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下午2:00。
初夏时节的东京隐隐有了几分燥意, 降谷零顶着格外明媚的阳光,急匆匆地从后门刷员工卡进入米花大酒店,一路小跑上楼。
“安室君!”正在员工休息室前来回踱步的酒店经理顿时喜出望外, 这位胖墩墩的经理额头渗出的汗珠比刚刚剧烈运动过的降谷零还要明显, 不断拿手帕擦拭着滴下的汗水。
经理搓着手一脸歉意地说:“辛苦了,你才入职没两天就让你紧急顶班。”
“没事没事, ”降谷零摆摆手, 露出一个招牌笑容, “我家离得近, 走路就能到。”
他打开更衣室的柜子,把背包塞进去,换上白衬衫和黑色的马甲, 一边整理领结一边走出去,正好听见经理冲着电话另一头破口大骂:“……这么重要的活动, 你怎么会吃坏肚子!”
降谷零在心中对挨骂的侍应生双手合十道了歉。就算不是吃坏肚子,降谷零也会找其他方式让这位侍应生无法上班。
涉及到警方保护的大型活动监管极为严厉, 在场有多少服务生必须提前报备, 无故缺人会给负责经理造成许多麻烦, 免不了要挨几顿骂。因此,在活动准备工作即将开始的午后,接到有人请病假的消息的经理, 最有可能的处理方式就是找人替班。
而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家住米花町, 五分钟就能赶到, 虽然才上班两天,但学习速度快, 业务已经基本熟练,最重要的是还盘靓条顺的安室透了。
降谷零径直走向二楼的宴会厅。
两名便衣警察在门口拦下他, 他在服务生登记表上填写了安室透这一假名,然后接受了搜身。直到他进入宴会厅,同样穿着衬衫马甲制服的侍应生前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身后警察虎视眈眈的目光才彻底收回。
降谷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分布在厅内的警察,有好几个警视厅警备部的熟面孔,时不时警觉地来回扫视着大厅内的情况。
看来警方对这次活动相当重视。
不过也难怪,东京都知事是东京都的行政首长,鉴于东京都作为日本经济中心的特殊地位,东京都知事掌握着能影响全国的权力和资源,在日本政坛和全社会中都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而在公安有确切消息表明有黑恶势力瞄准了新上任的池田知事时,警视厅自然万分紧张。
琴酒认为公安的消息来源是卡莎萨,降谷零不置可否。有可能是卡莎萨说漏了嘴,有可能是公安调查时从TCI处查到蛛丝马迹,甚至有可能是波本透露的消息。
无论如何从现有的迹象可以看出,公安知道组织盯上之前的池田候选人,现在的池田知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降谷零暗地里嗤笑一声:朗姆千辛万苦冒着性命拿到的情报,在选举战中还是没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大热的池田候选人顺利当选。
于是,给朗姆擦屁股的差事又落到了勤劳的波本和琴酒头上——boss下令让他们直接简单粗暴的暗杀池田知事。
boss的任务来的紧急,暗杀这种事说得容易,实际上准备起来很复杂,他和琴酒开了几个小时的会才勉强敲定下来方案。
池田知事于今日晚上举办的文化交流活动是不可多得的良机,比起安保森严的私人场所,宾客来来往往,鱼龙混杂的活动现场是动手地点的最佳选择。
为了稳妥,他们的初始计划是直接狙击。米花大酒店二楼的宴会厅是敞亮的落地窗,马路对面的三楼民居刚好地势比酒店二层略高少许,狙击手的视野很清晰。
唯一的问题是警方可能会因为安全考虑拉上窗帘,这就是需要降谷零出马的时候。
他按照计划提前数日应聘米花大酒店的服务生,然后当日想办法混进宴会现场。他昨天选中的松山裕也负责把池田知事引至目标地点,他负责拉开窗帘保证狙击手视线,琴酒在外策应,如无意外,池田知事将会被横空飞来的子弹一击毙命。
降谷零在心中暗暗祈祷意外的发生。
他知道池田知事。在前三任任期中间辞职的知事对比下,池田知事在东京都知事的任期内交上了一份让东京市民满意的答卷,四年后他会压倒性的民众支持率毫不费力地连任东京都知事。也就是说,前世组织没有介入过这一届东京都知事的选举,亦或者介入了但最终没能成功。
这让降谷零更为疑惑了。从boss的反应来看,暗杀池田知事一事在boss心中的优先级和重要程度都很高,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样子,况且就算是组织试图动手脚但失败了,按照这次同时出动了波本和琴酒的规模,如果前世也有组织介入,降谷零怎么会没有听说任何事件的发生呢?要知道,若不是降谷零强烈抗议,琴酒的后备计划是炸毁整个米花大酒店的。
“安室,过来帮忙一下。”前辈的声音打断了降谷零的思路。
降谷零回过神来,现在想再多也无济于事,波本不能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他只能相信公安会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应了一声,跟在前辈的身后开始布置活动场地。
***
傍晚5:30。
“诸伏,你好了没?”
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马上!”诸伏景光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带,深呼吸一口气,舒缓自己紧张的情绪。
还有一刻钟,他就要面对工作状态时的波本了。
时间倒回到前一天夜晚。
高野理事官一如既往地端坐在椅子上,表情古井无波。
但诸伏景光做不到这么平静,他差点叫出来,想起这是和公安长官的秘密会面才压低了声音:“明天组织要对池田知事下手?!”
“我是这么推测的,”高野理事官肯定道,“公安有可靠消息表明组织试图阻止池田知事先前的竞选,以防万一我们一直在暗中保护池田知事,如果我是组织的负责人,明天人员混杂的文化交流活动会是下手的第一选择。”
“您也不能确定组织会继续针对池田知事吧?”诸伏景光疑惑不解。
高野理事官微微一笑:“本来我的确不能确定,但多亏你传回来的情报。”
“我传回来的情报?”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
“当你告诉我波本明天有重要任务时,我立刻就联想到了知事明天的文化交流活动,派人一查,果然,几天前,有一位金发黑皮、长相帅气的新服务员应聘进入米花大酒店。”
解释完的高野理事官注视着诸伏景光,稍微柔和了声线:“你干得不错。”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他粗浅的卧底行动终于派上了用场,然而这却不是高兴的时候。
“波本明天会参与到组织针对池田知事的行动中?”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还是以问句的语气说出口。
高野理事官点点头:“没错,而且波本很有可能是行动的主导者之一。”
“既然对这场活动的危险程度有了准确的判断,为什么不能直接取消活动呢?”诸伏景光皱眉问道。
“为了没有发生的事件直接取消重要的大型活动,警方会很没面子。”高野理事官只是平静地叙述着,听不出褒贬。但诸伏景光认为理事官应该也看不起这样光要面子的行为。
“如果能抓到人还可以说得过去,可惜我们只知道波本一个人,并且没有任何能逮捕他的证据。他这次使用的假身份完善程度媲美公安的制作,甚至不能以‘伪造有印公文以及身份证明’的罪名抓捕他。”高野理事官继续说着,“再者池田知事也坚持要冒着风险完成他上任后举办的第一次大型活动。”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让你去现场的原因。”高野理事官一条条分析给诸伏景光听,然后看着正在消化信息的学生说。
“……我们能去参加这次文化交流活动是您安排的?”原先信息量巨大的情报给诸伏景光的冲击太大,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以致于他在听到理事官话语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这么明显的一点。
“我只是给警视厅建议找警校的学生比较安全,又帮警视厅联系了鬼塚给他邀请函罢了。”高野理事官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正好苦恼见不到波本吗?”
诸伏景光苦笑一下:那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啊。
他想到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同期,想到无数无辜的宾客,想到生命危在旦夕的池田知事,就感到无形的压力扼住他的喉咙。
“那么我该怎么做?”诸伏景光严肃了神色请教道。
“让我看看你能对波本产生多大程度的影响吧。”高野理事官深深地看着他,“剩下的交给警察就行。”
***
傍晚5:45。
米花大酒店二楼的宴会厅里。
厅中摆放好了一个个圆桌,上面放了一些水果点心供客人自行取用。厅内已经来了不少人,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端着放满酒杯的餐盘穿梭于人群间,带着笨重器材的记者在大厅尾部接受警察的严格安检。宴会厅四周的落地窗前,正如降谷零所预想的,拉上了密不透光的厚重窗帘。
降谷零面带职业微笑立在入口处,因为长相他被安排到门口负责招待来宾。
他和同事轮流,机械式地请客人出示邀请函,陪同客人通过警方的安检仪器把客人送进厅内。
“时间刚刚好!”
某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进他的耳朵。
萩原???
降谷零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不远处,一行四人刚刚转过拐角,迎面向降谷零所在的宴会厅门前走来——正是他曾经的同期挚友们。
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降谷零顾不得心中的惊疑,调整好营业微笑迎了上去:“几位请留步,麻烦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伊达航从怀中掏出邀请函递了过去。
等待着服务员检查的萩原研二百无聊赖地回头,就看见诸伏景光的眼睛死死黏在了金发服务生身上。
等一下,金色头发、深色皮肤的大帅哥……
“难不成这位就是小诸伏心心念念的zero吗?”萩原研二两眼放光,摇了摇诸伏景光。
降谷零抬眼见到萩原的动静,猜测到了目前的状况。看来hiro应该告诉过同期他的昵称和外貌特征。
他上前一步,在诸伏景光带着询问的不确定眼神中抢先开口:“抱歉,在工作中没来得及和大家打招呼,我是hiro的朋友,安室透。”他说着指了指胸前的名牌,“感谢大家平时对hiro的照顾。”
诸伏景光见状也像平时一样微笑地向降谷零一一介绍了同期的名字:“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伊达航,都是我在警察学校的同学。”
“那我们就先进去不打扰zero工作了。”待降谷零和众人乱糟糟地打完招呼,诸伏景光立刻推着同期们进入大厅。
降谷零看着几人走远的背影,不自觉地拧紧眉头。
他刚刚有一瞬间有种冲动,想以邀请函有问题为借口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进入活动现场。
但这样突兀的行为对同期、对警方亦或者对组织而言都非常可疑。他闭了闭眼,说服自己那几个人都是万中选一的优秀警察苗子,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他与其担心这几个人的安危,不如担心他们会不会破坏他的计划。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换上笑容走近下一位宾客。
临近活动正式开始的时间,客人鱼贯而入,降谷零瞥了一眼略显疲惫的安检人员,手伸进口袋里悄悄发送了一条短信。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小洋装,挎着精致的小包的高挑女子捏着邀请函出现在了宴会厅门口。
降谷零微笑着迎上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邀请函,将其递还给女人,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格拉斯小姐,这边请。”
格拉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向前走去,暗里翻了个白眼。
他就知道,波本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格拉斯,或者叫松山裕也,在心中把波本骂了个狗血淋头。波本一定是想看他笑话才故意让他男扮女装做这个任务的!
他不耐烦地把小包往安检处里一甩,摘下脖子上的丝巾在警察面前晃了晃,又飞快地把丝巾系了回去。
负责安检的警察从他的小包中拿出一个小瓶:“这是什么?”
“香水。”格拉斯捏着嗓子回答,他的伪音学得不错,也正是这样波本才会提出男扮女装的计划。
“抱歉小姐,这个不能带进去。”安检人员公事公办地说。
格拉斯皱起脸:“那我现在在这里补行吧?”
“没问题,只要你不带进去。”警察把小瓶子还给年轻女子,看着她狠狠在手腕和耳后各喷了好几下,浓烈的香味弥漫过来。她把小瓶拍在桌上,拎起包,“哒哒哒”地走进会场。
就在格拉斯走进会场不久,时间来到了六点,活动准时开始。
***
池田知事在台上讲着什么激动人心的发言,现场时不时鼓掌,一片叫好。
但诸伏景光完全没心思注意他发言的内容,目光在场馆内不断游移着,试图寻找波本所在的位置,期望能找出波本的同谋或者他将会使用的手段。
“小诸伏是在找安室君吗?”他的心不在焉引起了坐在他身边的萩原研二的注意。
“嗯,一会自由活动的时候想去找他。”诸伏景光说着,提前告诉同期一声自己等会的去向。
“说起来,他告诉你他是在大企业工作吧。”松田阵平直言不讳地问。
萩原研二笑着打圆场:“米花大酒店也是大企业吧。”
“我想,zero应该是在打工吧。”诸伏景光暗恨自己当时嘴快胡编乱造,为了防止下次再在其他场所遇到任务中的波本引起同期的疑问,他现在只能继续圆谎。
“对哦,马自达RX-7 FD3S还挺贵的,就算安室君是在大手企业工作的青年才俊,想要负担起这笔开销还是很困难的。”萩原研二理解地点点头。
伊达航感叹道:“有本职工作的情况下还要抽空打工,真辛苦啊。”
“zero是闲不下来的性格。”诸伏景光无奈地笑笑。
“安室透这个名字,外号为什么会是zero啊?”松田阵平想起来另一个疑惑。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为什么呢?小学时候就这么叫了,我也不太记得了……可能是因为‘透’是透明的意思,透明就是什么也没有,所以是‘zero’吧。”他艰难地为这个自己也才刚耳闻的名字编造了一个理由,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萩原研二忽然一拍掌:“忘记问他这辆车开起来的体验了!”
“那辆车的话我也开过哦。”诸伏景光看着激动的萩原研二笑了笑,“不过也说不上什么体验。”
毕竟那时候他一直都在战战兢兢地和波本玩你问我答。
“这么好的车给小诸伏这样开车四平八稳的人来开太浪费了。”萩原研二抱怨道。
大家躲在角落里哄笑成一团,被隔壁桌的人用眼神警告后才端正坐姿,继续压低声音悄悄讲话。
就在不知不觉间,池田知事的精彩发言结束,大厅里响起经久不衰的掌声,他们几人也跟着鼓起掌。
接着,便是交流活动最后的自由交流环节了。
***
降谷零在宴会厅的尾部观察前方的与会人员。
池田知事在台上大谈特谈。底下的人看似全神贯注的听着,每当一段发言结束就大声喝彩。但实际上在听知事讲话的人恐怕不到一半。
记者聚集在前排,闪光灯亮个不停。便衣警察在人群中分外显眼,如同猫头鹰一样扭动着脖子监视四周的宾客。普通的客人也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前排有小孩在哭闹,家长赶紧把孩子抱到一边轻声哄着;一个后排的男人一直站在边缘打电话,他的同伴拼命给四周的客人道歉;一个女孩看上去在会场内感觉不是很舒服,找活动配备的医务人员要来药物,趴在桌上休息。
但降谷零的视线不时被躲在后排讲悄悄话的同期四人吸引。
真是的,讲什么笑得那么夸张啊。
他看见绽放在幼驯染和朋友脸上的笑容,忍不住也跟着扬起嘴角。
嗡——
裤子口袋中传来一声震动。
降谷零掏出手机,是琴酒的短信。
【准备就绪。——Gin】
他回了一个【收到】,从热闹的同期们身上收回目光,找到了装作听讲中的格拉斯。
正好池田知事发言完毕,格拉斯回头和他对视一眼,他轻轻点头。
格拉斯清了清嗓子,满面笑容地走近开始和簇拥过来套近乎的众人交谈的池田知事。
池田知事一路踱步向前,深入大厅内部,偶尔停下和上来打招呼的人交谈数句。
格拉斯等到他走进波本定好的目标地点,看准机会走上前去,从小包中掏出自己的名片:“池田知事您好,我是来自法国的格拉斯。”
格拉斯附赠上一个甜美的微笑,致力于推进文化交流的池田知事果然对有着法国口音、头发微卷、眼睛碧绿的格拉斯很感兴趣,他按计划将池田知事拦在了狙击手的枪口下。
降谷零看向了正对着池田知事脑门的那扇紧闭的窗帘。
轮到他的工作了。
“——zero。”近在耳侧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降谷零才发现hiro从旁边靠近了他。
他条件反射地猛然扭身看去,只见幼驯染顺着他原本的视线注意到了窗帘。
“那个窗帘怎么了吗?”诸伏景光问道,却并没有想等降谷零给他答案的样子,眼睛一转,看向和格拉斯愉快地交谈的池田知事。
“zero的目标是池田知事对吧?”诸伏景光观察着降谷零的反应,脸上带着小孩子猜谜一样的笑容,“我在门口见到zero时就猜到了,能被zero称之为重要的任务目标也只有东京都知事了吧。”
他有些兴奋地继续说:“这个位置,还有zero对窗帘的关注,组织是想狙击池田知事,对不对?”
降谷零感觉头痛,他糟糕的预感实现了。聪明如hiro一下子就推理出组织的计划。
他瞥了格拉斯一眼,格拉斯看上去面色如常地交谈,对话的氛围热烈又不失轻松,但手指却无意识地搓着裙子的一角,显然即将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躁。
估计格拉斯又在心里骂波本故意拖延让他难做吧。
“zero,要我帮忙吗?”他的幼驯染用澄清的蓝色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降谷零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挤出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容,点了点头,对上幼驯染绽出光芒的眼眸,指了指三个偷偷注视着这边的同期:“帮我引开你的朋友的视线吧。”
然后,他趁着诸伏景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于同期对视时抽身离开。
格拉斯已经快拖不住了。
降谷零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刚才电话响个不停的那位男士和同伴交谈着,手机随意地搁在桌边。
降谷零从桌边路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在意,那只手机就藏在了他贴上薄膜掩盖住指纹的手中,然后无声地落在地毯上,被他轻轻踢进目标的窗帘下。
他回头看向手机的主人,不需要他的提醒,那位电话不断的男士就已经发现手机不见了,着急地让同伴给这个号码打电话。
降谷零摸到自己的手机,向琴酒发送了一句【准备】。
一切就像是在一秒内发生的一样。
高亢的手机铃声响起,男子疑惑地掀开窗帘,附近的便衣警察大声喝止。
玻璃击碎的刺耳响声,子弹的破空声,什么人倒地的闷响和紧随而至的尖叫。
但一切的混乱在降谷零眼中都形同虚无。
他只能看到倒地的身影。
左边瘫坐着的是池田知事,还能动弹,只是脸上溅了几滴不属于他的血。
和降谷零计划的一样,保护经验丰富的警备部同事应该能反应得过来,推开知事,至少能避开致命伤。
但右边倒在地上的是……
从降谷零的角度只能看见苍白的下巴,柔软的黑色发丝随着底下人的呼吸颤抖,很衬眼睛颜色的蓝色西服上渗出大片的暗红。
降谷零的眼睛几乎无法聚焦。
不、不要。
眼里明晃晃的红色和记忆里的绽放在天台上的血花重叠起来。
他的脚先一步跌跌撞撞地动起来,冲上前去挤开周围的人群,跪在幼驯染的身边。
“……hiro?”他小心翼翼地呼唤了一声。
因疼痛而满头大汗的诸伏景光勉强睁开眼,看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些许模糊的视线中金灿灿的头发依旧很明显。
诸伏景光竭尽全力地伸出右手触碰降谷零扣在地毯上的指尖。他的右手被他想碰触的那只手温柔地包裹住。
他看不清zero的表情,但能从zero的体温感受到他的心情。
让zero担心了。诸伏景光歉意地捏了捏降谷零的手,艰难地小声说:“我没事……”
但他内心升起一股隐秘的欢喜:
他和理事官的方向没有错。
他破坏了组织暗杀池田知事的计划,但zero完全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分给池田知事一点注意力,只是单纯的、单纯的在担忧他的伤势。
***
降谷零感受到幼驯染的体温,亲耳听见幼驯染的声音,血色的梦魇才渐渐褪去。
他充血的大脑终于缓过神来,眨了眨眼,看向诸伏景光的伤口。
伤口在背部,因为衣服的吸水性显出一大片血色,实际上按这个失血量来看应该没有伤到大血管。
没有生命危险,这个位置也不容易留下后遗症。
降谷零长舒一口气。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三个同期也紧靠在诸伏景光身边,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赶了过来,降谷零最后握了握诸伏景光的手,给急救医生让开了位置。
他四处打量一圈,格拉斯已经悄然无声地混进人群中撤离。在这种乱糟糟的场面下,一个年轻姑娘受到惊吓逃跑也不会有人注意。
他转动着僵硬的大脑回想,格拉斯应该在注意到hiro前就专心撤退了,应该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降谷零把目光投向了被警卫团团围住,瘫软在地上好一会终于尝试着站起来的池田知事。
除了hiro突然的出现,剩下的一切都按照降谷零的计划发展,和琴酒商定的狙击计划失败,现在就看后备计划了。
降谷零沉默地注视着池田知事起身。
在池田知事站起来的一瞬间,异变突生。
他先是紧紧抓住胸口处,弯下腰,大口喘着气,紧接着突然倒在地上,肢体不住抽搐。
“是心梗!”医护人员惊呼,急忙开始了急救措施。
降谷零没再看紧张的抢救现场,转身离开。
【任务完成。】
他给琴酒发送最后一条短信,撕下手上的指纹贴销毁证据,然后匆忙地赶上抬着hiro的担架。
心梗猝死在四分钟内进行专业的心肺复苏,抢救成功率大约能达到50%,这是降谷零能为池田知事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否决琴酒丧心病狂的炸弹计划后,针对备用计划,他和琴酒又讨论良久,相互否定了多次,最终在降谷零的努力下达成了一致。
组织研究的新药可以诱发人的心肌梗塞,只需要由降谷零投入酒杯中端给池田知事的加了药物的饮料,和格拉斯身上带着的浓香在人体内混合,再加上一点突如其来的惊吓,几分钟之内就能引发像池田知事这样的中老年人的心肌梗死。
这个方法的好处在于收到刺杀后心梗不容易被警方怀疑为投毒,当然组织的精密科技下医院也检查不出任何异常。全程只有来自外界的那枪袭击,虽然因为窗帘掀起的时机会让警方怀疑有内应,但那也是事后调查时才会清楚了。当场警方是来不及封锁住现场的。降谷零和格拉斯可以安然无恙地撤离。
至于池田知事,有50%的可能性死亡,但也有50%的可能性存活。
无论池田知事是否成功活下来,受到足够威慑的他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也不该硬着头皮继续工作。上任东京都知事后第一次主办的大型活动就出现了巨大的纰漏,自己也被吓到心肌梗死,更何况发生这种事还有在公安预警后他继续一意孤行要坚持举办活动的原因。想必就算池田知事继续选举活动,他的政治资源也已经受到极大的打击。
降谷零正是以此说服一心杀死池田知事的boss同意这一方案。
降谷零也许能救活池田知事的命,但他不得不亲手扼杀这位未来本会做出一定成绩的政治家的政治生涯。
今晚的新闻应该就会报道池田知事的生死了。
他回头扫了一眼陷入喧闹混乱的米花大酒店,拐进后巷找到他的备用车,穿出巷子,刚好跟上载着hiro的那辆鸣笛的救护车。
他很在意池田知事到底能不能活下来,更在意为什么boss会费这么大阵仗对付一个刚上任的东京都知事。
但这些问题都可以暂且放下,日后再查。
他现在最迫切最抓心挠肝想问的,就是hiro为什么要扑出去救池田知事?
在hiro的心中,是不是也有一部分不认可波本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还在坚守着正义的理想坚持?
***
当晚凌晨。
医院的病房中。
诸伏景光从麻醉中醒过来时,见到三个同期巴巴地守着自己。
“抱歉……”诸伏景光哑着嗓子说。
伊达航连忙给他递上一杯水。
“景老爷今天可威风了,那纵身一跃的英姿,迟早要记入警校历史。”松田阵平趁着诸伏景光在喝水,扬眉打趣道。
萩原研二得意地笑笑,像是自己得到嘉奖一样:“刚才警官还说让你好好养伤,明天警视厅的长官和池田知事的家属会一起来探望感谢你呢。”
“没错,你这次可厉害了,我们都吓了一跳,”伊达航也点头赞同,好奇地问,“诸伏你是怎么知道池田知事会被狙击的?”
诸伏景光放下水杯,艰难地想要撑着坐起来,三人见状帮他调整了病床的角度。
“当我们进入宴会厅时,我看到安保的强度,就感觉不对劲。”诸伏景光调整了一下呼吸,终于慢慢开始讲述他新编好的瞎话。
“这么说也确实,”松田阵平摸摸下巴,“我还以为是涉及政治家的活动都是这个规格呢。”
“所以当自由交流环节开始时,我就尤其关注池田知事周围的情况,当有人拉窗帘警察又在制止时,我灵光一闪就想到了狙击的可能性,刚好当时我在池田知事附近,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诸伏景光继续说道,看着同期惊讶的佩服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他能想到这么多全靠公安提供的情报。
“原来那个时候你在看池田知事周围的情况吗?我还以为你只注意到安室君呢。”萩原研二调侃地说。
其实看住波本和看住池田知事的结果是一样的。因为波本就是负责刺杀知事的其中一人。
诸伏景光无法说出实情,只能害羞地笑笑。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说道:“你中枪的时候,安室君看上去很担心你。”
他和萩原研二、伊达航分别对视了一眼,没有说出当时的真实感受。
安室透当时的状态光担心这样轻飘飘的词汇完全无法概括,他面无血色,和诸伏景光在一起,甚至分不清谁是那个失血过多的人。
他身上灰败绝望的气息太过浓郁,害得迟一步赶到的松田阵平差点以为诸伏景光已经死了,吓得他心脏一个骤停。
直到看见诸伏景光还有力气和人家亲亲热热地手握手,松田阵平才算放下一半心来。
“zero呢?”诸伏景光终于能够顺理成章地问出这句话,他刚睁眼发现zero没在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时间开口。
伊达航回忆了一下:“安室君的话,应该也来医院了,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他了。”
“他怎么不上来看看?”松田阵平看看半靠在床上的诸伏景光,“景老爷应该也很想见他吧。”
“要不我们帮你把他叫过来,然后出去逛逛,给你们留一点空间?”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萩原研二的提议正合诸伏景光的意。
他需要一点时间酝酿,然后和波本单独谈谈。
他完全且很明显是蓄意地破坏了波本的暗杀计划,虽然波本当时似乎因为他重伤的冲击,一时没有在意任务的事情。
但现在,波本应该已经冷静了下来,该是兴师问罪的时候了。趁他还躺在病床上,也许更能引起波本的同情,蒙混过关。
他虚弱地点点头,目送着同期们依次离开病房,轻轻为他带上门。
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接下来波本可能问他的问题。
***
降谷零在诸伏景光病房这层楼的休息处。
他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茶,坐回并不舒服的联排塑料椅子上。
他早已得到消息,诸伏景光手术很顺利,子弹穿过玻璃后威力大大减弱,最后卡在诸伏景光背部靠肩的肌肉中,没有损伤到神经和血管,很快就能恢复。
晚间新闻也报道了池田知事的最新消息,池田知事经紧急抢救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浓茶,降谷零挑出重点向boss简要汇报了任务的完成情况,不过几分钟boss就回复了消息,看起来基本满意。
至此,除了诸伏景光的问题,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降谷零本想直接前往诸伏景光的病房,但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宜和同期们接触过多,也就忍耐下来,把时间留给他们。
如果不出他所料,hiro会主动要求见他。
不管hiro是出于什么原因救下波本要杀的人,都欠波本一个解释。他想hiro现在应该迫切地想见到他才对。
正在这时,走廊上传来响动,降谷零抬眼望去,三个同期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安室君,诸伏说想请你进去。”伊达航看见坐在不远处的降谷零,愣了一下,开口说道。
降谷零礼貌地向他们点点头,与几人擦身而过,向hiro所在的单人病室走去。
第24章 第 24 章
目送着同期们走出病房, 诸伏景光闭上眼,开始思考一会儿怎么面对波本。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诸伏景光猛然睁开眼,见到逐渐被拉开的门缝中露出了一个仍然穿着侍应生工作制服的身影。
不是吧, 这么快?波本是就蹲在他病房门口吗?
诸伏景光顾不上吐槽, 慌忙地坐直身体,脑子里乱成一片。
等、等等啊, 他还没准备好!
***
月明星稀。
米花医院周围, 属于东京的繁华热闹逐渐褪去, 就连夏夜不断的蝉鸣也安静了不少, 只余下一片寂静。
诸伏景光半倚在病床上,望向站在床边的降谷零。
在病房明亮的白光的照耀下,降谷零的身形都在诸伏景光眼中显得有些模糊, 唯有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格外清晰。
他感到降谷零的眼中酝酿着似乎是担忧,又像是疑惑, 还有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但这已经足以让诸伏景光坚定了决心,他咬了咬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 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 zero。”他轻轻地说, “我知道今天的举动,可能给你带来麻烦。但是……”
他仰起头认真地注视着降谷零,以不容拒绝地气势和降谷零对视, 他要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的真心展示给幼驯染看见!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受伤害。你……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约定好, 要一起成为警察吗?”
他看到降谷零凝视着他, 嘴唇颤抖了几下,最后拉扯成一个带着苦涩意味的微笑。
“啊, 我记得,我一直记得。”降谷零的声音有些暗哑, “但是,已经回不去了。”
诸伏景光忍着伤口的剧痛坐起身,摇了摇头:“不是的,和zero相处之后我就明白了,你的本质没有改变,你依旧是我认识的那个zero。”
他急切地看着沉默的降谷零,继续说:“zero,相信我,也相信公安,你会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呵,你果然是公安派来的老鼠!”
降谷零方才还一脸挣扎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霾,一抬手,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诸伏景光心脏。
“拜拜啦,hiro。”波本一边缠绵地念着诸伏景光的昵称,一边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一声枪响——
【Cut!】
系统的机械女声竟然能听出感叹号的语气。
诸伏景光无语地站在系统所谓的时停空间,叹了口气:“这是什么新功能吗,TM1600?”
就在波本即将进门的一瞬间,他眼前白光一闪,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Take 1】,随即就发现波本已经站到了自己的床边,然后不需要他控制身体,剧情自己就开始发展起来。
【检测到您需要时间暂停功能,在此时停空间内可根据您的想法进行模拟,方便您进行准备工作。】
“也就是说模拟中降谷零的反应不一定是真实的吗?”诸伏景光皱眉思索。
【模拟内容是由您的想法决定的,是您认为有这种可能性。】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所以系统就是帮他把他的思路具象化而已。
“这个没有时间和次数限制吗?”诸伏景光谨慎地问。
【没有,随您的意愿。】
伴随着【Take 2】的系统声,诸伏景光再次沉入病房的场景中。
月明星稀。
米花医院……
“打断一下,前面的部分可以跳过吗?”诸伏景光靠在病床上问。
【这是您自己的思维。】
诸伏景光闭上眼睛,再睁开,波本已经换上了沉痛的表情说着“回不去了”。
“呐,zero,你知道吗?”诸伏景光哀伤地看着降谷零,“当发现你是组织的人的那天,我想了很多很多。然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要阻止zero。”
“呆在这种组织里是没有未来的!”他越说情绪越激动,不由得咳嗽几声。
降谷零慌忙地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背,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手指在空中动了几下,又蜷缩了回去。
诸伏景光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果然,zero这时候的表情,可不像组织的波本该出现的表情。”
降谷零沉默了片刻:“那又如何?”
诸伏景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幼驯染:“这说明zero对我的感情,和我对zero的感情是一样的。”
“和我一起改变吧,zero。”他向错愕的幼驯染伸出手,“尝试另一种生活,我们两个一起。”
“我……”降谷零的脸上闪过明显的动摇,“可是我们不可能摆脱组织……”
“只要我们两个并肩作战,就一定能找到方法的!”
诸伏景光坚定的话语如同驱散迷雾的明灯,让降谷零摇摆不定的心安定了下来。
降谷零颤抖着把手搭在了诸伏景光的手心中:“如果是hiro的话,我想相信奇迹一次。”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就像他们的心再次紧紧靠在了一起。
然后,病房的门“砰”的被人一脚踢开。
代号琴酒的黑衣男子率着一众黑衣人闯入。
“波本,你果然早有异心!”
一声阴恻恻地狞笑过后,病房内传出两声枪响——
【Cut!】
“再来一次。”诸伏景光不死心地道。
【Take 3】
……
枪响。
【Cut!】
【Take 4】
【Take 5】
……
被枪杀了无数次的诸伏景光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陷入了自我怀疑。
“难道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吗?为什么不管怎么样结局都会被杀掉?”
【大概您自己其实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合适的坦白时机吧。】
系统的话重重敲在诸伏景光心头。
是呀,TM1600说的没错。他在进行的是危机四伏,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带来生命危险的卧底工作。他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幼驯染还能被挽救的可能性让他欣喜过头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信任zero,也想让zero信任他。
但正如系统指出的,他内心知道,现在还没到时候。
他不能排除波本只是演戏骗取他信任的可能,也不知道组织是不是监视着他和波本,更不能确定波本是否有让他无法背叛的把柄握在组织手中。
在能保障他自己的安全前,他不应该轻举妄动。
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
“不用继续了,TM1600。”他扬起一个坚定的微笑,“我已经准备好了。”
***
降谷零拉开病房的门。
“hiro?”他轻声呼唤道。
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的诸伏景光“刷”的睁开眼睛,随即笑成了两弯月牙。
“zero,你来了!”
除去苍白的脸色,诸伏景光亢奋的精神状态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受过重伤。
“感觉还好吗?”降谷零卡住了一秒,还是按惯例寒暄地问。
“麻醉效果还没消失,一点也不痛。”诸伏景光摇头笑道,而后蹙起眉,“zero那边没问题吗?我破坏了组织的任务……”
降谷零看着幼驯染满含着真诚歉意的蓝眼睛,总有种事情即将脱离他预想发展的预感,但他还是先安抚地说:“没事,组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难道池田知事还是……?
诸伏景光心中一沉:难怪波本当时毫不关心池田知事,原来组织还有后手。
幸好他没有贸然坦白。
他完美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没有露出一丝内心的想法。
“太好了,”他松了口气笑起来,“我还担心会因为我的心血来潮让zero受到批评呢。”
“心血来潮?”
“因为zero不肯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帮上你的忙,我只能自己思考了。”诸伏景光委屈地看着降谷零,但很快又带一点得意笑了,“其实就算没有我插手,zero的狙击计划也是不会成功的。”
他见到降谷零微微改变的神色,脸上笑意更盛:“zero好像不知道,池田知事身边那位安保人员是鬼塚教官的得意弟子,现在在警视厅警备部大展拳脚的特警队前辈,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在危机发生的一瞬间保护下池田知事。”
“我本来想告诉zero这一点,但已经来不及了。然后我就在想,我要怎么才能帮上zero呢?突然,我想起来zero唯一给我正式布置的任务,”他解释的语速不自觉地逐渐加快,直到最后又放慢了语速,“那就是潜伏到公安中。”
降谷零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你故意让自己受伤救下东京都知事,这是大功一件,公安在招募今年的新人时肯定会优先考虑你。”
“是的,而且zero有说过在公安埋下钉子对组织来说很重要吧,我想如果以这个理由向组织申辩暗杀任务的失败,zero应该也不会被惩罚的。”诸伏景光一脸求夸奖的表情,“毕竟杀人随便什么时候都能杀,给公安留下深刻印象的机会不常有嘛。”
“我的计划很成功,听说明天会有长官来看望我,在警校的嘉奖也少不了,啊,不知道见义勇为能不能加分……”
诸伏景光掰着指头数着,露出一如往常的乖乖好学生的笑容。
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弧度。
但是好陌生。
降谷零原本火热的心重新冷却了下来。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支撑起微笑的假面。
“做得不错,hiro,但是下次,不要再自作主张了好吗?”他看到幼驯染懵懂地点头,在心中叹息。
“我很担心你,hiro。”
第25章 第 25 章
降谷零很少绝望。
他是一名坚定的战士, 经验丰富、身经百战。从事卧底工作这么多年,他无数次和死亡擦身而过,也曾备受折磨, 但依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 不管是遇到如何棘手的境况,他都总能在荆棘丛生的密林中找到唯一一条通向希望的蜿蜒小径。
但现在, 降谷零不得不承认, 他陷入了僵局——关于他亲爱的幼驯染诸伏景光。
他琢磨了一整晚诸伏景光那段冲击性满满的自白, 看似合理, 实际也合理,就是夹杂着一丝和正常人的逻辑格格不入的疯狂。
降谷零没能找到驳斥这个解释的论据,但如果要接受这一说法, 他就得先认清一个事实:就像这个世界的波本黑得发亮一样,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显然疯得彻底。
诸伏景光为了达成波本的目标, 不仅把他人的性命当成上位的筹码,还罔顾自己的安危。
在经历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件, 对前一点已经有了一定心理准备, 基本接近死心的情况下, 后一点让降谷零受到的冲击还要更大一些。
那可是狙击枪!诸伏景光怎么敢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上去!
只是受伤住院算hiro运气好,要是不小心击中了什么要害,他指不定得提前四年开始给某人扫墓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 单纯受到救人的本能驱动的诸伏景光这么做, 降谷零也一定会好好念道一顿让hiro多注意自身安全。更何况诸伏景光承认他这么冒险的原因只是为了波本随口布置的一个任务。
可顾及着幼驯染这难以捉摸的精神状态, 降谷零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于是,面对沾沾自喜地向他阐明了计划, 背后仿佛摇着尾巴的幼驯染,降谷零只能委婉地他会很担心这种理由来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只是, 看那时hiro呆呆愣愣的反应,怕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降谷零叹了口气,把煎至两面金黄、一口大小的鸡肉倒进咕噜咕噜冒着番茄香气的锅中,轻轻翻炒了几下。
他想了很久之后该如何行动。
以诸伏景光对降谷零言听计从的态度来看,他只要告诉对方自己想和公安联手干翻组织,诸伏景光十有八九会不问缘由地转而投向公安的怀抱。但这是治标不治本。hiro病态的心理不得到改善,对旁人、对hiro自己都是很大的隐患。
就诸伏景光昨天的表现,他害怕他前脚透露其实他早就想对付组织,后脚诸伏景光就冲上去和组织硬刚。
而且,他的潜伏不可能终止,万一在过程中遇到什么不测,诸伏景光会有什么反应?要是组织以他的性命作为要挟,知晓公安秘密的诸伏景光会怎么选择?
降谷零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最理想的方式是降谷零以身作则,通过自己的行为展示给hiro看什么是正常的三观,引导他去追求符合道德和法律规范的正确价值观。
然而降谷零正在组织夺权上位的关键时刻,每天思考最多的除了幼驯染,就是如何深化自己法外狂徒的形象,怎么看都不是合适的模范。
让诸伏景光抽身事外,接受专业治疗乍一听是最容易也最正常的选择,但那也就意味着在彻底解决组织以前,降谷零不会与诸伏景光见面。这会不会让hiro感觉又一次被他抛弃了?降谷零都不敢想象幼驯染还能癫成什么样。
思来想去,降谷零最后只能选择维持现状。
这就是为什么他忙了一天一夜还继续站在厨房里忙碌着——本着给与病人无微不至的关怀的原则,他正在给躺在医院的幼驯染做爱心病号餐。
***
护士帮忙在诸伏景光的病床上架上餐桌板,降谷零调整好病床的角度,让诸伏景光能坐起来,然后一个个取出保温袋中的食盒。
番茄炖鸡肉、煎黄尾鱼、拌小松菜和胡萝卜,再加上降谷零刚从保温桶里盛出来的冒着热气的白粥,几乎摆满了小小的餐桌。
“这么丰盛吗?”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降谷零的动作,“这些全部都是zero亲手做的?”
“摄入足够营养才能快点康复啊。”降谷零弯了弯眼。
诸伏景光眼睛亮亮地对着餐桌合掌:“我开动了。”
降谷零笑了笑,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看着那个害得他一晚没睡的人正舀起一勺碗里的白粥,因为害怕滴落到床上而微微前倾着身体,只留给他一个低垂着的毛茸茸的脑袋。
明明这样看还是挺正常的。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一段时间以前琴酒对他说过的话:疯狗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降谷零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狂犬的威力。
只是他需要担心的不是不小心被狗咬到,而是得担心这只狗咬着别人或者弄伤了自己。
降谷零复杂地盯着幼驯染几秒,无声地叹息一声,从床头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给苹果削皮。
诸伏景光机械地把粥送进嘴里,万分庆幸他伤口在背上,这样就算他被波本死死盯着的目光吓得肌肉僵硬,也不会被看出来。波本的视线持续了好几秒,直到背后传来轻微的“喀沙”的声音,诸伏景光才感觉波本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
他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好奇波本在干什么。
“超——好吃!”他咽下一块鸡肉,语气夸张但发自真情实感地感叹。
他借着说话的机会转头看向波本,然后差点没绷住表情。
午后的暖阳下,波本微微低着头,金色的发丝垂在脸边,在阳光下显得更为闪耀。他修长的手指中握着一把小刀,苹果皮一圈圈从刀下滑落,坠在空中,像飘舞的丝带。
波本在一脸专注地给苹果削皮?而且还在挑战一刀削皮不断?
诸伏景光困惑地眨眨眼,就见到一整条苹果皮完美地被剥落的同时,波本的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满足。
在这种小事上zero也会认真的性格倒是没有改变呢……
诸伏景光心中五味杂陈。
但面前的让他怀念的zero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波本表演出来的呢?
诸伏景光看着波本把苹果切成一口大小的小块,装进碗里插上牙签,贴心地端到他面前。
“补充维生素也很重要,hiro要全部吃完才行哦。”
这么温柔的对待,会是波本的演技吗?是看在他表现良好的份上的奖励吗?
诸伏景光对上波本笑盈盈的脸,不敢肯定。
他搅弄着碗里的白粥,垂下眼眸。
怎么、怎么才能更靠近zero,驱散围绕着降谷零的迷雾,看清其中的真实?
***
“骗人吧,小诸伏你竟然还停留在怎么靠近对方这种初级的问题上吗?”萩原研二一屁股坐到诸伏景光的床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诸伏景光一脸懵:“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松田阵平不耐烦地走到病床前看着他道,“安室透很明显也是喜欢你的啊!”
……?!
“等下,你们在说什么?!”诸伏景光反应了三秒才叫出来。要不是受着伤,他就从床上弹起来了。
“我就说吧,”萩原研二摊开手道,“小诸伏自己还没意识到呢。”
在波本与警校的同期好友刚刚错过的这间病房中,诸伏景光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了怀疑。
“安室透喜欢我???”
伊达航欣慰地说:“所以诸伏你对你喜欢安室君这件事还是清楚的啰。”
啊?不是。
他人设里对降谷零有不正常的执念,但那还是跟喜欢不一样的。
诸伏景光有口难言,只是再一次后悔为什么会和同期谈论这么多波本的事。
“景老爷完全不用担心,”松田阵平用手指点点眼睛,“我们三个人六只眼都看见了,当时你中枪的时候,安室透的样子。”
“什么样……?”诸伏景光茫然地看着同期。
“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吧,”萩原研二思考着说,“大概就是从地狱中刚刚爬上天堂的人啪一下又坠回地狱的感觉?”
“直到你握住他的手他脸上才有了一点血色。”伊达航也点头赞同。
松田阵平吐槽道:“安室君的肤色居然也能给人一种惨白灰暗的感觉呢。”
“是……这样吗?”诸伏景光想到降谷零昨晚说过的担心,咬了咬嘴唇。
眼见着诸伏景光的情绪有些低落,萩原研二用轻松的语气又说道:“而且,怪不得我们发消息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给你带过来,你回答说不用呢。”
他用调侃的目光打量着诸伏景光:“原来是安室君给你做了爱心便当。”
“那可不是普通朋友会做的事吧,”松田阵平双手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对吧,班长?”
伊达航认真地摸着下巴说:“确实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探病时带亲手做的料理什么的,完全是夫妇或者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他不会还亲手喂你吃饭吧?”松田阵平怀疑地看过来。
诸伏景光连连摇头:“怎么会!”
“但是,这个应该也是安室君给你削的吧。”萩原研二指了指桌上还剩下几块没吃完的苹果。
伊达航感慨:“安室君还真是细心。”
诸伏景光沉默地点了点头,看着被精心切成入口尺寸的苹果:“那是……”
“所以说,你就不要纠结了景老爷!”松田阵平喊道,“安室透他绝对、绝对喜欢你!你只要踩下油门直接冲上去就好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波本……喜欢他?
同期的话在诸伏景光脑中挥之不去, 他一抬头,就看见降谷零穿着休闲的T恤,站在病床的桌边, 正从保温桶中盛出一小碗散发着香气的焖饭。
“我想hiro差不多也该喝腻白粥了, 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所以今天做了味道重一点的鲑鱼牛蒡舞茸菇焖饭……”降谷零把小碗端到小餐桌上, 和幼驯染怔愣的目光对上视线。
“怎么了, 不合胃口吗?”降谷零放柔了语气, 不想让hiro因为他而勉强。
诸伏景光飞快地摇头。
怎么可能不合胃口。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巧合, 可吃了这么多次波本做的料理后,他就清楚地意识到,波本的料理好吃不仅是因为对方的手艺, 更是因为波本做菜完全踩准了他的喜好。
从食材的选用、调味的咸淡、口感的软硬,每一个细节都按照他的口味进行了调整, 比他自己做的菜还要符合。
这难道也是波本调查出来的?
不愧是组织的情报王牌,情报能力竟恐怖如斯?
话说这要怎么调查?视奸他的食评账号的评价?还是翻他家的厨余垃圾?
诸伏景光想象着波本躲在电脑屏幕后面贪婪地扫视着他社交平台的每一个角落, 或者半夜鬼鬼祟祟地从垃圾堆放处翻找他家的垃圾袋……
不行不行不行!不管是哪种都太过变态了!
他被自己脑中的画面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感觉食不下咽。
“是哪里不舒服吗?”
降谷零看着幼驯染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担忧地皱起眉。
虽然医生说一切指标都很正常,但诸伏景光现在尚未脱离手术后感染的风险期。
不会是感染发烧了吧?
降谷零弯下腰,伸出手触碰到诸伏景光的额头。
诸伏景光的膝盖“砰”一下磕到架在床上的桌板下侧, 好在今天没有汤汤水水, 桌上的菜还安然无恙。但他只有腿下意识地向后收缩, 上半身依旧保持着原先的位置,以降谷零手心接触的额头为起点, 石化般的僵硬蔓延至尾椎骨末端,连拿着筷子悬在半空中的手都没放下。
“啊, 抱歉。”以为hiro是被自己突然的举动吓到的降谷零道歉道。
他感受了一下hiro额头的温度,然后快速地收回手,困惑地问:“没有发烧啊,伤口还在痛吗?”
诸伏景光看着波本近在咫尺的脸,波本微微抿着嘴角,脸上并没有带笑,但眉眼却分外柔和,那双紫灰色的眼睛中是浓浓的关切。
——他绝对、绝对喜欢你!
松田阵平的声音像魔音贯耳缠绕着诸伏景光不放。
“我没事!”诸伏景光提高了声音,试图把松田阵平的3D环绕声轰出脑海。
他见到降谷零有些担忧的眼神,缓和了声音说道:“zero你每天来给我送饭很辛苦吧,工作不要紧吗?”
hiro是怕他太过劳累吗?
降谷零眉眼弯弯地宽慰道:“放心放心,我处理的过来的。”
他说的是实话。降谷零多年的打工皇帝生涯让他练就了强大的多任务并行处理能力,组织下达的一点小任务,情报组人员间的一点小动荡,还影响不了他做饭送饭的时间。
但诸伏景光并不知道。
他只从降谷零的话语中明白了一点:波本在一边要做组织任务的同时,还一边抽时间来医院照顾他。
他从新闻中看到了,池田知事虽然在狙击现场受到过度惊吓心脏病发,但好在有惊无险,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这也就意味着波本的任务失败了。波本现在一定承受着组织内部的巨大压力。
但这一切的一切,波本都对他闭口不言,相反每天还花心思变着花样给他做营养充足、荤素搭配的料理。
再仔细一回想从前发生的种种,波本是不是确实对他好得太超过了?
坚持要给他做饭,每天带饭到医院陪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照料他;和他相处时也一改公安情报中的危险强硬形象,展现出温柔的带有几分zero的感觉的样子;搞砸任务也不会生气,听到他的解释后立刻就夸奖了他,不论什么时候更关心的都是他的伤势;还要经常性的盯着他看,突然出现的诸如摸额头和拥抱这样的肢体接触……
说是对多年不见的幼驯染和对他们纯真岁月里洁白无暇的友情的念想——这也说不过去啊!
再加上同期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得出的结论,难道……
波本不会真的是对他抱有那种方面的想法吧?!
诸伏景光惊恐地看了一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的波本。
没错了,就是这个眼神!波本老是刻意制造频繁的眼神接触,然后用这种让人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诸伏景光在脑中追寻着自己的记忆一路往前,然后想起来,好像自从他见到成年体的降谷零以来,对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在组织的审讯室里初对面时,降谷零就是用一种熟稔的态度和他讲话了。
等等,这么说起来他进入警察学校后基本都是在食堂吃的饭,波本如果想调查他的口味,就得在那之前……
不会吧。
艰难地吃下几口,诸伏景光还是忍不住放下了筷子:“zero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的喜好呢?每道菜都符合我的口味偏好。”
“真的吗?”降谷零看上去很是惊讶,随即开怀一笑,“我只是按自己的喜好在做料理,本来还一直担心你是为了我的感受才客气地说好吃呢。”
“这么巧吗?”诸伏景光笑了笑,却很难接受这个说法。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波本家和波本一起做饭时,他发现波本某些料理的手法和他如出一辙。
就像是……看着他做饭学会的一样。
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波本不会是像某些拙劣的小说中会出现的情节,从小就暗恋着被迫分离的幼驯染。在组织压抑的环境和情感的愈演愈烈下,波本对幼驯染的感情逐渐扭曲。
他找到了过着普通学生生活的幼驯染,不知怀着什么样的目的监视着对方,在阴暗的角落中,窥视着与他截然不同生活在阳光下的幼驯染的一举一动,搜集对方诸如饮食喜好一类的所有细节,更有甚者也许在幼驯染跟随家里大人学习厨艺时也在背后偷偷窥探。
直到有一天,那位幼驯染自投罗网……
诸伏景光吓到汗毛直竖。
不不不,他情愿相信波本只是神通广大地查到关于他的一切情报,然后意图施展honey trap来套牢他这个能在公安有所作用的棋子,也不愿意和可能的真·跟踪狂波本上演谁比谁变态的戏码。
说到底,这都是听了同期那些家伙的话而产生的没有根据的胡思乱想,不能当真——
【检测到您需要好感度功能,目标人物:降谷零。现已开放查询。】
【查询降谷零好感度:100。】
神出鬼没的系统忽然扔下两句话,如同炸弹在诸伏景光耳边炸响。
他顾不上抱怨系统为什么总在奇怪的时间点开发出新功能,为什么这么有用的功能不能早点告诉他。
他只是匆忙地低下头,以免波本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然后在意识中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系统:“这个好感度的满值是多少?100好感度代表什么?”
【好感度功能由目标人物对您的积极正面的情感倾向和消极负面的情感倾向经由精密的公式加权计算得出的数值总和,仅供参考。好感度的上限值为100,超出100系统可能无法显示。】
【好感度达到100以系统标准可解释为目标人物对您的情感倾向达到了极高的程度。这意味着目标人物对您抱有极强的信任和亲密。通常这种关系会表现在恋人、亲人、高度协作的搭档等拥有深厚情感联系,可能相伴一生的人之间。】
恋人?相伴一生?
诸伏景光差点停止了呼吸,他撑住最后一口气在心中问道:“好感度有历史查询功能吗?能查到降谷零对我的好感度的变化过程吗?”
【好感度查询功能最早可查询至本系统开机的时间。】
也就是他刚通过系统地图找到波本的那天。波本那时候还没有发现他是谁。
【从本系统开机起,目标人物对您的好感度始终维持在100,没有变动过。】
……
诸伏景光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抬起头,面前的波本用饱含着担忧的眼光看着他。
怎么办,他好像遭了真变态了。
他感觉公安给自己布置的感化波本的任务还没开始就成功了一半。他都还没攻略,目标的好感度就满值了。
但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未曾设想过的境地。
honey trap,即蜂蜜陷阱,公安的课堂上因这是波本擅用的手段而进行了详细的讲解。
诸伏景光也知道,在潜入搜查过程中,利用性吸引力或情感弱点达到搜查的目的,是获取情报时常用的策略。
如果波本真的对他抱有“喜欢”这种感情,作为公安卧底,他应该当仁不让地利用好这一点。
问题是,他能做到吗?
波本也许长年监视他的可能性让他毛骨悚然,可波本对他的关怀是他切实感受到的,在波本喜欢他的这一基础上回顾从前发生的事,但甚至隐隐有种感觉,波本是以某种保护性的姿态挡在了他与组织之间。
波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的一系列的表演的呢?他不知道。
他就连自己是否能理所当然地欺骗波本的感情都下不了决断。
第27章 第 27 章
hiro的样子有点奇怪。
降谷零深深地看着幼驯染。
诸伏景光看上去一切如常, 一口接一口吃下料理,脸上写满了满足。
但正是因为降谷零每天都注视着幼驯染,所以才会觉得违和。
hiro今天的进食好像太过规律了, 夹起食物、送入口中、相同频率的咀嚼、吞咽, 一整套流程机械式地持续运作着,就像是食不知味但还在努力逼迫自己吃得很香一样。
降谷零交叉在膝前两手不自觉地用力攥紧。
hiro在勉强自己。为什么?是他给hiro带来压力了吗?
他回忆着不久前的对话, 试图想明白幼驯染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从今天见到诸伏景光时对方的情绪就显得不太对劲, 但降谷零认为关键的突破口还是在于诸伏景光主动提的两个问题中。
首先是hiro问他每天送饭是否辛苦、工作会不会受影响。这是关心他?
不, 在那之前, hiro先对他量体温的举动作出了超乎他预料的强烈反应。他回想起手刚触及到诸伏景光额头时对方似是想退缩又僵硬住的动作。
量体温的哪个部分让hiro应激了?
肢体接触吗?可之前都好好的。难道额头或面部对hiro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
还是说……
降谷零忽然想到一个更通顺的解释:是他的关心本身让hiro有了疑虑?
hiro是在害怕自己受伤让降谷零来照顾会给降谷零带来麻烦和压力,觉得自己成为了降谷零的负担,因此感到内疚不安。甚至有可能是不安于降谷零过度的关怀, 不明白降谷零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从而下意识逃避?
难道hiro其实内心也知道自己跟踪的行为是错误的, 担心自己对降谷零的依赖太过分,所以会产生自我质疑, 觉得自己不值得降谷零这样的付出吗?
本来还在担忧要是他对受伤入院的幼驯染太好, 说不定会让对方尝到甜头, 以后故意找机会弄伤自己的降谷零狠狠唾弃了自己以己度人的想法。
hiro才不像他小时候那样会故意受伤好去见艾莲娜医生呢。
他的幼驯染明明是连做跟踪狂都做得这么患得患失的心思细腻的好孩子啊。
降谷零由此联想到了hiro问他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降谷零这么了解诸伏景光的口味。
只是想让幼驯染多吃两口好好康复的降谷零哑口无言。他随口搪塞的答案诸伏景光明显不会相信。
他意识到他在这里犯下了巨大的疏漏——波本不可能对诸伏景光的生活细节如此了解。
除非——
波本从很早以前,就对诸伏景光进行了事无巨细的调查。
降谷零微微眯了眯眼。
这并非没有可能。波本虽然常驻美国,但每年都会因为个别任务或者回来探望留在日本的宫野明美而数次返回日本, 完全有时间去调查成长轨迹简单、很容易找到的诸伏景光。
关键是波本为什么会这么做。
降谷零手指轻敲着膝盖思考。
如果设定为波本自和诸伏景光分别以来, 也一直挂念着幼驯染, 那么就能说得通了。
在沉浮于黑暗的泥潭中,代表着他们纯真光明的童年时代, 曾在他因外貌而被人欺负时挺身而出的诸伏景光,成为了波本心中的锚, 他躲在阴影中注视着幼驯染,就像注视着他本该拥有的正常的人生。
他看着幼驯染为了寻找自己,甚至患上了精神疾病,也许曾有强烈的冲动出现在幼驯染面前,但想到组织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危险,只好痛苦地忍耐。
而终于有一天,他被念念不忘十多年的幼驯染追上门来。他也许是暗自窃喜的,他的光重新回到了他的生活中。但他忍心让组织染黑他心中光明的代表吗?不,当然不会。所以他要求对方卧底回警校,以此隔绝组织的侵染。
每当幼驯染展现出对他的依赖,他都在心疼的同时又沾沾自喜。他会小心翼翼地对待幼驯染,但又不敢剖白自己的想法,只是悄悄地享受着和幼驯染相处的时光,然后力求在组织更进一步,才能护得幼驯染周全。
如此一来,降谷零先前不经意间犯下的错误就都能解释了。
而且,塑造这样的形象即不耽误他在组织那边的动作,又对hiro的状态能有所帮助。
得知自己不惜跟踪也想找到的幼驯染其实内心也一直挂念着自己,也许能释怀hiro的一部分执念,最起码也应该能有效减轻hiro精神上的负担。而另一方面,波本心向光明又不敢向幼驯染求救,一心上位也只是为了保护幼驯染的形象要是能立起来……
降谷零不禁畅想起最理想的情况:
诸伏景光发现降谷零的苦心盘算,深受感动,精神分裂症(疑似)也好,跟踪的小怪癖也罢,全都突然之间不药而愈。为了能解救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着的幼驯染,他快速成长起来,联合公安,向幼驯染伸出援手。然后降谷零理所当然地被他说服,两人里应外合携手捣毁组织。诸伏景光由此蜕变为一名真正成熟正直的公安警察,而降谷零也能得到减刑,美美蹲监狱。两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就算现实做不到这么顺利,但按照降谷零对诸伏景光的了解,如果把诸伏景光放在需要人帮助的角色上,他更倾向于自己解决问题,担心给别人带来麻烦乃至危险;但如果把诸伏景光放在帮助、救援别人的位置上,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尽全力做到最好。
因此,塑造出一个身不由己的波本,暗示hiro波本需要他的帮助,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是最好的选择。
唯一剩下的问题就只有怎么做了。
降谷零陷入了沉思。
hiro此时应当已经在怀疑为什么波本会连他饮食上的偏好都了如指掌了,他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帮助hiro确认这一怀疑,引导hiro想到波本对他也怀有深厚友情的可能性。他可以适当地流露出对诸伏景光的关注,同时在合适的时间尽可能自然地展现波本的脆弱的一面。
但也许,他也可以直接一点。
心思缜密的波本在发现幼驯染的怀疑后会怎么做?
波本会习惯性地占据主动权,率先出击,试探幼驯染的态度。
心中有了决断,降谷零轻轻咳嗽了一声,引来幼驯染的注意,然后他用带着一分疑惑,两分伤感,三分苦涩,四分担忧,但表面上又装得满不在乎的语气说:“hiro,不想吃的话可以不吃的。”
降谷零看到诸伏景光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如果不是他一直注意着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动,都不会发现这一点。
“我没有不想吃啊,zero做的料理真的很好吃!”
诸伏景光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夹了满满一筷子菜大口吃起来。
“骗子。”降谷零垂着眼轻轻地说,“hiro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上学的时候,有次同班的一个女生过生日,买了生日蛋糕,也给你切了一块,你不想扫兴,明明胃不舒服还是坚持把蛋糕吃完了,最后不得不偷偷到洗手间吐出来。”他的视线飘到诸伏景光脸上,似是回忆。
诸伏景光讪讪一笑:“那是因为……”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这件事确实发生过,但不是在这个世界的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小学,而是国中时期。
降谷零对此印象深刻,因为那天他不得不牺牲美妙的课间时光,和诸伏景光挤在男厕所的隔间里,一边轻轻拍着弯腰呕吐的幼驯染的背,一边教训着他不顾自己身体的行为。
但这是这个世界的波本理应不知的信息。
那天的诸伏景光可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降谷零看见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zero为什么会知道?”
他听见幼驯染嘶哑的声音。
降谷零在心中深吸一口气,到了他表演的时间了。在波本的人设基础上,添加上一点小小的隐藏在戏谑外表下的真心,这对演了这么多年波本的降谷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hiro心里没有答案吗?”降谷零微微前倾身体,洞悉人心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诸伏景光的双眸,“我还以为hiro没什么胃口就是在想这件事呢。”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诸伏景光踌躇着没说出话来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他给了诸伏景光一个放轻松的微笑,放慢语速,用柔和而坚定的声音承认道:“hiro想的是对的哦。这些年来,我一直、一直都注视着hiro,忍不住想了解hiro过得怎么样。”
“hiro也是同样的心情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努力地寻找我了。”他用十足肯定地口吻说着,脸上也挂上了胸有成竹的笑容,只有紧紧看着幼驯染反应的眼神出卖了他心中对幼驯染的答案的渴求。
只是诸伏景光的反应和他预想中的有些微的偏差。
诸伏景光既没有露出跟踪狂得到回应的喜悦神色,也不像正常人听到被人监视多年时会感到恐惧。只是以一种面无表情但隐隐透着 古怪的神色沉默了几秒,接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坚定地看向降谷零。
“原来,我和zero一直都心意相通啊。”诸伏景光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太好了。”
第28章 第 28 章
“他说, ‘我一直、一直注视着你’,还问我‘你也是一样的心情对吧’。”诸伏景光坐在床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似乎是不太确定地歪了歪头, “这……应该是告白的意思吧?”
他以一种微妙的眼神快速扫视了一眼同期们,感觉有几分莫名的羞耻。
三个同期一人拖了一把椅子, 排排坐在他的病床边, 和他正面对坐着, 搞得像什么官宣发布会一样, 就差人手一直话筒往他脸上戳了。
说实话他都能想象出同期的反应,只是他被困在医院里,也找不出其他人能聊这些事。
高野理事官在他刚受伤时派人悄悄潜入医院, 嘱托他好好养伤,公安的课程可以暂停一段时间, 波本那边的情况就按原先的计划让他放手去做,如果有紧急情况随时向公安求助。
诸伏景光有心想和理事官商量关于波本的最新进展, 但他拿不准这算不算是需要动用紧急联系方式的情况。仔细一想, 这和他原先的计划好像也没有偏离太多?这还算在理事官所说的放手去做的范畴内吗?
犹豫半天, 诸伏景光还是决定先自己看看,等有必要时再联系理事官。
而会每天雷打不动来医院探望他的人,除了波本, 也就是同期好友了。
哥哥在接到他中弹的消息后, 连夜开车从长野县赶来东京, 确认诸伏景光没有大碍,才在诸伏景光的劝说下回到长野继续工作。
东京亲戚家的叔叔阿姨也被诸伏景光以朋友回来照顾的理由劝回家。
明明后悔过很多次为什么要和同期聊波本的诸伏景光别无选择, 在被萩原研二一眼看破内心的动摇时,他最终还是从善如流地剔除掉同期不能听的部分开了口。
“这绝对就是表白吧!”萩原研二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转头看向两位友人确认道。
伊达航一拍大腿,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不会有错,这很明显就是告白。”
“但是安室透还真是狡猾啊,”松田阵平跨坐在反向的椅子上,抱着椅背坐着,下巴搁在椅背上,一脸无语,“绝口不提‘喜欢’,最后竟然还把问题抛给景老爷。”
“这就像夏目漱石所说的‘今晚月色真美’一样,是含蓄隐晦的告白吧。”萩原研二对着一点也不懂恋爱的幼驯染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有可能安室君害怕直接告白会被拒绝,所以才会问小诸伏是不是有同样的感受。”
松田阵平努努嘴:“就是害羞了吗?”
伊达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赞同说:“直接说出‘我喜欢你’对告白的那一方还是压力很大的,万一对方干脆地拒绝或者回避话题该怎么办,有些人会更喜欢间接、留有余地的方式来表达,听对方的回应进一步确定关系。”
“说起来,班长和女朋友是怎么告白的?”萩原研二脸上写满了好奇。
伊达航摆了摆手有些难为情地笑起来:“那个啊,就是普通地约她出来见面,普通地当面告白了。”
“班长是有说‘我喜欢你’的吧。”松田阵平追问道。
“那是当然了,开口之前我也紧张了好久……”
诸伏景光带着浅浅地微笑看着同期们畅谈,心中却不时浮现出降谷零当时的脸。
波本那时候也在紧张吗?
他竭尽全力回忆降谷零脸上的表情,却只记得对方始终保持着独属于波本的游刃有余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有如要抓住猎物的的鹰隼般锐利的紫灰色眼睛紧紧跟随着他。
和降谷零平时在他面前的状态不太一样。
原来,是因为在紧张,所以习惯性地伪装自己不露出真情实感,但又按耐不住想要得到他的回应吗?
诸伏景光感到愈加的迷茫了。
虽说不是他的本意,但从波本的角度来看,迷恋波本到成为跟踪狂地步的诸伏景光怎么想都不会拒绝吧。
处在这种条件下依旧会为诸伏景光的回答患得患失的波本,到底……
“那景老爷最后怎么回答安室君的?”
松田阵平的声音把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里吵吵嚷嚷的对话。
“啊,”诸伏景光愣了一下,“我就回答‘原来我们心意相通啊,太好了’。”
伊达航一脸不出所料地摇摇头:“果然诸伏你也是这种含蓄的性格呢。”
诸伏景光苦笑了一下。
说什么含蓄,他当时骑虎难下。
他不能拒绝波本。
拒绝波本如此小心翼翼的告白,就是主动把波本推开。作为卧底探员,他首要的任务就是接近波本进行调查工作,不可能背道而驰。更不用说以波本传闻中乖张的性格,如果他拒绝对方的表白,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但同时,honey trap带来的道德困境仍是他需要面临的难关。能以积极的态度回应波本已经是他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说服自己这是任务需要才得到的结果,再进一步的肉麻兮兮的话他可说不出来。
“嘛嘛,这样的回答也足够让安室君知道小诸伏的心意了。”萩原研二冲诸伏景光wink了一下,“让我们恭喜小诸伏成功脱单!”
松田阵平跟着鼓了几下掌才想起来:“那我们四个人中不是只有我和hagi没有对象了?”
“我想要对象的话随时都可以有的哦。”萩原研二轻浮地眨眼笑道。
松田阵平切了一声,转而面向诸伏景光撇撇嘴:“我前几天还让你踩油门冲上去,结果你竟然会被安室透抢先一步。”
诸伏景光讪讪一笑:“我也很震惊……”
震惊于波本真的对他抱有那种想法,还是货真价实的跟踪狂变态;震惊于看似滴水不漏的降谷零在心上人前也会露出破绽,那颗被恶意侵蚀的心中还能容纳下喜欢这种东西存在;震惊于zero原来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而这些震惊造成的冲击导致诸伏景光现在都还没有实感:“我们这算在一起了吗?”
萩原研二摊开手摇摇头:“这句话比起问我们,你不更应该去问安室君吗?”
“总感觉有点难问出口。”诸伏景光叹息一声。
他心里一直犹豫不定:要主动推进和波本的关系吗?
不管是他的人设,现实的情况,还是作为卧底身负的责任,都指向了明确的一条路,他不能回头。
可他却仍然忍不住迟疑。
如果这样推进下去,他得做到哪一步?
他本该更担心自己——十几年来一直在暗处扭曲地窥伺着猎物的波本,在得到以后会怎么享用他的猎物?尤其波本看上去就一副玩得很花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心中忧虑的是他自己也未曾料想的事情。
他们会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约会、牵手、亲吻、交融吗?他能顺利的填补降谷零空洞的内心,成为能影响到降谷零行为决策的人吗?而如果他真的说服降谷零帮助公安破获了组织,之后呢?他要抛下zero抽身而出吗?等到了那时,他还抽得了身吗?
在从降谷零流露出的几丝真实间,诸伏景光有了一种感觉:降谷零对他的感情,没有掺杂恶意,相反是温暖的,真诚的。
如果得知他只是在利用这份感情,zero会是什么感受?
种种纠结疑问盘旋在他心头,他的脸上也不禁显露出退缩和犹疑。
而这时,他听到了伊达航的一声喝止。
“诸伏,不要抱着半吊子的心态踏入一段亲密关系。”伊达航直视着他的眼睛,双手在胸前交叉,坐得板正,神色严肃地告诫道,“否则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对方,都会造成伤害。”
班长犹如洪钟般的声音重重敲响在诸伏景光耳边。
是呀。
班长说得对。
他怎么能以这样半吊子的心态面对严肃又艰巨的卧底任务,又怎么能以这样半吊子的心态回应降谷零的感情呢?
作为卧底,他的眼前摆着一个绝佳的上位机会,他不想着牢牢抓住,竟还在犹豫着临阵逃脱,实在是失格!
而作为zero的朋友,他明明可以给zero对方所需的关心和支持,他却打着对方的旗号逃避,同样也是失格!
更重要的是,正如班长所说,他们已经正在进入一段亲密关系的过程中了,他此时任何的举棋不定,都可能让zero感到不安。不用说遥远的组织覆灭的以后,他现在就会对zero造成伤害。
与其在这里贷款为以后的自己自怨自艾,他不如把心思放在任务和降谷零身上。
他卧底进入组织的初心,不就是想要消灭组织,拯救降谷零吗?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愿意使用任何手段,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诸伏景光被迷雾遮掩的眼眸重新绽放出坚定的光彩,如同蒙尘的蓝宝石再次闪耀起璀璨的光芒。
“班长,谢谢你。”他微笑着说。
在伊达航掷地有声的发言期间安静下来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笑了起来。
“班长说什么耍帅的话呢。”
然后,在同期们又一次开始叽叽喳喳的背景音间,他听到了脑中响起的仿佛近在耳畔的机械女声。
【任务二完成度已更新。目前进度:10%。】
【恭喜您取得重大进展!】
【检测到您需要honey trap教程资料,正在为您下载中。】
【滴——下载完成。】
【已为您更新honey trap教程,您可随时在资料页面查看。】
诸伏景光:……
第29章 第 29 章
诸伏景光是一个要做就会做到最好的人。
他通宵认真学习了系统给的资料, 遗憾地发现有很多已经不适用于他的情况了。
大多数honey trap都从怎样认识目标、怎样给目标留下深刻印象开始,以如何与目标频繁接触、如何提高目标的好感度和如何开展一段亲密关系为主体,但托降谷零的福, 他现在已经直达终点, 走到了告完白的这一步,连好感度都没有多余的空间给他提升。
也就是说这套教程前面50%左右的内容他都只作了解就行, 真正需要关注的是后半部分。
他把教程资料的进度条划到过半的位置, 再次逐字逐句地细细研读起来。
【……在成功接近目标以后, 首先要切记的事就是honey trap, 其本质还是为了窃取情报,和所有的间谍工作一样,要尽量避免让自己会被目标怀疑, 或者要降低自己的可疑性。】
【但与其他类型的间谍工作不同,除了常规的将自己排除在可能接触过泄露情报的人员范围以外这种方式, 还有一种独特的方法减轻被怀疑的可能,那就是基于honey trap的性质而天然产生的一层掩护——你只是目标的情人, 你不懂相关的情报, 或者对情报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就要求我们在选择接近目标的身份时需要做足准备了, 详细内容请见准备篇第二章第三节。简要来说就是你需要给与目标一种对方能完全掌握你的感觉。有些人会选择相对柔弱的人设性格,也有些人会制造把柄给目标,让目标能对其放心……】
诸伏景光感觉任务艰巨。
他前不久在文化交流活动的现场, 先是推理打探了降谷零的任务, 又故意搅黄了组织的计划, 救下组织要杀的人,完全和教程说的背道而驰。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 好像也只能用跟踪狂人设来作为补救了。
诸伏景光翻回了准备篇第二章第三节的人设准备介绍,受益匪浅。
他原本只是给自己贴上了跟踪狂这一标签, 实则并没有好好考虑清楚人设的立体性。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勒出跟踪狂“诸伏景光”的完整形象。
“诸伏景光”几乎所有行为的动机和出发点都是降谷零。他渴望接近降谷零,渴望了解降谷零的每一个点点滴滴,渴望能夺取降谷零的注意,这一切的根源来自他曾经失去降谷零的这一事实,这件事带来的打击累积起来成了他心中的执念。而添加上新剧本的设定,就是扭曲的爱。
他不介意降谷零到底要做些什么,只要降谷零投给他关注,他就愿意做任何事情。但这是否意味着他会完全听从降谷零的任何话呢?并不,从池田知事遇刺这件事中就可以看出,“诸伏景光”不会乖乖听降谷零的话和同期一起呆在一边,而会自作主张做出他认为更有利的选择,当然,对他而言有利的出发点依旧是降谷零。但这已然为诸伏景光的卧底留下一定的操作空间。
只是现在情况有了新的变化——降谷零告诉他其实他们的感情是一样的。降谷零也爱着“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会怎么想?
他无疑会欣喜无比。但仅限于此吗?
在这段关系中,“诸伏景光”从来都不是被动的类型。而在他心中不断膨胀着的可怕爱意或许也正助长着他的贪婪。
更多一点、更多一点……
想要感受到zero的爱……
想要渗透进zero的生活中……
想要zero也和他一样再也离不开他……
不过,“诸伏景光”一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不会声张,只会一步步试探降谷零的底线,一步步尝试让降谷零的底线放低、再放低,直到他最终能像不断吐丝织网的蜘蛛,把猎物层层环绕,包裹得严严实实地送到自己面前……
诸伏景光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猛然睁开眼。
救命,他真的要和波本比变态程度吗?
明明教程写的是让目标掌控他,他怎么改成自己掌控目标了啊?
但等等,这样听起来好像更安全了诶。
他一拍脑门,打断自己的想法。就算现在波本的好感度被点满了,波本也还是波本,不可能轻易被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卧底掌控。再说如果他真这样做了,那么他的名声,他的操守,他的美好道德品质甚至是灵魂都会被毁了——他就成了货真价实的变态了。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继续往下阅读教程,总算在附录界面找到了现阶段有参考价值的实用资料。
【附录三】
【关于感情升温的一些小技巧】
【……第五条:充分灵活利用生病/受伤等物理意义上的脆弱时刻……】
诸伏景光立刻被这句话吸引了目光,仔细琢磨起来。
***
降谷零万分感谢自己不久前的灵机一动。
自从他向幼驯染“敞开心扉”、“剖白心意”后,hiro果然从原先莫名的拘谨情绪中解放出来,面对他时的状态日渐放松。
甚至,现在hiro已经可以自然地依靠他了。
降谷零坐在病床边,紧紧握住诸伏景光的手。
护士小姐站在床的另一侧,一手揭开伤口上厚厚的纱布,一手夹着浸满碘伏的棉球,手脚麻利地给伤处换药。
“很痛吗?”降谷零感到手被幼驯染用力裹住的压力,柔声问。
诸伏景光抿紧嘴唇,摇了摇头,虚弱地说:“也没有很痛。”
观察着幼驯染神色的降谷零没有错过诸伏景光苍白的脸上微微拧着的眉头和额头隐隐的细密汗水。
他早该想到的。
对于这个世界才22岁的hiro来说,这次的中弹应该是第一次受重伤,独自一人承受着痛苦和惧怕,一定很辛苦吧。
但hiro一直到得知了他的心意后,才忍耐不住请求他陪他一起换药。
本来降谷零还有点新奇于仿佛撒娇一般微微仰头,用湖水般湛蓝的眼睛看着他的幼驯染,但感受到诸伏景光指尖的轻轻颤抖,他瞬间没了觉得有趣的心思,只暗怪自己没有早日察觉到hiro的心情。
降谷零坚定地握住诸伏景光的手,他们的手掌紧紧贴合在一起,他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将支持与力量的暖流传递给诸伏景光。
不知是不是这无形的力量起了作用,降谷零见到幼驯染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眉头也舒展开。
“好了。”护士小姐贴上最后一条胶带,完成了包扎。
“诸伏先生的伤口恢复得不错,今天下午可以如期出院回家了,”护士小姐把换药的工具收拾了一下,抬头对病人说,“我再给您讲解一遍回家后需要注意的地方。”
“那么我先去帮你办理出院的手续吧。”降谷零闻言,轻轻捏了捏还不愿意松手的诸伏景光,把手抽回来后向护士笑笑,先一步离开了病房。
诸伏景光则留在床上,一边听着护士小姐的反复叮嘱,一边微笑着点头表示记下来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周内伤口绝对不可以沾水,您一定要注意,不然可能会有感染的风险。”护士小姐严肃地做完了最后的总结。
她交代完了注意事项,认真板着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歉意,本来凌厉的眉毛耷拉下来。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太着急弄痛您了?”她说着就要鞠躬道歉。
诸伏景光急忙阻止了她:“没有的事,您的动作和之前一样又轻柔又快速。”
“可是在伤口恢复程度更差的前两天,诸伏先生也总是一脸淡然,完全没有表现出疼痛的感觉……”护士小姐以为病人是在反过来安慰自己,看上去更加愧疚了。
诸伏景光为难地笑笑,尴尬地挠挠脸,小声说:“那个,其实是夸张了,因为今天不是一个人……”
他用被降谷零握住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刚才二人两手交叠的地方。
“啊!”护士小姐吃惊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原来是这样。”
她的眉毛又扬起来,反向下弯了一个弧度,脸上浮现出笑意,她也小声地说:“祝你们幸福!”
“谢谢您。”诸伏景光带着羞涩的笑容向护士小姐点点头,心里欢快地给待办事项打上两个勾。
利用生病/受伤展现脆弱的一面,激发目标保护欲。完成!
在表现脆弱时争取多多的body touch,增进和目标的感情。完成!
接着就是他计划中最关键也最困难的一环了,他决定趁受伤的空窗期进行一项大胆的行动——尝试住进波本家里。也就是所谓的,同居。
不求能得到什么组织的情报,只为了能进一步让自己的存在彻底融入降谷零的日常生活。
他整理好思路,气定神闲地等待着波本回来。
十分钟左右以后,降谷零办完了出院所需要的程序,回到病房。
“hiro,我想了一下,你现在回警校也没有办法参加训练,行动不便,在警校住宿舍太不方便了,”降谷零一探头进来便开口说道,“要不你先在我家静养,等下周伤口拆线之后再回警校吧,理论课程可以向教官申请在家学习,只要最后通过考试就没问题。”
诸伏景光听着自己准备了好久的理由从降谷零的口中说出,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噎得他差点咳嗽起来。
他只能紧急调整计划,露出有点惊讶又有点害羞的表情,犹豫了一秒才点头同意:“zero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打扰你了。”
第30章 第 30 章
早上六点。
初入夏日的东京天气很是晴朗, 太阳从天际升起时没有一丝云层的阻碍。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内时,降谷零被生物钟自然唤醒。
他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 hiro正式住进了他家。
邀请诸伏景光在他家养伤是降谷零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除了他用来说服hiro的理由, 还有一点就是经过知事遇刺事件中hiro的擅自行动后,降谷零觉得还是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正好他也需要更多时间的接触来循序渐进地演绎他的剧本。
好!今天也要给予幼驯染无微不至的关怀, 让他心中的阴影早日痊愈!
暗下决心的降谷零下床打开房门, 对面关着门的客房还没有动静。
算起来这是这个世界的hiro第四次来他现在的这所住处, 经历过一次被迫过夜、一次晚餐和一次擅自闯入之后,hiro看起来已经对这里轻车熟路,很自然地占据了他的客房。
他轻手轻脚地进入卫生间, 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洗漱。
hiro还带着伤,要保证好睡眠才行。
简单收拾好自己以后, 为了避免诸伏景光需要他而他却不在的情况,降谷零取消了出门锻炼的计划, 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了一罐备用的速溶咖啡粉, 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他端着咖啡杯坐到电脑前, 开始例行查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最新情报,同时远程指挥下属完成组织的任务。
不知不觉间,时针指向了七点。
降谷零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他看了看时间, 喝完杯底的最后一口咖啡, 把咖啡杯放进水池里,然后开始做早餐。
今天时间还早, 就做营养全面的传统和式早餐吧。
他先用电饭煲煮上米饭,在锅中放入昆布和柴鱼片现煮味增汤, 同时另取一个平底锅做厚蛋烧。
等到他在平底锅里倒入橄榄油,开始煎鱼时,身后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和hiro的脚步声。
“早上好,zero。”诸伏景光睡眼惺忪地走向厨房,看到锅里正煮着的味增汤,惊讶地睁大眼,“你起得这么早吗?”
“早上好,我习惯早起。”降谷零笑了笑,用锅铲给鱼翻了个面。
诸伏景光快速地洗漱完以后再次进入厨房:“我也来帮忙吧。”
“那hiro帮我在冰箱里把小菜拿出来吧,”降谷零看了一眼煮开冒泡的汤说道,“我这边已经快结束了。”
诸伏景光依言打开冰箱,取出降谷零提前放入冷藏的装着腌渍小菜的密封袋。
这是……亲戚家的阿姨教过他的那种小菜?
降谷零在装盘的时候分心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诸伏景光。
这道小菜是hiro教他做的第一道料理。
那还是前世的警校时期,某个周末,hiro兑现承诺要教他在居酒屋尝到的小菜的做法,他们便借用了hiro在东京的亲戚家的厨房。
他依稀记得那天和今天一样,也是刚进入夏天的时候,hiro亲戚家的房子是和式装修,年代也比较久了,厨房狭小又闷热。他们挤在一起的时候降谷零都能感受到身旁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的热源。
但他当时完全没在意,只是满心兴奋,在hiro的手把手指导下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正经做的料理。直到他们一起把腌菜放进冰箱,大敞着冰箱门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凉意相视一笑时,才发现他们俩背后都渗出了汗水。
后来这道菜成了他最常做的小菜,也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进化成了不用思考靠着身体的惯性都能完成的程度。
这里的hiro应该也会做这道菜吧。
腌菜这类每家做出来味道都不同的菜品,本来降谷零之前还是有注意避开复刻出hiro教他的味道,但既然如今都承认他一直关注着hiro,他也就没在刻意改变。
虽然以他的观念来看,关注到学会别人家的家传菜谱这种地步还是太过分了,但他想了想最近hiro越来越亲近他的反应,感觉hiro说不定反而会因此高兴。
幼驯染对他的执念深重到了跟踪他到组织的程度,之前似乎也在苦恼自己麻烦到降谷零的事情,如果能让hiro知道降谷零也怀有着同等程度的感情,hiro应该会更安心吧。
反正变态的是波本,又不是他降谷零。
为了幼驯染,降谷零毫不犹豫地决定给波本本就漆黑的形象再添点墨水。
***
他们一起完成了最后的摆盘。
餐桌上,小巧精致的碗碟中盛放着各种食材:烤的焦黄的鲭鱼、嫩黄的厚蛋烧、绿油油的拌芝麻菠菜、热气腾腾的味增汤还有搭配米饭的腌渍小菜。
诸伏景光看着满满当当的餐桌,陷入思考:波本难道是谈恋爱以后会早起做全套和式早饭的贤惠类型吗?
他脑中浮现出一个系着围裙笑得温婉的波本,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降谷零用筷子搅拌着有点沉淀下去的味增汤,抬眼时正好见到这一幕,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诸伏景光连忙摇摇头,夹起了一口从刚才起就很在意的腌菜。
果然,是一样的味道。波本到底是怎样神通广大到连他家的菜谱都能弄到手的?
他复杂地看了一眼降谷零,对方很明显发现他已经发现了这一点,笑眯眯地看着他。
诸伏景光在和波本对戏了这么久的过程中,已经养成了良好的条件反射,立刻回给降谷零一个笑容。
但实际上他心下一凛:波本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知道这件事。告诉他波本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是一种宣言!
诸伏景光瞬间明白了。
波本,正如公安的调查显示,对周围的一切都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在恋爱关系中也不例外。波本对他细心过度的照顾,给他准备早餐,刻意告诉他波本很了解他,都是波本高度控制欲的体现。
他回想起昨晚睡前的一个小插曲。
他走进洗手间,正准备关门洗漱,就发现波本跟在后面窜了进来。
“……怎么了吗?”诸伏景光微笑着说。
波本挤到洗手台前,拿起插在杯子里的蓝色牙刷:“这个是hiro的。”
“我知道。”诸伏景光保持微笑。
波本紧接着又伸手拧开牙膏盖子:“我帮你挤牙膏。”
“……”诸伏景光无奈地叹口气,“我是背后受伤,不是手断了。”
“hiro现在还不能洗澡对吧,要不要我帮你……”
原来波本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本想着能借伤势拖延一段时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波本的变态程度!
本来还不明所以的诸伏景光一秒警惕,打断波本:“我在医院的时候都可以一个人完成,zero不用担心,帮我关上门好吗?”
他紧紧盯着波本不情愿地退出洗手间,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听到客厅方向传来波本收拾他的行李的声音,才放下悬着的心。
但他还是被这件事困扰了一整晚。
他知道早晚会有那一天。那是为了任务,也为了zero不得不做出的牺牲。甚至系统给的honey trap教程里面还有整整一章内容是专门讲这一部分的。不过他还没能做好心理准备,就连系统的教程也是看了两眼就因为太过羞耻,面红耳赤地快速扫了过去。
临睡前被波本这么一吓,害他一躺上床就开始胡思乱想,从波本会是上位还是下位,到毫无经验的他能让波本满意吗,再到万一波本有些什么可怕的癖好他要怎么办……最后一晚都做着一些奇怪的噩梦。
他在想通控制欲这个关键点以前,一直都以为波本是想帮他洗澡,还为此担惊受怕。
但现在看来,他还是错怪波本了。波本看向他的目光从未有过肮脏的欲望。
昨晚,波本真正在做的只是试图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掌控他生活的一切细节。
诸伏景光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他内心复杂地看着满意地戳着厚蛋烧的降谷零,自己也说不上“波本想那啥他”和“波本想完全掌控他”这两个可能哪个更令人窒息。
“zero不用去工作吗?”
早餐时间结束,被降谷零以不容置喙地态度拒绝了要帮忙洗碗的意愿,看着对方一个人进进出出收拾忙碌的诸伏景光终于忍不住问道。
“留你一个受伤的人在家里还不如让你住警校吧。”降谷零笑得一脸无奈,“放心吧,工作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诸伏景光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就意味着这周剩下的每一天,他除了睡觉时间,全天都得和波本呆在一块了。
这是拉锯战的开始!
他的根本目的是要将波本拉入公安的阵营,如果表现出被波本掌控住的样子,波本不可能乖乖听他说话。
所以,就在这周,他要跟波本决出谁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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