就走。
云怀垚见云怀瑾没说假话,是真的要走,一瞬间有些慌了神。
这才没有再拿乔,将此行目的脱口而出,用命令的语气道:“把你那些生意,移交给家族。还有那能让作物增产和改善口味的肥料方子,都交出来。”
云怀瑾有些好笑的看了对方一眼,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人说这话时的神态语气,可以那么的理所当然。
“凭什么?”
云怀垚闻言皱眉,很不满意云怀瑾的态度,“我们都是一家人,都姓云。你那庄子那么小,怎么能将这些生意做的更好?
只有靠着云家,才能让这些生意长久的好下去。至于方子,我都不想说你,你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将方子贡献给家族吗?
竟然还要等我来要,你心里还有没有云家?”
云怀瑾是有心理准备,可他真的没想到,云家人会是这么的,厚颜无耻。
“你人还怪好的,明明可以直接抢,还非要来和我说一声你要抢东西了。”
云怀垚听着云怀瑾的话,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是在骂他。
“什么叫抢?为了家族的昌盛繁荣,这不都是身为小辈的你该做的吗?快点将方子还有经营权都移交给家里,还能早点再扩张生意。”
云怀瑾双手相叉,抱于胸前,他的个子要比云怀垚高一些。此时微微歪着头,垂眼看着云怀垚,“我不给。”
“你不给?”云怀垚冷笑一声,“不给也行啊,那就让大伯来要,希望表弟到时候,还能如此的坚定。”
要是刚穿来时云家的人来找,云怀瑾或许会忌惮着些。这种忌惮,也仅仅是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怕露馅,让他们怀疑他不是“云怀瑾”。
但现在,他还真不怕。时隔这么久,人都是会变会成长的,就算是怀疑都站不住脚。
而雍京天高路远,做什么都有个延后性。他那便宜爹,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也不可能来这里。
就算是雍京云家真的来了人,又能怎样呢?还能杀了他抢不成?他农庄的生意铺的大,知道他的人也多。
再不是默默无闻的人,云家人以前倒是能,但现在根本没办法悄无声息的杀了他。他若是怕这怕那,畏手畏脚,还活不活了。
这“表哥”威胁两句就想让他害怕,将一切拱手相让,还真是可笑。
“你口口声声的说为了家族,难道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云家的族谱上吗?我姓云,却已经不是你们云家的人了。”
云怀瑾回忆着原身的记忆,确认他被赶出去,可不是简简单单分了田产铺面在外单过那么简单。
他是连族谱上的名字都被划了。
也就是说,现在云家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
云怀垚还真给忘了,他满脑子都是要以家族的名义,让云怀瑾乖乖的把东西都交出来。
这么一提,云怀垚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想了一下后,他看向云怀瑾,以一副施舍的模样与口吻道:“你放心,只要你把东西都给云家,我到时候一定会替你好好的和大伯说情,让他说服族老再将你的名字加上族谱。”
说完犹觉不够,又说道:“父子俩哪有隔夜仇的,大伯要是真的不疼你,也不会给你这么多东西,还给你带了丫鬟小厮,配了马车车夫,让你在丰水县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云怀瑾平静的反问一句,“那让你爹也这样疼疼你好不好?”
云怀垚闻言怒道:“你敢咒我!”
“这不是你口中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吗?怎么就是咒你呢?”
云怀瑾说完便往外走,“时间快到了,赶紧走吧。别耽误了待会的雅间客人吃饭,还有那族谱谁爱上谁上,我反正不愿意上,别带我。”
云怀垚气的跺脚,“云怀瑾,你就不怕云庄出手,将你那些生意都抢走吗?到时候,你就算是带着方子来,族里也不会放过你的。”
云怀瑾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头,勾唇一笑,“有本事,你就来抢看看。”
说罢背着身挥挥手,直接开门离开。
这雅间是裴家专门给他留的,说是为了感谢他,好味居的所有分店都留着一间雅间。若是他想去好味居吃饭,不管在哪,只要他去好味居,就会有他的位置。
至于云怀瑾说的这雅间只有一刻钟使用时间,待会有客人来这种话,都是不想扯皮太久,骗云怀垚的。
云怀瑾头也不回的走了,云怀垚生气也没办法,只能追出去看着云怀瑾的背影大喊一声,“你会后悔的!”
云怀瑾径直往前,身影连停顿都不曾有。
云怀垚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气的双手叉腰,转身踢了好几下围栏。
云怀瑾的态度十分的坚定,也极其恶劣。云怀垚知道这人是说不通了,他心里压根就没有家族,没有云家!
明白这点之后,他也不再多待,赶紧快马加鞭的回了永安县,将这一切都告诉他的父亲,云绍和。
永安县云庄内,云绍和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微微的怒意,“云怀瑾当真不愿意给?”
云怀垚想到云怀瑾,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仅不愿意给,态度还极其的差。云家在他眼里,就像是个小玩意,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爹,咱们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云家的厉害!”
云绍和哼了一声,“你大伯山高路远的,教育不了孩子,让孩子变得无法无天,目无尊卑。
我身为长辈,教教底下小辈做人的道理,也是情有可原。”
“三儿,这事先别和你大伯说。省的他担心孩子,不忍心教训。”
云绍和准备先斩后奏,也能彻底避免,他大哥万一心软,中途反过来怪他的可能。
事成之后,就算是怪他下手狠也没什么。反正他想要的东西到手了,怪就怪吧。
云怀垚瞬间明白了他爹话里的潜在含义,一想到后面要给云怀瑾好看,云怀垚就忍不住的想笑,看他后面如何再嚣张!
“爹,我们要怎么做?”
“他们卖什么,我们便卖什么。口味没有他们好没关系,但要比他们便宜。还有,铺子要开在瑾初农庄铺子的边上。
除此之外,再去和瑾初农庄有生意的商船谈生意,我们可以让利,唯一要求就是要他们毁约。
哪怕是违约的银子,我们也可以帮他们给。”
云绍和说完后,云怀垚听的心里不情不愿的,这一下子,庄子里得舍出去多少钱啊。
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云绍和说道:“这点钱对于云家来说,如雨点一般,并不算什么。
当务之急,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破坏掉瑾初农庄的生意链。别为了那点看得见的小钱,失了更大的金山。”
云怀垚爱钱,不过也知道眼下不能心疼那点钱。瑾初农庄生意铺的大,只要破坏掉一环,就很难再运转。
现在确实不是心疼那点小钱的时候,“知道了爹,我这就去办。”
云家财大气粗,没两日就在丰水县和府城买了三间铺子。
还都是贴着瑾初农庄杂货铺买的,铺子定下后,便开始了装修。
云怀瑾在听说三家杂货铺隔壁的铺子,全部突然出售,清空装修后,就猜到是云家人出手了。
三家的掌柜纷纷询问云怀瑾下一步如何,云怀瑾回道:“不用管,一切照旧,就当他们不存在。”
杂货铺的生意哪怕被影响,也不会很大。能一直在他们杂货铺回购的,看重的是味道。
货物源头防范措施要加强,不能让人浑水摸鱼进去,坏了东西。
同时,商船那边也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商人与顾客不同,商人追逐的永远都是利益。如果云家给的利益更多,那他们一定会选择云家。
云怀瑾没办法在商船的身上赌,赌他们会因为好味道,而放弃更高的利益,依旧选择瑾初农庄。
会有这样的存在,但放弃的,也会有。
如今瑾初农庄的出货量很稳定,商船若是出现弃货不要,一次两次可以,多了的话,肯定会出现问题。
他得给庄子里的这些货,再想别的出路。
停靠在丰水县的商船,除了崔家的以外,规模都不是很大。
大商船走的都是海运,他们是与海外国家做生意。云怀瑾目前没办法接触到。
现有的商船,来自不同的州府,不过因为他们资金有限,每次订购的那些货物,根本不足以在整个州府售卖。
最多也就是在一两个富县里卖卖。
这样以来,现在会有一个局面,很多地方知道他们的东西,并且很受欢迎,但是量少。
东西足够好的情况下,饥饿营销永远是制胜法宝。
因此哪怕是这些人能多订购,他们也会选择与之前一样。
物以稀为贵,能多赚为什么不多赚呢?
云怀瑾想了一会,外面的市场还很大,他必须得为自己留下后路。是时候让周海草的销售部,出去走一趟。
方三爷被笔墨喊去书房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有些忐忑。
他的直觉告诉他,东家要说三年之期的事了。
进去后,果然就听到了东家说:“当年我们签订的契书,今年已经是第三年。”
方三爷心都提了起来,“是的东家。”
他张嘴想说能不能留下,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静静的等着云怀瑾决定他们镖局的去留。
“这些年,我对镖局很满意。大家做的都很好,如今灾年已过,太平许多,庄子里用不了这么多的人。”
听到这里,方三爷的心凉了半截。
谁知下一瞬就又听东家道:“我准备让销售部的人出去寻找销路,需要有人护送他们,还有货物。
与镖局合作至今,我很满意。便想续约,不过这次除了有巡逻护卫庄子和工坊,还需要出去护人和货。
出去的话,会额外按照走镖的银钱另给。人员如何安排调配,你们私下去定。”
方三爷闻言,知道不仅要续约,还有额外的钱赚,络腮胡都因高兴大笑动了起来,“好!我一定给东家都安排的妥妥的!”
这下,大家悬着的心,也终于能落到实处去了!
镖局这边的问题解决,云怀瑾也让人叫了周海草来。
这段时间,销售部从原来的三人,已经变成了十五人。
全都是在灾年后的那一年,捡漏来的人才。
这些日子,他们就是去与各个商船对接,然后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有跟着镖师学身手。
从一开始,云怀瑾就与他们说了,今后会去其他的地方,推售庄子里的东西。
他们也一直都在为此准备着。
这次周海草过来,猜到是到了他们出去推售的时候了。
如他所想的一样,东家说了让销售部出去推售,找销路的事情。
等谈完确认出去的事情后,周海草出小院的时候,脸上和方三爷一样,带着明媚的笑。
他回到销售部,第一时间就对手下的人说了他们终于要出去这件事。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销售部的人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要出去的时候,周海草以及手下众人,心情也是紧张又期待。
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能拿提成啊!提成就是钱!尤其是之前就拿过提成,知道提成有多好的周海草,他都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终于能出去了!他要赚大钱!再盖大房子!
人就是不满足的,只有土房子的时候,想要青砖大瓦房,有了青砖大瓦房后,又想要更大一点的院子。
周海草现在的目标,就是在乡下盖个院子。
东家说了,这次谈成一个单子,直接抽取一成的利润。他的小院子,一定能盖出来!
今年不行,明年,后年,大后年也一定行!
为了能运货,云怀瑾又让方三爷在马市买了五匹马。一口气买这么多马的,在马市很少见。至少江州府的马市,这还是第一次。
引得不少人的围观,好在方三爷不怕人看,牵着马就潇潇洒洒的往回走。
在方三爷安排好第一批跟着销售部,带着货出去的人手后,销售部也将要带的货清点好,装上了马车。
他们出城的那日,云家贴着瑾初农庄杂货铺开的铺子,也开业了。
不出所料,也还是杂货铺。不管是装修,还是卖的东西,及其包装,甚至牌匾形制以及字迹,挂着的幡的形制字迹,以及怕人不识字,不知道这是什么铺子,在门头缀着的杂货,都是一模一样。
铺子那日,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识字的人能从牌匾上的“云庄杂货铺”,和隔壁的“瑾初农庄杂货铺”分辨出是两家铺子。
但不识字的人来,只觉得瑾初农庄杂货铺,扩建了。
而知道瑾初农庄之前就叫云庄的,在看到那“云庄杂货铺”的名字时,也以为是扩建了。
云怀瑾早就让人买了隔壁的那些,仿造他们做出来的吃食。
三位掌柜也都尝了,还分给了手下的伙计们尝。没尝到味道前,他们还担心呢,尝到味道后,就一点也不担心了。
和他们瑾初农庄的味道,完全没办法比。
这铺子贴脸开,虽然因为货物味道终归不一样,抢不了太多的客源,但它足够恶心人啊。
尤其是云庄杂货铺的伙计,还站在瑾初农庄杂货铺门口,敲着铜锣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嘞!云庄杂货铺新店开业,所有货物均便宜十文!
瑾初农庄卖五十文的,我们卖二十五文,瑾初农庄卖三十文的,我们卖十五文嘞!
样样都比瑾初农庄的便宜,件件都不比瑾初农庄的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铜锣敲的当当响,伙计嘴皮子溜快,嗓门也大。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的人。
有好多人被那低价吸引进去,看到里面货物外观和瑾初农庄的一模一样后,第一反应就是味道肯定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瑾初农庄的包装上面,都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做标记,每七日一换。没有那标记的,就说明不是庄子里的东西。
云庄杂货铺的货物包装上就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本来就不是瑾初农庄杂货铺,没有这标记也是正常。
进来的客人看着东西的价格心动,不少人提出了试吃。
瑾初农庄杂货铺,每次出新品,都是会有一些试吃的。
虽然不够一口吃的,不过至少能尝出味道。
云庄杂货铺的伙计闻言笑着拒绝,“咱们卖的东西都是实惠价,真是亏本倒贴的卖,实在是没那能力搞试吃。
那隔壁财大气粗搞试吃,还不是因为黑心肝,昧着良心赚钱,把东西价格定那么高。
一袋破豆浆粉,都卖三文钱。豆子一斤才多少钱?他们就是为了赚钱丧尽天良的!
赚那么多钱,他们搞个试吃自然是能承受的。可我们小本买卖,是真的承受不起啊。”
人群中有人应声附和,人都是从众的,接下来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伙计与那附和的人对视一眼,嘴角勾着笑,成了。
受隔壁的影响,瑾初农庄杂货铺,三个铺子的客流量,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那些财大气粗不差钱的,两家都买了。也是想着另一家味道还是好,以后便换一家买。
而攒着钱来买的,几乎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云庄杂货铺。
便宜一倍的价格,一样的东西,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啊。
瑾初农庄杂货铺里,上到掌柜,下到伙计,对骤减的客流量没有感到丝毫的慌张。
因为他们知道,顾客们不知道云庄杂货铺吃食的味道,他们在对方开业第一日受影响,在所难免。
等尝了味道后就知道了,第二天开始,他们的客流量应会回来许多。
这边如此淡然,毫无反应,是云庄杂货铺的人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今天的任务之一,还有勾起隔壁怒火,打一架趁机受伤将他们送衙门啊。
可他们怎么一点都不气啊?真愁人。
第068章 第 68 章
徐州锦是个秀才公, 他的好友李秀才李如风,已经在去岁考取了举人功名,而他还是个秀才。
科考之路艰难, 每进一步, 那都是犹如登天。好友能够登上一层,他是从心里替好友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在所难免的生出一些情绪。
为什么不能再多一个他呢?他也已经考了许久,从二十到三十, 明明已经足够勤奋刻苦,为什么就不能再多一个他?
后来在李如风庆贺考取了举人功名的宴上, 徐州锦看着风光满面的好友,一边替好友喜悦,一边替自己难受。
一颗心在两种情绪下反复煎熬, 使他一杯又一杯的饮酒, 最后醉了都不知道。
等醒来的时候,便看见好友坐在身边。他因酒醉难行,在人家家中睡了一晚。
徐州锦清醒后想起昨晚的荒唐事, 他竟然抱着好友痛哭, 哭诉着自己的怀才不遇,和坏运道。
想到自己的举动, 徐州锦便是一阵脸热。真是丢人啊,人家高中,宴请你来。结果你不祝愿便算了, 竟还抱着主人家哭诉自己为何不能也一样高中。
徐州锦以手掩面,羞于见人。
倒是李如风笑着说:“州锦兄醒了?我娘煮了能解酒的汤药, 快快洗漱完来喝。等喝完了,我告诉你我是如何考上举人的法子, 不知对州锦兄管不管用,但对我来说是极其管用的。”
徐州锦闻言大惊,哪里顾得上羞愧不羞愧的,迅速起身穿衣洗漱,喝了稍苦的解酒汤药后,便一脸期待的等着李如风说下文。
李如风也没有再卖关子,免得叫人等的心急,而是直接说了,“其实不是什么特别的,就是我之前帮着杂货铺的一个伙计认字,铺子里有一年出了新品,他觉得好给我送了些。”
“这新品就是那豆浆粉,我喝了之后,总觉得读书时神思清明,极少会再有混混沌沌的情况。从那之后,我便一直都喝。除了旱灾那年外,一直都没有停过。”
林大人还曾问过他喝豆浆粉的感觉,他如实说了,不久后那杂货铺便推出了“科考套餐”。
当时李如风想着既然铺子里打出了宣传旗号,也有不少人议论。那布庄的钱公子,也是逢人就说。因此便一直没有与州锦兄明确的说过这个,想着州锦兄听了外头的那些,想买的话应该会自己买。
只是没想到锦州兄一直没有动作。
李如风又想到自己在科考那天,也备了铺子里推的“科考套餐”。
科考时下笔有神,脑海中条理清晰,也更能集中注意力与精神,放在答题上。
不像以往,总是会被外界所影响,有时是因考舍狭小不舒服的缘故,心中在意着,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有时又觉得隔壁太臭,味道难闻,心中产生烦躁情绪。
有时又担心天气,担心卷子脏污。总归就是心神不宁,想的太多。
这样细小的影响,身处其中其实很难发现。但心情心态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影响,且一直到最后都没办法调整过来,最终就是落榜也在情理之中。
若不是这次高中,李如风也不会发现自己在科考时,与之前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态感觉。
更不会发现,之前看似没有被影响,实则被外界影响颇深。
李如风将自己的这些发现和感受,都详细告诉了徐州锦。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徐州锦,又继续道:“这豆浆粉是外因,我也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有好效果,也可能只是针对我自己管用。”
说到这里,李如风轻叹一声,“我也是个胆小的,怕万一和州锦兄明确说了,可若对州锦兄不管用。那岂不是伤害了你我二人的情谊,因此一直以来,我也不敢多说。”
“但在科考之后,我发现是真的不太一样。确定高中后,便想着一定要与州锦兄说说,不管怎样都得试试才行。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州锦兄就先醉酒了。”
李如风一番话说的诚恳,徐州锦也是了解他这个好友的,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只会谈自己感受,并不会劝他人。
性子里有些瞻前顾后,但也绝对不会坑人。
且之前因为李如风对林大人说了喝豆浆粉的感受,徐州锦听说后,也确实问了李如风。
当时李如风没有肯定的说什么,只是重复一遍自己的感受,也没有劝徐州锦买。
不过因为了解好友,知道他不会骗人。徐州锦回去后,想了想也打算去杂货铺买些豆浆粉来尝尝。
结果还没等他买,他娘便端了一碗豆浆进来,说这是外头说的豆浆粉。
听说喝了对头脑好,读书人最合适,便买了回来。
徐州锦当时也是颇为期待的喝了,但似乎根本没有用。味道和普通的豆浆一样,也没有那些人说的神思清明的感觉。
好友也这样说,大概是,好友真有这样的感受,但是他没有。许是每个人的感受不同吧,这东西对他确实是没用。
如果李如风在高中之前就说让他去买,徐州锦想,自己应该也是不太会相信的。
因为他试过,是真的对他不管用。
可现在李如风如此明确的说,不得不让徐州锦怀疑,不是他喝着感觉豆浆粉没那样神思清明的感觉,而是当初他娘端来的豆浆有问题。
想到他娘总是一文钱当两文钱花,在他身上虽然舍得用钱,但也是能省则省的性子。
徐州锦想到一种可能,或许他当初喝的豆浆,根本就不是那杂货铺的豆浆粉冲泡的。
他急于知道真相,没有在李家多待,匆匆回了家。
回去后,在认真的询问之后,他娘才说,那就是街口豆浆摊子买的。
铺子里的豆浆粉,一包就要五文钱,豆浆摊子一碗才两文,还那么大一碗。
都是豆浆,怎么可能就只有那一家的喝了脑袋好?徐母觉得只要是豆浆,肯定都一样,便买了街口的豆浆。
徐州锦闻言,也只能叹息一声。
说到底也是他自己心中本就不信豆浆粉的功效,因此在发现没有用后,便直接弃之,再也没有问过。
若是当时仔细过问一番,如今会不会又是另一副光景呢?
徐州锦没有多言,而是与他的母亲详细说了豆浆粉的不同之处,人家贵自有贵的道理。
徐母听说李如风考中举人,就是每天都喝豆浆粉,也是拍着腿干嚎,说怪她贪图小利,毁了儿子的锦绣前程。
此后,徐州锦便买了真正的豆浆粉,喝了之后,果然感觉不一样。
这效果算不上立竿见影的叫人变聪明,而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非要说的话,就像突然有了灵气一般,整个人都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很舒适,心态都平和了。
徐州锦从那之后便一直喝着,今年开春,因为粮价下跌,豆浆粉也从五文变成了最开始的三文。
徐州锦想着省下的那些钱都攒起来,等八月秋闱时,也买些杂货铺的面包带着。
今日他有了新的灵感,正作一篇文章。家里的豆浆粉喝完了,豆浆粉不早早去排队,可就买不到了。徐州锦只能请他母亲帮忙出去买一趟。
之前徐母也买过几次,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徐州锦这次也没有多想。
第二日的时候,他照旧晨起饮一碗豆浆。
他的屋里有个小炉子,可以烧水,方便他每日晨起洗漱完泡豆浆粉喝。
徐州锦今日心情愉悦,他昨日那文章写的是真的好,给李如风和夫子看,他们也都说很好。
徐州锦也有一种感觉,自己的积攒足够了,只差临门一脚。
还有三月,便是秋闱,这次秋闱徐州锦势在必得。
洗漱完后,小炉子也烧开了水。
只是豆浆粉打开时,徐州锦闻着味道便觉得不太对劲。
没有以往的豆香。
可看着又确实是豆浆粉没错,徐州锦便没多想,还是冲泡了。
泡完后徐州锦端去书房,他将豆浆粉放在一边,自己先练字,练完之后,豆浆粉温度正好也能入口了。
今日的豆浆粉刚入口,徐州锦便皱起眉头。
这绝对不是瑾初农庄杂货铺的豆浆粉。
别说味道不好了,入口后的口感也是极差,吞咽后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一样。更没有以往的香甜醇厚。
徐州锦连忙去找了被丢弃的油纸包装,来回看了一遍后,没有发现属于瑾初农庄杂货铺的奇怪字符。
真的不是铺子里的豆浆粉!
徐州锦端着豆浆起身,“娘!”
徐母正在厨房里做饭,徐州锦能与李如风交好,也是因为两人情况很相似。
都是父亲早逝,家中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由寡母拉扯他们长大,供他们读书。
看到母亲在烧火做饭,徐州锦心头的埋冤少了大半,他叹一口气,将豆浆放在矮桌上,“娘,这豆浆粉不是在瑾初农庄杂货铺买的吧。”
徐母闻言,有些惊诧,“咋?味道不对?那人和我说是一模一样啊。”
徐州锦闻言便知道母亲不是在瑾初农庄杂货铺买的,“娘你喝看看不就知道了。”
徐母端起碗喝了一口,她心疼钱,很少喝儿子的豆浆粉。那是读书人喝着对脑子好的,她喝做什么。
只是隔三差五的,儿子非要给她也泡一碗,不喝还不高兴,只能喝了。
哎呦,那滋味是真的好啊!她就没喝过那样好喝的东西,戏文里说的天上的仙酿也不过如此了。
往日的豆浆粉,与今天入口的这个,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徐母吃惯了苦的人,都好悬没把那口豆浆吐出来。
这还没有街边豆浆摊子卖的现磨豆浆好喝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徐州锦知道他娘也喝出了不对,张口问道。
徐母有些心虚,“哎呀,就是那杂货铺边上又开了一家。我瞧着一模一样,人也不多,就进去了。
进去后才发现和边上的不是一家,本来是想走的,可他家豆浆粉一文钱两包,隔壁三文钱一包。
我这不是瞧着包装啥的都一样,也都是粉,寻思着差不了多少嘛……”
徐母越说越心虚,到最后声音都没了。
她抬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有些气虚道:“我下次再也不买别家的了,说是便宜结果一点也不好……我这就去找他们说理去。”
徐州锦把人拦住,也有些无奈,“娘算了吧,这点钱去找也没处说理。下次不买他们家的就行。”
“对,下次娘就认准瑾初农庄一家,其他谁家的都不买。”
徐母说的斩钉截铁,徐州锦这次也只能咽下这哑巴亏。毕竟也没人逼他们买这豆浆粉,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以后不能贪图这些小便宜吧。
“娘,我待会出去买豆浆粉,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徐州锦准备自己去一趟,看看新开的那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母闻言知道儿子没有不高兴了,就说割二两肉回来,今天炒个肉吃。
拿了钱后,徐州锦便去了南城的杂货铺。
不看不知道,看了后才明白,为什么他娘会认错铺子了。
边上的那家铺子,真的和瑾初农庄杂货铺一模一样,除了牌匾名字有所出入外,根本看不出哪里有不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铺子扩建了呢。
而今日,云庄杂货铺门前,客流少得可怜,来的客人全部都排在了瑾初农庄杂货铺的门前。
云庄杂货铺里面有不少昨天的客人,拿着东西在要说法。
“你们卖的那什么东西?能吃吗?”
“就是啊!那豆浆粉根本就不能喝,孩子喝了都说嗓子难受。”
“草莓果酱也不甜,果肉少不说,水倒是多。这哪里是果酱,这分明就是捣烂的果子水啊。”
“你们家的面包,味道难吃就算了。放一晚就邦邦硬,拿起来和木头片一样,这能吃什么?”
伙计早就知道今天会有客人这样说,他们当然知道他们铺子里的东西,味道不如瑾初农庄的好。
对此他们也早有应对,“诸位消消气,咱们铺子里的东西,虽然没有瑾初农庄的好。可是它比瑾初农庄的便宜啊,你们想,我们的豆浆粉一文钱两包,他们三文钱一包。
咱们这价格这么便宜,味道稍微差一些,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吗。
至少,咱们不昧着良心赚钱。要我说,隔壁的味道就算是再好,原料不还是那点东西。怎么能一下子翻那么多的钱去卖呢?这不就是坑人吗。”
伙计讲的情真意切,有些客人听进去了,有些觉得他在瞎扯淡。
原料虽然就是那么点东西,可要让简单的原料,变得那么美味,中间要做多少功夫?
人家口味好,卖个高价怎么了?又不是天价,没贵的没边。比那些东西又不好,又卖的死贵好不知多少。至少人家真材实料,就是口味过硬,让人宁愿贵点也乐意买。
不吃伙计这套的客人,也懒得再在这里废话。
他们得快点去隔壁排队,免得再抢不到想要的东西。
而信了伙计话的客人,也开始觉得隔壁的杂货铺怎么能这样,哪怕是味道好,也不能贵一倍啊。贵个一点点就行了,贵这么多,可不就是坑他们手里的钱。
人的思想是不可控的,但也是可控的。
云庄杂货铺的伙计们他们讲的头头是道,在他们的一张嘴下,外面也流传着不少关于瑾初农庄昧着良心提高价,赚黑心钱的事情。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瑾初农庄杂货铺的生意虽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但是,瑾初农庄杂货铺的名声,有了污点。
不过这风声刚起,云怀瑾还没来得及反击,衙门就出手了。
赵知府和林县令对这些更为敏感些,在发现了一点苗头后,就散播出了关于瑾初农庄播撒的药肥,都是昂贵草药的消息。
豆浆粉虽然原料是简单的黄豆,可在黄豆长成的过程中,用了珍贵的草药配比成药肥,播撒下去后,这才能让黄豆磨成的豆浆粉味道如此之好。
至于其他的,理由同上。
林县令深谙宣传之道,怎么夸张怎么来。甚至还放出,用了好多百年人参,灵芝,天山雪莲,全都是百姓们听过但是又根本买不起的药材。
只有这样,百姓们才能想象到,那药肥的成本该有多高。
事实证明,赵知府和林县令第一时间散播出这些消息是对的。
同时也让许多人明白,为什么感觉吃了瑾初农庄的东西后,身体都变好了。
原来是在作物长成的过程中,就播撒了昂贵药材制作成的药肥啊。
也就是说作物吸收了那些药性,所以他们吃着才会对身体也有用?
一想到那三文钱一包的豆浆粉,是有人参,灵芝,天山雪莲这些东西养出来的。那可就没人觉得贵了,只会觉得它便宜。
三文钱就能买到这样一包豆浆粉,简直就是他们赚大了啊!
看着舆论被扭转过来后,赵知府和林县令都松一口气。
瑾初农庄是他们江州府的希望,只要农庄越做越大,他们江州府里面的东西,就能卖出去越来越多。
尤其是在赵知府听说了云怀瑾派了人出去推售的消息,如果能拿到外面的单子。工坊势必还要扩建,倒是招工更多。
卖出去的东西越多,工坊越多,江州府最后的税收就能收的越多。
税收高,就是政绩。
谁也别想阻拦他有个好政绩!
林县令更是从一开始就对瑾初农庄予以众望,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更不可能让人对瑾初农庄故意抹黑,坏了庄子的名声和生意。
云怀瑾知道二位大人在背后给他护航,着人备了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的,全是杂货铺里有的那些。
他专程给人送去,这些东西哪怕是人看到,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加上赵家人和林家人是真心喜欢送的这些,收下后也很开心。
去赵大人家的时候,赵大人不在。他升任知府,很是繁忙,很难见上一面。
倒是给赵夫人留了话传达,让云怀瑾放手去做。
云怀瑾闻言笑着点头,“定不负所望。”
林县令也对云怀瑾说了相同的话,即便他只是小小丰水县的县令,没办法与云家抗衡。但是只要有他在,瑾初农庄在丰水县,就不会被衙门的人从背后捅刀。
在知道两位大人的态度后,云怀瑾也有了更多的底气。至少,云家的人没办法拿衙门来卡他。
因为林县令和赵知府出手大规模的散播消息,速度可比云庄那三个铺子的伙计嚼舌根子要快很多。本来瑾初农庄的“坏名声”只在府城和丰水县有一点的苗头。
但托两位大人的雷霆之势,瑾初农庄用珍贵药肥蕴养作物的消息,却在短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江州府。
竟是误打误撞,让瑾初农庄在江州府的名声更响了。
就连足不出户的云家大公子,云怀清都有所耳闻。
云怀清今年三十有五,因天生心疾,很少出门。又因自幼聪慧,算学能力惊人,如今在家中掌管着所有的账目。
这日,贴身伺候的小厮元日,在给云怀清布菜的时候,听到云怀清又咳嗽了。
元日习惯性的给云怀清轻轻的拍着背,有些无奈道:“听说瑾初农庄里的作物,都是用珍贵的药材制作成药肥去养的。”
“不少人都说吃了那些药肥养出来的作物,弄成的吃食,不仅味道好,对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好。可惜现在庄子和瑾初农庄水火不容的,要是被老爷发现了咱们买瑾初农庄的东西,怕是又要不高兴责罚大少爷。”
云怀清自幼心疾,母亲还在世时,他吃过许多号称能治好心疾的东西。
只是最后都没有什么效果。
母亲去世后,这些东西也不曾出现了。他的生死,也无人再在意。
他爹与母亲本就毫无感情可言,他爹当初要娶的是另一个家世差些的女子。只是他爷爷要求他爹,必须娶他母亲。
他爹不喜他的母亲,也不喜他。在知道他有心疾后,更是从未来看过他。
云怀清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爹,是在母亲的葬礼上。那年他十岁,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
在听到元日说起怕他父亲不高兴会责罚,云怀清因咳嗽而有些泛着红意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父亲整日都不高兴,也不差这一点。想买就去买吧,听说味道不错,我也想尝尝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元日心里虽有担忧,还是怕老爷不高兴。不过听到云怀清说想尝味道,又露出笑来。
“大少爷想吃,我待会就叫人给大少爷买去。不过路途遥远,怕是要等上两日。”
云怀清不在意道:“无妨。对了,让去的人再仔细打听关于瑾初农庄的事,越详细越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云怀清知道家中如今与瑾初农庄是对立面,他也要清楚的了解瑾初农庄才行。
元日点头应下,“好的大少爷。”
吃完饭后,云怀清照旧去看账本。
人刚坐下,云怀垚就来了,他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打开手中的折扇扇风,张口便说:“给我一千两银子。”
云怀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云怀垚平日里虽然也是个混不吝,但是很少会一口要这么多的银子。
“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云怀垚啧了一声,很不满云怀清问东问西的样子,“要你给给就是了,磨磨唧唧的烦死了。”
不过二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云怀垚也清楚,自己今天不说明白这钱用在哪里,他那病鬼大哥是不会给他批这钱的。
云怀垚只能不情不愿的说:“我谈下了几个商船,说服他们与瑾初农庄毁约了。这一千两,是几家商船毁约的银子。”
云怀清听完只觉得疯了,“以瑾初农庄东西的名声,他们缺这几家商船的生意吗?你拿一千两去给商船交毁约金?”
“爹说可以,怎么就大哥你说不行?”
云怀垚一句话让云怀清哑然,“爹的主意?”
“是啊。”云怀垚有些不耐烦,“快点拿银子给我,别耽误我时间。”
云怀清没办法,只能将银子给了云怀垚。
这事本来已经过去了,但两天后,元日派出去买瑾初农庄吃食的人回来了。
来人将东西放下后,就把自己打听来,关于瑾初农庄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瑾初农庄是何时发展起来,又是如何吞并的周庄,成为了丰水县第一大农庄。
云怀清听完后,心中唯一感受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表弟是个有手段的。
而他在尝了瑾初农庄吃食后,久久无法回神,盯着那一桌子,看了许久。
有手段不可怕,可怕的是,又有手段又有足够的实力。瑾初农庄的这些吃食,口味极佳,难有替代。这就是瑾初农庄绝对的实力。
云怀清意识到,想要打下瑾初农庄,靠着寻常的手段是根本就不可行的。除非他们云庄能做出,比瑾初农庄味道更好的东西来。
与瑾初农庄打价格战,断生意链,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因为瑾初农庄的东西,根本就不愁卖不出去,它是无可替代,绝无仅有的。
云怀清在明白方向错了时,第一时间去见了云绍和,与云绍和说了自己的想法。
“爹,前两日,三弟来支了一千两银子,说是要帮和瑾初农庄毁约的商船给违约金额。”
“可是爹你真的仔细了解了瑾初农庄里出产的东西,还有云怀瑾的手段吗?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只是一个在深宅后院关着的哥儿。”
云绍和不悦的看向大儿子,“哦?那你说说,云怀瑾有什么手段,哪里值得忌惮。”
云怀清知道他爹不喜欢听逆着他的话,可云怀清不得不说,“爹,云怀瑾先是联合裴家,牵绊住与周家交好的吴家。随后又精准的拦截,打击周庄的各个生意。”
“而周家却丝毫无反击之力,云怀瑾他每一步都想到,将他们的路都堵死了。云怀瑾有手段有头脑,他还有东西。瑾初农庄里面的东西,我们根本就做不到像其半分的口味。”
“哪怕断了几艘商船生意,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其他的商船补上。爹,我们现在这样做,与给瑾初农庄送钱,有什么两样?”
云绍和听完只是摇着头,不赞同的嗤笑一声,“大郎啊,你这是病的久了,人都傻了。你的脑子是聪明,但就是见识少,容易吃亏。你拿云庄和周庄比,真是可笑。云庄的实力,周庄提鞋都不配。周合失败,有什么可参考的价值?”
“还有那周庄,是他云怀瑾搞垮的吗?周庄那是因为牵扯到了朝廷的私盐一案,所以才倒。云怀瑾哪有什么手段,他纯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云怀清辩解着,企图说服云绍和,“周庄在因盐务被抓之前,还突然花了一大笔银子,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草药。
这一定是云怀瑾的手笔,那笔钱对于那时候的周家来说,并没有那么轻易的就能拿出来。若是没有盐务之事,周家怕是也撑不了多久。周家那时,所有赚钱的生意,都被云怀瑾拦截了。”
云怀瑾并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云怀清不想看到云庄最终和周庄一样,他诚恳的劝着。
“爹,如今收手还来得及。你焉能知,云怀瑾是不是算到了云庄会从商船动手,早就备好后路,只看我们抱着钱送到他的手中,看着我们掉入他的陷阱?”
“现在及时止损吧爹,只是一千两银子,只是几个铺面和一些货物成本,这些损失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再继续这样死磕下去,庄子的情况怕才是会越来越差。”
云绍和此时已经有些怒气,“后路?陷阱?及时止损?后路是想找就能立马找到的?他云怀瑾哪里来的脸,要后路就有后路?”
“还有陷阱,能有什么陷阱?瑾初农庄现在主要的生意,就是商船生意和各大酒楼定菜。其中以商船生意利润最大,只要我们砸足够多的钱,让商船全部毁约,瑾初农庄那样大的出货量,根本撑不了多久。”
说完后还恶狠狠的瞪向云怀清,“你三弟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说服三家商船毁约断货。在你看来,这就是毫无意义且往人设计好的坑里跳是不是?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弟弟好嘛?”
“云庄也从来不需要及时止损。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只是动了一千两,你就如此坐不住,畏畏缩缩,实在是不堪重任,难成大器!”
云绍和丝毫不加以掩饰,他对云怀清的看不上与厌恶。
他的神情,以及对云怀垚的维护,对云怀清的贬低,都落在云怀清的眼中。
云怀清在短瞬的沉默后,选择了平静的接受。
“若是今后云庄真因此出什么事,还希望父亲不要怪儿子没有提醒过。”
云绍和摆手让他离开,“快走,和你娘一个样,叫人厌烦。”
云怀清微微咬牙,他已经尽力了。
身处府城的云怀瑾并不知道云家父子因为他发生了一番争吵,云怀垚说服毁约的那三家商船,也确实给庄子里的生意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三家毁约不要的货,只能先堆在那。
周海草他们刚出去不久,哪怕现在谈成了单子,也因古代通讯和交通都很不便,云怀瑾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
这批货走周海草他们那边推售,暂且走不通。
因为工坊扩建,不存在货少等货的情况。各个商船也都是买了他们承受范围内最多的量。
包括渝州崔家的商船。
因此让其他商船分掉也不行。
李怀洲倒是说可以帮他带这一次,不过带了之后,会因这次定的多,下次来便要晚一点。
云怀瑾知道李怀洲是真心帮他,只是现在还有时间想别的办法处理,人情都是越用越薄,不到万不得已,这人情还是少用比较好。
堆积的这三船的货,还不到非要用崔家人情的时候。
云怀瑾在想着这三船货怎么解决的时候,他的乖宝云初,在那小小的私塾里,给家里拉了一笔大生意。
第069章 第 69 章
私塾里, 中午休息的时候,云初扯了扯同桌曹小宝的衣袖。
“云初怎么啦?”
圆墩墩的曹小宝正拿着饭勺往嘴里送饭,嘴角还粘着几粒米。
云初打开自己的小食盒, 将里面他最爱吃的甜甜布丁端出来, “小宝,你爹爹是不是回来了啊?”
曹小宝眼睛瞪的溜圆,盯着那碗黄澄澄的布丁看,“啊, 是啊。云初你怎么知道我爹爹回来了呀?”
“五日前,你说你爹爹在外行商, 还有四五日要回来了,说会带胡刀给我看。”
曹小宝嘴巴哦了一下,他想起来了!
“对哦, 我说过要带胡刀给你看的。云初你记性真好, 我差点忘记了。我明天带来给你看好吗?”
云初把那碗布丁往曹小宝的面前推了推,曹小宝本就挪不开的视线,现在更挪不开了。
“小宝,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呀?不管你帮不帮我, 我都把布丁给你吃。”
曹小宝满脑子都是布丁,也不问是什么忙, “好呀好呀,云初你总是给我吃好吃的,我肯定帮你的。”
云初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他打开后,里面是几片猪肉脯, 还有几片胡萝卜和藕片的菜蔬干。
“你可以把这些带给你爹爹吃吗?他们在外面行商的话,一定很少吃到肉肉和菜菜的。”
云初没有将自己的目的隐瞒, 而是都告诉了同桌,“我想让你爹爹可以买我家的肉脯和蔬菜干。”
曹小宝闻着肉脯的香味吞口水,一个劲的点头,“我帮你带给我爹爹尝,云初我能吃一片肉肉吗?”
云初看着曹小宝嘴角快要溢出来的口水,点点头,“你吃吧,有六片呢。”
“好,那我吃一片!剩下的五片,都是我爹爹吃!”
曹小宝咧着嘴笑,捏起一片咸香回甜的猪肉脯往嘴里塞。
哇!云初家的东西真的好好吃哦!
曹小宝眼睛都吃亮了,吃完一片后还不忘舔舔手指,然后拍着胸脯保证,“云初你放心,我一定会给我爹爹吃的。你们家东西这样好吃,他肯定会买的。”
云初对自己家里的东西也很有信心,他听了曹小宝的话,跟着点头。
散学后,曹小宝背着小书箱和云初挥挥手再见。再次保证自己一定会帮云初,把好吃的给他爹爹尝尝味道。
云初笑着和同桌挥手再见后,转头小声的对云风说:“哥哥,你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告诉阿父,我在私塾里请同窗帮忙做生意的事情呀。”
云风低头看向云初,“东家迟早会知道的,而且东家不可能会怪小东家在私塾里面做生意,东家只会支持小东家做任何喜欢的,想要做的事情。”
云初轻轻摇头,“阿父知道的时候,肯定是小宝的爹爹去找了。生意大概会成,这样阿父不会空欢喜。”
云风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他以为小东家不想现在让东家知道,是怕东家不高兴他在私塾里和人做生意这件事。
原来是怕等待之后一场空,那不如一开始就先不要知道的好。
“嗯,我不会说的。”云风承诺道。
曹小宝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他肉乎乎的脸上充满纠结。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手里不大的油纸包,他总觉得能闻到肉脯的咸香气息。
好香啊,好想吃哦。
不行,不能吃。他答应云初了,要把这些带回去给爹爹尝尝的。
可是爹爹应该吃不了这么多吧?
曹小宝这么想着,就再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最终他还是将小胖爪子伸向了油纸包。
下马车后,曹小宝嚷嚷着要找爹爹。
出来迎接的管家没办法,只好带着小少爷去见老爷。
“爹爹!”
曹小宝看到熟悉的身影后,飞快的跑过去。
曹徊看到儿子跑来,笑着蹲下身,张开手臂迎接。
等孩子冲过来后,曹徊直接把圆墩墩的曹小宝给抱了起来。
他本就生的身高体壮,力气也大。抱起敦实的曹小宝,也没觉得重,还用络腮胡扎曹小宝。
见孩子一边笑一边往后躲,他也跟着笑道:“今天怎么跑过来找爹爹,昨天还不待见我,不肯见我呢。”
曹小宝想到他爹爹昨天刚回来时,自己明明很想见爹爹,想要爹爹抱抱,但还是躲的远远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现在被提起来,曹小宝有些不好意思。
“怀里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曹徊鼻子灵,抱起孩子后,就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肉香。
曹小宝被这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有事要做的。
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那油纸包包的松松散散,里面有一片猪肉脯,还有两片像胡萝卜和莲藕的片的东西。
“爹爹,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云初要我给你带的好吃的,可好吃了,爹爹你不信的话可以尝尝。”
曹小宝献宝一样的捧着三片东西,送到曹徊眼前。
曹徊闻言有些惊讶,注意力都放在曹小宝的话里,“你的朋友要你带的?小孩?”
曹小宝点点头,他如实道:“是的呀,云初说想让爹爹买他们家的东西,所以要我先带来给爹爹尝尝味道的。”
本来还有些反感利用他儿子给他递东西的曹徊,在听到这句话后,反感的情绪降低了不少。
至少和他儿子说清楚了目的,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哄着他儿子带东西回来。
肉脯的香气还有菜蔬的清甜味道,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曹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但不得不说,他儿子带来的这两样,闻起来味道还真不错。
曹小宝见他爹迟迟不动嘴,都给整急了。
他爹咋不吃呢?云初给的东西这么好吃,他爹咋能不吃呢?
曹小宝很不理解,他用小胖手捏起肉脯就往他爹嘴里塞,“爹爹快吃啊,好吃呢。你吃一口,不好吃就给我吃,我可爱吃啦。”
曹徊猝不及防的嘴里被塞了吃的,舌尖在触及肉脯后,便已经尝出了微微的甜味。
他下意识的咬住肉脯,曹小宝还等着他爹吃一口,然后给他吃呢。
结果他爹一口就是一片。
曹小宝都看呆了,怎么会这样!他一片肉脯都要吃好几口的!
曹徊看着儿子傻眼的表情,嘴里嚼着肉脯,别说这肉脯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了。
肉质紧实,咸香十足,越嚼越香。
可惜只有一片,要是多点就好了,他嚼的都有些停不下来。
另外的一片圆圆的像胡萝卜片的东西,还有莲藕片,曹徊没让曹小宝动手。
自己低头嘴一张,然后曹小宝手里就只剩下一张干干净净的油纸包。
曹徊在吃到菜蔬干的瞬间,眼中透出惊诧。这竟然是菜蔬弄的,味道竟是和原来的味道差不多,甚至还更清甜了!
“儿子,你这朋友家是做什么的?”
曹徊像是发现了宝,立即问曹小宝。
听到他爹问话,曹小宝也顾不得伤心没能再吃到最后一口云初给的好吃的。
他想了一下后说:“云初家里开铺子,杂货铺。可多人买他家东西啦,都好好吃。他的阿父也经常做好吃的送去私塾,让云初分给我们吃,我们都特别喜欢吃。”
说完又想起什么,曹小宝小大人一样,拍拍他爹爹的肩膀问道:“娘和我都喜欢草莓果酱,香香甜甜的。娘还给爹爹买了留着,爹爹,娘昨天没有给你吃好吃的草莓果酱吗?”
曹徊昨日刚到家,今天又盘了一天的帐,确定他的夫人没有给他什么草莓果酱。
儿子的同窗家中有这样的好物,有些适合商队拿出去售卖的,他夫人知道的话,定早就替他留意。
曹徊猜到是夫人故意没说,不让他这么快知道。
他在外行商,出一趟门来回至少一两年。留他母子二人在家,也是心有愧疚。
只是行商生意,需要他出面顶着,也是实在没办法。
曹徊轻叹一声后,抱着曹小宝去了主院。
到了屋里,曹徊看着正在绣花的夫人。他抱着曹小宝走到塌边坐下,络腮胡子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夫人,我和儿子想吃草莓果酱。”
曹小宝想说他没说想吃,但想想他心里确实想吃,便没有说话。
他娘怕他吃多了甜的坏牙,每天都给他很少的草莓果酱。
他今天的份还没吃呢,想到这里,曹小宝也满眼期待的看向他娘。
曹夫人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心知大的那个是知道了瑾初农庄杂货铺的货,所以特意抱着孩子来了。
她心里虽有不高兴,觉得夫君心里全是生意,行商。离家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还是忙着对他那账单。
可转念想想,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曹家不同寻常人家,她夫君越能赚钱,在族中的地位也就越高,这是好事。
要是真不能赚了,指不定会被族人抛到哪里去,最后怕是连族里的一点庇佑也无。
真到那时,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也因夫君在外行商的缘故,当她发现瑾初农庄杂货铺里面的那些吃食时,心里是激动震惊的。
杂货铺里面的东西,不仅口味好,保存的日期也很长。只要不开封,豆浆粉,菜蔬干,果酱都能存放一年。
这些货物,十分适合她夫君的商队。
曹夫人面对曹徊讨好的笑,心里的那点怨气早就没了。也明白曹徊如此拼命,就是想在族里站稳脚步。
曹家是盐商世家,族中女子嫁的不是当官的,就是有爵位的。本族里,也扶持了几个入官场,官职不大,只是一地父母官。
树大根深的曹家,子嗣众多,人人都盯着盐运。
曹徊却不想与一群人抢那有限的盐运权,他在成亲后,便提出出府单过,想要去边关互市行商交易。
曹家孩子多,家主也并不是迂腐愚昧之人。在曹徊提出自己的想法后,反而很支持曹徊,让他先放手去干。
曹家盐运的关系,曹徊能用到的话,也可以用。
这样的大家族,最忌讳在一棵树上吊死。有小辈想要自己出去闯闯,走出另一条路来,曹家主自然是鼎力支持的。
只是小辈众多,安逸的生活磨平了他们的棱角,也让他们没了斗志。
这些年来,也只有一个曹徊站出来。
虽然有家主的支持,但从头开始的曹徊,这一路走来也十分的艰辛。凡事都需要亲力亲为,且边关互市,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时间耗费颇多。
好在每次都能从互市弄来新奇的东西,也有几次带回来的东西,曹家能用得上,往上面送了,得了青睐多了机会。
曹徊也因此更得看重,但还是远远不够。
曹夫人将曹徊的辛苦看在眼中,她想帮也帮不上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曹徊出门在外,不用担心家里,好好的做生意。
其次便是遇到一些能够拿出去行商售卖的东西,她都会替曹徊先留意着。
之前她也有在别处看中的货物,但那些曹夫人也仅仅是觉得合适。可瑾初农庄杂货铺的几样货,曹夫人却是觉得,这些定能让曹徊大赚一笔。
曹夫人没再故意拖着不给曹徊吃,她让丫鬟拿了草莓果酱来,又备了勺子和小碗。
“尝尝。”
她弄了些草莓果酱,递给曹徊。又在曹小宝期盼的眼神下,给儿子也弄了一些。
曹徊在草莓果酱打开的时候就被那香甜的味道吸引,入口之后,只觉这果酱果香浓郁,甜而不腻,酸甜可口。
放下勺子后,曹徊第一句话就是,“夫人,明日我怕是要出去一趟。”
曹徊做事喜欢第一时间确定,迟则生变。
曹夫人知道自己夫君是个什么性子,只能无奈道:“腿长在你身上,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
第二日,云怀瑾送云初和云风去私塾后,便回了小院。
刚回去没多久,沈二郎就带着一个壮汉前来。
“在下曹徊,是行商首领。今日前来是想与云庄主谈笔买卖。”
曹徊的体型与方三爷不相上下,二人都是络腮胡,不过曹徊脸上没有疤痕,比方三爷黑很多,皮肤也糙的很。
现在天气逐渐开始热起来,云怀瑾直接让人坐在桂花树下,能遮阴,也有风吹。
梅兰上个茶后便退了下去,曹徊闻着茶香,没忍住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茶味香浓,回味甘甜,好茶。
曹徊饮完一杯茶,出口便问,“云庄主,这茶叶可卖否?”
云怀瑾没想过卖茶,庄子并没有茶园。他待客用的茶也都是普通的茶叶,觉得好喝完全是因为灵泉水的原因。
云怀瑾没有解释太多,只回道:“实在不好意思,茶叶不对外售卖,只是私人饮用。”
曹徊有些可惜,边关外的人最爱他们大雍的茶叶了。
不过茶叶不卖也没什么,杂货铺其他的东西,也都特别好。
“我儿子与令郎是同窗,名唤曹小宝。昨日令郎给了肉脯和菜蔬干给我儿子,让他带给我尝尝味道。”
曹徊想到昨天吃的猪肉脯和菜蔬干,说着还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很好吃,这生意做得,不知庄子上现在有多少的货。还有那豆浆粉,草莓酱,我也想要买些。”
“互市那边市场需求比较大,我需要的量也会比较多。但我要的急,不知道庄子能不能在我定的时间内赶出货来。”
云怀瑾后面的听了一耳朵,注意力还在曹徊前面的话上。
云初让小宝带了铺子里的吃食,给对方的爹尝味道?他的乖宝这是在偷偷的给他拉了一笔生意来啊!
云怀瑾很快回神,“不知曹首领想要多少货。”
曹徊昨晚就算了价格和要的货量,给云怀瑾报了个数量。
云怀瑾闻言眉头轻挑一瞬,这曹徊的行商队伍看来规模不小啊。
他报的货量,不仅能消化那三艘商船的弃货,甚至还超出许多。
曹徊又说了要的时间,就在十日后。
行商队不能停太久,他们路上就要三月。这时候走,到边关正好是八月,能赶上互市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
乖宝拉来的大生意,云怀瑾怎么也不能让这单生意黄了,工坊里加班两日,便能将曹徊要的量全部生产出来。
“好,十日后,庄子会准时出货。”
云怀瑾在说完后,又问了一句,“曹首领,挂面你要吗?”
曹徊没听明白,“挂面是什么东西?”
现在杂货铺里还没有上新挂面,不过第一批货已经做了出来。
大雍没有挂面?曹徊没听过也是正常。
云怀瑾便让不远处候着的笔墨去小厨房拿了挂面过来,然后给曹徊看,“这就是挂面,面粉做的,干燥储存的话,能放置一年不坏。”
随后又给曹徊说了吃法,“食用方法也简单,锅烧开水后,取适量的挂面放进去煮一会,等挂面软了,就是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曹徊盯着那挂面都两眼发直,如此简单,就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那他们在外行商,岂不是想吃面随时都能吃上了!
这还是最其次的,大雍的面粉和大米,价格在互市可一直都是居高不下的。
边外的国家土地不丰,种不出多少粮食。大雍的米面一入互市,就能被一抢而空。
瑾初农庄的这挂面,不仅储存时间长,颜色还漂亮。即便是没煮,他也能闻到挂面散发的卖香,想来味道也不会差。
“你有多少?”
云怀瑾道:“目前有一千斤。”
“我都要了。”
曹徊张口就是全要,连价格都没问,像是生怕有人和他抢一样。
这挂面的价格是比瑾初农庄卖的面粉,还要贵一些的。而在云怀瑾说完挂面价格后,曹徊依旧没有改变想法。
于是,农庄第一批挂面没能问世,就被一售而空。
拟定契书的时候,云怀瑾才知道曹徊出身盐商世家,并不是江州府人,而是与江州府相邻的南淮府人。
曹徊大概说了他家世情况,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可信任度。云怀瑾在听说他是盐商曹家的人后,心想难怪买货时出手如此大方。
家底子在那,哪怕自己出来单辟一条路,家族也依旧是支持庇护的。至少在银钱上,不会让曹徊憋屈。
曹徊与云怀瑾签了契书,付了定金后,便先离开了小院。
云怀瑾看着契书笑了一声,乖宝干的好!
私塾散学的时候,云初出了门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他阿父的身影。
他已经听小宝说了,他爹爹今天就去找阿父谈生意了。
“阿父!”
云初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云怀瑾的身影,他牵着云风的手,一蹦一跳的到了云怀瑾的面前,仰着头有些着急的问,“阿父,小宝的爹爹,要我们家的货吗?”
云怀瑾听云初这么问,就知道崽崽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了三家商船毁约的事,这才想着让同窗帮忙带东西。
“要了哦,要的数量比商船弃货还要多。”
云怀瑾蹲下身,揉揉云初的头,笑着夸道:“我们乖宝怎么这么棒啊,一下子就卖了好多的货哦。阿父宣布今天的销售冠军,就是我们最最最棒的乖宝。”
云初甜甜的笑着,不好意思的也夸夸自己,“嗯,我最棒哦。”
……
被崔慎留下来暗中护着云怀瑾父子二人性命安危的暗卫,在经过十几日的奔波后,终于到了雍京城。
木青在府上看到金六过来,是有些惊讶的,他第一时间询问道:“江州府那边出什么事了?”
“算是吧,主上在府上还是宫里?”
“你来的巧,正在府上,我带你去。”
木青说完后,领着人去了书房见崔慎。
在见到金六的时候,崔慎的第一反应也是江州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金六拜见之后,便将云家针对云怀瑾做的那些事情都仔细的说了。
他这次过来禀报这些,心里也是没底忐忑的。
毕竟主上临行前,只让他们保护好云家父子俩的生命安全。没说云庄主若是遇到生意上的刁难,他们要怎么做。
不过他们就算想做也做不了什么,生意上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
他们只会杀人,护人。针对这种情况,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做。
永安县那边的人,虽没有对云庄主父子二人下杀手。但他们金部的老大金风在左思右想后,还是派了他回一趟雍京,将江州府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主上,让主上定夺。
金风老大原话是,“先回去禀报,主上若是不在意这些,顶多就是骂他们几句。主上若是在意,但他们却没禀报,那就不是骂几句那么简单。”
金六听着觉得很有道理,还主动提出他跑这一趟。
要是挨骂,那就他挨骂。
金六在详细的说完后,屏息凝神的感受着崔慎的情绪,发现崔慎没有觉得他跑这一趟不对,心里松一口气。
崔慎在听闻永安县的云庄,打压云怀瑾的瑾初农庄后,眉心微皱。
云绍和此人他知道,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之前他一直没动静,还以为这人对瑾初农庄的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原来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吗?
他一直在盯着雍京云家,以及在云怀瑾和云初身边放了暗卫保护,没想到叫永安县的钻了空子。
想到赵知府与丰水县的林县令在,永安县云家应是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崔慎想了一下后,对金六道:“让华掌柜尽全力护下瑾初农庄。金部也务必要护好他们父子二人,不得有半点损伤。”
金六抱拳道:“是,主上。”
金六退下后,崔慎揉了揉眉心。
关于云怀瑾和云初的存在,他本意是在彻底按下云家之前,对外,对家中都保密不声张。
他母亲极其看重崔逸,这事若是传到他母亲耳中,离云家知道也就不远了。
眼下,只能快点查出云绍安的问题,彻底解决云家。在此之前,也该给云绍安找点事做了。
华掌柜在收到金六带去的消息时,正是曹徊装了货启程的那天。
商队长长的一条,马车众多,一眼看不到头。曹徊的行商商队两三年就会来这么一次,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在江州府就装了这么多货的。
华掌柜一直在江州府府城,而曹徊的商队每次出发,都会在他这里购买大量的药材,随行带着。
他知道的比别人多些,比如曹徊这次商队,除了茶叶之外,其他都买了瑾初农庄的东西。
因此,在华掌柜听到金六说,主上要他尽全力在永安县云家手里护下瑾初农庄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为什么主上会这样在意一个小庄子。
而是,瑾初农庄压根不需要他护啊。
他们济仁药铺倒是十分需要瑾初农庄的人参……
此时好味居的雅间里,之前毁约的三家商船管事,还有云怀垚四人正黑着脸坐在一桌。
下面是曹徊商队路过的马蹄声,车轱辘声。
其中一个商船管事实在是听不下去,“砰”的一声关起了窗户,挡住了外面大半的声音。
他转头便对云怀垚怒道:“你不是说只要我们先毁约,云怀瑾卖不出去货,最后再以他人名义去购买,就能逼他降价售卖吗?结果呢?货呢!”
第070章 第 70 章
有了一人开头后, 其他两个人心里的怨气也被激发出来,张口就骂。
“姓云的,我们生意本来做的好好的, 要不是你三番五次的过来求我们, 我们会和瑾初农庄毁约吗?”
“眼下瑾初农庄不可能再将货卖给我们了,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今天就别想走!”
云怀垚本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听到这三人完全将怨气发泄在他的身上, 当场便掀了桌子。
桌上的碗筷菜碟叮叮当当的散落一地,三个商船管事瞬间哑声闭了嘴。
“你们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不成?若非你们也想逼云怀瑾降价, 怎么我说两句就同意了?别忘了当初你们毁约的银子还是我出的,如今怎么还有脸和我要说法?”
云怀垚指着三人的鼻子吼了一通后,三人更是又气又怨。
如果云怀垚没有说帮他们给毁约的银子, 他们还不会那么快就答应。
偏偏他说了, 这才叫他们意动,按着云怀垚说的去做了。
只是谁能知道这瑾初农庄运道这样的好,卡在这关头, 正好碰上了两年未归的曹徊。
有时候运气这种事情, 还真不好说。他们现在,就是倒了霉的。
云怀垚比那三人还觉得晦气, 他虽然说服了三家商船突然毁约,要打云怀瑾措手不及。可最后结果,不仅没让瑾初农庄货物堆积难销, 还叫对方搭上了更好的路。
曹徊这人他知道,不是他们云庄的小恩小惠, 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人。而且,商队已经出发了, 说什么都晚了。
不仅如此,他还白白送了一千两银子给云怀瑾。
真是气死他了!
云怀垚这一掀桌,四人彻底谈崩。另外三个商船管事也知道这事说到底,也不是云怀垚的错。
是他们自己贪图小利,最后丢了更大的东西。
只是他们没办法正视自己,责怪自己,只能去埋怨别人。这样才能让他们的心里能舒服一点,不那么的难受。
四人最终不欢而散,云怀垚在回去的路上,才想起云怀清当初的话。
还真是被那病鬼说中了……
云怀垚有些烦躁的锤了一下车厢内壁,心中气结难平。
他还就不信这么大的云庄,拿一个小小的瑾初农庄没办法了!
回去后,云怀垚将事情经过第一时间告诉云绍和,这样的局面,是在云绍和意料之外。
怎么就能运气这样好,偏偏碰上了曹徊呢!
父子二人从未想过,运道好是一回事,瑾初农庄的东西好,才是真正的原因。
“爹,不然让大伯出手吧。他是云怀瑾的亲爹,大伯只要张张口,云怀瑾什么东西不是云家的?哪怕他被族里除名,可改变不了他是大伯儿子的事实,他还能忤逆亲爹不成?”
云怀垚心疼钱,不想再拿钱去砸了。
云绍和爱面子,要尊严。他宁愿拿钱砸断瑾初农庄的生意链,让云怀瑾走投无路,也不要让人说他是以长辈名义压小辈,索要小辈的东西。
直接开口要,和以生意上的手段,让对方不得不交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后者他可以说生意场上,亲兄弟都明算账。可是前者,那实在是抹不开脸,天下万物都是皇帝的,但哪怕是皇帝都不会张口问别人要秘方。
云怀垚见他爹沉默不语,猜到这老头又为了那狗屁面子,不想这么做。
明明这样既能成功,又能将损失降到最小。做生意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名声、面子,费那么大的力气,最后还得不偿失,真不知道图什么。
父子俩在这方面产生了分歧,一时间书房里的氛围也有些低气压。
到底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云绍和沉默片刻后,还是不忍心晾着对方。给了一个台阶,折衷了一下。
“你大伯他前不久才帮我们找了卖草药的销路,总不好短时间内麻烦他两次。再说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咱们说了,你大伯也不一定就帮着我们,去问云怀瑾要他赖以生存的秘方。”
“再等等吧,这段时间里,我先想办法探探你大伯的口风,看看他对云怀瑾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要是确认你大伯不在意,那就和他提一提。”
云怀垚闻言脸色缓和了不少,但心里还是不满意他爹这做法。
什么再探探大伯口风,这毕竟是为了家族能更好的事,大伯那样一个以家族利益为重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说白了还是他爹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再逼,逼急了老头得和他发火。姑且就再等一等,让那秘方再在云怀瑾那放一段时间。
……
雍京城,云家。
身着一袭浅蓝锦缎广袖长袍的哥儿,正掩面坐在榻上哭泣。
“娘你这次一定要帮帮孩儿啊。你也是知道的,四郎他之前是鬼迷心窍了,被那不要脸的哥儿勾引,这才没控制住自己。”
说话哥儿正是云怀玉,他想到自己夫君近日来的遭遇,不觉间哭声更甚,带着颇多的埋怨。
“之前明明和那哥儿的夫家说好了,给了银子就不再追究。谁知道事情都过了两月,那哥儿的爹娘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闹着要去衙门告四郎。”
“娘,你帮我和爹再说说吧。四郎要是有什么事,我在婆家可怎么还过得下去啊!”
云怀玉说完起身,扑到了对面衣着华贵的贵妇人身上,声音因哭嚎太久,而变得嘶哑。
那贵妇人样貌不差,只不过因眼角微吊,嘴角自然下撇,因此面相来看便是个刻薄难处的人。此时她看着自己孩儿在哭,眉语间也有一份心疼担忧。
云夫人赶紧扶起自己的孩子,拍着他的手安抚着,“玉哥儿,你的事,娘什么时候没给你好好办?只是这四郎也过于荒唐了些。”
说着,又有些不赞成的轻声训斥着,“你身为他的正头夫郎,平日里也该劝劝他,莫要再如此行事。去那烟花柳巷就算了,怎么就那般的饥不择食,连人家的夫郎都不放过?”
云怀玉闻言哭的更狠了,“娘你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不劝他了?可他不听我的啊!家里的妾室一个接一个,外头还养着外室。这些我也不说什么了,谁让我一直也没个孩子。可他就是有了这些还觉得不够,我还能将他绑了扣在家中不成?”
“你也就能在我跟前这样硬气。”
云夫人被这一番反驳的话,气的抬起手指,直戳云怀玉的额头。
戳完后也知道这事赖不了旁人,还是她那郎婿实在是过于好颜色了些。
遇到个看得上眼的,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想着将人给占了便宜。
之前也曾闹出过不少事端,不过都花了些银子就压了下去。
没想到这次遇到了个烈夫,回去后竟是直接吊死了。
对方夫家也是个难缠的,将那尸身就那么拖到了陈家。这次陈家赔的银子可以说是个天价,连夜将这一大家子送走,这才免了后面的麻烦。
谁知道才安稳两个月,那死去的哥儿爹娘竟然找来了。
要说后面没人动手张罗,这话说出去谁也不能信。
只是陈家素日里得罪的人颇多,树敌不少,想要查出谁在后面搞鬼,还真是有些难度。
云怀玉一直在哭,云夫人听了也心疼。只好宽慰他道:“等你爹下朝回来,我就和他说说。对了,你要不要见见逸儿?”
听到云夫人的承诺后,云怀玉才用帕子擦擦眼泪,带着些鼻音疑惑道:“逸儿还在府上?没回相府去?”
云夫人无奈的摇头,叹息一声,“没呢。上次同人打了架之后,怕被责罚,就躲了过来。丞相那边放了话,说是不想回就别回了。这孩子和你一样,是个倔脾气,还真就一直没回。”
云怀玉眉头紧皱,“娘,你赶紧让逸儿回去。这孩子从小到大,在云家的日子比在崔府的日子还多。若是丞相对孩子的父子之情淡薄,那咱们当初的谋算,岂不是白费了?你怎么能由着孩子性子胡来呢?”
听到云怀玉说孩子,云夫人有些不大高兴,“逸儿喜欢我这个外祖母,我也想让逸儿多留些日子。你好好的怪孩子干什么?”
“可他在云府的日子实在太久了,娘,我是担心丞相最终对这孩子会没有一点情谊。”
云怀玉很是担忧,从崔逸被以崔家孩子抱回去之后,他娘就有意无意的接近崔逸。等孩子会走路,认人了,更是对崔逸宠爱的不行。
隔三差五的就寻由头将孩子接回云府玩,崔逸在云府里做什么,都没人会怪他。
这也导致了,崔逸更不喜欢在相府待着,而是喜欢在云府。
云夫人虽然总是把崔逸带来府上联络感情,但她从未和孩子说过,她就是他的外祖母。
孩子也不知道云怀玉是他的阿父,这些事要等孩子再大些的时候才能说。
那时候孩子明事理后,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然云怀玉未婚生子,后又抛弃孩子与他人成婚的事传出去,他还活不活了。
对于丞相之子动不动就往云府跑这事,也不是没人议论。可腿长在孩子身上,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只当这孩子就是亲近云家,其他的没有透露出风声,也查不到的东西,哪怕心有猜测,觉得这孩子与云家关系怕是不一般,也都是将这些猜测烂在肚子里。
祸从口出,他们不是不知道。
“行了。”云夫人也知道孩子总是在云家待着,不利于父子之间培养感情,她说道:“等郎婿的事了后,我再将孩子送回去。现在逸儿每天在府里待着正开心,突然要他回去,这孩子得闹。”
云怀玉想到崔逸的性子,是个不满意就哭闹不止,非得哭到同意后才行的。
这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确实是得等四郎那边的事情解决,才好将崔逸给劝回去。
“我都听娘的。”
云怀玉说完后,便起身去见了崔逸。
因为自小就没有带在身边养,加上这孩子的生父原因,云怀玉其实不是很喜欢崔逸。
但到底是他第一个孩子,而他自成亲后,也一直没有再有孕。
他这辈子,很可能也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哪怕再不喜欢,也得维护着彼此之间的感情,将来有的是用到这孩子的时候。
崔逸今年七岁,在相府的时候,总有做不完的功课,还需要早起跟着武师傅习打拳习武。
爹爹整天见不着面,每次见面就是考教他的功课。若是答不上来,还会被罚抄写。
在崔逸看来,这样的日子苦不堪言。
来云家后,他没有那么多的功课做,也不需要习武,更不会被考教。
日子过得舒心了,人也胖了几圈。
从前能看出是个清秀模样的孩子,如今圆成个球,眼睛也成了一条缝,一点灵气都无。
在云家横着走的崔逸,因从小的耳濡目染,好的没学会,坏的一点就通。他已经养成了一不舒心就打骂身边人的习性。在相府会有收敛,可在云家,那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云怀玉找到人的时候,崔逸正在因小厮跪地让他当马骑,爬的太慢,而拿着手指粗的木棍抽打小厮的手指骨。
这是云夫人惯用的手段,打脸的话,伤太明显。打身上,肉多不显疼。
打手指骨,那肉皮薄,也不如脸上的伤那么显眼。直接伤在骨上,十指连心,才能叫人记着疼。
“玉叔叔!”
崔逸打累了,让边上的小厮接过木棍继续打。这一侧身,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云怀玉。
他喜欢云家人,因为他们都对他特别好,从来不会管教他。
不像他爹爹,那么凶,还总是不让他做这个,不让他做那个。
玉叔叔是他在云家,除了云夫人外最喜欢的人。
因为玉叔叔对他和云夫人一样,特别的温柔。每次他来云家,玉叔叔都会从他的夫家过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还会和云夫人一样给他缝衣服,哄他睡觉。
他一直觉得,玉叔叔像他想象中的,对他特别好特别温柔的阿父。
见崔逸发现了自己,云怀玉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他快步上前,到了崔逸跟前,蹲下了身。
一只手握着崔逸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捏着崔逸的脸,满眼温和,语气宠爱。
“训责下人的事情,让旁人做就好。那棍子那么危险,若是没注意打到了你自己可怎么办?”
听着满心关心的话语,崔逸笑了起来。脸颊两边的肉往上挤,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玉叔叔你最关心我!我听你的,下次只让手下人动手。”
云怀玉眼中笑意更甚,声音也越发的柔和,“逸儿是世上最乖最听话的孩子,玉叔叔不关心逸儿关心谁呢?”
说罢,他又略显失落,稍稍垂眸道:“若是逸儿是我的孩子就好了,我要是有逸儿这样乖的孩子,做梦都能笑醒。”
崔逸被夸的飘飘然,他也打心里觉得,云怀玉是他心里想象的阿父模样。
闻言,崔逸抬手抱了一下云怀玉,保证道:“玉叔叔你放心,我虽然不是玉叔叔的儿子,但我以后肯定会对玉叔叔好的。”
云怀玉勾唇笑了笑,轻轻的拍着崔逸的背,“玉叔叔可记着逸儿今天的话了。”
眼下天逐渐变热,崔逸人胖了,容易流汗。之前打人的时候,动了那几下,让他鬓角额头都是汗。
云怀玉感觉到自己脸侧似乎蹭到了孩子脸上的汗,他心里觉得有些恶心不适,鼻息间似乎都闻见了酸臭的汗味。
方才捏过崔逸脸的指尖,也生出黏腻之感,这让云怀玉想要推开崔逸。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推开,只能忍着恶心站起身,说要带崔逸去吃东西。
云怀玉道:“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百宝铺的肉脯和果酱。”
百宝铺正是渝州崔家在雍京的铺子,里面什么都卖,上到木质家具,下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
本来百宝铺是以名贵物品闻名,后来百宝铺突然出了个豆浆粉,自那之后,豆浆粉成了百宝铺最受欢迎的吃食。
近一年来,百宝铺又多了好多吃食,味道都是一绝,这价格也都是一绝。
崔家从瑾初农庄进的货,全都进行了二次包装出售,完全走高端路线。
价格上也是在瑾初农庄定价上继续翻倍卖,雍京城的王公贵族们,在百宝铺花钱如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过云家底子到底是弱些,没办法和世家比,更没办法和王公贵族比。他们家是没办法日日买着百宝铺里面的东西吃的,只能隔三差五的买一点。
崔逸在相府的时候,想吃就能有。那就是崔家族里的铺子,相府的人去,都是不收分文的。
到了云家,什么都好,就是在吃的上面不太行。云家没办法想吃铺子里的东西就能吃上,得等才行。
崔逸听说云怀玉带了他爱吃的肉脯和果酱,更高兴了。他正好想着这一口,虽然在云家隔三差五的能吃上,但是哪有天天都能吃到那么解馋啊?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先回相府去,等吃够了再回云家,没想到玉叔叔今天就带了过来。
太好了,他又不用回去被他爹爹责罚了。
想到爹爹,崔逸牵着云怀玉的手,一边走一边想,他这次要在云家呆久一点。他要等爹爹认识到自己错了,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责罚他,像云家人一样对他好,他才回去。
玉叔叔就经常这样磨着云夫人还有云大人,最后都成功了。
他肯定也能成功。
崔逸心里这样想着,脸上露出笑来,似乎预见了以后他爹爹对他百依百顺温和的样子。
傍晚,云绍安下值回府后,云夫人就带着云怀玉去见他。
云夫人负责说,云怀玉负责哭。
轮番来了一遍后,云绍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揉着眉心不耐烦道:“行了都闭嘴吧!一个两个嚎丧一样,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让陈家和陈四郎自己想办法!”
云怀玉见他爹答应了帮忙处理这件事,也顾不得他爹说话难听,破涕为笑连连应下,“知道了爹,这次事了,我一定好好说他。”
云绍安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这话你说过多少次?等事情处理完,叫陈四郎来见我。”
云怀玉瞧着他爹不高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收敛了喜悦的情绪,低头回道:“知道了爹。”
第二天,云怀玉回了陈家,云绍和也开始疏通关系,要捞陈四郎。
这本来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可这次却没能如以往那般的轻松。
没两日后,大理寺卿带着人来,将刚下朝回来的云绍安给拿下了。
说是陈四郎状告云绍安中饱私囊,贪赃枉法。
云家和陈家一夜之间乱成一团。
云绍和收到他哥入狱的消息,已经在大半月之后,此时正值端午,与外面忙着筹备端午宴,祈祷丰收的喜悦不同,云庄里一片死气沉沉。
“大伯好好的怎么会被下狱?可是有人在背后下黑手?”
云怀垚乍闻此消息,也是难以置信。
云家如日中天,突然发生此变故,着实叫人难以接受。
云绍和神色不虞,“说是陈四郎在狱中为了减免刑罚,招供说你大伯贪墨。”
云怀垚皱眉道:“这陈四郎是疯了不成?”
云绍和对陈四郎也是恨的咬牙切齿,可再恨也没办法,“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让你大伯顺利度过这一劫,陈家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大伯是京官,他都没有办法动用人脉将自己弄出来。我们又能做什么?”云怀垚没好气道。
一旁的云怀清突然问道:“可否去求了崔相?”
不提这个还好,提了云绍和更来气。
“信里说是求了,但丞相态度明确,说让大理寺查,清者自清。摆明了是不帮忙。后来崔逸连夜回府去求丞相也没用,丞相放话,崔逸再求便没有这个儿子。”
云怀垚气的拍桌子,“崔慎他竟如此冷漠?玉哥儿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就这样看着云家遭罪?”
“你给我闭嘴!”
云绍和闻言怒吼一声,“这事是能拿出来说的?传出去了,玉哥儿还能活吗?”
“那陈四郎都能说老丈人贪墨,将玉哥儿的事传出去也是迟早的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云怀垚说完更加不在意道:“不如我们先将事情散播出去,那些人知道崔逸是丞相与云家的孩子,看在丞相份上,他们也不敢拿云家怎样。”
云绍和无奈回他,“那大理寺卿宋清,就是崔相的表弟,他对崔逸的身世心知肚明。你看他拿人的时候,可有半点的顾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又能做什么?”云怀垚也来了火气。
云绍和皱眉道:“你大伯娘在信里说,要我们筹钱。他们准备送去国公府,请国公府出面。”
云怀清有些疑惑,“国公府之前因为牵扯到私盐案,最近一直在避着风头。吴家与国公府有姻亲关系,他们出事国公府都没出手,又怎么会因为钱财,帮非亲非故的云家呢?”
云绍和也奇怪,可信里就是这么说的。
他想不通,也因最近诸事不顺而颇为烦躁,对云怀清发了火,“问问问,问这么多做什么?当务之急是按你大伯娘说的,将钱筹出来送到雍京去!”
云怀清脸色不好看,在看到云怀垚挑衅的笑容时,更是觉得难堪。
云庄忙着筹钱,云怀瑾也收到了崔慎的信。
信里崔慎详细的告知了他陈家和雍京云家的事,也说了派了暗卫在院子周围护着他和云初,只是保护安全,不会探听他的生活。以及华掌柜是他的人,永安县云庄那边,华掌柜也会盯着替他解决。
还说了当年抱错的那个孩子,崔逸。
云怀瑾对于云庄对他生意上的打压,并没有觉得怎样。于他来说,做生意就是这样,总会碰上这类人。不是云家,也会是其他家。
周海草在端午前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南江府的商人。
瑾初农庄货的销路扩大许多,不再受限于河运。他也放出了话,主动毁约者,瑾初农庄今后都不会再与其有生意往来。
他们庄子的货足够好,让他有这个底气说这话。
云庄就算是砸钱断了他一条路,他能再扩两条出来。哪怕云庄砸钱砸的倾家荡产,也没办法再威胁到瑾初农庄。
云庄现在,已经很难在生意上压瑾初农庄了。看到华掌柜会解决云庄时,云怀瑾想了一下,准备后面找华掌柜谈一笔生意。
送来的人脉,不用白不用。
对于崔慎派了暗卫来,云怀瑾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之前周家曾派过刺客,云家真要狗急跳墙还不知道怎么咬人。
方三爷他们毕竟只是镖师,在对危险的感知上,也确实不如暗卫更强。他和云初的人身安全,得到了多一层的保护。
云怀瑾的视线,最后落在“崔逸”二字上。
这应该就是当初被抱错的那个孩子,如今的名字吧。
云怀瑾并不知道崔慎当初为何会抱错孩子,他也没有关于他们之间的记忆。唯一关于崔慎的记忆,就是“崔家来人抱走了孩子”。
那时候云家将云怀玉的孩子,给了崔家来人。
云怀瑾不知道云家人为什么这么做,或许只是想云怀玉的孩子,能够有光明的未来。
而“云怀瑾”的孩子,生死无所谓。
云怀瑾刚开始的时候,与云初越相处,越爱云初,心里就越恨云家,也恨原身,那样的折磨孩子。
同时心里也会怪那个传说中的崔相,为什么抱错了孩子,让云初受那样的罪。
后来云怀瑾渐渐想开了,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如果。他要做的,就是更爱他的乖宝,给他的乖宝很多很多的爱。
过往无法改变,只能尽可能的弥补。
其他人不要,不爱的云初,他要,他爱就可以。
看着崽崽越长越好,性子也越来越开朗。
不管云家,崔家,他只想乖宝今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活着。
但崔慎的突然出现,还是打破了这份平静。
云怀瑾下意识的避免和崔慎谈论孩子抱错的事情,他只想维持现在的生活。
也怕听到崔慎说,那个孩子也很好之类的话。
他光想想,都替云初感到委屈。
崔慎之前一直没提,让云怀瑾松一口气。这次却主动提了起来,云怀瑾有些不想继续看。
但云怀瑾不得不眉头紧皱,往下看去。
【你知崔逸非我亲子 当年抱错你我明白缘由 他的生父我查了出来 会将其送回 不久后京中会有风波 恐伤及你与云初 即便崔家来人 也勿要见】。
云怀瑾挠挠头,他不知道当年抱错缘由啊……怎么偏偏这个不写详细了呢。
看完信后,云怀瑾想了一下,还是提笔在后回,【已阅】。
然后将信叠好装回信封,交给前来的木青带回。
今日是端午,私塾休沐。
云初也在家中,之前的信云怀瑾都会给云初看,然后询问云初意见,要不要回信。今天的信,云怀瑾没给云初看。
崔慎也会给云初写,父子俩一来一回的聊的全是读什么书,临什么字帖。
那时候云怀瑾就在想,怎么和云初讲,关于有个孩子被当成他,抱去崔家养到现在的事情。
现在云怀瑾还在想要怎么讲,他不知道当年具体的缘由,说的多错的多,想想还是先不和云初说吧。
等后面让崔慎自己面对云初说清楚,反正又不是他抱错的,谁抱错谁说。
雍京那边,崔慎本是想给云绍安找些事情做,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查出了别的东西。
云绍安本来只会在牢中蹲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去,最后竟是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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