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快点
少年的告白坦诚直白, 偷偷萌芽的种子义无反顾地生长盛放,晦涩的心事终于在今日窥见天光。
一切的猜测止于此刻。
贺斯珩整个人被炸在原地,大脑宕机。
他僵举着手机, 愣愣地看着谈璟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停在面前。
谈璟挂断了电话, 也体贴地将他僵举着的手机拿下来,放回他的外套兜里,“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谈恋爱”这三个字又如同深水炸|弹,将贺斯珩炸回神, 下意识退后半步, “我、我……”
他不是没被人表白过, 也不是没拒绝过别人,不喜欢的人, 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 不给对方留任何念想,可当他看见面前男生垂下眼睫时, 他憋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直白的拒绝。
“你要不……再想想?”贺斯珩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委婉。
“想了很多年,还是很喜欢。”
谈璟今晚的直球一击到底。
贺斯珩愈发局促,语无伦次:“我们两家可是死敌……”
“长辈那边, 我去交代,”谈璟看出他的无措,柔下语气, 谆谆善诱:“我可以入赘,贺叔叔一定也会很开心。”
开心个屁啊, 贺斯珩很想不合时宜地吐槽一句,他都还没答应跟他恋爱呢, 这人怎么就想到了结婚入赘这步?
“不是……”贺斯珩实在理解不能,“你怎么会喜欢我啊?咱俩不是一直不对付吗?我也没少做挑衅你的事吧?”
“挑衅?”谈璟牵唇一笑,“我把那当作调戏。”
“……”
贺斯珩眼角直抽。
究竟是他做了什么举动让他误会了,还是他这人脸皮太厚自己脑补?绝对是后者。
贺斯珩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正名:“少脑补有的没的,我对你从来没有调戏的意思,我是真把你当对手,要跟你争第一。”
“我知道,”谈璟说,“我也是真心把你当未来男朋友,一直在追你。”
贺斯珩脸皮一臊,习惯性反驳:“你、你什么时候追的我,我明明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的错,没能让你看出来。”
谈璟没有多辩解,坦然地认错。
贺斯珩以为他终于要打退堂鼓了,正松了口气。
面前男生忽而往前走了半步,长长的睫毛柔软地垂下。
更柔软的,是望向他的目光。
谈璟垂着眼,温柔地请求:“那给我个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可以吗?”
贺斯珩脑子嗡嗡的,差点就嘴快地去应声好,幸好反应及时,这要是点了头,不就变相没拒绝掉他?
可他从来只把谈璟当对手、当朋友,少年怀春的时期还幻想过当他姐夫,实打实地没有其它多余的心思。已知结果的事,还是得拒绝得干脆点,别让人浪费时间心力做无用功。
谈璟看出他一脸纠结不愿松口,虽然早有预料,眸光还是黯了几分。
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着骨节,他声音很轻地问:“我喜欢你这件事,让你觉得讨厌吗?”
贺斯珩正斟酌着让他放弃的措辞,忽然听他语气受伤地问这么一句,愣了下,挠了挠头:“倒也不是讨厌……”
震惊是有,确实没到讨厌这步。
“那你是在害怕我魅力太大,很快就能追到你,显得你不够矜持?”
“……啊?”
贺斯珩一时被问懵了,这人说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明明前一秒还很受伤,现在又忽然自信心爆棚到让人腹诽的地步。
虽然有点懵,但贺斯珩还是精准地捕捉到,谈璟这胸有成竹的话语里带着的一丝对他的挑衅。
确定不是调戏,是十足十的挑衅。
“什么叫你魅力太大,很快就能追到我?”贺斯珩不服气地拧起眉,“我看起来很好拿下?”
谈璟沉吟一声,似乎经过了一番权衡:“对我来说,难度不大。”
真是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自信,贺斯珩听笑了,被他的笃定给气笑的,莫名其妙地燃起了斗志:“行,我给你个机会,三个月,你要是能追到我,我给你当一个月跟班。”
激将法果然是最好对付贺少爷的招数,百试不爽。
谈璟不着痕迹弯了弯唇,朝他伸出小指:“一言为定。”
“啧,多大人了还要拉钩,”贺斯珩嘴上嫌弃,但还是伸手去勾住他的小指,“我又不会反……等等!”
贺斯珩猛地反应过来,兜来转去他这不还是没拒绝掉谈璟的告白,抬眼撞上对方眼里的笑意,这才意识到到自己上了套。
贺斯珩瞪大眼睛:“你、你激我?”
他第一时间要收回手,却被对方顺势抓住。
谈璟牵住他冻得冰凉的手,弯唇一笑:“是在追你。”
“……”
贺斯珩使劲把手抽回来,“你这人怎么这样,整天给我下套。”
“抱歉,我只是想争取一个追你的机会。”
谈璟道歉道得很快,解释也有够直白,语气却听不出丝毫歉意,就差在脸上写着“下次还敢”。
贺斯珩简直无语,但又被他后半句的直球给堵着,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套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掐在这个合适的节骨眼起到一个转移话题的作用,贺斯珩赶忙拿出来看了眼。
是周雨发来的消息,不死心地问他还去不去密室逃脱。
贺斯珩看了眼谈璟,清了清嗓子:“周雨让我陪他去玩密室逃脱,你呢?”
谈璟没犹豫地回:“我想跟你双人约会。”
“……”
贺斯珩没犹豫地扭头就走:“回你的家吧。”
他丝毫不给面子地驳回这提议,谈璟好脾气地笑了笑,亦步亦趋跟上去。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玩密室逃脱。”谈璟走在他的身侧,满是暗示意味地提醒:“但我胆小,你到那能不能护着我点?”
顿了顿,又额外补充:“让我牵个手,或者抱着我?”
“……”
贺斯珩着实是被这人的厚脸皮给惊呆了。
他停下脚,拿着手机给周雨回了个不去的消息,面无表情冲谈璟道:“我们俩换个地玩,行了吧?”
后者春风满面:“都听你的。”
贺斯珩不想跨年夜回家这么早,出都出来了,再者地铁早就停了,这个点打车回去只有堵在路上的份。
他是这么想的,来这边跨年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本就是旅游城市,这种逢年过节的时候更是哪哪都是人,什么娱乐场所都排满了队。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游戏厅最合适,人多但项目也多,省了很多排队的工夫。
贺斯珩却有些犹豫,瞥了眼谈璟,清了清嗓子,语气颇不自然:“去游戏厅玩玩?”
谈璟笑容不变:“跟你约会,去哪都行。”
“……都说了不是约会!”
贺斯珩暴躁地背身就走,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星空广场这边就有几家大型游戏厅,贺斯珩就近去了一家,去兑了点的游戏币。
双人赛车那边没什么人排队,贺斯珩冲一路跟着自己的谈璟扬了扬下巴:“来一局?”
谈璟对他处处都要比试的脾气习以为常:“给不给彩头?”
贺斯珩张口就来:“输的人叫爸爸。”
谈璟不意外地笑:“你对这称呼还挺执着。”
贺斯珩反问:“你不执着?”
“执着,不过不用你来喊,”谈璟顿了顿,瞥他一眼:“以后让你小孩喊。”
贺斯珩反应了几秒才绕过来,臊着脸皮没好气骂他:“你能不能要点脸?”
谈璟一脸无辜地装起傻:“不是你给的彩头?”
贺斯珩:“……”
彩头个屁,跟这人说话处处都是坑。
贺斯珩说什么也不跟谈璟比了,正巧旁边的音游机空出个位置,他冷哼一声,扭头朝音游机那边走。
谈璟笑着跟上去,站在旁边看他玩。
贺斯珩自上小学就开始玩音游,无论是手机里的还是游戏厅里的,这类游戏都是他的统治区。
他得心应手的丝滑操作,显然是个高玩,模样又生得帅气,陆陆续续不少女生站在旁边围观,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小声地和同伴商量,要不要上去问个联系方式。
谈璟不动声色地听着,微微眯了眯眼。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招蜂引蝶。
跟贺斯珩的如鱼得水不同,来到这的谈璟,如龙游浅滩。
他喜静,鲜少来游戏厅这种吵闹的场所,屈指可数的几次,都有贺斯珩的身影,但每一次的回忆,都不怎么美好。
谈璟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足游戏厅的那天。
小学三年级刚开学,也是他身体康复后去学校上学的第一天,不知缘由地,让贺斯珩跟他在学校里闹了别扭。
他被贺斯珩冷落了一天,怎么也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贺斯珩在跟自己闹什么情绪,但他相信贺斯珩不会无缘无故生气,总归是他做错了什么,让贺斯珩不开心了。
于是,他偷偷给当时还是初中生的谈琬发消息,让谈琬放学来接他们,以第三者的身份介入,哄一哄贺斯珩。
贺斯珩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吃甜食,他想着让谈琬带贺斯珩去他喜欢的甜品店吃蛋糕,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了谈琬。
不靠谱的谈琬却以权谋私,自己想玩游戏,充满私心地带着他们俩来到了游戏厅,美其名曰,比起吃蛋糕,贺斯珩会更喜欢玩游戏。
也就是见到贺斯珩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些,谈璟这才没计较这些。
贺斯珩和谈琬在游戏厅里大玩特玩,兴奋得忘乎所以,两人如同异父异母的亲姐弟,不知不觉就成为人群中玩得最嗨也最惹眼的一对。
谈璟却恰恰相反。
他身体不好,玩了一会儿就喘,手脚也笨拙,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两人活力四射万众瞩目的模样,尚且年幼的他,心里生出了些某种不可言状的嫉妒心。
他努力不扫兴,谈琬要给他们拍照留念,贺斯珩面向镜头笑得很开心,他便也尽力挂起笑脸。
却在那时候,他听见贺斯珩对谈琬脱口而出的一句喜欢。
谈琬没把这话当真,他却看清了贺斯珩说这话时亮晶晶的眼睛。
自那天起,他被迫成为了贺斯珩年少心动的旁观者。
他喜欢的男孩,万众瞩目。
他喜欢的人,有了心上人。
……
贺斯珩人在玩游戏,余光却忍不住往谈璟那边瞥。
谈璟个子高,站在人群中是长相最突出的一个。他也不去玩其他项目,就站在那边,一直看着他。
贺斯珩怪不自在的,正纠结要不要把他喊过来一起玩,对方却忽然转身走了。
贺斯珩一愣,看着男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斟酌良久的措辞被堵在了嗓子眼,憋屈咽回去。
行吧,反正他也不爱玩,走了也挺好的。
前一秒还这么想,后一秒,贺斯珩又忍不住分心,是不是不该选这个场所。
他刚才在外面犹豫要不要来这里,就是因为知道,谈璟不擅长玩游戏,也不怎么来游戏厅玩游戏。
他跟谈璟从朋友真正变成竞争对手,其实并非谈璟入学那天,他被谈璟抢走了人气,而是源于那天之后的一次游戏厅争吵。
自从谈琬带他们去过一次游戏厅后,贺斯珩就喜欢上游戏厅里的音游机。
一个人玩又没什么意思,于是便拉着谈璟一起去。
但他忽略了谈璟体力很差的事实。
那时候的他,情商和好胜心成反比,没过脑子地抱怨:“才玩了两局,你怎么就累成这样?上次我跟琬琬姐玩了一个小时都没出什么汗。”
喘着粗气的谈璟呼吸一顿。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眼底一片薄凉。
贺斯珩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想道歉,却听谈璟冷冷开口。
“她玩得更好,你去喊她就是了,为什么要喊我?”
男孩尚且稚嫩的声音冷得像冻过的匕首:“哦,因为你喊不来她,你喜欢的琬琬姐,只把你当成小屁孩,比起来这里带小孩,她当然更乐意跟她的同龄朋友去逛街。”
那是贺斯珩第一次听到谈璟说这么尖锐的话,也实实在在地被这话刺伤。
贺斯珩被气得不行,道歉的话咽回肚子里,脱口而出还以更尖锐的话语:“谁说琬琬姐不愿意跟我玩?我下次就约她出来给你看,再也不跟你这个拖后腿的一起来这了!”
谈璟冷笑:“谁稀罕。”
他丢下这句,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斯珩留在原地抓狂,不光因为谈璟就这么丢下他走了,更因为谈璟那阴险的家伙,走前还故意揣走了一枚游戏币。
两币一局的游戏,本就只剩下最后两枚,其中一枚被他带走后,零花钱已经见底的贺斯珩死活没办法再玩最后一局。
长大后再回想儿时的争吵,会觉得幼稚、小题大做,但那时的怨念情绪,像是一个疙瘩,仍旧埋在心里的最角落。
谈璟离开短短几分钟,贺斯珩手下的节奏乱了好几次,勉强结束了这局游戏,没心情再玩音游机,随便走到了一台娃娃机前,消耗剩下的游戏币。
贺斯珩手下操作着操纵杆夹娃娃,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各种猜疑。
谈璟这是直接回家了?
怎么要走也不先打声招呼?
难不成是看出他不自在,所以走的?
还是因为觉得无聊才走的?
贺斯珩心不在焉地往娃娃机里塞游戏币,最后一枚游戏币塞进去,才发现盛着游戏币的塑料筐已经见底。
两币一局的娃娃机,还差一个币才能启动。
贺斯珩啧了声,莫名心烦,索性直起身,也准备打道回府。
却在这时,一只骨感修长的手,捏着枚游戏币,投进了娃娃机里。
贺斯珩抬眼便望见男生干净俊朗的侧脸。
他怔了怔:“你……没回家?”
“看你游戏币快玩光了,我又去排队买了点,”谈璟将手里装满游戏币的塑料筐搁在娃娃机上,瞧着他这惊愕模样,嘴角一弯:“以为我丢下你回家了?”
“……什么叫丢下我,”被戳中心事,贺斯珩底气不足地嘟囔:“我巴不得你早点回去。”
谈璟笑了下:“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还不打算回去。”
贺斯珩刚要说话,手忽然被谈璟握住。
男生的手掌的骨头偏硬,掌心温暖干燥,贴在他手背冰凉的皮肤,暖烘烘的舒适感顺着皮肤传达给他。
谈璟抓着他的手放在启动键上:“不嫌弃我拖你后腿吧?”
周遭人声嘈杂,他是侧着身凑近了说的这话,低低的声音落在贺斯珩耳中,像是有小虫子钻进耳朵,莫名地发痒。
如暖阳照积雪,贺斯珩胸口的烦闷一点点融化,埋在角落的疙瘩原是一颗种子,破开一丝裂隙,长出鲜嫩的春芽。
贺斯珩不自在别开眼:“我从来没觉得你拖后腿。”
谈璟垂眼看着他,视线从他颤动的睫毛,落到染上绯色的清薄耳廓。
他收回目光,无声地弯了弯眼睛。
*
从游戏厅出来已经快凌晨两点,雪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广场上还是有很多人,灯光如昼,人声喧嚷。
在游戏厅里收获颇丰,贺斯珩跟个娃娃绑架犯似的,一手拎了一提的战利品娃娃。
与之相反,谈璟完全空军。
“你竟然一只都没夹到。”贺斯珩无情嘲笑他。
谈璟也不介意,好脾气地笑:“我一直是游戏菜鸡。”
贺斯珩咋舌:“还以为这些年,你修炼到了十项全能,看来道行还不够深啊。”
寒风吹得他有些冷,他说完这话,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埋进围巾。
谈璟往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挡住冷风:“其他方面都能请老师开小灶,只有玩游戏没人教。”
贺斯珩不以为然:“玩游戏哪还用学,多玩玩就会了。”
谈璟扬了扬眉,偏头看他:“不如你陪我多来玩玩?”
对游戏邀约,贺斯珩向来来者不拒,张口就应下:“行啊。”
谈璟笑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是贺斯珩今晚的应激词,听到这话,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你又套路我?”
谈璟表情无辜:“我套路你什么?”
“少再给我下套,”贺斯珩拧着眉揭穿他的套路,“刚刚那句话收回,我才不会再陪你来这玩。”
谈璟语气散淡:“朋友之间约着来游戏厅打游戏,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话锋一转,又忽而变得玩味:“还是说,你默认今晚是在约会,所以要跟我避嫌?”
“……”
这个人的嘴真是无敌了。
以这家伙的脸皮,默认约会约等于答应跟他谈恋爱,哪个选择都是套路。
贺斯珩不想再搭理他,愤愤绕过他,走到路边打车回家。
长辈们都睡得早,两家别墅的灯都熄了,贺斯珩拎着娃娃从车上下来,想起脖子上还围着谈璟的围巾,喊住他:“你等等,围巾还森*晚*整*理你。”
他两只手都拎着娃娃,地上又都是落雪化的水,无处可放,便朝谈璟伸手:“先帮我拿着,我把围巾取了。”
谈璟却没接,“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上前一步,细长的手指搭上贺斯珩的围巾。
距离骤然拉近,高大的身躯立在贺斯珩跟前,冬夜的冷风被他隔在身后。
贺斯珩因惊愕而微微启唇,温热的呼吸触碰到冷空气,雾一样的白气在二人之间弥散。
他顺手帮这个忙就帮吧,帮忙摘个围巾而已,感觉也没什么。
贺斯珩这样说服自己,等着谈璟把围巾摘下,后者的手却只在围巾上停留,压根没有解开的动作。
“你快点。”贺斯珩忍不住催他。
“快不了。”
谈璟垂眼看他,眸光纯粹,一眼到底:“就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第42章 偷拍
有些孩子气的话, 偏是被低沉的少年嗓音诉说出口,温和又柔软,像今夜融化的雪, 自唇齿间呢喃般流淌。
望过来的眼神,又带着少年的莽撞。
贺斯珩微微睁大眼, 也不自觉屏息。
这这这人突然讲什么情话?!
夜色昏昧,路灯的灯光遥远地斜落在二人身上。
冷空气将贺斯珩的鼻尖冻得微微红,琥珀色的眸子圆睁,盛满不知所措的惊愕。
谈璟看着他像只受惊又不敢轻举妄动的猫, 完全僵在原地。
“贺斯珩。”谈璟忽然唤他, 声音很轻, 像是很怕惊动这只紧张的猫。
贺斯珩的眼睫毛还是一颤,被他呼唤着, 望向他的眼睛。
男生敛着眼皮, 根根分明的睫毛直直下垂,他眉眼的线条浓墨重彩, 笑起来时带着一种要勾不勾的妖孽劲,但他此刻没笑。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似乎同往常无异,贺斯珩却莫名觉得,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睛里, 涌动着他看不懂的某些情绪。
或许看懂了。
他眼底的侵略性。
是夜太安静,所以心跳才会被衬得响亮。
谈璟渐渐低下头,他们呼吸出的白气交融在一起。
但他没再继续, 停在最后的距离,温声询问:“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贺斯珩猛地回神, 眼睫毛飞快地眨了两下:“当、当然不行!”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谈璟真要抱他, 也就是伸个手的事,即便是做更亲密的事,也完全有那个机会。
但对方却只是很有分寸地理了理他的围巾,往后退了半步。
距离拉开,侵略感也随之消失。
贺斯珩暗暗松了口气,又听谈璟一本正经开口:“这次不行的话,我下次再问问。”
贺斯珩:“……”
这人,有点分寸但不多。
*
元旦后不久就是期末考试,贺斯珩上次以几分之差输给谈璟,半夜睡觉都觉得不甘心,这次牟足了劲要重回第一。
偏偏这时候,谈璟后援会群的群主毫无征兆地找上他:叮当猫同学,恭喜你接到了我们群的随机任务!
贺斯珩把手机放在课桌底下,发了个问号过去。
群主跟他解释了一番,群里每个月都会有团建,摇号群员做任务,拍张谈璟的照片发群里,供姐妹们在备考期间舔屏放松心情,还特意嘱咐,不能偷拍隐私,不能拍丑照。
群主又额外强调:当然,我们会长大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
贺斯珩忍不住腹诽,这花痴群竟然还有团建这种东西,他算是知道了群相册里谈璟的各种照片是怎么来的。
当初加这个后援会群,是为了知己知彼,打探谈璟的情况,但群里都是些对谈璟的盲目吹捧彩虹屁,没什么卵用,贺斯珩都把这群的存在忘在了九霄云外。
这会儿被群主找上,他心想干脆退群算了,点进页面,发现群里上传了上传了一份群文件,竟然是谈璟的过往考试成绩。
贺斯珩立刻下载,点进去看,除了那两次缺考导致总分有些低,谈璟这家伙的成绩单还真是漂亮,难怪这份文件的备注是以此为标准,激励自己。
这些人花痴还痴出学习干劲来了。
贺斯珩曾经问过周雨,为什么谈璟有这种这么崇拜他的后援会团体,他却没有?
周雨回答:“谈璟有一种让人想要跟他学习的磁场。”
“难道我没有?”贺斯珩更为不满,“我哪次不是年级第一?”
周雨解释:“看的不是成绩,而是态度。”
类似于努力型和天赋型的区别,大家往往会不自觉向踏实努力的学霸靠拢,却对天才望而却步。
贺斯珩脑子转得快,不管学习还是其他事都容易上手,从小顺风顺水惯了,所以做什么事都带着少爷习性,随性到吊儿郎当,即便他有自己的一套用功方式,外人却看不出来。
而谈璟,并非是没有足够的天赋,但大家更关注他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茍的正经,哪怕老师在讲台上讲些跟上课无关的题外话,也不见得他会开小差。
听周雨这么解释,贺斯珩只想冷笑。
谈璟哪里是不会开小差,明明是装模作样伪装得好。
他跟谈璟坐了快一个学期的同桌,多少次见这家伙在语文课上做其他事,刷数学题、看课外书、玩转笔,语文老师要是知道真相,真的会哭出来好吗。
贺斯珩不打算退群了。
他要抓拍一张谈璟上课开小差的照片甩群里,让那些盲目崇拜他的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贺斯珩给群主回了消息:任务我接了,等着吧。
刚好下节课就是语文课,贺斯珩看着接水回来的谈璟坐回座位,不怀好意地扯起嘴角。
哼哼,他高低得挫挫这家伙的威风。
谈璟不慌不忙把水杯放下,瞥见他把坏心思写在脸上的模样,眉梢一挑:“这么看着我,喜欢我?”
“……”
贺斯珩眼角直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可能因为你以前没现在这么喜欢我,”谈璟答得认真,“所以也没现在这么关注我。”
什么叫以前没现在这么喜欢他?他什么时候说过现在喜欢他?
贺斯珩简直无语,再听谈璟叨两句,他估计又要被这心机狗给绕进去。
这家伙还好意思说自己胆小,不敢告白,这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
恰好上课铃响,贺斯珩扭回脸。
已经到了期末,语文课的上课内容都是复习讲题,比讲课文还枯燥,贺斯珩有任务在身,没心思听讲,余光都在谈璟身上,等待着时机,拍下他上课开小差的罪证。
偏偏谈璟这节课又在认真听讲了,还坐得笔直端正。
贺斯珩等得心焦,正想着要不要给他来点诱惑,余光忽然瞧见谈璟撕了张草稿纸纸条,提笔写了什么东西,递过来。
贺斯珩狐疑地接过,看见上面的字:今天算第一天?
贺斯珩不明所以:什么第一天?
谈璟回:恋爱第一天。
“……?”
什么东西?怎么就恋爱第一天了?
贺斯珩莫名其妙,在纸条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递回去。
没多久,谈璟的纸条又送过来。
谈璟:除了喜欢我,我想不到你一直偷看我的理由,正好,我们两情相悦。
“……”
要不是在上课,贺斯珩差点要从椅子上蹦起来,大骂他臭不要脸。
可偷看被抓包,他自己也挺臊。
贺斯珩咬牙切齿地回信:谁跟你两情相悦!
他不客气把纸条揉成一团丢过去。
谈璟打开纸团,看到他那句力透纸背的否认,短促地笑了声。
他微微偏头。
贺斯珩正圆睁着眼睛怒瞪他,像极了被人摸到敏感部位的炸毛小猫。
被这么凶巴巴地瞪着,谈璟心情却挺好,愉悦地弯起嘴角,低头写下一行字:那我再努力努力。
……努力个毛线团团。
贺斯珩臊着脸把纸条揉成一团丢进课桌,再不跟他交流,让他努力努力白努力。
接到这鬼任务两天了,贺斯珩根本找不到机会偷拍谈璟开小差,又不想再被谈璟抓住偷看他的把柄,心想干脆退群算了。
他跟群主说了声,被群主使劲挽留:别急着退群呀!完不成任务也没什么惩罚,交给别人就是了,我们群管理很宽松的!
贺斯珩:宽松的话能不能把我的头衔先改改。
他实在是受够了顶着谈璟的叮当猫这头衔发言。
群主:这不行,死了好多脑细胞想出来的呢。
贺斯珩:……
死的那些脑细胞全都是黄色的吧?
跟群主掰扯了半天,贺斯珩到底还是没退群,反正群主都说了任务不设期限,他静候时机,总会等到谈璟露出破绽的那刻。
他先专注期末的复习,拿回第一。
周五晚上,贺斯珩洗完澡,坐回书桌前看书,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声。
他拿起来看了眼,是表弟舒亦辰发来的消息,问他借钱。
舒亦辰是舒秋女士的哥哥的孩子,比贺斯珩小三岁,从小就把贺斯珩当崇拜对象,每次来贺家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走。
贺斯珩放下笔,回消息问:要多少?
舒亦辰平时不缺零花钱,这次却张口就要三千。
贺斯珩再怎么对花钱没概念,也知道这钱对舒亦辰这个初中生来说不是小数目。
事出反常必有妖,贺斯珩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明明刚还秒回消息,电话拨出去响了好些声,舒亦辰才终于接通,像是不太情愿接这电话。
贺斯珩开门见山:“你借这么多钱做什么?”
电话那边,舒亦辰吞吞吐吐,答非所问:“哥,我没被人偷手机,是我本人跟你借钱。”
确认是本人,贺斯珩问:“你被人绑架了?”
“……绑匪帮我才要三千块吗,怎么也得三千万吧!”舒亦辰在那边炸毛,又小声嘟囔了句,“不借算了。”
还没等贺斯珩多问什么,舒亦辰就把电话给挂了,肉眼可见的心虚。
贺斯珩皱了皱眉,想着舒亦辰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但舒亦辰从小跟他混,脾气跟他学了个十成十,不去欺负人还差不多,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欺负他。
舅舅舅妈的生日都在上半年,应该也不是为了买生日礼物,更何况他还这么心虚。
贺斯珩正琢磨怎么回事,房门被敲响,舒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珩珩,现在方便吗,有事问你。”
贺斯珩应了声,舒秋打开门,站门口问他:“辰辰有没有联系你?”
贺斯珩在房间里左看看右看看,“您在我房里装监控了?”
舒秋有些好笑:“他真找你了?”
“刚打完电话,没聊上两句就挂了,他怎么了?”
“闹离家出走呢。”舒秋有些无奈:“说是逃了几天的学,他班长找上门了,你舅舅这才知道他这几天都躲网吧上网,没去学校,狠狠骂了他一顿,大冷天的,小孩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出去了。”
贺斯珩腹诽,难怪那小子张口就要三千块,合着离家出走之后还得去逛个街。
“辰辰一向很亲近你,我就猜他肯定会联系你,”舒秋说,“你看看你能不能把他喊出来,跟他聊聊?”
“行,我去把他拎回来。”
贺斯珩从椅子上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件羽绒服外套了出门,往小区外走的时候,迎面撞见刚好遛完大帅回来的谈璟。
以前是冤家路窄,现在不再是纯洁的冤家关系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偶遇?
都怪两家住得太近。
贺斯珩微微别开脸,想自然点跟他擦肩而过,遛狗绳却忽然从谈璟手中滑脱,不受牵制的小金毛撒欢朝他跑过来,在他脚边热情地摇尾巴求撸。
贺斯珩无奈,只好屈膝蹲下,薅了把狗头:“好好好,知道你热情。”
谈璟停在他跟前,看了眼他手上提着的装衣服的纸袋,半是调侃:“你这是打包行李离家出走?”
贺斯珩站起身,给了他一个白眼:“我都多大年纪了,还闹离家出走?”
“也对,”谈璟附和,“我们俩都成年,都能结婚了,是不会再那么幼稚。”
完成分化后的Omega和Alpha满18岁就到适婚年龄。
虽说谈璟在附和,但贺斯珩总觉得这话听着奇怪,还没等他琢磨出哪里不对劲,又听见谈璟问:“你这个点出门办事?”
“我表弟离家出走,我去揪人呢。”
“你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表弟?”谈璟也知道贺斯珩有个表弟,比起表弟这个称谓,死忠粉更适合对方。这表弟对贺斯珩有多崇拜,对他就有多大的意见。
“……对,就是那个憨憨,”贺斯珩今天不是很想反驳谈璟,毕竟有脑子也做不出来不穿外套就离家出走的事,“没想到吧,看着怂包一个,还会离家出走。”
谈璟笑了笑:“叛逆期,理解。”
贺斯珩听他这语气像是有故事,找怂包表弟的事先抛到一边,兴致盎然地打探谈璟中二时期的事迹:“你也叛逆过?”
谈璟大大方方承认:“谎称生病,逃学去看篮球赛,算不算?”
贺斯珩还真没想到这是他能干出的事,面露惊讶:“看不出你这么热爱篮球?”
谈璟温和地看着他,眼底含笑:“是喜欢打篮球的人。”
“哪个球员?”
“我未来的男朋友。”
“……?”
贺斯珩不知道这事怎么兜来转去又转回了自己身上,“你初中来看过我打篮球赛?”
刚问完又马上反应过来:“呸,谁是你未来男朋友!”
被呸的人一脸无辜:“我没点名道姓,你自己认领的。”
贺斯珩:“……”
跟这人真是无话可说,贺斯珩扭头就要走,又听见谈璟在身后问他:“你知道你这表弟躲在哪了?”
贺斯珩脚步一顿,回头道:“网吧,游戏厅,他一个连外套都没穿的初中生,除了这两个地,还能去哪?”
“这么多家网吧和游戏厅,你一家家找过去,你猜是你先找到他,还是他先被冻死?”
“……”
话糙理不糙,贺斯珩难得无话可说。
他原本是想直接在手机问舒亦辰人在哪,但打电话却没人接,发消息过去也不回,这小子这次真是铁了心闹离家出走。
谈璟弯腰捡起狗绳:“你等我几分钟,我把大帅送回去,跟你一起去找。”
贺斯珩有些迟疑。
“我有办法让他自己露面。”
谈璟没多废话,就丢下这句话,拎着狗绳把恋恋不舍的小金毛牵回家。
半小时后,贺斯珩跟谈璟坐在了露天的烧烤摊。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但这条街的烧烤店仍门庭若市,时有送餐的外卖员骑着电瓶车交错而过。
肥肉相宜的五花肉铺在刷过油的铁丝烤网,渐渐烤至焦黄,渗出的油脂发出滋滋的声音,再均匀撒上一层店老板特制的调料,浓郁的肉香和酱料的香味,混进冬天的冷空气中。
贺斯珩咽了咽口水,找着角度拍了两张烤肉的照片,和烤肉店的定位一起发给舒亦辰。
又半信半疑地问谈璟:“你确定他真会过来?”
谈璟不慌不忙给烤肉翻了个面,“要跟我打赌吗?”
“……不赌。”贺斯珩果断拒绝,跟谈璟打赌,哪次不是个坑?他才不会再没脑子地去坑自己。
谈璟这招还真有用,半小时不到,舒亦辰就打飞的过来了,下车后四处张望,锁定贺斯珩的身影,抖成筛子飞奔过来。
一来就伸手烤了几秒钟的火,饿死鬼投胎一样,抢走贺斯珩面前的盘子,往嘴里狂撒烤肉。
贺斯珩嫌弃极了,踢了踢放袋子的椅子:“先把外套穿上。”
舒亦辰连忙穿上外套,腮帮子被烤肉塞得鼓鼓的,口齿不清地感激:“呜呜呜呜呜呜呜(哥还是你对我好)……”
贺斯珩一个字没听懂,嫌弃地挪远了椅子,远离他喷肉屑的污染范围,“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舒亦辰咕噜咕噜使劲咽下烤肉,终于能口齿清晰地开口:“那我还是先吃吧。”
贺斯珩:“……”
舒亦辰嘴在吃烤肉,眼睛却往对面的谈璟身上瞥。
他一来就注意到了同桌的这位帅哥,五官眉眼无可挑剔,瞳仁漆黑,自带一身清冷气质,在这烟火气十足的烧烤店,他端坐在这,倒显得格格不入。
舒亦辰的印象中,他表哥的狐朋狗友里似乎没这一挂的。
“哥,这帅哥谁啊。”舒亦辰问。
贺斯珩接过谈璟递来的新盘子,无语道:“我对门那谈璟,你什么记性?”
“……!”
听到谈璟的名字,舒亦辰眼睛都瞪大了。
他上次见谈璟还是几年前,以前谈璟可不长这样,瘦猴一个,不对,比起谈璟的变化,更让人惊讶的,是他表哥怎么跟谈璟坐一起吃烧烤了?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吗?
“他、他怎么在这?”舒亦辰一瞬变成一只满眼防备的刺猬,朝谈璟瞪过去。
后者眉梢一挑,面不改色同他对视。
不过短暂的几秒,舒亦辰就不自觉瑟缩,基因的本能在战栗。
靠靠靠,这人竟然是个S级Alpha!
舒亦辰灰溜溜地收回视线,弱弱地问贺斯珩:“哥,你们不会变成朋友了吧……”
贺斯珩听出他对谈璟的敌意,自己也没察觉地为谈璟说话:“没他把你钓出来,你早冻死了。”
“也不算是朋友。”一直没出声的谈璟冷不丁开口。
听到他的否认,贺斯珩怔了怔。
四年前的情景再现,他又一次亲耳听到谈璟否认他们的朋友关系。
上一次是误会,这一次呢?拒绝了告白就连朋友也做不成吗?
贺斯珩心里没来由地生出某种不悦的情绪。
他憋着口闷气朝谈璟看过去,未料后者也正看着他。
视线蓦地在人声嘈杂的空气中撞上,男生黑亮的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泉,一眼见底。
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弯,眼神像带着钩子,贺斯珩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轻轻地往他那勾了一下。
瞧见谈璟眼底的笑意,贺斯珩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谈璟慢条斯理开口:“不算朋友,因为我只想跟他耍朋友。”
贺斯珩:“……”
第43章 留宿
舒亦辰一口烤肉卡在嗓子眼, 差点被噎死,使劲捶了几下胸口,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他眼睛睁得圆溜:“你、你们……你们耍朋友了?!”
贺斯珩真希望他这烤肉咽不下去, “少听他胡说,我还没跟他耍呢。”
“现在还没耍, ”谈璟挑着他的话复述了遍,薄唇一弯:“以后不一定。”
“……”贺斯珩今晚频频无力:“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谈璟笑了起来,坐直些身体,伸手从铁丝网拿起两串刚烤熟的五花肉, 放在贺斯珩的新盘子上, 风轻云淡道:“好, 我少说多做,按你喜欢的来。”
“……”贺斯珩都不知道这两串烤肉该不该吃了。
舒亦辰手里拿着烤串, 一会看看这个, 一会儿看看那个,饶是他再粗神经, 也瞧出这两人之间的氛围确实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他对谈璟的敌意一半源自贺斯珩曾经对谈璟的态度,另一半源于贺云朗对整个谈家的态度。
想起贺云朗提起谈家人就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舒亦辰凑到贺斯珩耳边,压低声音问:“这事小姨父知道吗?”
贺斯珩扯了扯唇角, 带着几分明显的威胁:“你要是敢跟他们说,今晚先在这洗一晚上盘子。”
舒亦辰立刻给嘴巴拉拉链。
一顿风卷残云,桌上的烤肉吃的差不多, 也该到正事时间。
贺斯珩拿湿纸巾擦干净嘴唇和手指,摆出哥哥的架子:“肚子填饱了, 是不是该开口交待了。”
舒亦辰装聋装傻,肚子填饱了也还继续往嘴里塞烤肉, 不吭声。
贺斯珩可没什么耐心,啧了声:“赶紧交待,为什么逃学。”
舒亦辰还是没开口,看看他,又看看谈璟,欲言又止。
看出他的犹豫,谈璟从椅子上起身:“我去给你们再拿两瓶汽水。”
“我、我要啤酒。”
舒亦辰刚举手点菜,贺斯珩手起刀落,给他脑门敲了一记:“你一个初中生喝个屁的酒!”
舒亦辰疼得龇牙咧嘴,但不敢有异议。
谈璟瞧着贺斯珩这当家做主操心熊孩子的模样,笑了笑,离开座位。
谈璟离席腾出了两兄弟独处的空间,贺斯珩催促着这个事精:“现在可以说了吧?”
舒亦辰低着脑袋,吞吞吐吐地开口:“我……分化了。”
除了贺斯珩这种很晚才分化的个别案例,一般人基本都是上初中的时候完成分化,这没什么稀奇。
贺斯珩不甚理解:“就为了这逃学?”
舒亦辰挂起一张苦瓜脸:“明明基因检测的结果是Omega,但我分化成了Alpha……”
贺斯珩面无表情:“搁这跟我炫耀呢?”
舒亦辰一愣:“啊?”
“……没什么,”贺斯珩咳了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酸:“分化成Alpha不挺好的吗,多少人想当Alpha都没机会。”
比如他。
舒亦辰大大地叹气:“哥,你还没分化,等你分化成Alpha,就知道Alpha的易感期有多难捱了。”
贺斯珩轻呵了声,心说他这辈子都享受不到这种甜蜜的痛苦。
“不是有抑制剂吗?”贺斯珩轻描淡写地问。
舒亦辰摇摇头:“这东西就跟牙疼时吃止疼药一个道理,治标不治本,更何况我还是个A级,抑制剂对我来说没那么有用,在找到我的Omega之前,我一年要痛苦个三四回。”
贺斯珩皱了皱眉,相较于Omega每一到两个月会经历一次发情期,Alpha易感期的频率更低,他只知道Omega在发情期会比平时虚弱,渴求Alpha的标记,与之相反,Alpha在易感期则更为暴躁易怒。
家里的贺老板就是A级Alpha,不过贺老板分化得迟,而且在分化后没多久就遇见了舒秋女士,所以贺斯珩从来没在贺老板那听到过什么易感期很痛苦的言论。
贺斯珩不由得想到了谈璟,他是个S级Alpha,那他的易感期……
“更痛的不是我基因测定出错这事,”舒亦辰还在绝望地诉苦:“而是我分化的时候刚好被人给撞见了。”
舒亦辰提起这事又生气又丢脸,“就我们班我最看不惯的那个死装的班长,我还、我还差点咬了他!这跟当着全班人的面拉/裤/裆里有什么区别?”
“……”
这奇妙的比喻让贺斯珩微妙地沉默了几秒,“你强行标记他了?”
“当然没有,那可是犯法的!”舒亦辰一副坚贞不屈的口吻:“而且我怎么可能去标记那个讨厌的家伙?我当场给了自己两巴掌,立刻去医院接种抑制剂!”
贺斯珩:“……”
你还挺有骨气。
舒亦辰上一秒还气势十足,又很快塌下肩膀,没底气地补充:“不过是他送我去的,路上还对他……”
“总之就是很丢脸,我不想去上学了。”舒亦辰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苦哈哈地向贺斯珩求认同:“哥,你理解我的吧?如果是你,你肯定也会跟我一样逃学的!”
“……”
贺斯珩嘴角抽搐。
哥比你还丢脸,哥是被咬的那个。
贺斯珩清了清嗓子,做出语重心长的模样:“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去学校了?”
舒亦辰自有一番打算:“反正这学期快结束了,我干脆不去了,下个学期转学。”
他表情认真又凝重:“我打算去国外念书。”
贺斯珩眼角一抽:“没这个必要吧。”
“很有必要!”舒亦辰语气愤愤:“我巨讨厌那个死装哥,我讨厌他就跟你讨厌谈璟一样!”
话刚说完,一只修长的手拎着汽水搁在桌上,“哒”的一声,碰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兄弟俩同时朝来人看过去,后者大度地微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听到。”
“……”
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兄弟俩双双沉默,空气凝滞。
贺斯珩尴尬地咳了声,撇开脸不看谈璟,低声冲舒亦辰解释:“我跟他之前是发生了些误会,所以才讨厌他,现在误会解除了……”
谈璟笑着接茬:“所以喜欢我了?”
“……”贺斯珩脸一垮,郑重对舒亦辰更正解释,掷地有声:“你说得没错,我讨厌他。”
舒亦辰:“……”
舒亦辰表情复杂地看了贺斯珩一眼。
他哥这讨厌宣言,怎么听着这么像调情。
自然,舒亦辰绝不会把这心里话说出来,不然他今晚真得在这刷一晚上盘子。
舒亦辰双手合十,向贺斯珩求助:“哥,你今晚帮我订个酒店吧,我身上实在没钱。”
贺斯珩:“你一个初中生,我怎么帮你订酒店?”
舒亦辰这时候的脑瓜子又转得很快,立刻换成B计划:“那让我偷摸去你房间住几天,你帮我打掩护,别让小姨和小姨父发现。”
听到他这想当然的提议,谈璟微微眯了眯眼,瞥了眼贺斯珩,见他似乎要答应。
抢在贺斯珩点头之前,谈璟先对舒亦辰开口:“你是只想待一个晚上,还是要待几天?”
舒亦辰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越久越好。”
谈璟又问:“你确定你能在他房里躲几天都不被发现?”
舒亦辰被噎了下,这确实有难度,可他也实在是无处可去了,这是唯一的法子。
见他面露犹豫,谈璟不动声色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提议:“我家有套房子,平时都空着,可以让你借住几天。”
舒亦辰眼睛一亮,有奶就是娘,立刻感激涕零:“哥夫,你就是我亲哥夫。”
贺斯珩脸唰地一黑,抬手就要给他一拐,“你喊他什么?”
舒亦辰蹭蹭从椅子上窜起来,溜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躲到谈璟身后。
谈璟护着他,好脾气地笑:“你哥不喜欢这称呼,咱换一个。”
舒亦辰立刻上地道改口:“表嫂!”
谈璟:“嗯。”
贺斯珩:“……”
*
谈璟的房子就离这边不远,打车十几分钟的工夫就到了。
在最顶楼,隐私性强,也很安静。客厅两面是落地窗,远眺一片灯火,城市夜景尽揽眼中。
也确实如他所说是空置的房子,屋里挺空,客厅里除了一架钢琴,其他就是些基本家具,看不出什么生活痕迹。
“左边那间是客房,洗漱用品都有。”谈璟说,“明天一早我让家政来打扫卫生和做饭。”
“谢谢表嫂!”
舒亦辰喊完就溜,贺斯珩飞过去的眼刀都追不上他溜之大吉的背影。
舒亦辰跑去了客房,客厅就只剩下贺斯珩和谈璟两人,空气倏地变得安静。
贺斯珩没来由地有些不自在,做出打量客厅装潢的样子,没话找话:“让舒亦辰住在这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打扰你家?”
“没事,”谈璟说,“这是我特殊时期住的地方,除了我和家政,不会有人过来。”
贺斯珩好奇:“什么特殊时期?”
“想知道?”谈璟似笑非笑看着他:“你今晚也可以住在这。”
贺斯珩扯了扯唇角:“免了,我还得回家跟我家太后汇报情况呢。”
刚说完,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正好是舒秋打来的电话。
贺斯珩晃了下手机:“瞧,太后打电话来了。”
他接下电话。
“找到了,刚带他填饱肚子。”
“嗯,他是分化了,分化成了Alpha。”
“这两天让他暂住在谈……我一个朋友家。”
“什么?让我留下来安慰他?他精神头足着呢,压根不需要我安慰。”
听到舒秋在电话那边对舒亦辰的各种担忧,基金检测出了错,舒亦辰心理上会不会接受不了,又刚分化,易感期频率不稳定,贺斯珩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
“好好好,您别担心,我今晚守着他,明天带他去医院做登记。”
贺斯珩挂了电话,转身看向谈璟,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声音低低的:“那什么……你刚说我今晚也能住这,还作数吗?”
谈璟略一沉吟,似有为难:“我忽然觉得AO有别,让Omega在这留宿不太合适。”
他说得煞有其事:“对我的名声不太好。”
贺斯珩:“?”
谈璟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距离渐渐拉近,Alpha的气息有着难以忽略的存在感。
贺斯珩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见谈璟在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他的目光变得温和,身上的侵略感随之减淡,看上去似乎十分无害。
面前的男生弯了弯那双漂亮的眼睛,低着嗓音,谆谆善诱:“如果是男朋友要留宿,那就另说了,你觉得呢?”
第44章 亲我
古希腊神话中有种名为塞壬的海妖, 甜美的歌声能轻而易举地蛊惑过路的水手。
贺斯珩望着面前的男生,他低着眸,唇森*晚*整*理边噙笑, 往日矜冷的气场此刻十分柔和,好似他一直如此, 温柔无害。
柔声提出的要求,如同海妖的歌声,教人无法拒绝。
贺斯珩张了张嘴,差点就要被蛊惑着点头, 脑海中闪过两人的赌注, 瞬间拉回他的理智。
即将脱口而出的回答生硬地变成咳嗽, 贺斯珩撇开脸不看他的眼睛:“这时候在乎名声了,上次是谁看完恐怖片死乞白赖要睡我房里?”
竟然翻起了旧账。
谈璟挑了挑眉, “好吧, 名声这事另说,我收点报酬不过分吧?”
贺斯珩这倒没什么好说的, 他今晚确实帮了很大的忙。
贺斯珩抬了抬下巴:“你要什么报酬?”
谈璟唇角一勾,抬起食指点了点侧脸,“在这亲一下。”
“……”
贺斯珩木着脸举拳:“用我的拳头?”
谈璟一怔,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 低下头肩膀都在抖。
贺斯珩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反而还把人给逗乐了,莫名有些窘, 耳根烧了起来。
“还笑,我真用拳头了啊。”他恼羞成怒地警告。
谈璟又笑了两声, 伸手包住他的拳头,“行了, 不逗你了,走吧,我带你去卧室。”
贺斯珩的骨架比谈璟纤细些,手也小些,攥住的拳头被他轻而易举地包在手心,掌心的体温贴着他总是冰凉的手背,无法拒绝的暖和舒适。
贺斯珩却不自在地想抽回来,对方的手指随之收紧,更牢地握住他。
“我、我自己能走,不用牵。”贺斯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底气。
谈璟微微偏头,十分正经:“我这是在自卫,怕你玩偷袭,突然用拳头亲我。”
贺斯珩:“……”
牵着贺斯珩走到卧室,谈璟终于舍得松手,拉开壁式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床鹅绒被和四件套床品,铺床上。
他上次来还是夏天,床品都被定期来清洁的家政洗干净收纳了,今晚来得突然,没来得及安排家政,只能自己动手。
贺斯珩向来不擅长做家务,帮忙等于捣乱,自觉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房间,不知是因为没什么装饰显得很空,还是提前知道很少有人来住,莫名地觉得这里有些压抑。
四顾的视线停在了床头柜的相框上。
是那张拍立得合照。
谈璟竟然还留着,还……放在了这里。
贺斯珩不由看向谈璟,后者正动作利落地给他铺床,对他的视线有所察觉,动作顿了顿,抬眼看过来。
“嗯?”
贺斯珩连忙撇开眼,没话找话地问:“这是主卧?”
谈璟嗯了声,“我房间。”
他铺好床,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和没用过的洗漱用品,问:“你想先去洗澡,还是让我先?”
“我先去吧。”贺斯珩接过东西,正要往浴室走,又后知后觉,发现一个大问题,“你今晚也住这?”
谈璟笑了下:“不然呢?”
贺斯珩下意识以为又要跟他睡一起,之前是不知道对方喜欢自己,还能坦然地一起纯洁地睡觉,现在知道了,怎么可能还同床共枕?
“那……我睡客房就行了。”贺斯珩拿着东西想出去。
却听谈璟说:“客房就一间,你确定要跟你那个随时可能易感期的表弟睡?”
贺斯珩被噎了下,生生停下脚。
确实,对Omega来说,刚分化的Alpha,无法预料易感期,就像颗定时炸弹。
但比起舒亦辰,对他心思不再纯洁的谈璟,似乎更不安全……
贺斯珩向来不大能掩饰心思,谈璟看出他的纠结,笑了笑,不再逗他:“你睡这,我去睡客厅。”
贺斯珩又觉得让主人睡客厅不太好,“还是我睡客厅吧。”
“别为难我了,”谈璟状似无奈,“让喜欢的人睡客厅,我自己睡床,这能追得到男朋友?”
贺斯珩:“……”
明明是说正经事,这人怎么又拐回这件事了。
晚上洗完澡,贺斯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等级高的Alpha也对抑制剂有抵抗力,舒亦辰是个A级,都说注射完抑制剂仍然觉得难受,那谈璟这个S级,岂不是更难扛?
正想着这事,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
贺斯珩拿起来看了眼,舒亦辰发来的消息。
舒亦辰:哥,哥,睡了吗!
贺斯珩:有事?
舒亦辰:你跟表嫂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最讨厌他吗?什么时候搞一块了?
……什么搞不搞,这小子什么用词。
贺斯珩回:你再对他用这称呼,信不信我把你现在过来,让你尝尝竹笋炒肉。
舒亦辰老实了几秒。
几秒后,新消息发过来:好了,我把门反锁了!
贺斯珩:“……”
舒亦辰又说:我不是八卦,我只是在担心你们。
舒亦辰:AA恋是很痛苦的,更别说你们俩都是S级,易感期这不得打得对方头破血流?
贺斯珩忍不住问,你们alpha易感期这么暴躁……打字打到一半又把主语删掉。
贺斯珩:Alpha易感期这么暴躁的吗?
舒亦辰:抑制剂压不住的时候,太痛苦了才会这么暴躁,除非有匹配度高的Omega进行信息素安抚,不过……
他这会儿倒吞吞吐吐了。
贺斯珩问:不过什么?
舒亦辰回:对Omega来说,这事挺危险的。
贺斯珩:Omega靠近也会被揍?
客房里,舒亦辰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头。
他表哥怎么比他这初中生思想还纯啊,要怎么跟他解释,Omega轻易靠近易感期的Alpha,不是会不会被揍的问题,是绝对会被上的问题。
贺斯珩等了几分钟,都没等到舒亦辰的回信。
这小子,不会聊着天睡着了吧?
贺斯珩聊着也有些困了,不再等他回复,把手机一关,闭眼睡觉。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见一串称不上调子的钢琴声,吵得他直皱眉。
原以为是做梦,他从梦里醒来,那钢琴声还没消失,听着像是从客厅里传来的。
大半夜被吵醒,贺斯珩带着一身起床气走出卧室,正想和半夜不睡觉弹钢琴的谈璟兴师问罪,往那边走过去时,却见谈璟人坐在沙发上,一副同样被吵醒的恹恹模样。
钢琴声还在继续。
贺斯珩扭头朝钢琴那边一看,半夜发疯的人竟然是舒亦辰,男初中生佝偻着背在那陶醉地弹钢琴,姿势怪异,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一看,眼睛都没睁开,像是还在睡觉。
“他这是……梦游?”贺斯珩惊疑地看向谈璟。
谈璟扯了扯唇,“你们俩还真是亲的表兄弟,一个梦里弹琴,一个梦里解人衣。”
“……”贺斯珩微妙地沉默了几秒,心虚为自己辩解:“我那顶多是睡觉不老实。”
“我去把那小子叫醒。”
贺斯珩转身就要去喊舒亦辰,却被谈璟喊住:“梦游的人,最好让他自己醒过来。”
“就这么让他吵着?”
“楼层膈应很好,吵不到楼下。”
“那我们呢?今晚都不睡了?”
谈璟看了眼他身上单薄的睡衣,掀开沙发上的被子:“过来坐吧,应该不会持续很久。”
叫又叫不得,睡又睡不着,贺斯珩只好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谈璟把一半被子盖他身上,被子里还残留着体温,暖洋洋的。
贺斯珩却觉得两人这么干坐着,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咳了咳,没话找话:“你今晚睡在这,冷不冷啊?”
谈璟:“冷。”
贺斯珩正想问柜子里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拿过来,还没开口,又听谈璟问:“冷的话能跟你一起睡床上吗?”
贺斯珩:“……”
贺斯珩面无表情地改口:“你还是冻死吧。”
“唉,真狠心。”谈璟故作怨念地说着受伤的话,表情却截然相反的正经。
贺斯珩眼角直抽,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哥,求你别骚了。”
谈璟低笑了声,鼻尖忽然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脸上微微一变。
贺斯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旁男生就已经倾身过来,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微微睁大眼,正想挣扎,却听谈璟提醒:“你表弟的易感期来了。”
Alpha对同类的信息素气味更敏感,谈璟话音才落,那边的钢琴声停了,随之而来的是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
攻击性十足的信息素自舒亦辰身上疯狂外涌,满室充盈冰凉的薄荷味。
Alpha的领地意识向来很强,这气味已经让谈璟感到一丝烦躁,他微微皱了皱眉,没松开捂着贺斯珩口鼻的手,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你先回房间。”
贺斯珩想到舒亦辰睡前才跟他说的两个Alpha碰到一起十有八|九会打架,他拉开谈璟的手,“让我先去安抚……”
话没说完,后者的眼刀凌厉地飞过来,贺斯珩剩下一半的话瞬间堵在了嗓子眼。
与其说这一刻他感受到的是谈璟的不悦,不如说,他感知到的,是来自一个Alpha的不悦,和绝不会让步的浓烈占有欲。
尽管这对视很短暂,对方一瞬就柔和了眼神,仿佛方才的凌厉只是贺斯珩的错觉,但他还是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
察觉到他的紧绷,谈璟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安抚:“听话,你先回房,别让他勾起你的发情期,我带他去医院。”
贺斯珩没再坚持,屏息回了卧室,关上门。
其实谈璟的做法是对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舒亦辰的信息素就让他身体变得有些热,身上也沾上了薄荷味。
贺斯珩立刻把沾了Alpha气味的睡衣换下,又打开卧室的窗户通风,冷风吹进来,身体的潮热渐渐褪下。
但他仍坐立不安,站在门口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没听到打架的声响,稍微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客厅,舒亦辰被自己摔醒,强光刺痛了眼睛,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特别难受,像刚看完一场悲情电影,流泪的冲动很强。
忽而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Alph息素气味,他又渐渐变得焦虑暴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见发出信息素气味的高大男生,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举着拳朝那人挥过去。
才迈出两步,对方的信息素立刻如山海般压过来。
舒亦辰头疼欲裂,捂住脑袋求饶:“哥,哥……表嫂!”
见他恢复了理智,谈璟将警告意味的信息素收敛了几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想揍我吗?”
一级之差,天壤之别,舒亦辰被压制得死死的。
易感期的Alpha容易暴躁,也容易敏感脆弱,舒亦辰说不清是懊悔还是害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敢了,不敢了……”
谈璟把客厅的窗户打开通风,同时吩咐他:“去穿件外套,跟我去医院注射抑制剂。”
舒亦辰抹着鼻涕眼泪点头:“呜呜呜好……”
抑制剂对S级无效,谈璟家里没有这类东西,只能半夜打专车带舒亦辰去医院。
等级的压制让舒亦辰从暴躁小狮子变成哭鼻子小狗,从家里一直哭哭啼啼到医院,打针的时候哭得更惨,一边掉小珍珠一边问医生,为什么前几天才打过抑制剂,又来了易感期。
医生见怪不怪地说:“刚分化是这样的,不稳定。”
“呜呜呜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啊?”
“看个人身体素质吧。”
“……”
舒亦辰哭得更凄惨了,觉得全世界没有比他更凄惨的人。
他甚至有种想给他们班死装哥打电话的冲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找他,听他的声音,闻他的气味,要是能咬一下就更好了呜呜呜。
在医院折腾了快一个小时,谈璟领着人从医院回来,舒亦辰还在哭。
“小声点,你哥可能睡了。”谈璟压着声提醒他。
舒亦辰无声地泪流满面,该死的,都这时候了,他表嫂还只想着他表哥!
舒亦辰悲痛地跑去客卧,反锁了房门。
瞧他那伤春悲秋的模样,谈璟有些想笑,不过想到自己刚分化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又有点笑不出来。
他看了眼主卧方向,往那边走过去,停在门口,正想敲门,手抬起又停住,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想了想,直接轻轻开了条门缝。
果然,贺斯珩已经睡着了,想必是太担心,都没回床上,趴在桌上睡的。
谈璟轻手轻脚进了屋,把卧室的窗户关严实,又走到桌边,低头看着枕着手臂睡着的人。
贺斯珩睡得很沉,呼吸绵长均匀,又因为刚开着窗户,冷着了,整个人都缩着,显得他更为单薄。
谈璟想起贺斯珩瑟缩的那一下,不禁有些懊恼。
是他没控制住情绪,但那一刻的尖锐也不完全是因为情绪,更多的是刻在Alpha基因本能里的主权意识。
今天晚上,贺斯珩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要去安抚另一个Alpha的这种话。
这家伙,估计连安抚意味着什么,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谈璟叹了口气,弯下腰,小心翼翼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回床上。
被放回床上后,贺斯珩无意识地寻求让自己舒适的睡姿,背对着离床沿近的方向侧躺,白皙纤细的后颈随之毫无防备地暴露在Alpha的眼底。
安静的房间,除了沉在梦中的呼吸声,喉结重重滚动时的吞咽声更为清晰。
谈璟移开眼,弯下腰给他掖好被子,正要离开,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
他无意间一瞥,视线就此在弹出消息的群名上停留。
——璟哥哥全球后援会。
谈璟动作顿了顿,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人,又看向不停弹出群消息的手机。
犹豫了几秒,他伸出手去。
第45章 怕痛
不知是睡得太晚还是吹了风,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贺斯珩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十点,好在今天是周末, 不用去学校。
贺斯珩走出房间,侧卧的门紧闭着,他走过去,敲了两下:“舒亦辰, 起了吗?”
喊了几声, 没人回应, 但里面似乎隐约有哭声,贺斯珩正想打开门看一眼, 被谈璟的声音阻止。
“他还在易感期内, 你最好跟他保持距离。”
贺斯珩哦了声,收回已经握在门把上的手。
舒亦辰这易感期来得突然, 如果不是谈璟在这,昨晚大概率要出事。
贺斯珩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挠了挠头:“昨晚给你添麻烦了,我今天就带他回去。”
谈璟扫了眼他这别扭的模样:“突然这么客气?”
“舒亦辰刚分化, 还控制不好信息素,别搞得你屋子里都是他的气味。”贺斯珩记得他们Alpha领地意识都挺强。
“只是多打个电话给家政的事,这房子最不缺的是通风系统。”
谈璟回到厨房, 从冰箱里拿了两颗刚从超市买的鸡蛋,敲在油热后的锅里。
贺斯珩坐在餐桌旁, 脑子有些混沌地看着他在厨房忙活。
谈璟今天穿得很居家,米棕色的圆领毛衣, 垂坠感很好的宽松休闲裤,得益于腿长,撑起了这样宽大松垮的裤型,暖色系的穿搭让他整个人看着柔和许多。
长着一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脸,身上的围裙跟他一点也不搭,在厨房却轻车熟路。
但更诡异的,是谈璟今天的氛围,平日不怎么作表情的人,今天唇边却时刻噙着一抹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你中彩票了?”贺斯珩冷不丁出声问。
谈璟给荷包蛋翻了个面,尾音微扬:“差不多。”
贺斯珩打了个呵欠,问:“多少钱的彩票。”
谈璟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老婆本。”
贺斯珩:“?”
贺斯珩莫名打了个寒颤。
怎么感觉,谈璟中的这彩票,是偷的他家银行?
谈璟关了火,洗干净手,摘下围裙,把煎蛋和烤吐司片端上桌,“吃吧。”
贺斯珩用筷子夹起煎蛋咬了口,闻着香,吃起来却没什么味道。
他心理平衡了,看谈璟在厨房里熟门熟路的样,还以为他真修炼成了什么厨艺高手,原来也就这样。
贺斯珩藏住幸灾乐祸,装模作样地提醒:“你是不是没放盐?”
“是吗?”谈璟也吃了口自己盘子里的煎蛋,味道是正常的。
“都淡出鸟了。”贺斯珩不留情面地给个锐评,端起牛奶喝了口,吞咽的动作一顿。
怎么好像不止煎蛋淡出鸟,牛奶也淡得跟水似的?
贺斯珩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味蕾退化了,旁边伸来一只手贴上他额头,刚用冷水冲过的手心温度微微凉,贴在额头上还怪舒服,贺斯珩忍不住蹭了蹭,那只手却收了回去。
谈璟皱起眉:“你发烧了。”
贺斯珩浑身一僵。
难怪他今天一早起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吃东西也分不出咸淡。
完蛋,发烧意味着要打退烧针。
“看来是昨晚吹多了冷风,”谈璟从桌边起身,“我去拿体温计。”
几乎是条件反射,贺斯珩抓住他的手,“我不打针。”
刚才有多得意,这会儿就有多狼狈。
谈璟笑了下,“别慌,先量体温。”
听到量体温,贺斯珩的心已经悬起来了。
他从小身体素质不错,感冒的次数不多,发烧的经历更是屈指可数,但每一次发展到发烧这步,必然要打退烧针,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几次打针经历都是因为光靠吃药没能退烧。
十分钟的时间一到,贺斯珩从腋下拿出体温计,交命般交给谈璟,神色凝重。
“三十七点五,低烧,吃点药就行。”
听到谈璟说出结果,贺斯珩如获大赦,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见他这死里逃生的模样,谈璟有些好笑,“这么怕疼,以后怎么办?”
贺斯珩不解:“什么以后?”
谈璟起身去给他拿常备的感冒药:“算了,你还小,等那天来了再说吧。”
贺斯珩一头雾水:“哪天啊?”
不满谈璟故弄玄虚,贺斯珩鄙夷地咒他:“说话留一半,以后没老伴。”
谈璟脚步一顿,回头,要笑不笑地看向他。
贺斯珩眼皮一跳,隐约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谈璟扯了扯唇,咬着字给他一个现实的回答:“给你做永久标记那天。”
他似笑非笑:“知道永久标记需要做什么吧?”
“……”
贺斯珩沉默地低下脑袋,憋红了一张脸。
还不如说话说一半呢。
早知道不问了。
他当然知道,比起临时标记只需要咬一下腺体,永久标记成结需要先打开生殖腔。
他在浴室那次见识过谈璟那家伙的尺寸,那尺寸要顶进生殖腔绝对会痛死……
等等,他怎么就默认会跟谈璟做那事?
呸!都怪谈璟给他带偏!
贺斯珩猛地意识到自己被人耍流氓了,愤而抬头:“谈璟!”
谈璟把冲好的感冒药搁到他面前:“喝药。”
打算兴师问罪的贺斯珩一秒泄气,磨磨蹭蹭没有动作:“怎么是冲剂……”
谈璟看出他的心思,“甜的。”
贺斯珩这才肯端起杯子,捏着鼻子一口灌下。
喝完药又是一条好汉,贺斯珩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有件事我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谈璟眉梢一挑:“说。”
贺斯珩正了神色:“我只是答应给你追我的机会,但还没答应跟你谈对象呢,所以……不准假设我们在一起之后的事混淆视听。”
顿了下,又补充:“也不准让舒亦辰再喊你表嫂。”
谈璟:“行,我去把他的嘴给缝起来。”
“……”贺斯珩:“我的意思是,他这么喊你你别应。”
“好,我认清自己的身份,”谈璟收走他用过的杯子,拿去厨房冲洗,“我只是你的追求者,还没跟你在一起,以后我会注意分寸。”
出乎贺斯珩的意料,谈璟答应得很爽快,甚至很坦诚地认了错,但总觉得他说得有些严重是怎么回事?也没指责他没分寸啊。
侧卧传来开门的动静,浑身笼着低气压的舒亦辰无精打采走出来,看见坐在餐厅的贺斯珩,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表哥早”。
贺斯珩被他这模样给惊到,倒不是那头凌乱的鸟窝头,而是他肿成鱼泡的眼睛,像是昨晚狠狠哭过一顿。
“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舒亦辰哑着嗓子,拐去厨房倒水喝,看见在厨房洗杯子的谈璟,同样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表嫂。
第一声,没得到响应,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一声,谈璟仍没回应,像是无视他。
在易感期的Alpha都是易碎玻璃心,舒亦辰才在房间止住的眼泪瞬间涌出来,水都不喝了,跑出厨房,朝贺斯珩哭诉:“表哥,表嫂不理我,是不是嫌我麻烦讨厌我了?”
贺斯珩抽了抽嘴角:“你换个称呼,他就会搭理你。”
“不,跟称呼无关,表嫂一定是讨厌我了!”舒亦辰完全听不进解释,自顾自肯定这猜测,仿佛被渣男伤透了心的怨夫,想要扑进贺斯珩怀里求安慰。
却在往贺斯珩方向走时,落在身后的视线仿佛有了实体,让他后背一凉。
来自另一个Alpha释放的敌意,无声地宣示主权,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舒亦辰浑身一僵,硬生生止住脚步,脚尖方向一转,哭哭啼啼跑回房,一边跑一边还扯着嗓子嚎:“我就知道!我是全世界最招人讨厌的人!”
贺斯珩:“……”
贺斯珩抑制不住抽动的嘴角,看向谈璟,后者一脸淡定:“易感期的Alpha都欺软怕硬,他不敢对我们俩发脾气,只能哭鼻子。”
贺斯珩也见过他家贺老板在易感期时的模样,确实是比平时更多愁善感,容易消极,但哭成舒亦辰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你易感期也这样?”贺斯珩好奇地问谈璟。
谈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贺斯珩以为他是默认,不免觉得新奇,压不住看笑话的嘴角:“真这样啊?”
谈璟朝他客气又疏离地弯了弯唇:“不好意思,我需要注意分寸,这种私密的事,我只能透露给我男朋友。”
贺斯珩:“……”
舒亦辰在易感期情绪起伏不定,对信息素的控制也无法掌控,安全起见,贺斯珩最好不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舒亦辰又死活不愿意跟他离开,只能麻烦谈璟再多照顾他一天。
离开之前,贺斯珩站在玄关处,很有良心地叮嘱:“他再失控的话,你揍的时候轻点下手。”
比起舒亦辰,谈璟更不放心他:“真不让我送你回去?你还在发烧。”
贺斯珩没什么所谓地摆摆手:“低烧而已,死不了。”
他得让谈璟守着舒亦辰,也只有谈璟能压得住舒亦辰,谁知道那小子会不会突然发疯跑出去,逮住哪个Omega咬一个口。
贺斯珩转身就要走,谈璟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他脚步一顿,“怎么了?”
谈璟走到屋外,低头操作玄关的密码锁,抓住贺斯珩的手,将他的拇指摁在密码门锁上。
贺斯珩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嘟”的一声,提示指纹录入成功。
“你、你录我指纹干嘛?”
谈璟松开他的手:“方便你下次来。”
谁要下次再来啊……
贺斯珩不自然地把手藏身后:“你就不怕我来你家偷东西?”
谈璟笑了下:“只偷东西也太客气了,不如干脆把人一起偷回去。”
贺斯珩:“……”
“走了!”
贺斯珩扭头就走,再跟这人多聊几句,他又该被套路进去。
还下次再来,他又不闹离家出走,绝对没有下次!
贺斯珩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使劲摁上关门键。
电梯门合上,电梯下行时,忽然听见外套兜里的手机响了声。
贺斯珩拿起手机看了眼,是条好友申请:
“小草莓”通过“璟哥哥全球后援会”添加你为好友。
第46章 宣布主权
小草莓?
贺斯珩疑惑地皱了下眉, 犹豫了几秒,暂且同意了好友申请。
对方先发来消息。
小草莓:你好(^.^)/
小草莓:你也是因为崇拜会长加群的吗?(^ω^)
对方似乎是个活泼的自来熟,一句话一个颜文字, 问的问题也挺莫名其妙。
贺斯珩原本没想搭理,转念一想, 他前几天才拒绝管理员发布的随机任务,难道是管理员发现有人混进群里浑水摸鱼,故意派人来钓鱼执法的?
为了不露馅,贺斯珩想了想, 还是编辑回复:算是吧
打出这几个字又删掉, 改了个看起来更有说服力的回复:没错, 我很崇拜他。
小草莓秒回:你喜欢会长什么呀(/v\)
果然是来调查的吧,问的问题都跟进群审核时一样。
贺斯珩懒得再编一次彩虹屁, 张口就来:看见我头衔了吗?喜欢他器大活好。
顶楼客厅, 茶水吧台,谈璟被咖啡呛得直咳。
就不该边喝咖啡边看手机。
谈璟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 前脚还恼羞成怒地提醒他注意分寸,后脚就跟陌生人聊起了他的尺寸。
贺斯珩走出电梯前看了眼手机,小草莓没再回复,估计是脸皮薄, 觉得他话说得太直白,不好意思再聊下去。
贺斯珩颇为得意地翘了翘嘴角,果然, 只要脸皮够厚,这种钓鱼执法, 轻轻松松蒙混过关。
跟谈璟学了点厚脸皮的皮毛还挺管用。
贺斯珩正要收起手机,手机忽然响了两声。
小草莓:你真有眼光(*/ω\*)
小草莓:能细说吗o(*////v////*)q
贺斯珩:“……”
失策了。
这小草莓比他的脸皮厚多了!
不愧是谈璟那家伙的崇拜者……
贺斯珩嘴角直抽, 硬着头皮回:你下次自己找机会看吧,在这里说,我怕被封号。
小草莓:你不会吃醋吗_(:з」∠)_
贺斯珩: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你不看别人也会看,群里的叮当家族几十号人呢
小草莓:……
发了个省略号之后,小草莓就没再有动静,贺斯珩估摸着对方没发现他是间谍,去钓下一条鱼了。
低烧烧得他人不太舒服,他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坐上出租车,回家睡觉。
贺斯珩走后没多久,舒亦辰也抹着眼泪跟谈璟说要回家。
说是和S级Alpha单独处在同一屋檐下,他压力很大,虽然谈璟也没凶他,但基因里的东西无法改变。
谈璟没强行留他,给他喊了辆Beta网约车,让司机送他到家门口,看着他进屋,以防他再次溜走。
周一早上,贺斯珩一到教室,屁股才挨上椅子,周雨立刻冲过来,急吼吼问:“珩哥,你这两天看群了吗?”
“什么群?”
贺斯珩的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周雨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珩哥你嗓子怎么了?”
贺斯珩有气无力回:“感冒。”
原本周六回家睡了一觉,觉得脑子清醒很多,就以为好了。醒来又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心血来潮吃了根冰淇淋。
吃完第二天就开始咳嗽,咳了一天,嗓子也哑了。
贺斯珩吸了吸鼻子,“小感冒而已,我没事。你继续说,什么群?”
周雨说:“班长的后援会群里来了号厉害人物,进群没两天就往群里传了很多班长以前的照片,一下混到了管理员的位置。”
贺斯珩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佩服的?”
周雨却如临大敌:“他传的那些照片,小学初中的都有,这说明什么?”
贺斯珩想了想,说:“这人是跟踪狂?”
周雨:“……”
“说明这人从小学就开始关注班长了!”周雨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算了,你还是先看看那些照片再说吧。”
贺斯珩不信邪地拿出手机,点进后援会群去翻群相册。
上传照片的人竟然是前两天加他聊了几句的小草莓,也正如周雨所说,小草莓一次性传了十多张谈璟各个年龄段的照片。
说跟踪狂倒不至于,照片里的场景都不是什么私密场合。
比如小学时的毕业照,初中运动会被颁发奖牌,文艺晚会上台表演,有谈璟在看镜头的,也有没在看镜头的。
镜头语言说明一切,很明显能看出来拍照的人很喜欢谈璟,而谈璟也知道这人的存在,那几张看着镜头的照片表明,他跟拍照的人至少是能说上话的关系。
这十几张照片的时间,恰好是贺斯珩跟谈璟闹别扭的那四年。
贺斯珩一张张翻过去,就好像通过另外一个人的眼睛,去看见谈璟的那四年。
拍照的人是参与者,而他是迟来的观众。
贺斯珩磨了磨牙,这莫名的不爽是怎森*晚*整*理么回事。
“怎么样?”周雨问,“是不是有种班长跟这小草莓有一腿的感觉?”
“管他有几腿,都跟我没关系。”
贺斯珩关了手机,丢进课桌。
周雨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另一个当事人进了教室门,即使闭上嘴打住,回了自己座位。
谈璟今天来得晚,前脚刚进教室,早自习的铃声就响了。他拉开椅子坐下,跟贺斯珩打招呼:“早。”
贺斯珩瞥他一眼,心里腹诽,都快迟到了,哪里还早。
贺斯珩没理他,撇开脸低头看书复习。眼睛看着教材,知识点却没进脑子,忍不住就想到群里那些照片。
那个小草莓原来不是来钓鱼查内奸的,还真是谈璟的崇拜者。
从那些照片来看,谈璟应该也知道小草莓的存在,某些镜头里,谈璟是正在与拍照的人对视。
但他从来没听谈璟提过这么一个人。
难道是王一舟或宋霖?
可他加了那两人,小草莓不是他们俩的号。
难道也跟他一样,是用小号混进来的?
但他俩也没必要这么做啊,而且小草莓的说话风格,更像个活泼的小甜O,跟王一舟和宋霖两人都搭不上噶。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
贺斯珩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头都开始疼了。
从早自习到上午的两节课,越来越觉头昏脑涨,就在他脑袋要磕上课桌之前,旁边伸来一只手,及时托住他的额头。
谈璟平时的手温度都暖烘烘,今天却凉凉的,贴在他滚烫的额头,像淋了场及时雨般舒适。
贺斯珩没马上坐起身,就着被托着额头的姿势,有种想就此阖上眼睡觉的冲动。
谈璟因他体温的惊人热度而拧起眉,“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贺斯珩原本还脑子混沌,一听到发烧,如同应激的猫,马上推开他的手,“我没发烧。”
谈璟当然知道他嘴硬是为了不打针,这次没给他耍赖的机会:“你是想自己走着去医务室,还是被我扛过去?”
“……”
真被谈璟扛过去,那他也要跟舒亦辰一起连夜转去国外念书。
贺斯珩憋屈地站起身,“我自己走。”
医务室,校医拿过水银体温计看了眼:“三十九度,输个液吧。”
听到要打针,贺斯珩只觉天要塌了,在天塌下来之前,还不愿放弃地企图自救:“只吃退烧药行吗?或者物理降温?”
“想先试试物理降温也行,”校医看他这么抗拒打针的模样,也没强行逼他,“我给你开颗退热栓。”
贺斯珩听到前半句时还喜出望外,后半句就变了脸色。
他小时候发烧用过这玩意儿,确实是有用的物理退烧药,但用法……是塞进菊花,还不方便自己操作。
贺斯珩下意识看向谈璟,后者眉梢一挑,有意将他尴尬的目光曲解成求助:“要我帮你?”
“……”
贺斯珩扭回头,脸烧得更厉害:“我要打针。”
贺斯珩对打针的恐惧更多是心理作用,他确实是怕疼的敏感体质,其实本身的性格并不娇气,只是畏惧和抵触对针头这类尖锐物品扎进皮肉深入血管的感觉。
这种抵触源于小时候打疫苗,尤其是狂犬疫苗,不光下针的时候痛得要命,打完针之后几天都抬不了手。
但比起用退烧栓,贺斯珩毅然决然选择打针。
“轻、轻点啊。”
从校医还在拍他的手背找血管时,贺斯珩就已经在嘱咐,另只手不自觉攥紧了站在他身旁的谈璟的衣服下摆。
“别紧张,”校医拿着酒精棉球在他手背上消毒,“你血管本来就细,再紧张就更难下针。”
贺斯珩正要说什么,医务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门口传来虚弱的女声:“请问能给我拿颗布洛……谈璟?贺斯珩?你们怎么也在这?”
张寻月看见医务室里的两个熟人,又看见正准备给贺斯珩打针的校医,“贺斯珩,你生病了?”
看见她的第一时间,贺斯珩立刻松开抓着谈璟衣服的手,也收起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腰背挺直。
谈璟目睹他装模作样的逞强全程,不着痕迹扯了下唇,示意校医继续。
贺斯珩丝毫未觉,清了清嗓子,做出游刃有余的模样:“我稍微有点发烧,来打个针,你也身体不——”
他话才说一半,冰冷针头刺入血管,尖锐刺痛刺激得他毫无形象地嚎出来:“——啊疼疼疼疼疼!”
张寻月:“……”
好像进了儿科医院。
因为要面子,贺斯珩怕打针这事,在同龄朋友前捂得很严实,也就家里人和谈璟知道,这会儿在张寻月面前暴露,他简直要羞耻至死。
顶着一张烧红的脸,贺斯珩躺上病床,被子盖身上,脱下的外套盖脸上,一气呵成,就差在床头立块碑——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谈璟拎起他的外套一角,“不嫌闷得慌?”
贺斯珩毫无世俗欲望地闭眼:“让我安详地去吧。”
谈璟:“……”
张寻月没忍住笑出声,笑得她小腹更痛了,虚弱地喘口气缓了缓后,打保证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贺斯珩埋在外套里闷声感谢:“你真是个好人。”
又冷不防想起一件事,群里那个小草莓会不会是张寻月?
说话很活泼,初中就认识谈璟,最重要的是还喜欢谈璟。
贺斯珩越想越觉得这猜测有道理,当即拽下脸上的外套,鲤鱼打挺坐起来喊了声:“小草莓?”
在场的两人同时看向他,张寻月愣了愣,似乎有些懵地歪了下头,“什么?”
贺斯珩看她这反应,感觉连小草莓是人是狗都不知道。
没对上暗号,贺斯珩干笑了声:“……没什么。”
他尴尬地偏了偏头,正好跟身旁的谈璟四目相对。
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里,闪过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贺斯珩还没琢磨出那是种什么情绪,听见谈璟问:“什么小草莓?”
“就是……忽然想吃草莓了。”
贺斯珩当然不能让谈璟知道具体情况,不然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进谈璟后援会群的事一并暴露,光是想想都觉得要连夜移民的丢脸。
贺斯珩生硬转移话题:“都上课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上课?”
好在谈璟这次居然十分轻易地被他转移了注意,顺着他的话回:“我走了,你自己盯吊瓶?”
“我又不是小孩,这点事都办不到,”贺斯珩赶客般催他,“你赶紧回去上课吧。”
张寻月这时忽然也说:“我请了一节课的假,在这里休息,也会帮他盯着的。”
谈璟这次没再坚持,捡起贺斯珩落在床上的外套,给他披上,边叮嘱:“打盹也别睡太死,点滴打完了及时喊医生。”
“知道了知道了,”贺斯珩感觉自己被当成不靠谱的小孩,不满地嘟囔,“你怎么比我爸还唠叨?”
谈璟扯了下嘴角:“我不介意当,你倒是喊一个。”
贺斯珩:“……”
瞧瞧,这厚脸皮,简直打遍南北无敌手。
贺斯珩嫌弃地目送谈璟立刻医务室,转头见张寻月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我还是第一次见谈璟这么关心一个人。”张寻月轻声感慨。
贺斯珩原本想损两句谈璟,但一想到张寻月喜欢谈璟,谈璟又拿他当过挡箭牌,也确实真跟他表白了,一时间感觉说什么都不太好。
正寻思着说点什么才不让张寻月更难受,他听见张寻月冷不丁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在说后援会群里的小草莓?”
贺斯珩惊讶看向她:“你知道?”
张寻月讪讪一笑:“刚刚谈璟在这,我不好意思说这事……你也进了他的后援会群?”
贺斯珩不自然地咳了声:“我是因为好奇才进去看看的……”
张寻月笑了下,没深究他进群的理由,聊回正事,“我本来还以为小草莓是你呢。”
贺斯珩懵了:“我?”
“你跟他不是很早就认识嘛,那些照片看着就像他的熟人拍的。”
张寻月条条是地道分析:“而且小草莓在群里人狠话不多,上传照片利索,跟群主要管理员当的时候,也很理直气壮,有点像你的作风。”
差点就要背一口黑锅,贺斯珩抽了抽嘴角:“不,我用我家贺老板下半辈子的生意发誓,绝对不是我。”
虽然他这个毒誓起得离谱,但张寻月也知道他没必要说谎,不然也不会主动跟她对小草莓的暗号。
可张寻月又不明白了:“既然不是你,那这个小草莓会是谁?”
贺斯珩想了想,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小草莓发了条消息,开门见山问:你跟谈璟很熟?
比起小草莓的身份,他更在意的是,小草莓进群传那些照片的目的。
对方似乎是想让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跟谈璟是熟人关系。
不止步于崇拜,而是在宣布主权。
发出去的消息有了回复,贺斯珩看着那条回复,舌尖不爽地顶了顶腮帮子。
小草莓:是的呢,我准备追他o(*////▽////*)q
第47章 酸意
周三晚上。
谈璟拿着两本相册从自家书房里出来, 看见在客厅给大帅量身长脖围准备做衣服的姜荷,走过去坐到小狗另一边的沙发上,帮她扶着不好好配合的调皮小金毛。
姜荷平时没事会做做手工, 还有记录的习惯,谈璟谈琬从小到大被她拍了不少照片, 会定期洗出来装订成册。
看见谈璟拿出来的相册,姜荷奇怪问:“突然翻出这些相册做什么?”
谈璟:“怀个旧。”
姜荷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问:“阿璟,你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
“嗯?”
“别装傻, ”姜荷对这事有经验, “你这几天手机不离手, 和你姐之前高中跟人网恋那会儿一模一样。”
谈璟笑了下:“还没谈呢。”
姜荷捕捉到他话里的言外之意:“这是快谈了的意思?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喜欢的Omega?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她的热情甚至感染到了正在被量身体的大帅,小狗尾巴快摇成螺旋桨。
谈璟拍了拍小狗脑袋, 让它乖乖站好, “还早。”
看他这不慌不忙的模样,姜荷先给他着急起来, “不早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这个年又是一个春天,你……”
“妈, ”谈璟打断她的话,“我想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他帮我过易感期。”
姜荷沉默了一会儿。
从小身体不好的缘故, 谈璟比同龄人更早懂事,也更早熟, 他很小的时候有自己的主意,也能独立处理好基本的事情。与此同时, 他决定的事,别人再这么劝,也不会让他改主意。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是特别喜欢那个孩子,就算在下个春天之前在一起,估计也不会舍得让人冒险陪他过易感期。
姜荷理解尊重他的决定,但还是心疼。
她叹了口气:“别人都觉得S级多好,我倒希望你不是,至少也不用每年都受那苦。你上次易感期,一周没到瘦了十斤。”
“没事的,”谈璟笑了笑:“我已经习惯了。”
帮姜荷一起给小狗量完身体维度,谈璟拿着相册回了房间,从中挑出了一张合适的,扫描成电子版,上传到后援会群里。
群里立刻炸开锅-
小草莓!你是我的神!-
啊啊啊这张照片里的会长也太青涩了吧!-
小草莓,你初中跟会长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他的照片!-
摩多摩多!
谈璟没理会群里的夸奖和提问,上传照片之后,就放下了手机,拿着衣服去洗澡。洗完澡,不慌不忙吹干头发,坐到书桌前,这才拿起手机看了眼。
从周一到周三,他每晚都会用小草莓这个号传一两张照片出去,今天终于有了动静。
贺斯珩:兄弟库存挺多啊。
话里带着软刺,看来贺斯珩比他想的更沉不住气。
谈璟弯起唇角,用和本人截然不同的语气回复:太喜欢他了,所以拍了很多(≧v≦)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你喜欢他什么?
小草莓:什么都喜欢(/v\)
小草莓:长得帅,热心肠,以前每天都教我做题ovo
消息发过去,谈璟不自觉摸了摸鼻子,自己夸自己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号用完之后必须注销。
另一边,贺斯珩看到小草莓的回复,忍不住腹诽,这跟他认识的是同一个谈璟吗?这小草莓给谈璟加的滤镜是不是太厚了点?亏他能夸得出口。
小草莓又发来了消息:我追谈璟,你不会生气吧?_(:з」∠)_
莫名其妙的发问。
贺斯珩:我生什么气?
顿了顿,又额外补充:群里那么多喜欢他的,我挨个生气,不得气炸了?
看见他的回复,谈璟扯了下唇角。
你还挺看得开。
当初各种吃谈琬男朋友的飞醋,轮到他这,心胸就这么宽广了?
谈璟食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书桌思考,既然柴没烧起来,那他再加把火。
小草莓:你不介意就好╮( ̄▽ ̄)╭
小草莓:那你可以出主意教我怎么追他吗?(#^.^#)
贺斯珩:?
贺斯珩:兄弟你这么自来熟的吗,咱们也没聊几句吧?
小草莓:我聊了好几个人,除了你没人搭理我T^T
……合着你还真是广撒网钓鱼。
贺斯珩无语地看着小草莓的回复,毫不犹豫地拒绝:这忙我帮不了。
小草莓:是要报酬吗,我可以给的!(T~T)
还没等贺斯珩再回绝,对方发来了一张谈璟的照片。
贺斯珩猛地咳嗽,谈璟的照片是什么交易货币吗!
而且这张照片跟发在群里的都不一样,是谈璟的泳池照。似乎还是近期拍的,模样更靠近现在的年纪。
最主要的,是照片里的谈璟……是半|裸。
贺斯珩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这家伙身材是真不错,肩背宽阔,腰腹劲痩,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度充盈而显狰狞,也不让人觉得干瘪,几块腹肌像整齐匀称的白巧克力,饱满而有力。
意识到自己盯得太久,贺斯珩连忙收回视线,耳根有些烧:我要东西干嘛?
小草莓:你不是喜欢他的身体吗?不够的话我还有=v=
贺斯珩:……
这人还真是够无私的,其他人恨不得把喜欢的人藏着掖着,他倒好,连半裸照都分享得这么痛快。
不过这对谈璟有点……不礼貌吧?
贺斯珩连忙打住:别发了,我帮不了忙的意思是,我帮了也没用。
他原本想说谈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转念一想,这事算谈璟的隐私,随便告诉别人不太好。
而且谈璟喜欢的人刚好是他,他更不好跟人说了。
好在他这次的拒绝有用,小草莓没再坚持,可怜兮兮地回了条:好吧QAQ
贺斯珩关了手机,松了口气,心情却没轻松多少。
总觉得这小草莓有点奇怪。
但更奇怪的是他的心情,像被人打了一拳又不能还手回去,怪憋屈的。
可小草莓除了自来熟一点,全程都客客气气,还挺无私地跟他分享喜欢的人的照片,他为什么会憋屈?
贺斯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好不容易来了点困意,就要睡着的时候,又鲤鱼打挺坐起来,不知名的火气在心里冒了几丈高。
“不是,谈璟那家伙怎么就让他拍了这么多照片?他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
自从那个小草莓说谈璟是个热心肠,以前总教他做题,贺斯珩不由自主地开始在意谈璟课间的动态。
也不知道是他以前没留心,还是现在临近期末考的缘故,班上挺多同学都会来找谈璟请教问题。
就连平时挺怕谈璟的周雨,都拿着问题来请教。
贺斯珩觉得这是一场无形的倒戈,不满地插嘴:“怎么不找我问?”
周雨讪笑:“珩哥你那讲题步骤,只有会做的人能挺懂。”
但会做的人也没必要来请他讲题。
贺斯珩抵了抵前牙,不动声色观摩了一遍谈璟的讲题,勉强承认谈璟确实比他讲得更详细。
他倒不是不会解题,只是拿捏不准别人的思维模式,也没谈璟那么耐心,他觉得简单的可以跳过的步骤,在其他人那里可能就是听不懂的难点。而他自己做题的时候,有时也会因为跳步骤被判定漏写,扣点步骤分。
被谈璟点通思路后,周雨感激道了声谢,开开心心回了座位。
贺斯珩看他那大彻大悟欢天喜地的模样,忍不住想,小草莓那时候是不是也经常这样。
小草莓那一句话一个颜文字的小甜O做派,或许现实中讲话更嗲更甜,语气都自带波浪号。
贺斯珩几乎都能想象到一个小甜O笑眯眯又带点羞涩地跟谈璟道谢的画面。
他凉飕飕地开口:“你还挺热心,难怪这么多人喜欢你。”
谈璟收起草稿纸,看向他:“这么多人里,包不包括你?”
贺斯珩一顿,轻哼了声:“少自恋,我对你只有强烈且纯洁的敌意。”
说完又额外强调:“我眼里只有第一。”
谈璟挑了下眉:“看来这次期末考的第一,我非拿不可了。”
贺斯珩第一反应这是挑衅,正要挑衅回去,又听男生慢慢悠悠补充:“让你眼里只有我。”
挑衅的话被堵在嗓子眼,贺斯珩被噎得脸都红了。
这人怎么尽说骚话!
贺斯珩扭过脸不再看他,强行把注意力放回物理题上。
旁边忽然递过来一盒水果糖,造型可爱颜色粉嫩的玻璃糖罐。
“吃吗?”谈璟问。
贺斯珩原想拒绝,转念一想,拒绝反而显得他好像不好意思似地,于是不客气地拿了颗,拆开糖纸塞嘴里。
“你这糖果盒还挺少女心。”他其实有些意外谈璟会买这种包装的东西。
谈璟漫不经心道:“别人送的。”
贺斯珩愣了下,见他从课桌里拿出一张粉色便利贴。
谈璟递过来给他看。
便利贴上用十分可爱的字体写着一句话:一点小心意,希望你喜欢~(/v\*)
落款是一个草莓简笔画。
贺斯珩第一时间就猜出来这是谁的手笔,除了那个甜死人的小草莓,还有谁会用这种颜文字。
谈璟收回便利贴,笑了笑:“是不是还挺可爱的?”
他眉眼轻扬,落在眼底的笑意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
“……嗯。”贺斯珩低低地应了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谈璟夸人可爱,或许谈璟和小草莓真的关系匪浅。
上课铃响,贺斯珩一言不发地咬碎嘴里的糖。
海盐味的柠檬糖,泛在舌尖的滋味,酸得蛮横。
*
祈南市的冬天太冷,贺老板在椰城购置了一处房产,每年惯例,等到贺斯珩放寒假,全家人一起去椰城过冬。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那天,贺斯珩刚好坐飞机抵达椰城,一下飞机打开手机群消息,就看见自己的排名掉到了二,蝉联近一个学期的第一还是被谈璟给抢走了。
这还不够他气的,更气的是谈璟仿佛生怕他看不见班群消息,特意截了个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名字图,给他发过来。
贺斯珩没回他,气得一到别墅就拿出平板,调出班群里发的电子文件试卷,复盘了一个下午,看是哪里失了不该失的分。
比起他的低气压,贺云朗今天满脸写着开心,晚上吃饭时,一张口就在雷区蹦迪:“儿子,期末考成绩出来没,考得怎么样啊?”
贺斯珩刚要下筷子的手顿时停住,一脸憋屈:“年级第二。”
顿了几秒,又不甘心地补充:“第一是谈璟。”
贺云朗一向注重贺斯珩和谈璟之间的比较,这次却潇洒地摆手:“没事!都拿了这么多次第一了,这次就当让让他。”
贺斯珩惊讶:“您怎么突然这么大度?中邪了?”
“……有这么咒你老爹的吗,”贺云朗嗔了他一句,又老神在在道:“做事啊,就是不能操之过急,一着急呢,就容易出事。”
贺斯珩没听懂:“爸,能说点人话吗?”
舒秋给贺斯珩夹了块白切鸡腿:“你还不知道你爸什么德行,这一看就是抢到了谈家的生意。”
“宝宝,格局小了。”贺云朗摆摆手,“这跟生意无关,我只是咱儿子一直跟人比比比,太累了,儿子开心最重要,父子感情最重要。”
这话引来一阵沉默。
贺斯珩跟舒秋对视一眼,贺斯珩会意凑过去,在贺云朗身边使劲嗅了嗅,奇怪地说:“也没酒味啊。”
刚说完被贺云朗敲了一筷子:“去去去,老爹我这是认真的。”
“好了好了不绕弯子了,跟你们说实话吧,”贺云朗不掩幸灾乐祸地说,“听说谈琮那老小子跟他儿子狠狠吵了一架。”
贺斯珩一愣,问:“为什么吵?”
贺云朗说:“谈琮上次给谈璟安排的相亲不是黄了吗?这次又卷土重来,谈璟不乐意,全给推了,父子俩这不就吵起来了,谈琮这两天都臭着脸去公司,一看就气得不轻。”
舒秋觉得奇怪:“阿璟才刚过十八,怎么这么着急给他相对象?”
贺云朗冷笑:“肯定是谈琮想给自己多招揽商业合作,所以才迫不及待把自己儿子的婚事安排出去,你瞧谈璟哪年过生日,不被他办成应酬酒会?”
舒秋:“那琬琬不是自由恋爱吗,也没见他反对啊?”
“谈璟可是个S级Alpha,一万个Alpha里也难得分化出一个,人又长得不赖,也就比咱儿子差那么一点,肯定是个香饽饽啊,谈琮哪舍得不好好利用?”
贺云朗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完又扭头看向贺斯珩:“说起来这事,珩珩,你怎么还没分化?等你分化了,你也是个香饽饽。”
舒秋掐了下他耳朵,语气里满是警告:“你想干嘛,也想打咱儿子主意啊?”
耳朵比生意重要,贺云朗立刻改口:“当然不会,咱家主打一个自由恋爱,儿子想跟谁谈就跟谁谈,只要不犯法,对不对,珩珩?珩珩?”
贺云朗连着喊了好几声,贺斯珩才回过神,心不在焉应了声。
吃完饭回了二楼,贺斯珩攥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步。
谈璟的第一次相亲是他间接搅黄的,他记得谈璟还跟他说过以后不会再相亲,那时他还不知道谈璟喜欢自己,现在知道了,也明白过来,那句话无异于谈璟对他的保证。
所以,谈璟不愿意再相亲,跟谈琮吵架,归根结底,是因为他。
贺斯珩看了眼手机,两人的微信聊天还停留在下午,谈璟给他发的排名截图,他没回复。
正纠结要不要问问情况,心有灵犀般,谈璟刚好发来消息问:还在生气?
贺斯珩愣了愣。
谈璟:其实只要你愿意,不管我们谁考第一,第一名都是你的。
“……”
贺斯珩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担心是浪费感情。
他忍不住开怼:你都跟你爸吵架了,还有心情在这说骚话?
谈璟:吵架?
贺斯珩:我都听说了,你推了你爸给你安排的所有相亲,跟他大吵了一架。
手机屏幕外,谈璟眯了眯眼,难得困惑。
他确实推了他爸安排的相亲,也确实跟他爸有意见分歧,但这两件事并没有关联。
他推了谈琮安排的相亲后,谈琮从姜荷那听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正在追求人家。
谈琮嫌他追人的速度太慢,想从他这问出来,他喜欢的人是谁,想强行给他拉进度条,被他拒绝了。
所以谈琮才生气,这两天都是臭着脸去公司。
谈璟挺无奈的,但也理解他爸这么心急,是担忧他的下一个易感期。
成年后的第一个易感期会比过去更来势汹汹,同时也意味着对Omega的侵占欲望更强,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理智强行进行永久标记,即使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有那么好的定力。
所以他更不能把贺斯珩牵扯进来。
不过,他跟谈琮吵架的这个误会,倒是个机会。
谈璟:是吵了架,现在在冷战,每天都在看他的脸色。
谈璟这么实诚地承认,贺斯珩反倒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光是安慰又很苍白,也不能劝他他服个软,去相一个糊弄过去。
明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还让他这么做,这不是侮辱人吗?
贺斯珩正纠结要说点什么最合适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后援会群通知全体成员的消息。
他一时手快点了进去。
又是小草莓在上传照片。
贺斯珩喉头一梗。
这次的照片,是谈璟初中被撞折腿时期拍下的,穿着竖纹病号服,右腿打着石膏,脸色也苍白。
微信里,谈璟的消息发过来:我没事,你在那边玩得开心就好。
怎么可能没事。
贺斯珩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气。
愤怒催生冲动,他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被接通,没等对方说什么,贺斯珩直说来意:“你要不要来我家过年?”
第48章 坐大腿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停了两秒, 贺斯珩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这邀请有些突兀。
他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是觉得你爸这事做得不对,你看你都考第一了,已经够厉害了吧, 以后的能力也会更出色,没必要再把你未来的幸福当作筹码, 所以你不能低头,也没必要去看他脸色,强硬点,干脆离家出走表个决心!”
贺斯珩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是喝多了假酒在胡言乱语, 怎么说着说着就煽动起来了呢?他这不是等于挑拨了谈璟跟他爸的关系了吗?
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 谈璟竟然真的听进去了, “你说得有道理,离家出走表决心是个好主意。”
“不不不, 我其实……”
贺斯珩想把刚刚那些话撤回, 却又听男生轻叹了口气,带了几分低落。
“但我去你那边, 贺叔叔会不开心吧。”
一听谈璟低落的语气和顾虑,贺斯珩又一次嘴巴比脑子快,“你尽管来,贺老板我来搞定。”
谈璟弯了弯唇:“好, 我去收拾行李。”
在贺斯珩出声之前,电话被利索地挂断。
贺斯珩保持举着手机的姿势,沉默地站在房间里。
完蛋, 谈璟那边是轻松了,现在压力给到他。
他该怎么跟贺老板讲这事, 才不会把贺老板气到高血压?
与此同时,谈家。
谈琮怎么都想不通, 谈璟平时做事利索,怎么追个人就这么费劲呢?
听姜荷说是过生日那会儿就已经有情况了,这都两个月了,八字还没一撇,以他儿子的魅力,不应该啊,哪家的Omega眼光这么挑?
谈琮思来想去,决定来场父子间交流,给他传授点经验,出出主意。
谈琮下楼敲响谈璟房间的门,打开门却见谈璟正在收拾行李。
“你这是做什么?”谈琮问。
“朋友请我去他家过年。”谈璟在衣柜里挑了几件短袖和薄外套,椰城那边没有冬天,带几套春装够了。
谈琮不太高兴地皱起眉:“过年去什么别人家?”
谈璟翘起唇角:“去追男朋友。”
谈琮一愣:“是那孩子邀请你去?”
“嗯。”
“那得赶紧的,”谈琮先迫不及待起来,“他家在哪?我现在开车送……不行,不能这么空手去,我现在就去让陈秘书买点见面礼。”
他迫切的心情就像此刻飞快的语速。
连谈璟都有些无奈:“不用这么着急。”
谈琮冷静下来:“也对,这大晚上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家里人赶出去的。”
谈璟微妙地沉默了几秒。
其实也差不多。
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声特别提示音。
谈璟拿起来看了眼,是贺斯珩给小草莓发了消息。
贺斯珩:哥们,商量个事。
贺斯珩:我出钱买断你刚传的那张照片,你把群相册里的删掉。
谈璟困惑地歪了下头,回复:你喜欢那种?⊙д⊙
贺斯珩:……
贺斯珩:我!不!喜!欢!
贺斯珩:我只是不希望你把他曾经的苦难当作娱乐
谈璟微微一怔,心脏柔软地塌陷,也滋生出一丝愧疚。
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上传那张照片的初衷就是卖惨,让贺斯珩可怜他。
贺斯珩的心软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贺斯珩远比他想的更善良,更真诚。
谈璟答应了贺斯珩的请求,删掉那张照片,用小草莓的身份同他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再发这种了。
贺斯珩:你冒犯的是谈璟不是我,还是森*晚*整*理找机会跟他本人道歉吧。
有些冷硬的回复,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谈璟却忍不住翘起嘴角。
愧疚归愧疚,这种被喜欢的人护犊子的感觉,挺爽的。
谈琮还没走呢,原本是想再打听打听那个Omega的情况,还没问呢,看他拿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后,就抿着嘴角笑。
这酸不拉几的模样,跟谈琬以前搞网恋的时候一模一样。
谈璟一向稳重,这还是谈琮第一次见他笑成这么不值钱的样。
谈琮心说不妙,这么下去,他这便宜儿子迟早会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转念一想,都S级了,找个能安抚住他的Omega也不容易,被拿捏就被拿捏吧。
谈琮忽然又想起贺家那小子,他记得贺斯珩基因测定也是个S级Alpha,到现在都还没分化。贺云朗那老小子整天还傻乐呢,等他儿子分化后过一次易感期,看他会不会急死。
这么一想,谈琮幸灾乐祸地也笑了起来。
*
椰城是个没有寒冬的城市,即便是冬季,太阳依旧和煦,绿树依然成荫,天朗气清。
也正是这般明媚晴朗的冬天,每年都会吸引许多外地人来这边过冬。
高耸明亮的航站楼,来自大江南北的游客络绎不绝,喧嚷人声交织形成热闹繁忙的协奏曲。
贺斯珩百无聊赖含着颗棒棒糖,等在接机口。
又一波人群往外涌,他朝那边随意地扫了眼,比想象中更轻松地看见了自己正在等的人。
男生比周围的游客都要高,身形挺拔笔直,下飞机后脱下的大衣被他随意地挂在手臂上,身上只留一件薄厚适中的黑色针织衫,毫无装饰的简单款式,全靠高大清瘦的身材撑起,干净利落。
那张脸在人群中也最突出,眉眼深邃,瞳仁乌黑,鼻挺唇薄,无可挑剔的长相,唯独表情透着几分冷淡。
不少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从他身上掠过,自以为隐藏很好地多停留几秒,走在他身后的两个女生压着嗓子说悄悄话,其中一个双手攥着手机,即便被同伴鼓励,也红着耳根使劲摇头。
就在她放下犹豫,想破釜沉舟去要联系方式时,走在身前的男生忽然脚步一顿,扬唇望向接机口的某个方向,生人勿近的疏冷神色瞬间柔和。
谈璟加快些脚步,拉着行李箱朝贺斯珩走过去,停在他面前,低着眉眼笑:“真来接我了?”
贺斯珩把含着的棒棒糖换了边腮帮子,抱着胳膊,一脸不情不愿模样:“还不是因为我妈,说什么待客之道。”
见他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贺斯珩嘀咕了句:“离家出走这么开心?”
谈璟笑了笑:“要看被谁收留。”
贺斯珩一顿,别扭解释道:“我可不是好心才收留你,我是估着我下个发情期刚好是过年那两天,把你喊来是有用处的。”
谈璟拖腔带调地哦了声,似是相信了这说辞:“原来我只是个工具人。”
“也挺好,”他意味不明笑了下,“反正我喜欢你,你想怎么用我就怎么用我。”
像被摸到敏感部位的猫,贺斯珩瞬间炸毛:“你骚话怎么那么多!”
谈璟歪了下头:“嗯?我说什么了?”
仿佛他刚才那话是正经表白,没有什么言外之意,真点出来还能怪上贺斯珩思想不健康。
贺斯珩狠狠瞪他一眼,憋屈地转身就走。
谈璟亦步亦趋跟上去,抿着唇没笑出声。
贺家的别墅就在海边,离市中心挺远,但视野无与伦比,坐落在碧海蓝天之间,二楼朝海以整面落地玻璃窗,在家就能望见一览无余的壮阔海景。
谈璟的航班是下午,坐车到贺家的这个点,舒秋和贺云朗都在家。
他向来知书守礼,尤其在长辈面前,进屋便喊了人,把手里拎着的礼盒送过去。
舒秋昨晚听贺斯珩说过谈璟的事之后,便十分怜爱这孩子,没想到他到了这处境还这么周全地准备了上门的礼物。
舒秋连忙接过,轻嗔了句:“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这么见外。”
谈璟没说这茶叶是谈琮专门为亲家准备的,滴水不漏道:“应该的,要谢谢您和叔叔愿意收留我。”
贺云朗在旁冷哼了声:“油嘴滑舌。”
昨晚听贺斯珩说谈璟要来他家过年时,他气得够呛,偏偏贺斯珩又说,舒亦辰上次分化,谈璟帮了大忙,这次算还谈璟的人情。
贺云朗越是看谈家不顺眼,就越不乐意跟谈家扯上关系,一听欠了谈璟的人情,自然是要马上还掉。
舒秋给了他一个眼刀:“你个当长辈的,能不能树个榜样,好好说话?”
贺云朗气焰顿消,乖乖闭嘴。
舒秋又笑着对谈璟道:“你和珩珩也是老朋友了,就当自己家,别拘谨。”
谈璟弯了弯眼睛:“谢谢阿姨。”
他越是懂事,舒秋看他的目光就越怜爱,瞧着多好的孩子,怎么就非得被逼着去相亲呢。
贺云朗在旁边憋屈地不敢发言,贺斯珩在旁边看麻了。
父子俩无需言语和眼神交流,头一次这么默契地在心里达成共识。
谈家人,真能装啊。
贺斯珩被舒秋勒令尽地主之谊,带谈璟去客房放行李。
谈璟的房间在二楼,就在贺斯珩房间的隔壁,布局差不多,朝海那边是一整面落地窗,阳光很好。
进了房间,谈璟放下行李箱,轻舒了一口气,像是整个人松懈下来。
贺斯珩见状,古怪又惊奇:“你还会紧张?”
谈璟没否认:“因为顺序被完全打乱了。”
贺斯珩疑惑:“什么顺序。”
谈璟偏头看着他,唇边噙着笑:“谈恋爱和见家长的顺序。”
“……”
贺斯珩脸皮一热:“什、什么见家长!谁跟你走到那步了?收拾你的东西吧,我走了!”
他说完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提醒:“你房间没套卫,公卫在左拐尽头,你自己去熟悉环境,没事别找我。”
谈璟歪了下头:“有事呢?”
“……你有个屁的正经事!”
贺斯珩扭头就走,这回是头也不回地真走了。
像要掩饰什么,他走得很快,但烧红的耳根还是落在了身后男生的眼底。
谈璟看着他气汹汹地消失在门口,低头失笑。
晚上吃完饭,舒秋跟贺云朗去海边散步消食,贺斯珩不想去当他们的电灯泡,吃完饭就要回房间准备打游戏。
想到舒秋跟他说的地主之谊待客之道,贺斯珩又生生停住脚,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谈璟:“我跟周雨王一舟约了开黑,你要不要一起?”
“我没玩过这游戏,”谈璟并不避讳自己是个游戏小白,“贺老师能教我吗?”
贺斯珩被这声贺老师喊得飘飘然,“赶紧的,上号!”
游戏这块确实是谈璟未曾弥补的短板,在众多高中生间风靡的游戏,他连账号都没有。贺斯珩嫌他现场注册账号买皮肤太麻烦,索性把自己的号给他登,在旁边场外指导。
一上线,周雨就发来消息:珩哥!好慢啊!就等你了!
贺斯珩回了句:今天教朋友玩,我不操作。
王一舟警觉:朋友?男的女的?你带妹玩游戏啊?
贺斯珩:……
他特意没提谈璟的名字,就是不想让周雨这大喇叭知道谈璟在他家过年,结果王一舟这家伙,跟周雨混久了,竟然也开始八卦了。
贺斯珩的省略号直接让王一舟默认他在带妹,立刻开了麦,嗓子夹成播音腔气泡音:“妹妹,开个麦,跟哥哥们打声招呼呗。”
贺斯珩忍不住笑出声,不只因为王一舟这做作的气泡音,更因为他调戏的人是谈璟。
他边笑边转头,想看看谈璟吃瘪的模样,被调戏的男生脸上却不见一丝幽怨,嗓音含着笑:“哥哥,管管你朋友,他调戏我。”
“……”
你这家伙怎么还入戏演上了!
贺斯珩再一次见识到谈璟的厚脸皮,眼角直抽:“长城是用你的脸皮建的吧?”
谈璟对答如流:“你摸摸就知道了。”
顿了顿,又一本正经补充:“用嘴巴摸,体验感更好。”
贺斯珩:“……”
谢邀,他怕自己忍不住用拳头去“摸”。
骚不过他,贺斯珩憋屈地开了游戏,简单教了一下基本路数和这场英雄的技能,就放了手让谈璟自己操作。
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完全不是教人的那块料,特别是竞技游戏,游戏一开就容易心急没耐心,指导人的嘴巴在旁边没停过,噼里啪啦的语速比谈璟敲键盘的手速还快。
他七嘴八舌的指导,谈璟也没嫌烦,好脾气地照他说的操作,但总归是第一次操作,没那么熟练。
贺斯珩原本拖了条椅子坐在他左边看,渐渐起了身,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站着弯腰抢了键盘鼠标,“我来我来!”
求胜心切,他甚至是直接抓住谈璟覆在鼠标上的手操作。
谈璟看了眼他覆上来的手,挑了挑眉,又看了眼一心扑在游戏里的男生,“这么站着不累?”
“别吵,家都快被人抄了!”
贺斯珩满心满眼地力挽狂澜,甩开他握在鼠标上的手,飞快移动操作,另只手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谈璟无声笑了笑,揽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带了下。
贺斯珩顺势在他腿上坐下来,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丝毫未觉这姿势有何不妥。
谈璟没看屏幕,右手托着腮,不声不响地注视着他干净的侧脸,被屏幕反光映出的那双眼睛像剔透的琥珀,长长的睫毛如婴儿般浓密。
漂亮的唇瓣一张一合,口吐芬芳时,鲜红的软舌偶尔在视野中一晃而过。
游戏外放的音效盖过了吞咽的声响,谈璟垂眼收回目光。
让贺斯珩坐他腿上似乎不是一个好决定。
这结论很快也被证实。
一局游戏结束,贺斯珩成功力挽狂澜,扭头朝谈璟得意洋洋地炫耀:“看见我刚刚的神操作没——”
话说一半,从游戏世界回到现实的贺斯珩对上男生深沉的眼神,猛地察觉两人此时此刻的姿势,也察觉某一处被硌得慌的不适。
大脑轰地懵了,如同烧坏的电路板,贺斯珩不知所措地微微睁大眼睛。
脑子短路,他跟着口不择言:“那什么……”
“你、你顶到我了……”
第49章 孤A寡O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贺斯珩差点咬到舌头,浑身都僵成石头。
与之相反,他身下的男生依然神色如常, 瞧不出丝毫窘迫之意。
“抱歉,”谈璟淡定道, “请体谅一下十八岁的男高中生,毕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言语间甚至有一丝理直气壮的意味。
贺斯珩:“……”
谁还不是血气方刚的十八岁男高了?问题是我在打游戏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贺斯珩满心无语地从谈璟腿上跳起来,手下的鼠标键盘都被他的动作推开。
他要多远离多远,红着脸气急败坏:“你你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健康正经的事!”
“我努力没想, ”谈璟很是无辜, “但你坐在我腿上蹭, 身体不听我使唤。”
贺斯珩被噎了下。
他怎么就坐他腿上了?
刚才脑子里全是游戏里的击杀,完全没印象他是怎么坐到谈璟腿上去的。
忽然就……理亏了。
贺斯珩耳根烧得厉害, 目光无意间瞥了眼他鼓起的地方, 像被烫到,立刻生硬挪开眼, 盯着地板不再看他,“你你赶紧回房自己解决!”
谈璟应了声,不慌不忙起身,走出他房间。
在他关上门后的第一时间, 贺斯珩懊悔不已地给自己掌嘴。
这嘴怎么就没个把门,什么都往外说,怎么就不能假装没发现直接无视呢?
不过那尺寸和触感好像……也没办法无视。
后知后觉自己在想什么, 贺斯珩使劲拍了两下脸,强行回神, 不准再想不准再想!
与此同时,谈璟若无其事地回到隔壁房间, 甫一关上门,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淡定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他背倚在门板上,低着头,垂下的额发遮住了眉眼的情绪,偏偏从脖子到脸的皮肤红了一片。
好一会儿,男生狼狈捂住眼睛,暗骂了句操。
又不是易感期,乱发什么情。
*
次日凌晨,贺斯珩被他忘关的上学日闹钟吵醒,闭着眼睛把闹钟一关,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贺家一向是放养政策,该学的时候学,该放假的时候放假,假期哪怕一天睡二十四小时,舒秋和贺云朗也不会说他什么。
贺斯珩这一上午睡得昏天暗地,终于舍得从被窝里爬出来时,已经近中午,慢条斯理去刷牙洗脸。顶着一头睡乱的鸟窝头下楼,在楼梯上就闻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咸香。
家里负责做饭的阿姨也跟过来度假,贺斯珩凭着饿了觅食的本能往厨房的方向拐,准备在菜上桌前先去“小尝一口”。
走到客厅时,看见坐在沙发上拿着经济杂志但完全没在看的贺云朗,盯着厨房的方向,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爸,怎么了?”
贺斯珩冷不丁出声,把贺云朗吓得一个激灵。
“臭小子,怎么走路没声啊?”
贺云朗低声骂了他一句,又用下巴朝那边指了指:“你妈,在厨房。”
这下如临大敌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
贺斯珩一脸完蛋地朝厨房那边看过去,却在那边看见除舒秋外的另一个身影。
男生穿着浅色的衬衫和休闲裤,腰间围了条十分有舒秋女士少女心风格的粉色围裙,还挂着一圈蕾丝边,与他那张清冷矜贵的脸一点也不搭。
却意外的并不让人觉得滑稽。
反而那根围在腰间的粉色系带,因为与他自身衣服的颜色不相称,而更凸显劲痩的窄腰,勾勒出倒三角的身体线条。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家伙的身材确实没话说。
贺斯珩暗暗冷哼一声,谁知道是不是背地里把蛋白粉当饭吃。
“真是没想到,阿璟你竟然还有这手艺。”
舒秋今天原是心血来潮想做个饭,没料谈璟主动提出帮忙打下手,这孩子天生控场能力强,不知不觉就让他从打下手备菜,变成掌勺。
目睹了谈璟熟练地备菜炒菜,又尝了口他刚做的香酥鸭,舒秋马上化身夸夸机,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
“怎么会想着学做饭呀?”舒秋挺好奇地问,“我们家珩珩连厨房门都不乐意进。”
贺斯珩听到舒秋女士在背后蛐蛐自己,忍不住腹诽,他怎么就不乐意进厨房门了,得看大张旗鼓要教他做饭的人是谁啊,她倒是敢教,他怎么敢学,做出来的东西能毒死两个贺老板。
谈璟有条不紊颠了下勺,笑了笑:“一开始是因为兴趣,后来觉得那句俗话说得挺有道理。”
舒秋问:“什么俗话?”
谈璟微笑着说:“想抓住爱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
“这个我赞同!”舒秋赞赏地点头,“我当初追我们家老贺的时候,可不就是因为给他送了个便当,立刻让他对我印象深刻。”
贺斯珩微妙地沉默,扭头看向浪漫回忆里的另一个当事人。
贺云朗面不改色:“难吃到惊天地泣鬼神,怎么就不算印象深刻?”
贺斯珩:“……”
厨房里的两人还在有说有笑,舒秋的笑声传过来。
“现在这么居家的Alpha可难得见了,要是我再生个Omega,准让你当女婿。”
“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愿意当您的女婿。”
谈璟开得起玩笑也接得住话,把舒秋哄得心花怒放,笑声从厨房传到客厅。
客厅趴在沙发暗中观察的父子俩,脸色一个比一个微妙。
贺云朗冷哼,小声嘀咕:“这臭小子跟他爸一个样,好话一套又一套,儿子你再不加把劲,你妈马上要多个干儿子了。”
他本以为贺斯珩听到后半句会马上暴走去厨房抗议,说完好一会儿却没见贺斯珩有什么反应,扭头一看,自家儿子低着头,脸色红得不正常。
“珩珩,你脸怎么这么红?”贺云朗伸手去探他额头,“发烧了?”
“太、天太热了。”贺斯珩躲过他的手,从沙发上起身,扯着前襟扇风,“椰城的冬天真热。”
贺云朗莫名其妙,今天有这么热吗?
家里的阿姨今天不用下厨,在餐厅提前摆碗筷,贺斯珩为了躲开贺云朗的追问,去那边帮忙,才走过去,就见谈璟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对上视线,后者弯了弯眼睛,贺斯珩一顿,不自然地撇开脸。
谈璟将手里的盘子搁上餐桌,压低声音问:“还在生气?”
贺斯珩没看他,做出很认真摆碗筷的模样,“生什么气?”
谈璟顿了顿,“昨天……”
贺斯珩一瞬间反应过来,放下没摆完的筷子,抬腿就走:“妈,厨房还有菜吗,我来端!”
看着他走得飞快的背影,谈璟挑了挑眉梢。
舒秋是下厨房爱好者,热衷于研发新菜,也是炸厨房资深人士,她厨艺的神奇之处,做药膳以外的菜,色香味前两样绝了,后一样绝命,这个外焦里生,那个甜到发腻,吃上一口,味觉细胞死伤一半。
偏偏她对自己做出的事物有无敌滤镜,怎么也尝不出异样,贺云朗和贺斯珩也不能对她的厨艺给出真实评价,不然又是半个月的水漫贺家。
好在这个寒假有谈璟在,声东击西地拦下了舒秋的几次心血来潮下厨房,在这事上,连贺云朗都没话说,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眼看谈璟在自己家如鱼得水,贺斯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珩哥,草丛有人!草丛有人!”
周雨喊了好几声,贺斯珩这才回过神,连忙补救操作,还好有惊无险。
王一舟在耳麦里调侃:“珩哥你今天走神的次数有点多啊,是不是想上次那妹妹了?”
“……滚蛋。”贺斯珩确实没什么心思玩游戏,打完这局就下了线。
松开鼠标,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百无聊赖翻了翻后援会群。
群里比上学日冷清了许多,没什么人聊天,果然寒假都在各浪各的,不过也有人在群聊里艾特小草莓,巴巴地求着他发照片,但没被理会。
贺斯珩点进群相册,那张谈璟打石膏的照片已经被删了,那次之后,小草莓就再也没传过照片,也没有再找过他聊天。
难不成是跟谈璟道歉的时候,被谈璟训了顿,不敢再露面了?
一想到小草莓被谈璟教训那画面,他莫名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除了喜欢谈璟,小草莓这人也挺好玩的,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等等——
贺斯珩猛地反应过来。
除了……喜欢谈璟?
他为什么要介意别人喜欢谈璟?
贺斯珩有一瞬的茫然,缓慢地眨了下眼,渐渐意识到什么时,连连摇头。
不不不,他对谈璟可没有那种感情,他只是单纯看不惯谈璟很受欢迎。
手机忽然响了声,吓得贺斯珩一个激灵,低头看了眼,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是谈璟发来的消息。
谈璟:去影音室看电影吗?
贺斯珩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了,谈璟的作息不应该在这个点睡下了吗?
贺斯珩:你也开始熬夜?
谈璟:认床,睡不着。
贺斯珩:……
在他家都住了一周,现在才说认床是不是太晚了点?
别以为他看不出他拙劣的借口。
贺斯珩:不看。
贺斯珩:孤A寡O,大半夜共处一室,对我影响不好。
隔壁房间,谈璟看到这条回复,眼底染了几分无奈。
也挺好,说明第二性别意识越来越强了。
贺斯珩看了眼谈璟发来的晚安,礼貌性回了个,转头继续玩手机,没几分钟,小号企鹅收到小草莓发来的消息。
准确来说是发了张照片。
小草莓:这张能不能发群里?\(=·ω·=)o
一周没联系,还是这么自来熟,还是这么直入主题。
贺斯珩:?
贺斯珩莫名其妙:问我干嘛?
小草莓:怕我自己又没分寸,所以先来问问你的意见>^<
倒是吸取教训了,贺斯珩笑了下,故意调侃:问谈璟本人不是更快?
小草莓:T^T
贺斯珩没再逗他:你跟他道歉了?
小草莓:道了!(0x0)
贺斯珩正想问问谈璟有没有凶他,还没发送出去,小草莓的下一条消息又发过来。
小草莓:我还跟他告白了!(>U<)
贺斯珩愣了下:告白?
谈璟这几天住在他家,完全没表现出被人告白的迹象,虽然说以前也有不少人跟他告白,但小草莓毕竟初中跟他关系不错,怎么也该有点触动吧?
小草莓:不过被他拒绝了QAQ
小草莓:他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T^T
贺斯珩:……
难怪谈璟没表现出一点触动,这回绝也太把人当小孩了吧。
他为什么这么感同身受,因为当初他向谈琬表白的时候,也同样被这理由搪塞过,他俩还真是亲姐弟。
贺斯珩莫名地就同情起对方,安慰道:豁达一点,其实他也没那么好,你比他有趣多了,肯定很多Alpha喜欢你的。
小草莓之前都基本秒回,这会儿却没了动静。
正当贺斯珩以为对方是伤心得没心思再聊天时,小草莓又发来了消息:你呢? ̄^ ̄
话题跳得太厉害,贺斯珩疑惑:我什么?
小草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谈璟告白?<(·^·)>
贺斯珩:???
贺斯珩:我告白?我为什么要跟他告白?
仿佛全身过电,贺斯珩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差点就激动地说了实话。
明明是谈璟喜欢他,怎么就变成他要跟谈璟告白了?
贺斯珩噼里啪啦地打字,在文字框里使劲编辑措辞,正要让小草莓好好去养养心情,千万别伤心过度,伤坏了脑子。
对面的消息发过来,他飞快点击屏幕的手指猛地停住,整个人怔在原地。
小草莓:你没发现吗?你明明也很喜欢他ο(=·ω<=)q
第50章 认输(小修)
夜深人静, 偌大的卧室,似乎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鲜活的心脏,不怎么安稳地搏动着。
贺斯珩傻站在书桌前, 低头盯着小草莓发来的那条消息,一动不动, 仿佛忘记时间的石像。
他喜欢谈璟?
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没有喜欢过人的感情小白,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谈璟。
摸着良心说,谈璟确实长得不赖,身材也不赖, 是挺多人的倾慕对象, 但脸和身材, 他自己又不是没有,所以这两样并不能成为他对谈璟的心动点。
再者, 那些明恋暗恋谈璟的人, 到底只看到谈璟的表面。至于他,从小和谈璟一起长大, 谈璟好的不好的正经的犯贱的各个面都见过,所以对谈璟装出来的假正经,也完全免疫。
就他以前喜欢谈琬的感情经验,喜欢一个人的起点, 怎么也得先心动吧,那种一瞬间心跳漏拍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的感觉,他对谈璟, 完全没有过啊,怎么谈上喜欢他了?
贺斯珩想了想, 回复小草莓:你是不是伤心过度出现幻觉了?
他说得比较委婉,没直接说把脑子伤心坏了, 却还是让对方十分无语。
小草莓:=_=
小草莓:你确定自己一点都不喜欢他?
贺斯珩正要毫不犹豫回个肯定,转念一想,他还在谈璟的后援会群里呢,这么说不就露馅了吗。
贺斯珩严谨地回答:其实我加群是为了以他为榜样,勉励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彩虹屁吹的,他都有点想呕。
小草莓:那他以后跟别人谈恋爱,跟别人牵手拥抱接吻,你都不会吃醋?=^=
贺斯珩一愣,他好像没想过这种事。
不,不是好像,是真的从来没想过。
以前如果有人问他这问题,他绝对会很无语地怼回去,他没事想这种恶心事情做什么。
现在……
贺斯珩闭上眼,试着构想谈璟跟别人牵手,拥抱,接……
眼皮唰地掀开,贺斯珩抬手捶了捶胸口,奇怪,为什么光是想想,胸口就这么闷?
大概是他沉默得太久,小草莓没再等他的回复,发了条消息过来。
小草莓:懂了,是我帮他自作多情了。
贺斯珩看了眼消息,没有回复,只怔怔地坐回椅子上,目光失焦地出神。
*
翌日早。
唤醒一天的阳光投进落地窗,洒在浅蓝的床上,无需被唤醒的人早在太阳从东边升起时,就已经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发呆。
贺斯珩失眠了一整晚。
他向来睡眠很好,偶尔有点失眠时会去喝点葡萄酒助眠,但上次的教训,让他这次不敢轻易喝酒,只能强行逼自己入睡。
结果就是在床上摊煎饼摊了一晚上。
这种怎么也睡不着,看着天慢慢亮起来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偏偏今天是过年,不能睡懒觉。
贺斯珩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地爬起床,去洗漱。
他的卧室也没套卫,无精打采地拖着步子走出卧室,游魂一般飘去二楼公用的洗漱间,边打着呵欠边推开洗漱间的门,嘴巴张开一半,跟屋内刚刷完牙的人对上视线。
“早。”谈璟也是刚起,嗓音比平时低很多。
“抱歉,没注意里面有人。”
贺斯珩立刻收了打呵欠的动作,正要退出去,谈璟却在这时让出半边洗漱台。
“一起吧,我快洗完了。”
贺斯珩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走过去,拿牙膏牙刷。
谈璟把刚用完的漱口杯和牙刷放回原位,从洗手台镜子里瞥了眼身旁正在挤牙膏的男生。
栗色的短发被睡得往四周乱翘,睡眠不足地耷拉着眼皮,眼下的青黑被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明显。
谈璟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开口:“昨晚没睡好?”
贺斯珩把牙刷头送进嘴里,闷闷嗯了声。
岂止是没睡好,根本是没睡。
谈璟又问:“有烦心事?”
贺斯珩刷牙的动作一顿,低着眼睛没看他,“玩手机玩的。”
谈璟顿了顿,意味不明低笑了声:“玩手机玩的啊……”
语气意味深长,听着明显是不信的模样。
贺斯珩不由得有些心虚。
“贺斯珩。”
谈璟忽然唤了声他的名字。
贺斯珩下意识偏头,心里打鼓地看向他,“干、干嘛?”
谈璟却没看他,而是正面对着洗漱台的镜子。
贺斯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镜子,同镜子里的他对上视线。
男生的眼神似笑非笑,带着轻嘲的意味:“下次糊弄人之前,先对着镜子练练吧。”
贺斯珩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谈璟洗完脸,关掉水龙头,先往洗漱间外走了。
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下。
“对了,”他微微侧脸,“我打算明天回祈南,之后再见面,给你当一个月的跟班。”
贺斯珩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信息量,“你——”
还没等他问出口,谈璟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洗漱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贺斯珩整个人愣在原地。
给他当一个月跟班的意思是……谈璟他主动认输了?放弃追他了?
赌注不是说好的三个月吗,这还没到三个月,他怎么——
是了,即使没到三个月,谈璟也完全有权利放弃。
贺斯珩薄唇紧抿,不自觉揪紧胸前的衣襟,昨晚那熟悉的烦闷又泛上胸口。
*
贺家过年的传统是打电话拜年,大年三十,舒秋的手机就没停过。
往年这个时候,贺斯珩都会给谈琬发消息拜年。
其实以往每年他更想打视频,但顾虑对方有男朋友,所以只发消息,现在对谈琬已经没有了那种心思,也不用再避嫌,打电话更方便。
贺斯珩有些犹豫,是继续发文字消息还是打个电话过去。
正犹豫的时候,余光瞥见谈璟下楼,贺斯珩抿了抿唇,直接给谈琬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狂按音量加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谈琬的笑容一贯温柔,爽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嗨小珩,过年好啊。”
贺斯珩的余光里,男生的身形明显一顿,似乎注意到了这边。
在谈璟侧头看过来之前,贺斯珩立刻收回视线,笑着朝手机里的谈琬打招呼,声音比平时更清亮:“过年见不到琬琬姐,也没那么好。”
“就你会说话,”谈琬爽朗笑了声,“真这么想,来我们家过年呗。”
贺斯珩婉拒:“祈南的冬森*晚*整*理天太冷了,我还是开学再回去吧。”
谈琬附和:“确实冷啊,冷得我最近都是开车,车库里的机车都在积灰。”
提到机车,贺斯珩想起什么,偷瞄了眼停在那边的谈璟,不着痕迹地翘了下嘴角,又故意大声请求:“琬琬姐,你下次也教我骑车吧。”
谈琬应得爽快:“好啊,这玩意儿不难,阿璟初中那会儿上手就会了。”
贺斯珩嘴角的弧度降了几分,语气带了几分不服气:“我肯定比他学得更快。”
他对谈璟的竞争意识和好胜心,谈琬见怪不怪,无奈地笑:“你们俩还真是,次次都在比。”
想到什么,她脸上笑容又变得暧昧,“不过有一点,你估计要输给他了。”
贺斯珩顿时警觉:“什么?”
谈琬坏笑了声:“谈恋爱。”
她一回家就听爸妈说了谈璟千里追爱这事,这会儿十分无私地跟贺斯珩分享情报,“你知道他为了追……”
“贺斯珩。”
没说完的话被忽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
贺斯珩的手机镜头里忽然多了一个谈琬再熟悉不过的人。
谈琬睁大了眼睛:“阿、阿璟?你怎么在小珩家?!”
谈璟看了眼贺斯珩的手机,若无其事跟谈琬打招呼:“爸没跟你说我离家出走的事吗?”
谈琬一脸问号,什么离家出走?爸说的不是他千里追爱跑到喜欢的人家里去过年了吗?怎么到了谈璟这变成离家出走了?
等等等等,最大的问题是,谈璟怎么会在贺斯珩家里过年?
谈琬只觉大脑CPU即将过载。
电话另一边,贺斯珩看着突然走过来打断他跟谈琬对话的谈璟,莫名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找我干嘛?”
谈璟神色淡淡:“我去做手磨咖啡,你昨晚没睡好,要不要也喝一杯提提神?”
贺斯珩皱了皱眉,有些莫名,他一向不喜欢喝咖啡,谈璟不应该早知道这事吗?
“不用了,你就做你那份吧。”
谈璟哦了声,又看向已经停止思考的谈琬,朝她弯弯唇:“姐,你们继续聊。”
已经想通的谈琬:“……”
这还聊个屁,谈璟只有在坑她的时候喊她姐,这声姐一喊,她准没好事。
千里追爱追的原来是对面的贺家人,这小子,是真不怕谈琮高血压啊。
贺斯珩并不知道谈璟这声姐的含义,只注意到谈璟的后半句,让他和谈琬继续聊。
方才的得意瞬间化作不爽。
谈璟是知道他喜欢过谈琬的,按理说,看他跟谈琬聊得开心,他不该吃吃醋的吗?怎么能这么淡定?
贺斯珩看向若无其事走向水吧台的男生,重重啧了声。
烦。
*
椰城烟花管控十分严格,一年难得只在除夕和元宵这两天允许放烟花,晚上吃完饭,舒秋迫不及待喊上一家人去海边看烟花。
贺斯珩没什么心情去吹海风,瘫在沙发上不肯动,“在家不也能看,去海边干嘛?”
舒秋格外有仪式感,坚称在家看的烟花是扁的,去烟花底下看才美。
贺斯珩本就睡眠不足,这会儿更没什么精神,只想在沙发上一躺到底,却见谈璟换了身厚衣服下楼,一副也要出门的模样。
他第一反应是谈璟要走,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你这就要走?不是说明天吗?”
舒秋疑惑:“明天走去哪?”
谈璟似乎也被贺斯珩问得莫名,面露不解:“不是去海边看烟花吗?”
贺斯珩这才反应过来谈璟压根没带行李,脸上一臊,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蠢货。
他不自然地咳了咳,从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地丢下话:“等我五分钟,我去换衣服。”
目送他往楼上走,谈璟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一年难得放一次烟花,这个点来海边等烟花的人还真不少,夜色完全笼罩了天空,海边依旧人头攒动,喧闹的人声同海浪声一齐混在海风里。
贺斯珩不想当贺云朗和舒秋二人世界的电灯泡,自觉离他们远一点,越走越慢,看着他们混入人群中,又后知后觉,这样一来,他同样也变成了跟谈璟独处的境况。
不能怪他反射弧太长,是谈璟今天太安静,出门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过话,也没主动跟他说话。
是真的放弃了吗……
贺斯珩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主动开启话题:“你……行李收拾好了?”
说完又觉不妥,这么问像是催着他回去一样。
“还没。”谈璟简短地回。
贺斯珩哦了声,想了想,还是打个补丁,“如果你爸还在坚持逼你相亲,你也可以在这多待几天。”
却得到谈璟的反问:“你希望我多留几天吗?”
贺斯珩一噎,“我……”
他希望谈璟留下吗?
一开始喊谈璟过来这边,是为他鸣不平,脑子一热把人喊来过年。
短短一周的时间,过得好像没什么实感,直到今天早上,谈璟忽然说要回去。
他的提前回家,也意味着认输,意味着放弃喜欢他。
贺斯珩垂了垂眼,酸涩的情绪肆无忌惮地用上胸口。
明明马上要赢了赌局,千载难逢的让谈璟当一个月跟班的机会就在眼前,为什么……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小草莓的话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回响。
谈璟回家后,是不是会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以后是不是会跟别人谈恋爱,牵手,拥抱,接吻……
喉咙忽地发梗,像棉花堵在嗓子眼,沉闷到无以复加。
“贺斯珩。”
听到身旁男生的轻唤,贺斯珩偏头看向他。
谈璟却并没看他,只是看着遥远的天际,留给他一个冷静而疏离的侧脸。
“谢谢你这些天的收留,也谢谢你纵容我不要脸的单恋纠缠。”
贺斯珩不自觉捏紧了手指,这话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总结性的放弃发言?单恋?纠缠?
谈璟扯出一抹苦笑:“在这里住的这几天,我想我也看清了你的心意。”
垂在身侧的手指越蜷越紧,贺斯珩咬紧了后槽牙。
明明先招惹的人是他,明明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喜欢他,为什么要这么快就放弃?他从来没说过不喜欢,为什么要自顾自揣测他的心意?
胸膛起伏,贺斯珩压抑着胸口涌出的怒意,可越压抑,就越觉沉重。
最终,这怒气化作无法消弭的委屈,从胸口弥漫到喉间。
谈璟轻叹了口气:“我也该有点自知之明了,你果然……”
后半句话消散在一声叹息中,意思已经不明而喻。
谈璟转身,作势要走,手臂却忽然被人抓住。
他回头,穿着奶白色卫衣的男生低着头,栗色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眉眼的情绪,只看得见抓紧他衣袖的手指关节用力得泛白。
“别回去……”
远处烟花骤然升空绽放,人群骚动,欢笑声和尖叫声连成一片,他低不可闻的声音淹没在嘈杂声中。
谈璟没能听见他的挽留,想松开他太过用力攥紧的手,却在触碰到手指的一瞬间,贺斯珩猛地抬头。
被海风吹乱的栗色发丝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盛满倔强,却蒙了层与倔强毫不相符的水雾。
“什么自知之明?什么看清我的心意?你到底有没有眼睛!”
“我明明……我明明……”
蓄满的眼泪涌出通红的眼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坠,那点不值一提的倔强如同肥皂泡般破裂粉碎。
贺斯珩的声音哽咽得不象样,“我明明……也很喜欢你……”
接二连三冲上夜空的烟花在夜幕中璀璨绽放,明亮如昼,流光溢彩的光芒落在少年脸上,泪珠晶莹。
等候了一年的人们纷纷仰头望着烟花,只有他们在望着彼此。
一如跨年夜那晚。
“贺斯珩。”
谈璟声音很轻地唤他。
贺斯珩挂着泪的眼睫毛微微一颤,攥着他衣袖的手指不安地收紧。
这一次,他在看着他。
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睛里,明光烁亮的烟花在绽放,某种情绪在温柔地流动。
人声熙攘,胸腔心跳依然搏动响亮。
谈璟渐渐低下头,停在最后的距离,温声询问:“这一次,我可以亲你吗?”
贺斯珩微微睁大眼,没等他回应,面前男生的手指覆上他脸颊。
谈璟弯唇一笑:“还在呼吸,那就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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