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我见春来 > 8、新雪
    被褚新霁清淡的视线盯着,沈月灼的耳根都有些发烫。


    但他神色平静,表现得一派坦然,倒是让沈月灼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她起身走到桌台前,才发现环扣上只有一枚书房的钥匙,自从褚爷爷搬回老四合院后,书房也就成了褚新霁的专属领地,除了他,只有佣人打扫时才会进来。


    沈月灼心底的雀跃一瞬间降下来不少。


    也是,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闷骚的事来。


    “既然是舍不得给别人的东西,就该藏起来。”褚新霁将写完的宣纸铺开,底下放置的加热桌垫散发着热意,烘烤着还未干的字迹。


    沈月灼:“你怎么知道……”


    褚爷爷喜欢收集各种好墨,用以漆沙砚台缓慢研磨,清清淡淡的墨香味溢入鼻尖,沈月灼的目光落在那双修长骨瘦的手掌上,心思又被带歪一瞬。


    好想看他磨墨。


    以前光顾着和褚清泽在地下室玩各种摇滚乐器,听那节奏轻重缓急的鼓声,混杂着连心脏都随之震颤鼓鸣的乐声,阳光透不进来,好似浑然与外面的世界隔绝,能忘却许多烦恼。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褚新霁也是像现在这样,磨墨、落笔,再垂眸落向庭院中盛开的一景秋色。


    虽然雅致,却总让人觉得孤寂。


    沈月灼抬眸,愈发想将他从那冷清之地拉下来,“是我主动给阿泽的。”


    褚新霁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却仿佛藏着深不可测的危险。


    他挑了挑眉。


    沈月灼无端有些紧张,还是硬着头皮说,“他说用《星月》的全套周边和我换。”


    褚新霁只是清清淡淡地凝视着她,乌发垂在肩侧,未施粉黛,天然去雕饰的美,同他插在花瓶里的那几支白玉兰交相映衬。


    褚新霁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胸腔蕴着从未有过的郁气。


    她每说一句,仿佛牵动着那股无名的火摇摇欲坠。


    “《星月》是我从高中玩到现在的游戏,现在很受欢迎的,有一次阿泽排了个通宵才买到正版首发。”


    沈月灼本想解释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褚新霁又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她怕他不理解其中的情怀,因而多解释了两句,谁知褚新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


    “东西送给了你,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没必要向我解释。”


    褚新霁声色疏冷,一字一句让人心跳发颤,“我也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梳理你对阿泽的感情。”


    他已然站起身,手机电话拨通,“杨叔,麻烦你送一下沈小姐。”


    “诶?等等,我还没有说完!”


    情急之下,沈月灼拉住褚新霁的手臂,两人身高的差距在那,她堪堪只及褚新霁的肩膀。


    脚尖却被椅凳腿绊了一下,错不及防地往褚新霁怀里扑。


    额间抵在他的胸膛上,蓬勃有力的心跳震颤着她的耳膜,褚新霁温热的大掌抚在她的腰窝处,她能够感觉到他因用力而绷紧的大腿。


    最致命的是,少女饱满的柔软紧贴着他的胸腹。


    伴随着沐浴过后的淡淡馨香,娇嫩,美好,又足够诱惑。


    就算是稳坐高台的神佛,也很难在这一刻恪守戒训。


    褚新霁无可避免地想起今夜见到她时,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尾端仍残留着湿意,味道介于玫瑰与乌木之间,又或许沾了点她自带的馨香,很独特。


    而她的腰肢,却真的不堪盈盈一握。他的手掌生得宽大,几乎就这样便能轻松地握住,仿佛只要稍一用力,便会如玉兰枝般被折断。


    褚新霁收敛着力道,生怕她真的脆弱到稍用力就会破碎。


    却又压不住疯狂滋生的私欲,想看看再用力一些,她是否呜咽流泪。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更何况褚新霁还仅穿了一件衬衣。


    沈月灼耳根瞬间烧红,后退几步,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差点咬到自己的嘴唇,“对、对不起。”


    褚新霁依旧那样从容地站着,峻拔的身形如松竹一般,仿佛全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沈月灼咬着唇,呼吸仍旧没能平息,觉得很不公平。


    好像只有她才会心猿意马。


    褚新霁眸光沉沉,居高临下地睨着步步后退的少女。


    只有他知道,这汪深潭表面依旧平静,内里却蕴含着汹涌的浪潮。


    “故意的?”


    沈月灼脸色苍白一瞬,脸色更红,眼神带着怔然的懵懂。


    她或许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又或许真的只是意外,像只受了惊的小鹿,往后退时,险些又撞到身后的蕙兰。


    褚新霁将人拉了回来,俯身撑着身后的屏风架,视线与她齐平。


    或许是他周身的凶悍气场真吓到了她,她长睫垂着,表现得很乖,却不敢抬眸看他。


    褚新霁语气冷漠,“没做好选择之前,不要来招惹我,懂了吗?”


    沈月灼的视线渐渐聚焦,盯着他没入裤腰的衬衣,更不知该把视线往哪里放,“我不懂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褚新霁的怒气来源,更不懂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意义深奥的话。


    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清凌的眸中满是不解,白皙干净的脸庞有些红。


    褚新霁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屏风的山水画影影绰绰笼在他身上。


    “在我面前夸完阿泽,又来投怀送抱,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q版挂件可以令她踟蹰难定。


    小时候的她就是这样,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想要,会在两个糖画之间纠结,沉曼玲不允许她吃太多糖,要她从中选一个,小姑娘既委屈又难过,眼巴巴地拉着他的手,说要哥哥买。


    贪心于在他眼里,并不算爱欲七罪之一,有野心才能斩获更多。


    站得足够高,世界其实也没有太多非做出选择不可的事。


    唯独感情不行。


    褚新霁很轻地顿了一下,喉结轻滚,“不能什么都要,沈月灼。”


    沈月灼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瞳孔微微睁大,旋即便被羞愤替代,“我不喜欢阿泽。”


    她根本就把褚清泽当作玩伴。


    对他根本没有别的感情,又怎么会想两者都要。


    褚新霁只是很轻地挑了下眉,显然不肯相信她说的话,“在阿泽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用相同的话术骗两个人,倒是挺有本事。”


    他一字一顿,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着,沈月灼像是被压在巍峨高山之下的一只兔子,根本无力挣脱,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今夜的这场对话,她仿佛看到了褚新霁的另一面。


    又或者,他素来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压迫感只留给需要审判的对象。


    沈月灼再怎么样,也是才刚毕业的大学生,谈过的恋爱也是柏拉图式的,哪里经得起褚新霁这样的盘问。


    眼眶里蓄了些泪,耳根也红得像是要滴血,仿佛真被他欺负哭了似的。


    “谁叫你忽然打断我,我还没说完呢!我是想说,感觉这样不太好。小窝是你送我的,阿泽又拿《星月》周边和我换,结果你又补了回来,弄得好像……”


    她一边说,一边更觉委屈,偏偏还故作无所谓,殊不知尾音的腔调更像是撒娇。


    羽毛似的,挠动着褚新霁心口的软肉。


    冷冽的神色渐渐融了霜雪,却也没太迁就着她,淡声问:“好像什么?”


    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别扭地偏开头,唇线抿地更紧。


    说到关键地方,反倒缄口不言了。


    倒是挺有胆子。


    “说清楚。”


    沈月灼吸了吸鼻子,“没什么。”


    褚新霁静默地看了她半晌,幽静的瞳眸里闪过无奈,知道她是倔脾气犯了,在跟他对峙呢。


    “不说的话,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沈月灼瞬间炸毛。


    褚新霁觉得有意思,懒笑着睨向她,“说说看,我怎么?”


    沈月灼在脑子里把骂人的话都过了一遍,也只吐出一句,“果然资本家都很奸诈。”


    “就这点能耐。”褚新霁低讽,“还以为你要说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之类的词,憋了半天,就只有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


    “……”


    沈月灼忽然警惕地看着他,一副被戳穿心事的样子。


    “看来平日里没少骂我。”褚新霁倒也不在意她不痛不痒的话,“上次偷偷给阿泽送晚餐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闻言,小姑娘像是被偷吃被抓包的老鼠,浑身的警报都拉响了,“你怎么知道?”


    褚新霁表情很淡,不疾不徐道:“无意撞见的。”


    褚清泽自小就是调皮捣蛋的性子,不懂事的时候,还将隔壁四合院齐老精心养了数年的兰草用小鞭炮炸飞了,再不然就是将胡同里爱下棋的大爷圈养的鹦鹉偷回家,藏在纸箱子养着,没几天就因喂养不当饿死了。


    诸如此类简直太多。


    沈月灼不知给褚清泽送了多少次东西,有时候是几块巧克力,有时是柔软的蒲团,连游戏机都送过,两个小孩形成的互帮默契太深。


    褚新霁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又能想到,时至今日,这份旁观的上帝视角,也会掀起异样的妒意。


    沈月灼不知道褚新霁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这个人太难揣测,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顿觉自己跟人家完全不是一个段位,心情七上八下的,老老实实地交代。


    “我是想说,好像我逮着你们两兄弟薅羊毛似的。”


    闹了半天,将素来稳重的人情绪搅地起伏不定,她想表达的只不过是一层极浅的表意罢了。


    褚新霁在商场久了,有时候每一句话都要深挖背后的含义,思虑太多,反倒在她这里栽了。


    褚新霁一时间只觉得荒谬。


    沈月灼仰头,巴巴地望着他。


    褚新霁眸中的深色渐消,“没事,你也送了我领带。”


    啊……那个也是从褚清泽那薅的。


    但沈月灼思及他刚才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绞着手指头,愈发纠结。


    褚新霁的手沿着屏风支架缓缓下移,指腹停留在她手背,沈月灼眼底还挂着潮雾,被他指腹的温度灼烫,往后瑟缩着逃离,却因牵扯到掌心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掌心被他轻拢着摊开,好在血痂只是裂了一小道口子,血迹并未渗出。


    褚新霁:“没有按时擦药?”


    “我不喜欢那个中药膏的味道。”


    反正这种小伤,身体自带的免疫力隔不了多久也能恢复。


    沈月灼没当回事,褚新霁高挺的眉骨下,神情却泛着冷意。


    “不喜欢那味道就不擦药?”


    沈月灼理直气壮,“对呀。”


    “……”


    褚新霁总算知道,她的伤口怎么这么久都没好。


    “挺会耍小孩子脾气。”


    沈月灼纠正:“我已经成年了……!”


    褚新霁比她大七岁,没少见过她幼稚时候的样子,恐怕连她扎着双马尾的样子都记得,沈月灼越想越觉得这样容易在他心里留下固有印象,万一他的思绪被带偏,只把她当妹妹怎么办?


    她又分不清,他此刻的温柔和强势,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


    褚新霁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指腹蘸取一点莹白,温和地在她掌心的伤口处抹匀。


    记忆在这一刻有些许重叠,沈月灼很难不想起在夜宴包厢里那次,他也是这样,垂着眸给她包扎伤口。


    只不过那时,他谨慎克制,指腹未曾触碰到她分毫。


    而如今,他抓着她的手腕,防止她嫌弃药膏的味道而逃离。


    沈月灼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掌心的粗粝感,以及比她的体温高上许多的炙烫。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又好像没有太大不同。


    “好了,结痂时牵动神经末梢会有些痒,记得别去挠。”褚新霁掀眸看她一眼,“小朋友。”


    或许是被他刻意用温磁薄哑的嗓音咬重‘小朋友’那三个字所激,沈月灼将披在肩侧的毛衣开衫往下拽落,露出莹润白皙的肩膀,她里边穿的是清凉的吊带裙,只有一根细细的肩带。


    领口不算低,但若没了毛衣开衫遮掩,婀娜的女性曲线便显露无疑。


    沈月灼虽然长得不算高,但身形比例足够优渥,一截细腰,再往上是挺翘如峰峦般的栀雪,往下是饱满如蜜桃般的臀,长腿纤细,走在路上都会被女孩子要微信。


    在褚新霁逐渐拧紧的眉梢中,沈月灼敏锐地察觉他呼吸滞了一瞬。


    “穿好你的衣服。”


    沈月灼的脸很红,却大着胆子跟他别扭,“哪有我这样的小朋友?”


    褚新霁指腹狠狠抵在眉心。


    “穿好。听话。”


    沈月灼不喜欢他这副永远八风不动的清冷模样,倒是来了兴致,“手掌疼。”


    褚新霁额间青筋跳了跳。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杨叔的声音,“褚总,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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