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忆(完)


    手术结束后, 护士小姐找到了宴寻,用英文对他说:


    “你好,先生。这些是你恋人身上的饰品, 因为手术过程不能佩戴, 所以当时取下来了,你先替他保管着吧。”


    “……好的,谢谢。”


    宴寻接了过来。


    ——那是他的小观音。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楚停云之前总戴着的那块上百万的名表都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所以他身上的饰品就只有这个。


    送完东西,护士小姐就离开了。宴寻捏着手里的玉坠, 转头看向昏迷的楚停云。


    对方此刻看起来虚弱极了, 平日里红润漂亮的唇瓣都极为惨白。大概是太疼了, 此时即便在昏迷中楚停云也不自觉露出了些许痛苦的神色。


    “……”


    宴寻看了他许久, 最后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俯下身, 将小观音戴回到了对方的脖间,藏到衣服里面去。


    宴寻想, 这人都差点死了,就多保佑他一段时间吧。


    报警之后,宴寻又联系了中国大使馆并得到了帮助。有专门的人确认过他们的身份之后, 很快提供了医疗和法律方面的援助, 还派来了一位翻译帮忙。


    宴寻也往国内打了几个电话,联系上方特助, 让对方赶紧请了一位了解俄罗斯法律的中国律师。


    别墅的产权人是楚停云,罪犯,凶器,以及案发现场的搏斗痕迹都在, 入室抢劫的罪名基本逃不脱。而宴寻和楚停云算是正当防卫, 只不过这只是初步判定, 具体还是需要走一走调查程序


    不过两个罪犯现在没在警局,而是也躺在医院里。第一个拿刀的,胸骨腕骨骨折,耳膜穿孔,下/体受到重创。


    第二个把楚停云踢到吐血的,鼻梁粉碎性骨折,面目全非,侧颈一道十厘米长的刀口,万幸只割破了表皮,没伤到动脉,肋骨断了三根,导致了肺部刺伤和血气胸。


    总之昨晚四个男人倒了三个,就宴寻还能站着自由活动。


    如果不是前几天绝食导致他反应慢了没躲开那一棍,大概“自由活动”四个字就能改成“毫发无损”。


    办案的警官对此感到十分惊异,还反复过来跟宴寻确认这些是否真的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还忍不住对他竖拇指夸了好几句“噢,中国功夫!”


    大使馆派来的翻译也是中国人,转述的同时表情非常自豪。看宴寻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位绝世的古武传人。


    “……谢谢。”


    只是此时此刻,宴寻实在没什么心情把中国武术发扬光大。


    除此之外,警官还特地询问了别墅里那些金属链子和手铐的事情。


    宴寻憋了许久,最后只说:


    “这些是……我们两个人的特殊爱好,没想到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哦~”


    那一刻翻译先生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但他把宴寻的话传递给警察之后,对方也没有过多怀疑。


    毕竟宴寻一个人赤手空拳就能把两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匪徒打进医院,没有谁想过如此厉害的他会被楚停云弄得反抗不了,逃脱不得。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宴先生。”


    翻译扶了扶眼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警官勘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二楼客厅的摄像头,只是监控内容上传到了手机里,他们希望你能配合调一下。”


    “……监控?”


    宴寻诧异得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但他还是很快点头,


    “好的。”


    宴寻就打开了楚停云的手机,因为上次楚停云当着他的面订机票的时候,没有避讳宴寻输入了手机解锁密码。于是很快,他找到了客厅的监控内容提供给了警察。


    监控有夜视功能,完整记录了匪徒从潜入,偷袭宴寻,打伤楚停云,最后被反击控制的全部画面。


    至此,证据确凿。


    是匪徒先动的手,并且携带了武器,而且宴寻和楚停云都受了伤,后者甚至是危及到了生命。所以宴寻的行为完全属于正当防卫。


    再后面的事就全权委托给律师处理了。


    宴寻留在医院,陪着楚停云养伤。然而后者仅仅只是安分了一周,就开始对医院的营养餐挑挑拣拣,说要打电话给某某高级餐厅订餐。


    宴寻在外面听得恼火,直接推门进去,冷声道:


    “你如果这时候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手术的刀口以后就会变成很丑的疤。”


    在宴寻的认知中,楚停云是个相当注重自己外貌的人,连身上有正常的体毛都不能忍,应该就更不能容忍身上留疤。


    果然这话一出,楚总瞬间就乖了。


    但实际上楚停云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会不会留下什么疤痕,全身脱毛只是因为当初花滑训练需要,以及自己洁癖爱干净而已。顺带一提经过几年不间断的激光脱毛过后,他现在已经完全不长了。


    所以楚停云这时候理解的是宴寻嫌弃他身上留疤不好看。


    于是,这导致后来楚停云找了很多方式祛除。国外最昂贵的进口药物注射,激光治疗,手术切除等等各种方式。


    总之一系列手段之下,几百万的钱砸进去,两年多以后,那条疤痕就很浅了。如果不在明亮的光线下仔细观察的话,基本看不出来。


    但这时候的宴寻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让对方付出了如此多的时间精力,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处于精神内耗和外貌焦虑的状态。


    因为当时开车来追宴寻,楚停云的额头也留了一点疤。


    然而宴寻对此统统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在这之后,楚停云再也没抱怨过医院的营养餐难吃,而且忌口和后续的伤口修复方面也配合得特别到位。


    宴寻守着楚停云把营养餐吃完,就坐在旁边拿起水果刀给对方削梨。


    他显然是个很会用刀的人,削皮的动作看上去非常轻松流畅,毫无滞涩,而且赏心悦目。削下来的梨皮从头到尾都没断,还特别薄。


    这时楚停云看了他许久,忽然不经意开口道:


    “前几天警察来找我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男人故作平静,但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如果他长了翅膀的话,这时候应该是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他用余光小心观察着宴寻的表情,试探着开口询问道:


    “嗯,你是不是跟他们说……说我们是恋人关系。”


    其实这个问题楚停云早就想问,但他又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所以忍了很久,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


    宴寻削梨的手猝然一滞。


    这句“恋人关系”的话好像是按到了什么绝对不能触碰的开关,让宴寻整个人周身的空气好像都瞬间冻结了。


    楚停云隐隐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可当时警察就是这样跟他说的,甚至他还反复确认过好几遍。


    几秒过后,宴寻发出了一声轻嗤:


    “不然呢,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跟警察解释我们俩的关系,又为什么会在那间别墅里?”


    “还有那些你特地在国内定制的链子,你特地买来的手铐,我要怎么跟警察说它们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


    “难道我要跟警察说你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然后把你送进监狱里吃牢饭吗?”


    宴寻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极度压抑,他一边说,一边把梨肉一块一块切下来放在盘子里。


    “我现在没有那个时间,楚停云,我也丢不起那个脸。”


    “……”


    楚停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他原以为他们已经成功和好,或者宴寻其实也有点喜欢自己,至少……至少一切能够稍微好转一些。却没想到对方只是为了名誉而对警察撒了谎。


    其实原本宴寻还有更难听的话,但是努力忍了忍,还是没说。


    最后,他抬头看向楚停云,轻声问:


    “这两个多月里……你全部都录像了,是不是?”


    “……”


    此话落音,楚停云的双眼忽地睁大,连脸色都唰地惨白了下去。


    当初宴寻偷了车钥匙逃跑。楚停云自那以后总不放心,怕他再跑了。那个时候他太偏激了,疑神疑鬼,只想着必须要把宴寻留在身边,于是就在卧室里安了监控。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楚停云逐渐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关着宴寻,他也很清楚事情被自己闹到这种地步,只要宴寻一回国,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可能了。


    他想留下点什么……毕竟他和宴寻连一张单独的合照都没有。


    于是鬼使神差地,楚停云就把那些录像小心而隐秘地保存了起来。


    可他没想到会遭遇匪徒入室抢劫,更没想到为了配合警察调查,宴寻去查客厅监控的时候发现了卧室里也装有监控。


    虽然里面的视频录像早就被楚停云仔细封存,离开的前一天也早就拆除,绝对不会有别人看见。


    但作为当事人的宴寻却对里面曾经记录的内容再清楚不过。他不久前还是个连接吻都会脸红的男大学生,被录下了这种视频当然根本无法接受。


    但是宴寻没有在发现的即刻就跟楚停云摊牌,反而是忍耐了这么多天,一直等到对方恢复到现在才说。


    “楚停云,你录那些东西要做什么呢?你是觉得回国后很难再把我关起来了,所以打算用这种东西威胁我吗?”


    “——当然不是!”


    楚停云急急解释,动作间还扯到了伤口,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是立刻否认,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怎么不会?”


    宴寻打断他,惨笑一声,


    “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呢楚停云?这两个多月你做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


    “就算退一万步讲你真的不会拿视频来威胁我,那你录那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方便以后回味这些天你自己的杰作?或者在某个深夜欣赏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以疏解你变态的欲望?”


    “……”


    这句话彻底把楚停云想要解释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因为在他自己看来是所谓的最后留念和回忆,可在宴寻看来就是变态的欣赏和窥视。


    此刻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忍耐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你放过我吧,楚停云……”


    宴寻太累了,不想又一次进行一场天翻地覆却毫无意义的争吵,也不想再跟这个人撕扯得鲜血淋漓,你死我活。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对楚停云这个人心软,想要跟对方好好相处,可对方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做出下一件挑战他的底线,令他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


    宴寻想,或许他们两个真的就是不合适吧。


    事情到这个地步,没必要继续互相折磨。


    楚停云呆呆地看着宴寻把梨核丢进垃圾桶,抽了张湿巾纸把手擦干,接着便站起了身。


    “我已经买了回国的机票,过几天就走。这边的事情我会委托律师全权处理。你只要把所有的视频录像全部彻底地删掉,我也不会追究你这段时间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这一刻楚停云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并伴随着宴寻说出的每个字寸寸冻结。


    对方以一种极为倦怠的语气对他下达了最后宣判——


    “楚停云,我们两个就当从没认识过,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话说完,宴寻便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他强迫自己走得很快,也强迫自己不能回头。


    所以,宴寻并没有听到几分钟后——


    病房里响起了一阵压抑,颤抖,又崩溃的哭声。


    ·


    回国以后,宴寻第一时间去了公司,他的公司名叫做启明。启明星的启明。


    当初宴寻原本是想做ai图像识别和算法方面的东西,具体的应用方向就是汽车的ecall系统与ai技术的结合升级,但是那需要极高水平的技术研发团队,至少投资人不会相信他一个本科生有这种能力,而且这种项目的回本时间也很漫长。


    后来宴寻就放弃了这个方向,转而做更小更容易商业化的东西,比如小程序的源代码开发。当初微信小程序刚刚爆火,许多互联网公司都急需将自家的app转做成小程序,有的只是想要简单转化,有的公司高要求一些就要重新做源代码的开发,市场很大。


    而最初宴寻的原始资本积累也来自于这里,他的工作室做了几个非常优秀的范例,其中一个短时间还爆火,于是才拉到了投资。只不过公司刚刚起步没两个月他就去了索契,又因为楚停云滞留三个月。


    回国前,宴寻一直以为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场难以收拾的烂摊子,结果没想到一切井然有序,蒸蒸日上。


    因为两个月前楚停云用宴寻的手机给剩下的几个负责人发了消息,说自己有急事无法回来,管理权暂时委托给了别人。


    至于这个别人,当然就是顾山青。


    “……”


    于是堂堂顾总就被抓了壮丁,给一个小小的初创公司打了两个多月的工。不过,谁让金主爸爸说愿意后续给星痕追加一大笔投资呢。


    这笔买卖很划算。


    但宴寻并不打算继续接受楚停云的帮助。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顾先生,不过之后就不用了。”


    “是吗?”


    顾山青有点惊异,


    “那我给楚停云打个电话。”


    “——不用了。”


    宴寻拒绝得很果断,顾山青也没多追问,就说:


    “……噢,那我留两个人跟你做一下交接。”


    “好的。”


    经过一周的交接,公司的管理权重新回到了宴寻手里。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想报平安,结果反而被骂了一顿。


    林母以为宴寻这段时间的失联是因为有钱了,不想再继续管他们孤儿寡母了,又哭又闹,最后要到了钱才罢休。


    然而好景不长,宴寻接手没到一个月,忽然有家公司将启明告上法庭,说他们源代码剽窃。就是当初宴寻还在做工作室时爆火的那个范例。并且对方还拿出了确凿的证据。


    宴寻这边的投资人原本就对他失联的三个月极为不满,这件事情一出立刻以合同违约为由撤回投资。原本的客户得知消息,纷纷中止了合作。


    一时间,宴寻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


    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停云出现了。他没有践行当初宴寻所说的见面不识,老死不相往来。反而提出要和宴寻结婚。


    只要结婚,现在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帮宴寻解决掉。


    其实当时楚停云的意思是大约是弥补。他也许想表达“你看宴寻,我和你谈恋爱的确是奔着结婚去的。”


    ——但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宴寻已经在心里给楚停云这个人贴上了极端,扭曲,擅长威胁,喜欢强迫的标签。


    所以他认为所谓结婚不过是楚停云碍于外界因素无法做到再把他关起来的事情,于是用结婚来变相达到将自己困在他身边的目的。


    可那时候,宴寻无路可走。他唯一能做到,就是执意与楚停云签署了婚前财产协议,结婚协议。


    宴寻特地跟楚停云又确认了一遍视频的事。


    对方点头说:“删了,关于你的录像都删了。”


    于是,他们第二天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对宴寻而言是天大的难事,但对楚停云而言却并非如此,就算他当时被整个董事会问责,总裁之位岌岌可危,却也不影响他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


    因为除了江氏集团之外,楚停云还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和事业。他直接砸钱收购了状告宴寻的那家公司,于是官司很快就压了下去。后来仔细一查,原来是有人故意设的局。


    就是当初宴寻在酒吧里弹吉他拉投资反被戏弄,最后动手打了的那位刘总。当时酒吧的监控被楚停云抹了,姓刘的报复不成就一直怀恨在心。


    但就算后来真相大白,这时候也无人关心,损失同样无法挽回。


    楚停云本来还想着给启明投一笔钱,让宴寻继续做,但对方不要,转身就去找了个班上。


    楚总也不强求,就顺带也把启明买下来,并入了星痕,当作一个单独的特殊部门。反正都结婚了,在他看来这都是自家公司。


    楚停云当然很讨厌那个设局陷害宴寻的刘总,但每每晚上抱着小老公幸福睡觉的时候,他其实又有点阴暗地感谢对方。


    否则他和宴寻就结不了婚了。


    婚后的日子就像是当初在雪山别墅的翻版,只是楚停云不再锁着他了而已。


    但半年过后,宴寻压抑的生活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


    ——周泽回国了。


    他在澳洲留学毕业后就去了韩国做练习生,熬了两年受尽排挤歧视,最后几乎把所有积蓄都赔了,脱了层皮才勉强解约。


    当初他听宴寻的话,被袋鼠揍得鼻青脸肿后跑到大使馆门口嚎啕大哭。不知道被谁录了视频发到网上,恰至此时突然全网爆火。


    加上周泽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现在又有了一波流量,于是就顺势签约了国内的一家经纪公司,开始回国发展。


    宴寻特地请了年假,去机场接好朋友。只是目光搜寻了半天,没找到人,结果这时有个红毛戴墨镜的男人突然朝他冲了过来。


    宴寻条件反射就是一个过肩摔。


    “啊——”


    周泽惨叫。


    靠声音认出好友的宴寻:“……”


    虽然早就看过周泽的照片,但见到真人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跳。对方变化实在很大,当初的小胖子真的变成了大帅哥。


    周泽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要臭屁:“怎么样,哥帅吧!”


    宴寻点头说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


    “哎哟,几年不见,宴寻你怎么变得这么矫情啊。”


    “……”


    宴寻沉默几秒,突然一把拧过周泽的手腕就要再给他来个过肩摔。


    周泽秒怂:“欸欸欸!错了!哥……宴少侠!错了!错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勾肩搭背,一路往机场外面走。


    周泽嘿嘿笑着问宴寻:


    “不是结婚了吗?你们家那位呢?喊出来认识认识,一起吃个饭呗。”


    从小周泽一直想着以后宴寻结婚,自己必须是他的首席伴郎。结果阴差阳错,宴寻结婚没办婚礼,而自己也没时间回来。


    “他……一般比较忙。”


    “那你俩怎么在一起的?快跟我说说,从头到尾讲讲”


    周泽完全想象不出来宴寻谈恋爱的样子,他快好奇死了。


    “嗯……”


    宴寻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便半开玩笑地跟对方说了真相,


    “过程大概就是一见钟情,穷追不舍,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最后结婚。”


    周泽当时的表情惊愕至极:“我靠!真的?宴哥你这么猛?!”


    毕竟他看过宴寻朋友圈的结婚照,好朋友的对象实在是个漂亮过分的男人,怎么形容呢,总之那张脸长得就非常容易被人强取豪夺。


    宴寻:“……假的。”


    但周泽此刻已经俨然一副我可不信的表情了。


    他还想追问细节,但宴寻不说了。


    见他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周泽虽然觉得奇怪,但最后也没多问。


    接下来,他们俩就去吃饭喝酒,结束后还找了家麻将馆搓了一下午麻将。


    周泽是个麻将狂魔,宴寻虽然不沉迷,但也会玩儿,由于脑子好会算牌,所以赢了不少,偶尔也会给好朋友放放水。


    傍晚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坐在河边吹风聊天。聊早已逝去的学生时代,聊这些年的经历,聊以后。


    但后面两个话题宴寻就没怎么说,就听周泽说。那大概是宴寻这么久以来最轻松愉快的时光。


    有时候周泽在路上还会被人认出来,要求合影。虽然是个十八线糊豆,但也出过几首歌,勉强也算是公众人物。


    周泽很自得,却没想到路人小姐认出他不是靠他的作品,而是夸他在大使馆门口哭得实在好笑。虽然后面对方也补了一句他的歌很好听,但周泽并没有被安慰到。


    “没关系,已经很厉害了。”


    宴寻由衷地夸他。


    因为周泽一直都很坚定地走在践行自己梦想的路上,他很自由,也很有追求,遇见挫折也总能靠自己站起来。


    宴寻羡慕他,也佩服他。结果反而是被夸的周泽不好意思。毕竟他确实很糊。


    “对了,给你带了个礼物。”


    周泽送了宴寻一把吉他,不算是很贵的,但音色却也不错,一看就是仔细挑选过的。


    可是宴寻仓促之下却没给好朋友准备回国礼物。


    周泽摆摆手:“没事!那你就帮我打个歌嘛。”


    “打歌?”


    “就是咱俩录个短视频,你帮我弹个二十几秒的伴奏,跟我一起唱两句就行。”


    “好。”


    不过视频里宴寻没有露脸,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低头帮周泽弹他新歌的伴奏,顺带也跟着唱了两句。


    却没想到周泽这条视频又火了,直接八十万点赞,即便周泽特地解释了他们只是朋友关系,下面还有很多不明情况的路人狂磕cp。


    于是这就成了宴寻和周泽最后一次见面。


    因为楚停云吃醋炸了,两人争吵时,他还砸了周泽送给宴寻的吉他。后面虽然他专门又赔了一把更贵更好的,却也被宴寻扔了。


    其实周泽也很抱歉,特地跟宴寻发消息说视频已经删除了,希望他家里那位不要误会。


    可楚停云这时候已经难受得要死,他已经不管什么视频不视频的了,见宴寻又要往外跑,立刻上去把人抓住,


    “你是不是又要去找个姓周的!”


    这时候楚停云已经查过周泽的资料了,他清楚地知道宴寻和周泽从小玩到大,甚至两人还经常去对方家里住,睡一间房。


    就连宴寻会弹吉他,也都是周泽手把手教的。


    这简直比楚停云看见那条他们两个一起唱歌的视频还要难以忍受。


    宴寻不理他,直接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外走。


    楚停云当然拦不住他,他看着宴寻决绝的背影,一时激愤上头,放了狠话——


    “我告诉你宴寻,你要是再敢去见他,信不信我让他这辈子都在圈子里最底层趴着,永远翻不了身?!”


    “……”


    宴寻在那一瞬间被定在了原地。


    于是,他就被迫和唯一的好朋友绝交了。


    这场婚姻就好像是另外一座雪山别墅。


    宴寻偶尔也会为楚停云的受伤感到心疼难过,但每每这个时候,就有新爆发的矛盾让宴寻又一次坚定地想要离开这个人。


    时光像大河一样往前奔流,宴寻被淹在里面,一边痛苦窒息,一边不得不继续继续走。


    结婚的第二年,李戎找上了他。


    养父之死的真相让宴寻又有了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他选择报仇的话势必会牵扯到楚停云。


    因为即便楚停云再不喜欢他的继母,江陈两家的利益关系到底紧紧捆绑在一起。


    宴寻从未觉得楚停云会帮他,一旦事发,也许对方会觉得背叛也说不定。


    总之,他们总会离婚的。


    他们原本就不合适。


    宴寻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搜集各种陈家违法的证据,甚至不惜用了不少并不正规的手段。


    最终成功匿名举报过后,他就跟楚停云提了离婚,带着猫搬了出去。却没想到楚停云跑来把猫抢走了,而宴寻在第二天晚上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


    对方说了一个地址,约他现在见面。


    宴寻看了眼外面的大雨,皱眉:“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见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不来的话,你哥哥,你的母亲今晚就会跟你地下的父亲见面了。”


    “……”


    后来,宴寻就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雨天路滑,他“意外”出了车祸。


    世间总有些事情像是轮回。


    当年在抢救室外请求医生救命的人从宴寻变成了楚停云。而当初宴寻没能作为家属签的字,楚停云这次为他签了。


    宴寻那个时候骗警察说他们是恋人,而这次楚停云跟警察说他们结婚了,却是真的。


    本该至此分别的两人因为宴寻的失忆,开启了一个新的,也是虚假的起点。


    楚停云为他编造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而宴寻明知如此,却仍是一头扎了进去。


    这次楚停云没再关着他,应该是陪着他,陪着宴寻走过了初期失忆的迷茫,陪着他度过断亲的痛苦,陪着他找到了亲生的父母。


    无数的记忆碎片像是山呼海啸般在眼前掠过,最后截止于一声花瓶碎裂的惊响。


    砰——


    所有过去的画面都消失了,宴寻只看见楚停云惊惧而湿润的眼睛。


    最后,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等到宴寻再醒过来的时候又是在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楚停云守在他的病床边,双眼充血发红,握着他的手不肯松。


    “……宴寻?”


    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人醒,楚停云激动得开口的时候都有点失声。他差点以为宴寻又要昏迷一两个月,担心得整个人都要碎了。


    “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我去叫医生……”


    说着,楚停云就要起身,可宴寻却没松手。男人一顿,立刻又回来半蹲在床边。


    “怎么了?”


    他以为宴寻哪里不舒服。


    病床上的青年侧过头看向他,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样熟悉又陌生的眼神让楚停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但好在,宴寻终于开口了。好在他并没有说出楚停云恐惧的话,只是问:


    “我睡了多久?”


    “两天。”


    “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楚停云很轻地“嗯”了一声,接着说:


    “还有……还有谢阿姨和叶叔叔,他们刚走,一会儿还过来。”


    “噢。”


    宴寻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楚停云害怕。片刻后,他心里实在忐忑,便小心翼翼地问:


    “宴寻,你是不是……想起一点什么了?”


    然而对方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


    “你希望我都记起来吗?”


    “……”


    楚停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可真的临近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这样害怕,怕到都说不出话。


    但好在宴寻也并不是非要他回答,因为没过多久对方就摇了摇头,说:


    “——没有。”


    楚停云一愣,猛地抬头。


    那一刻的感觉,就好像是走上刑场的死刑犯突然得到了特赦令。


    因为他听见宴寻说: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只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第52章 脑子有问题


    ……原来只是做梦。


    这个答案让楚停云长舒了一口气, 原本骤停的心脏好像也跟着恢复了跳动。


    只是他还是很忐忑,小心翼翼地询问:


    “什么不好的梦?”


    “嗯……”


    宴寻垂下眸子,似乎是认真回想了一下, 然后才轻声说,


    “梦见我们离婚了。”


    如果不是因为车祸失忆,他和楚停云的确该离婚了。至少三个月前,宴寻想要离婚的心非常坚定。


    “……”


    这句关于离婚的话一出,楚停云刚放下的心简直就像是瞬间被吊到了十万米高空。


    “不会的!寻寻,我们不会离婚的。”


    他半跪在病床边, 紧紧抓着宴寻的手, 说话的尾音都带着几分轻微的颤抖。


    “无论发生什么, 我们都不会离婚, 绝对不会!”


    “……”


    这个过程中, 宴寻安静而仔细地观察着楚停云的每一个反应。片刻后,他伸手去用指尖的背侧去碰对方的额角。


    当初楚停云用皮卡别停宴寻的车时受了伤, 额角也留了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留着碎发遮挡疤痕。


    而当时手术留下的刀口也同样如此,楚停云不愿意让宴寻摸, 也不让他看, 于是每次要么给他戴眼罩,要么就是趴着从后面来。


    但现在那些不好看的伤疤全部都消失了, 甚至完全看不出曾经有过受伤的痕迹。因为那些伤疤被人努力地,进行过很多方式的修复和弥补。


    宴寻拨了拨那几缕有些凌乱的额发,接着慢慢抚摸到他眼尾下侧泛红的皮肤。


    青年眨了一下眼睛,问:


    “楚停云, 你要为一个没有发生的梦哭吗?”


    “……我没有哭。”


    男人当即撇过头去, 把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拉下来, 然后将宴寻的两只手都紧紧握住,


    “我熬了通宵,眼睛充血很正常。”


    “噢……”


    宴寻像是信了,


    “那应该是我误会了,毕竟刚才我看你那么激动,声音也抖,眼睛也红,还以为你一想到离婚就难过得要哭了呢。”


    “……”


    楚停云身形一顿,憋了半天还是只能重复道,


    “我就是熬了两天夜,精神状态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宴寻这次醒来之后好像又和之前哪里有点不一样。但楚停云仔细想了想,又找不出太多问题。


    不过宴寻总算醒了就好。


    而且也没恢复记忆,就更好了!!!


    楚总瞬间感觉自己的心又从十万米高空落了地,心情也迅速明朗畅快了起来。


    没过多久,医生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宴寻的状况,说没什么问题,只要注意这几天清淡饮食,伤口不要沾水就行。


    其实本来宴寻当时也就是被高空摔破的花盆碎片划伤了耳朵侧后方那里的皮肤,单纯只属于外伤。只是由于不明原因一直昏迷,这才留院观察。


    就是伤口缝了七针,看起来有点吓人。


    宴寻倒是不怎么在意伤口,而是更在意事故的原因,


    “对了,那个花盆是怎么回事?”


    “你当时受伤突然昏迷,我和谢阿姨就把你送了医院,而叶叔叔则留在那里报了警,也立刻找了那个鉴定机构的领导要求调监控。”


    这时候楚停云确认宴寻没有大碍,于是一边说,一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小刀准备给他削水果。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了,荔枝下市,这两天楚停云又一直守在医院没走,加上伤口愈合荔枝不能多吃,也就没买。


    水果是谢逢君买的,买了不少,大概是不清楚小儿子现在喜欢吃什么,于是各种都买了些。


    楚总挑挑拣拣,先拿了个雪梨,觉得不好,嫌弃地丢到一边去。然后挑了个最圆最红最漂亮的苹果出来,勉强算是满意,又去仔细洗了洗,才开始削皮。


    “经过两天调查,最后结果说是有个实习生早上把花放阳台,后来忙忘了没收,晚上刮大风就吹下来了,算是意外。”


    宴寻皱眉:“意外?”


    “嗯,警察那边的初步调查结果是这样,我也去亲自看过监控,当时花盆落下来的时候,那个房间里并没有人。”


    楚停云拿着刀在苹果上比划着,试图找一个最好的位置下手,


    “现在那个实习生被开除了,不过因为是意外也不能按照高空抛物处置。鉴定机构的负责人道了歉,态度勉强还算不错。”


    “警察说如果我们这边一定要追究的话,最多赔个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什么的。”


    可楚总又不差这点钱,只是这次宴寻受伤确实是意外,所以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郁闷。


    宴寻没再多想,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停云的手上。显然对方很少做这种削水果的活儿,与其说削,不如说是连皮带肉地切下来了。


    宴寻看得一言难尽,默了几秒,忽然问:


    “楚停云,你是打算削个苹果核给我吃吗?”


    虽然这句话有夸张的成分,但也差不太多了。


    “……”


    男人动作一僵,几秒后抬头看了宴寻一眼。


    是错觉吗?


    他怎么忽然觉得小老公说话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具体楚停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没之前那么可爱乖巧,现在都会嘲讽他了。


    楚总脸上挂不住,刚要反驳什么,就听见宴寻说——


    “算了,给我吧,我来削。”


    “哦,那好。”


    楚停云的心情当即美丽起来,二话不说就给他了。


    双方这一交接,于是就变成了受伤的宴寻下床洗手,开始给楚停云削水果吃。


    削皮,切块,放盘子里插上牙签,一系列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楚总就很自然地拿起牙签戳着吃,一边吃,一边也给小老公喂两块儿。


    宴寻没有拒绝。


    他削完苹果,原本还要削个梨,结果楚停云突然说他讨厌吃梨,不准削。


    宴寻动作顿住,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语气诧异道:


    “你不爱吃梨?”


    那当初怎么在俄罗斯医院的时候还专门让护工去买呢?


    宴寻当初陪着楚停云住院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得削两个给他吃。


    “对,不喜欢!”


    楚停云语气到这里忽然就不太好了,直接把宴寻手里的雪梨抢过来丢了垃圾桶。


    咚——


    雪梨砸进桶里,发出一声响。


    由于角度不对,力度过大,还直接把垃圾桶砸翻了,里面的果皮洒了一地。


    “……”


    这样的突变让整个房间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宴寻不自觉皱起了眉。


    ……又来了。


    他其实有时候特别不明白,楚停云的确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他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完全不会毫无理由地,或者单纯只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火。


    楚停云明明也有不少朋友,在生意场上的口碑也相当不错,参加各种社交场合也游刃有余,并不是个完全不会跟别人相处的人。


    后来宴寻发现对方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是这样。好的时候寻寻长宝贝短,但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又会因为什么事情翻脸。


    而且楚停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在他的手机里车里装定位,查他的人际关系,稍微跟谁走得近一点就是无休止的盘问。


    以前宴寻总觉得楚停云是故意的,大概这个男人是真的恨他,才会以此报复他取乐。但好像又不单纯是这样。


    因为后来宴寻又发现楚停云每次发火争吵过后也会很痛苦,没多久就带着各种名贵礼物过来低声下气求和好,只是好话说不了两句,就直接摁着他上床。


    做完之后,楚停云就感觉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了。


    宴寻觉得楚停云把他当宠物,开心了就抱一抱亲一亲,生气了就变脸,凶他骂他,关起来限制自由。求和好就买点玩具买点零食随便哄一哄。


    接近三年的婚姻生活,都是这样不断的恶性循环,宴寻实在受不了了。


    但失忆之后,他和楚停云的相处方式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尽管其中夹杂着谎言,可他们再没吵过架,甚至两个人竟然可以充满爱意地相互依偎,彼此依靠,就像是一对真正相爱的普通情侣。


    撇开之前的偏见,在失忆期间宴寻切实地感受过,确认过楚停云是喜欢他的。


    是恋人之间的喜欢,也有对伴侣的尊重,还有超乎宴寻意料的容忍。


    也正因如此,宴寻恢复记忆之后看见楚停云那样害怕忐忑的模样,才撒了谎。


    如果是之前楚停云又这样无端摔东西发火,宴寻会立刻冷脸,要么嘲讽回去,要么转身走人。


    但此刻他看着满地狼藉,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向对方,语气认真道:


    “楚停云,你不喜欢吃梨,但如果我说我喜欢吃呢?”


    “……”


    男人猝然一愣。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碰撞,像是无声进行着某种对峙。


    楚停云依稀意识了一点什么,只是说不太清,但他现在也清楚刚才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了。


    “你……你喜欢吃这个吗?”


    男人下意识就缓和了语气。


    他重新从果篮里拿了一个雪梨放到宴寻手里,有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那你削着吃吧。”


    宴寻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地上:“可是垃圾桶翻了,削下来果皮丢哪?”


    “……等着。”


    楚停云把垃圾桶扶起来,又去找了扫把,把地上的果皮仔细扫了。


    做完这些,他去洗了两遍手,像是很嫌弃医院的扫把。


    只是洗完手回来之后,楚停云发现宴寻却没继续削梨吃,就握着手里的梨一直盯着他看。


    那种眼神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开心……楚停云也形容不上来,最后他觉得这个“看”似乎用“观察”形容更合适。


    楚总被他观察得有点不自在,心想是不是宴寻的脑子又出了点什么问题。


    这么一想,他就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果然还是得去挂个脑科的专家号再看看吧?


    宴寻完全不知道楚停云已经打算带自己再找个专家看看脑子。


    ——他还在思考。


    楚停云重新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问:“怎么不吃了?”


    宴寻很深沉地说:“感觉这个没刚才那个甜。”


    楚停云:“……?”


    他觉得宴寻可能真的脑子不太好。


    “你都没吃刚才那个,而且你这个也没吃,怎么比较?”


    宴寻抬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


    “怎么不能比较?人的心情会影响到食物的口感。”


    “……”


    楚总无言以对。


    这时候宴寻把梨和刀往旁边一放,用行动表示不吃了。他用湿巾纸擦干净手,又躺下,表情似乎有点不舒服。


    楚停云心头一紧,立刻起身去看:


    “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有点。”


    由于昏迷了两天,青年的脸色有些惨白,加上缝了针的伤口,看起来就更可怜了。


    这时宴寻想了想,又虚弱地补了一句,


    “可能是你刚才突然发火吓到我了,我觉得头晕胸闷,嘶……伤口也疼。”


    他一边说,一边就观察男人的表情。


    楚停云当即就后悔得不行,神色完全没有掩饰,急着说:


    “那你等着,我去喊医生过来。”


    “不用。”


    宴寻都是装的,哪能真的去麻烦医生跑一趟。他这次受伤说穿了只不过就是单纯划道口子而已。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缝两针就活蹦乱跳地回家了,也就他像个重症病人似的躺在这。


    “也没那么严重,我休息一下就……”


    但是他低估了楚停云的执拗,话没完,男人就几个大步跑出去了。


    对方应该还把他的情况描述得严重得多,因为没过多久,宴寻就看见三四个医生护士冲了进来。


    ——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推到抢救室去。


    宴寻:“……”


    他不愿回忆医生检查完之后复杂的表情,总之对方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就说:


    “小伙子身体挺好的,放宽心,别胡思乱想。”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


    宴寻只想出院。


    现在立刻!


    但显然楚停云不太相信这家医院的技术,他正在打电话找人,想给宴寻挂几个脑科专家号。


    好在这时,父母回来了。


    他们在路上就收到了楚停云的消息,说宴寻已经醒了,没事了。


    谢逢君一进来就过来查看儿子的情况,上下打量他,又不敢碰,


    “宴宴,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她也和楚停云守了两天,只是早上觉得宴寻可能醒来后会饿,即便没醒,小楚也该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身体,于是回家去做了饭送过来。


    至于叶教授则是去找了几个朋友,因为他听楚停云说宴寻前不久还出了车祸,人差点都没了,就觉得这次的花盆可能也不是意外。


    不过夫妻俩收到宴寻醒过来的消息之后,就都立刻赶到了医院。


    “没有……医生都检查过了,没事了。”


    宴寻记起来了幼年的事,也想起了妈妈。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们也分别得太久,现在突然重逢,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逢君摸着儿子的脸,眼圈发红,却也没一直掉眼泪,而是努力笑起来,


    “饿了吧,妈妈给做了好吃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保温桶和饭盒都拿出来放桌上。很显然,谢逢君做了两个人的份。


    “小楚,你也快过来一起吃。早上都没吃饭,中午多吃点……”


    被拉过来的楚停云有点不知所措,他忽然变得有点拘谨又乖顺了起来,


    “那谢阿姨,你们……?”


    “——我们路上吃过了。”


    叶教授站在旁边,语气温和地说,


    “这是专门给你们带的,快吃吧。”


    于是在父母爱的注视下,两人闷头干饭,最后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谢逢君做的饭,楚停云忽然就知道小老公的厨艺天赋继承于谁了。


    下午父母两人都没走,就在这里陪着宴寻。他们没强迫小儿子立刻改口喊爸妈,也没说要让他立刻跟他们回家。


    只是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问现在他和小楚怎么样。


    宴寻就挑一些好的事将给他们听,至于跟楚停云有关的,他还维持着“失忆”人设,就让楚停云去讲。


    楚总当然不可能讲什么强取豪夺,也专挑好的讲,只是他和宴寻之间好的事情实在不多,于是就把坏的改改,当作好的讲。


    比如酒吧初见,隐去强吻,比如结婚原因,隐去交易等等。


    宴寻也没反驳,就坐在旁边静静看着楚停云绞尽脑汁地编。


    于是在父母的视角,他们的孩子就是健康平安地长大,又遇见了一个相爱的,非常优秀的伴侣。


    虽然对方是男性,但那又怎样呢。


    只要他们的孩子还活着,只要宴宴幸福就可以了。


    叶教授只说花盆的事情还在查,具体细节没跟宴寻讲,这种事他做爸爸的去处理就好了。


    气氛融洽的聊天中,太阳渐渐落山。


    下午六点,楚停云帮宴寻办了出院手续。他们一家人在外面吃了顿晚饭。


    宴寻去洗手间的时候,谢逢君就拉着楚停云说话。


    “小楚,虽然我们是宴宴的亲生父母,但分别的时间太长了,所以现在你才是他心里最亲近最爱的人。”


    “阿姨,其实……”


    这句话让楚停云其实有点心虚。但谢逢君拍拍他的手,笑着说,


    “你看那天晚上那么大个花盆掉下来,他想都没想,第一时间就是去护着你,已经说明一切了。”


    “当然,阿姨也知道你同样很爱他,这段时间又是车祸,又是寻亲,又是意外受伤,是你一直在照顾他,陪着他。你们能与彼此结婚,是非常幸运且幸福的事情。”


    说话时,谢逢君的目光落在楚停云脖间的玉坠上,


    “阿姨希望你们能一直携手走到最后。只是两个人过日子总会有摩擦,以后彼此多包涵多理解,好吗?”


    “……”


    楚停云怔了怔,点头。


    “好的,我记住了。”


    同样意思的话,叶教授也在洗手间跟宴寻说了一遍。


    夫妻俩显然是就这个问题进行过商议和讨论,最后达成了一致。虽然找回了孩子,但是儿子已经结婚了,有了新的家庭。


    他们不能把二十四岁的宴寻变成五岁的叶澄意强行抢回来,只能想办法让他在自己的小家庭里过得好。


    而作为十几年不见的亲生父母,点到为止的关心就是最合适。


    结束后,叶存山夫妻也没强求要宴寻跟他们回家,只是交换了双方的住址,并希望宴寻和楚停云有空能常回来。


    “好。”


    宴寻抱了抱父母,说再见。


    楚停云原本站在旁边,结果猝不及防也被谢逢君拉过去抱了抱。


    “……”


    楚总难得露出了点别扭又无措的表情。


    虽然他是跟着母亲长大,但妈妈对他太严苛了。


    也许是因为她把自己放弃的梦想全然寄托在了小孩身上。所以楚停云幼年到少年时期一切的软弱和眼泪都不被允许。


    笑容和拥抱这样温情的东西是完全没有的,只有苦训和惩罚。


    对比而言,谢逢君就太温柔了。


    如果不是幼年被拐,宴寻本应该在这样好的家庭中,被这样爱他的父母呵护着长大。


    楚停云为宴寻感到难过,感到惋惜,但同时,他又有点羡慕对方。


    宴寻倒是没想这么多,他还在想之前的车祸,还有陈家和李戎的事情。


    当时车祸发生得太快了,就算恢复记忆他也只记得自己当时正在接电话,然后雨天路况不好,他不小心撞上了护栏,翻下山。


    具体车子有没有问题还不清楚。


    还有一份关于陈家跟银行违规贷款,以及巨额行贿的关键证据。不过现在东西不在宴寻手上,他还得想办法先拿回来……


    车内很安静,两个人都在沉思。


    只不过一个在想正事,另一个还在想对方的爸妈。


    上车之后,楚停云就一直忍不住回忆有关叶存山和谢逢君的一切。


    他发现宴寻看似冷淡,像父亲,但实际上剥开外壳,他更像是谢逢君那样的人。


    基因真是奇妙,宴寻明明没能在他们身边长大,可仍旧长成了父母的样子。


    楚停云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宴寻都是男人真不好,不然的话也许他们俩以后能有一个像宴寻,或者像谢逢君的孩子。


    大概是他沉思的时间太长,宴寻觉得有点奇怪,问:


    “楚停云,你在想什么?”


    男人转过头来,直勾勾盯着他,说:


    “想跟你生孩子。”


    宴寻:“……”


    这家伙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东西?!


    第53章 宝贝儿


    “咳咳咳……!!!”


    此话一出, 宴寻倒是没呛到,反而是前面开车的司机发出了一阵惊天的咳嗽。


    宴寻实在难以理解楚停云的脑回路,他以为对方又在跟自己说那些带颜色的荤话暗示。


    于是宴寻撇过头, 轻哼一声:


    “别想了, 男人没那么伟大的能力。”


    “……”


    谁料楚停云竟然没反驳,也没呛声,还叹了口气,仿佛真为生不了孩子这件事而遗憾。


    ——宴寻觉得这很惊悚。


    可这还不是最惊悚的。


    回家之后,楚停云径直去找了他们家的猫儿子, 抱在怀里好一顿抚摸怜爱, 嘴里喊着宝宝长宝宝短的。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现实特效, 那么楚总这一刻绝对浑身都释放着父爱的光芒。


    宴寻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又或者他在做梦。


    看着一人一猫亲亲热热, 黏黏糊糊了好半天,宴寻终于忍不住开口:


    “……楚停云, 你过来。”


    “嗯?”


    楚总一扭头,小老公的手就摸上了他的额头。对方皱着眉,低声喃喃道:


    “也没发烧啊。”


    楚停云:“……”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警惕, 立刻把宴寻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拉下来, 然后仔细看了看对方的手心,确认小老公没有把什么奇怪的东西抹到自己脸上去。


    这个动作将他们夫夫两人之间的不信任表现得淋漓尽致。


    宴寻有点好笑, 又有点无语:


    “不脏,我进门就洗手消毒了。”


    “是吗?”


    楚停云似乎还有点不信,又凑上来闻了闻。被抱在怀里的猫儿子抬头看了看他,也跟着探头探脑地过来嗅嗅。


    一时间, 父“子”俩的动作竟是十分同步, 莫名有点……可爱。


    宴寻微怔。


    他以前一直以为楚停云不喜欢猫, 所以才会那么反对养猫。


    其实不喜欢也很正常。无关良善与否,的确有一部分人天生就对小动物无感,或许楚停云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为了保护双方互不伤害也互不打扰,宴寻就只能把他们隔开。


    但失忆后他才发现,自己之前好像一直都理解错了。


    这时楚停云已经松开了宴寻的手,唤着宝宝往猫房去。


    “走,儿子!今晚我们加餐开罐罐。”


    这两天他守在医院陪宴寻,宝宝一只猫在家就只能吃自动喂食器里面的猫粮,是该开个罐头安慰安慰。


    “喵~~~”


    小猫一听“罐罐”,立刻翘着尾巴娇娇娆娆地跟着楚停云去了,一路夹着嗓子喵个不停。


    宴寻站在原地围观全程,低着头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又跟过去看。


    结果发现楚停云一连开了七个不同口味的罐头,而被溺爱的猫儿子已经开心疯了,这个碗里吃两口,那个碗里吃两口,反复横跳。


    宴寻:“……开那么多干嘛,它吃不完的,很浪费。而且罐头吃多了,它以后就不吃猫粮了。”


    楚总毫不在意,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再买不就好了,不爱吃猫粮就不吃,天天吃罐头也行啊。”


    他完全不在意这种小事情,只觉得既然这猫都算自己和宴寻的儿子了,那就好好养着呗。


    大概是心理作用,楚停云现在越看这猫越觉得小家伙长得像宴寻,端庄乖巧,又可爱。


    多喂几个罐头怎么了?


    宴寻:“……”


    他忽然觉得要是自己和楚停云真有个小孩儿,绝对会被对方溺爱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宴寻无声叹了口气。


    他靠在门边眉头紧锁,为并不存在的小孩教育问题深深担忧了五分钟。


    不多时,客厅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


    洗漱过后,两人都躺在了床上。


    睡的时候,楚停云大概是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难得没有树袋熊似的抱着宴寻睡,就抱一条手臂。


    反倒是宴寻有点僵硬不自在,恢复记忆之后他脑子有点乱,一方面郁闷恼恨这几年跟楚停云的种种矛盾和不愉快,另一方面又贪恋沉溺于这两三个月的温馨和幸福。


    ……太不争气了。


    宴寻想。


    明明之前他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坚定要离婚,甚至还想过这辈子都不要见楚停云那个混蛋了,结果被人哄骗了两三个月就动摇成这个样子。


    甚至楚停云编的谎话还那么烂!他怎么都不用用心,编得好一点!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宴寻又恼自己的不争气,又生楚停云敷衍的气。


    ——气得睡不着!


    楚停云也睡不着。


    因为他还在想今天白天谢逢君说的话:


    【小楚,你现在才是宴宴现在最亲最爱的人。】


    【当时那么大一个花盆砸下来,他想都没想,第一时间就是去护着你。】


    事实的确如此。


    当时宴寻突然将他扑倒护在身下的时候,楚停云也很震惊。


    他躺在地上,就眼睁睁看着宴寻的血先是染红了衣领,顺着脖子落下来,砸在自己脸上。


    那一刻,楚停云的大脑好像都停止了运转,整个世界都是血红的。


    就算事情过去两天,他现在也很震惊,时不时怀疑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错觉。


    因为即便他知道失忆后的宴寻被骗得有点喜欢自己了,却也没想过竟然会到这种地步。


    原来宴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竟然可以为了对方如此奋不顾身。


    想着想着,楚停云就忍不住去拉青年的手,慢慢插进指缝,最终紧紧相扣在一起。


    他发现自己好像……终于得到了一直以来苦苦所求的东西。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美好,太幸福,甚至超越了楚停云言语所能形容的地步。


    ——要是宴寻一辈子都记不起来就好了。


    楚停云在心里默默祈求,希望宴寻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永远忘记,然后永远爱他。


    这样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


    于是这天晚上两个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在同一张床上依偎而眠。


    ……


    第二天楚停云还是没去公司,他让秘书送了不少文件过来,打算在家办公。


    一些重要会议也都改到了线上,至于面见合作方等等商务谈判和饭局,就调几个副总去。


    宴寻上午给父母打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视频,约好过两天带着楚停云回家吃饭。


    “好,好!”


    谢逢君红着眼连说了两个好,她笑得特别开心,还仔细问了宴寻跟楚停云的喜好和忌口。


    宴寻倒是什么都吃,就是楚停云挑。不过具体表述的时候,宴寻说的是自己不爱吃那些。


    “对了,我还给你们买了台空气净化器和按摩椅,应该下午会送到。”


    空气净化器是因为楚停云粉尘过敏,以防万一,按摩椅则是专门给父母送的。


    宴寻买之前提前问过,确认家里的客厅有足够的空间放置,不会发生什么买了却没地方放,或者不合适的窘况。


    “真的吗?刚好你爸爸一直腰不好。”


    谢逢君高兴极了,也没说什么太破费的话,而是表达了十足的期待和惊喜。


    她忍不住又问了问宴寻的伤口,叮嘱他几句,最后才依依不舍挂了视频。


    宴寻挂断后,就去用电脑查了查这段时间里有关陈家公司的新闻消息。


    果然之前有关陈家被举报的消息,还有一些负面新闻几乎都被人删掉了,就算还剩下一些,热度也很低。


    宴寻思考片刻,登录一个国外邮箱,从里面找出了他之前存在里面的照片——


    是陈腾霄和他包养的男情人的艳照,还有一段模糊的车震视频。很有意思的是,那位男情人同时也与某位银行行长来往密切。


    这些照片大多是当初李戎拍的。如今对方涉嫌强女干被刑拘,大概就是陈腾霄的报复。


    但刑拘不能见朋友,宴寻也没法去看他,只能想着尽快先见一见李戎的律师,再想办法釜底抽薪,找到陈腾霄在这件事里面动的手脚。


    宴寻修改了ip地址,做了不少掩饰,把照片和视频都匿名发到外网的某个色/情网站上,最后抹掉痕迹。


    这原本是他打算举报陈家之后用于舆论聚焦的,现在还没来得及就出了车祸。


    现在他打算用这些东西先钓钓鱼。


    宴寻就把网站链接匿名定时发给了陈家的几个对手公司的客户反馈邮箱里。


    做完这些之后,他拿出手机给一个陌生号码编辑消息。


    当初李戎说的的确很对,凭他们两个确实力量单薄,所以宴寻从楚停云查到了一些线索,然后又找了个私人侦探继续深入调查。


    顺带一提,就是当初帮周泽妈妈搜集他爸出轨证据的那位侦探,姓刘。


    诚如周泽所言,那位刘侦探的确非常厉害,几乎把他爸底裤什么颜色都查出来了。


    只是当时他妈妈晚了一步,出轨的狗前夫已经完成了财产转移,即便法院判了离婚和补偿,最终拿到的钱也没多少。


    宴寻想约对方出来见一面。


    不过消息发送前,他忽然想到什么,先检查了一下楚停云给他的手机和智能手表。


    果然,手表里有定位软件。


    不过监听,手机内容监视什么的倒是没有。


    啧!


    宴寻皱了皱眉。


    不过他没有立刻删掉定位软件,或者去找楚停云发火吵架。宴寻沉思许久,然后抱着电脑去了楚停云的书房。


    ——此时楚总正在开线上会议。


    大概是处理美国分公司那边的事情,他用的是全英文。不过这次楚停云没拽什么高深的专业术语,宴寻也能听懂不少。


    就在这时,楚停云提到了什么文件,他随手拉开书桌的抽屉,伸向里面。


    这个动作让宴寻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宴寻就看见一张熟悉的报告单夹在文件里面被一并抽了出来。


    “!!!”


    那一瞬间宴寻的心都要死了。


    楚停云也是明显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神色如常地将那张纸背对摄像头抽出来,朝宴寻一递。


    “小宴助理,收一下。”


    宴寻:“……”


    他木着脸上前,飞快把东西拿过来,还忍着说了句:


    “好的楚总。”


    这次宴寻很果断,没再留存着这种会令他社死的祸根,立刻把报告单拿去碎纸机毁尸灭迹。


    楚停云也没阻止,他心态良好,面带微笑,继续开会。


    二十分钟后,会议结束。


    楚总合上笔记本,单手撑着侧脸去看宴寻。后者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表情不太高兴。


    但楚停云倒是心情很不错:


    “我还以为你早就丢了呢寻寻,没想到你竟然还放在我办公桌的抽屉里。这是什么新的调情手段吗?”


    宴寻:“……”


    他当时纯粹只是觉得放抽屉里比放外面更保险。


    总之,宴寻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一想到自己当初被楚停云骗得主动做什么性功能检查,宴寻就恼得很。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年轻时候脑子不聪明做了蠢事,后来每每想起都尴尬懊恼到不能呼吸,脚趾抠地。


    见小老公红着耳朵不搭腔,楚停云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走过去靠在对方身边,问他


    “看什么呢?”


    “周泽的超话。”


    宴寻现在不必再在楚停云面前回避有关周泽的话题了。


    以前他只觉得这场的婚姻是交易,自己是被楚停云买来的,所以每次面对这个男人的怒火和威胁,宴寻为了自己,家人和朋友都只能选择容忍和沉默。


    因为他们不是平等的,可以彼此理解支持的伴侣关系,而是金主和情人。


    但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宴寻觉得那就得改改!


    “他这段时间好像去了外地拍戏,一直很忙。”


    “哦。”


    这件事楚停云可比宴寻清楚多了,不过他不喜欢宴寻提这个姓周的小胖子,所以也不接话。


    但是宴寻不管他,继续说,


    “听说前不久他们剧组的女主角遇见了私生粉,不仅跟踪追车,还悄悄安装了定位。”


    宴寻专门找了不少明星遇见私生的夸张报道放在电脑上,此时正看得若有所思,眉头紧皱,


    “我觉得装定位这种事挺可怕的,也不知道周泽以后会不会也遇到这种事,换做是我遇见,高低得把那些人揍一顿,然后送给警察叔叔好好教育教育。”


    也装了定位的楚停云:“……”


    他忽然就心慌得有点坐不住。


    偏偏宴寻还转头过来问他:


    “楚停云,你怎么看?”


    “……”


    有一瞬间,楚总觉得自己被点名了。


    “嗯……确实,确实不对!”


    说话间,他小心观察着宴寻的表情,见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就事论事,没对自己发火,楚停云顿时就放心下来。


    当初宴寻发现他装定位监控的时候,两人吵得差点连屋顶都掀翻了。


    要是这次再发现,怎么也不会是这么平静的样子。


    这么一想,楚停云就更安心了,还顺着小老公痛斥了那些私生和不良媒体好一会儿。


    “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毫无道德!”


    “真是!怎么能这样侵犯他人隐私呢?!”


    “……”


    宴寻见他越骂越来劲,头上满是问号。


    不是,这人怎么一点儿不心虚。


    就在这时,楚停云忽然话锋一转:


    “嗯,那什么,你要是不放心小胖子,就让他签到我这边的影视公司里来呗。”


    他想明星和普通人实在有壁,而且每天天南海北赶通告,一进剧组就是好几个月。


    周泽就没时间跟宴寻在一起玩儿了,久而久之,这感情不就淡了?


    楚总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宴寻一愣:“你还有影视公司?”


    楚总语气很自然道:“有啊,前些年投了两家,发展还不错。”


    不然他怎么把周泽调走?


    宴寻:“……”


    每当他觉得楚停云这个人真有钱的时候,对方就会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上学的时候,宴寻认知中的有钱人就是周泽他爸。


    开宝马,戴金表,房子是价值几百万的豪华大别墅。


    但后来宴寻发现周泽那位有钱的爸爸在楚停云面前,也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生意人罢了。


    不过这时候提起周泽,宴寻就又想到了他俩的旧账。于是就把笔记本一合,装作不经意地问楚停云:


    “对了,周泽说我们俩当初绝交是因为你吃醋看他不顺眼,怎么回事啊?”


    楚停云:“……”


    啧,他就不该提。


    等等,让他想想这事又该怎么编。


    楚总绞尽脑汁:


    “那是因为……你俩没把握好界限,朋友就朋友,一起弹吉他唱什么情歌。”


    其实周泽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歌手,出一首情歌很正常,歌词还是讲的一对男女分手失恋的内容。


    宴寻当初也就帮忙伴了个奏,唱了两句副歌。后面视频都删了楚停云还是不依不饶地砸了吉他,甚至放话要封杀周泽。


    宴寻太清楚梦想对这个唯一的好朋友有多重要了,楚停云的话实在挑战他的底线。所以当时两个人才闹得不可收拾。


    现在一回想,又看楚停云这副毫无反思之心的模样,宴寻就很想再跟他吵一架,但忍了忍,没吵,他打算从别的角度切入。


    宴寻把电脑放到茶几上,双手环胸,开始质问起楚停云:


    “哦,那就说说吧,你跟顾山青怎么回事?”


    楚总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我跟顾山青?”


    “我们俩的小猫你为什么要交给他养?你跟他关系这么好吗?而且我之前听说你俩一起出差,吃喝住行都一起啊?”


    宴寻眉毛一挑,继续稳定输出,


    “楚停云,你都结婚了。能不能稍微自我约束一下?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不守男德,很没有界限感吗?”


    楚停云:“……???”


    这话实在太离谱,楚总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还没等他想好,宴寻就直接拿起了他的手机,打开微信就要把好友删了。


    “你跟顾山青绝交吧,以后都不准再见,我看见你跟他在一起就忍不了。”


    楚停云:“……”


    “你等等!宴寻你先等等!”


    他赶紧先把手机拿过来。


    宴寻也没想真的删了顾山青,很顺利地就“被”抢走了。


    楚停云觉得今天他的小老公实在是太奇怪了。


    之前也从没见过他这么不喜欢顾山青啊?当初去接猫的时候,宴寻还说邀请顾山青吃饭来着。


    怎么突然就变了?!


    但是发现宴寻吃醋,楚停云特别意外。他仔细看了看宴寻的神色,发现对方好像真的有点生气。


    “!!!”


    楚总嘴角立刻就上扬起来,


    “不是,寻寻,你真吃顾山青的醋啊?”


    他立刻就过去抱着小老公又亲又哄,并毫无愧疚之心地拉踩朋友,


    “没必要啊宝贝儿,他没你帅,没你年轻,也没你有劲儿,我脑子坏了才选他。”


    宴寻:“……”


    虽然结果跟他想得不太一样,但是莫名其妙被夸得心情有点好。


    但很快他想起自己的目的,努力压平想要翘起的嘴角,又飞快地恢复了生气无理取闹的表情,


    “那我怎么知道当初你给他投资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而且你手底下那么多分公司,那么多副总,怎么就跟他最亲近?”


    “哎哟,怎么可能啊!”


    楚停云太开心了,连解释的时候脸都笑得像朵花似的,


    “我跟顾山青认识多少年了,要有什么早就有了。”


    宴寻:“真的吗?我不信。”


    楚停云:“……”


    哎哎,真是甜蜜的烦恼。


    就当两人“争执”时,门铃响了。


    宴寻去开门,发现是快递,很大一箱。他有点奇怪,签收的时候问:


    “什么东西啊,这么大一箱?”


    快递小哥说:“您买的雪梨啊,一百斤。”


    宴寻怀疑自己听错了:


    “……多少?”


    “哦,不是。”


    快递小哥改了口,说,


    “是两百斤,不过物流出了点问题,就先送了一半过来。”


    宴寻:“……???”


    再说一遍,多少?!


    这时楚停云也跟着出来,给了五百块钱请快递小哥帮忙把箱子拆了,把梨一半放到冰箱,一半放厨房的储物柜里,最后清理掉纸壳。


    毕竟楚总可不想碰那些脏脏的纸箱子,也不想让小老公受累,干脆花钱雇现成的劳动力。


    这小费都比运费贵了,小哥实在惊奇,但真的收到钱后就立刻笑嘻嘻地开始干活了。


    宴寻围观全程,总算知道这两百斤雪梨是谁买的了。


    他只觉一言难尽,就问对方:


    “楚停云,你买这么多雪梨干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吃梨吗?”


    “可是你不是喜欢吃吗?”


    楚总双手环胸,理所当然。


    宴寻:“……”


    好好好,就算他喜欢吃。


    可两百斤的雪梨,这是要吃死谁?!


    第54章 抓马


    两百斤雪梨……


    这样的行为要是放之前没失忆的时候, 宴寻高低得觉得楚停云在故意嘲讽恶心自己。


    因为从他的视角来看,就是这人先发疯一言不合地砸了他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又故意买两百斤根本吃不完的来堵他的嘴。


    就像是说——


    你不是很喜欢吃吗?来!吃死你!


    但现在宴寻觉得对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至少不是带有恶意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


    “……楚停云, 你这算是喂猪吗?”


    “不是。”


    男人抿了抿唇,似乎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


    “算赔你当时在医院那个没能吃到的,最甜的梨。”


    楚停云的脑子当然没问题,当然知道正常人吃不了这么多, 也不是故意要让宴寻把梨吃到伤。


    只是他觉得既然这是弥补和赔偿, 那么补偿的部分就得远远超过损失, 才叫补偿。


    两百多个雪梨, 总有一个是最甜的。


    至少总会有一个和之前他丢掉宴寻手里那个一样甜。


    “就算吃不完也没关系, 你不想吃了,我到时候再叫人都拿走送出去就好了。”


    “……”


    宴寻一时怔住。


    他都忘了医院关于雪梨的事了。


    当时宴寻说那些话只是想看看如果自己能心平气和一点, 楚停云面对他们两人的喜好分歧会怎么做。


    原本以为扶起垃圾桶,打扫地面,然后再还一个梨回来就是楚停云的答案。


    结果现在来看, 这才是。


    宴寻仔细回头想了想, 发现楚停云每做一件错事,就马上想办法补一件。


    就是大部分情况下, 他都没补好,有的还补错了,生生把针戳在了自己手上,又或者扎在了宴寻心上。


    “……好吧。”


    宴寻不知道怎么说, 就是觉得楚停云道歉补偿的方式实在出奇。


    他看着堆在厨房里小山似的雪梨, 觉得无奈, 又觉得有点好笑,


    可最终现实问题还是存在的,比如这两百斤的梨要怎么解决。


    最终宴寻用楚停云的手机联系客服改地址,把剩下的一百斤订单送到楚停云公司去,分给员工。


    然后又下单,让快递小哥给父母送了二十斤过去,让他们吃,吃不完就分分同事邻居。


    但剩下的八十斤着实太多,后来宴寻又给顾山青的公司送了六十斤过去。


    楚停云就很诧异:“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原本有点。”


    宴寻又话锋一转,说,


    “可他不是你很好的朋友吗?既然你说你们俩没什么,只是朋友,那以后他也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下次有空,我们请他来家里一起吃顿饭吧。”


    楚停云:“……”


    他愣了几秒,低声说了句“好”。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晚上宴寻把手表摘下来充电,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检查的时候就发现里面的定位软件已经被删掉了。


    ……原来这样简单就删了。


    宴寻拿着手表,一时间有点恍惚。


    而此刻另一边,悄悄删掉定位软件的人正拉着顾山青私下谈话。顾总还以为金主爸爸又有什么指示,结果一听好家伙!


    “我靠!天地良心,老子是直男!”


    “楚停云你是有一张好脸,也有几个臭钱,但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你吗?!”


    “我顾山青喜欢的是有胸有屁股的大美女好吗?”


    楚停云冷哼一声:“我没有吗?”


    顾山青:“……”


    重点是胸和屁股吗?


    重点是大美女啊!!!


    “滚滚滚!”


    顾总暴躁极了,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就是楚停云顶着金主爸爸的光环也没用!


    这家伙怎么能自恋到这种地步?!


    不过思来想去,顾山青还是谨慎地给宴寻打了个电话,足足解释了两个小时,甚至对天发誓——


    “此生若弯,我顾山青一辈子被男人压在身下不得翻身!”


    宴寻:“……”


    何至于此。


    不过事情因他而起,还是有点愧疚,便好声好气跟顾山青解释说只是开玩笑,好在顾总也没有很生气,他就是看不惯楚停云那么自恋罢了。


    言归正传,顾山青还有别的事情要问:


    “对了宴寻,叶教授真是你爸爸吗?”


    “嗯对,所以上次见面他可能主要是为了我……”


    “没事没事!”


    顾山青恍然大悟,但也不生气,毕竟都能理解,而且当时叶教授也并不敷衍,现在他们也有在继续谈合作。


    除此之外,顾总还有个问题:


    “不过宴寻,你怎么突然给我送那么多梨过来?”


    “楚停云买的,买了不少,还挺好吃的,就想着给你送点。”


    宴寻没说吃不完才送。


    “楚停云买的?!!”


    顾山青很震惊,


    “他不是最讨厌那个了吗?”


    “?”


    宴寻觉得实在奇怪,


    “他一直都讨厌吃梨吗?”


    “哦,那倒也没有。”


    顾山青想了想,说,


    “他以前好像是挺爱吃雪梨的,不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就讨厌了,每次看见都跟应激似的。”


    有一次楚停云去星痕找顾山青聊项目。秘书给准备的下午茶果盘里面有雪梨,当时他就很恼火地直接把东西都扔了。


    顾山青也觉得楚停云神经,不过金主爸爸嘛,有点奇怪的小脾气他也能包容。也没多说什么,就叮嘱秘书以后公司采购水果不要买梨。


    如此一来,永绝后患。


    宴寻听得皱眉:“大概是什么时候不喜欢的?”


    顾山青回忆了一下:“差不多……就是当初你俩从俄罗斯旅游回国的时候吧。”


    “……”


    回国的时候?


    宴寻沉思许久仍没想通,而他现在又维持着失忆人设也不能直接问。


    于是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一边。因为今天他要带楚停云回父母家吃饭。


    楚总对此很重视,选了一个小时的衣服。宴寻已经习惯楚停云的精致了,就在衣帽间陪着他挑。


    出门的时候是九点,十点到的地方。


    他们两个一路上楼,司机跟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不过宴寻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小姑娘。


    “又见面啦,小哥哥~”


    叶乐葵笑嘻嘻地喊他,


    “哦不对,现在应该喊澄意哥哥。”


    叶存山提前跟他们说过,今天聚餐堂妹叶乐葵会来。那时候宴寻才总算知道为什么在驾校时小姑娘对自己那么热情。


    原来没什么别的想法,就觉得可能是亲戚。


    宴寻觉得自己已婚人士的自觉有点过高了。这时旁边的楚停云用胳膊顶了顶他,靠过来低声调侃了一句:


    “澄意哥哥?”


    宴寻:“……”


    他撇过头,抓着楚停云的手臂让这人站好。不要总是随时随地往他身上靠。


    乐葵这次终于加上了宴寻的微信,也加上了楚停云的微信。


    她小心翼翼问:“停云哥,你介意我叫你嫂子吗?”


    “唔,不介意。”


    楚总都为爱当受了,还介意一个称呼做什么?何况他平时对宴寻也小老公小老公地喊。


    所以不仅不介意,这位大方的漂亮男嫂子还给妹妹包了个五位数的超级大红包!


    小葵要幸福死了!!!


    楚总并不知道自己随手一个小红包就刷爆了妹妹的好感度,以至于对方吃饭的时候都总时不时盯着自己笑。


    “停云哥,你可真好看。”


    妹妹这话单纯是赞美,楚停云就笑眯眯地应,


    “谢谢。”


    结果没想到小葵下一句就是——


    “怪不得哥哥要找你当老婆。他幼儿园的时候就立志要找个最好看的结婚呢。”


    此话一出,宴寻差点没拿住筷子,直接呛到。


    “咳咳咳……!!!”


    楚停云一愣,回头诧异地看向宴寻。这时候对方已经迅速喝了几口饮料平复下来了。


    他故作镇定:


    “嗯,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


    此时此刻,宴寻从未如此庆幸自己还维持着失忆人设。结果下一秒,亲妈就掏出了手机:


    “哎,忘了没事,我记得当时还录了视频。”


    DV录的,后来传到了手机里。


    楚停云立刻来了兴趣要看,宴寻当时就很慌,赶紧去拉她的手,


    “妈,你别……”


    话音一落,屋里忽然安静。


    谢逢君眼眶几乎瞬间就红了。因为从见到宴寻,到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再到现在,儿子的态度虽然转好,但始终不像父母这般激动亲近。


    她以为还要用很长时间才能修复十几年离别的陌生。


    不过沉默又煽情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楚停云这时也来拉谢逢君的手,有点迫不及待了。


    “妈,没事儿,快拿出来帮我们澄意回忆回忆。”


    宴寻:“……”


    所以最终还是当众处刑了,楚停云看完之后甚至专门拷了一份到自己的手机里。


    宴寻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喊妈妈顺利改口,后面喊爸爸也变得容易起来。


    饭桌上,父母给楚停云拿了红包,说是补上之前的见面礼。


    一万零一块。


    对楚总而言当然是小钱,但万里挑一的寓意却很好。


    除此之外,父母还给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这两天就可以去办过户,写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房子是宴寻还小的时候叶存山夫妻倾尽存款买的,当时就想着以后方便孩子上学。如今十几年过去,首都房价飞涨,当初单价四千买的房子,现在涨到了八万一平。


    结婚是大事,作为宴寻的父母,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


    “小楚,这房子当作是宴宴的聘礼也好,嫁妆也好,都行。以后就是你们两个人的房子了。”


    谢逢君很会拿捏说话的尺寸和角度,没几句话就让原本犹豫的宴寻点头答应收下。


    楚停云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爸爸妈妈,不免想起当初林母逼着大学还没毕业的宴寻拼命给他们赚钱,后来为了三百万拆迁款,在大庭广众之下歇斯底里地辱骂宴寻,还打了他一巴掌……


    现在想想都很窝火,但宴寻刻意隐瞒了这些,所以楚停云也没跟谢逢君他们说。


    吃过饭之后,乐葵就回了学校上课。


    等到小姑娘离开,叶教授才说起了关于之前花盆坠落的事。


    “我找了专门的实验室复刻了当天的风力和同样外观重量的花盆进行测试,多次实验结果显示以当时的自然条件,花盆并不会被风吹下来。因为风向不对,风力可能也不够。”


    “——所以是人为的?!”


    楚停云反应很快,而这句话之后,他的脸色也陡然阴沉了下去。


    “就实验结果而言,人为的可能性非常大。”


    叶存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继续道,


    “所以我今天早上已经跟警局那边提交了专业报告,请求他们重新调查。现在那家鉴定机构的负责人已经被带到警局问话了,可能过不久警察也会来联系你们。”


    “我问过律师,他说因为受害人只是皮肤划伤,不算是严重后果。所以现在就有两个方向,如果是花盆坠落是人为但非主观故意,可能最后就只是按照治安管理法处罚。”


    “如果是人为且主观故意,还有提前计划,那么就涉嫌故意伤害或者故意杀人。总之现在最好就是排查人际关系网,寻找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为警察那边侦察提供多一点的线索。”


    本来叶存山是想自己帮儿子解决这件事,但现在看来可能还是得让宴寻出面。


    “……”


    一时间,宴寻和楚停云都没说话。


    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他们几乎是同时想到了同一个人。但如果一说,就得涉及的事情就太多了。


    宴寻犹豫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楚停云开了口,他大概说了一下自己跟陈家的纠葛恩怨,于公于私都有不少,所以对方可能怀恨在心。


    宴寻也跟着说:


    “爸,我跟他们也有不少过节。不过别担心,我们先自己处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找你们。”


    如果车祸和花盆的事都是陈腾霄那些人做的,那对方绝对心狠手辣,宴寻不想把父母牵扯进来出什么意外。


    下午果然有警察打电话来询问,还请宴寻去一趟做笔录。楚停云也跟着去。


    从警局回家之后,楚停云在书房待到了凌晨两点,第二天也没在家办公,一大早直接去了公司。


    苏窈被从A市紧急调了回来。她脸上的黑眼圈很明显,但表情却很严肃。办公室里还站着三四个人,都是这些年楚停云攒下的心腹。


    “楚总,最近外网有一组照片很火,其中有个主角姓陈。”


    方特助把打印出来的照片和查到的部分资料递了过来,


    “不少陈家的对头公司几天前都收到了匿名邮件,应该是有人故意做的。现在已经在网上开始发酵了,不过陈家那边也在找人压。”


    楚停云翻开看了看,皱起眉,似乎觉得有点恶心,


    “另一个人是谁?”


    “——兴发银行行长的儿子。”


    苏窈又把另一份资料递过来,


    “贺家的信托公司跟这家银行合作很密切,去年设立了单一信托计划,兴发银行就通过这个理财产品给了钱。从时间上看,贺家给鸿远注资的钱应该是从银行里套的,走的表外。”


    陈家的鸿远地产不是被举报后才突然有了危机的,自从前两年国家收紧政策之后,他们就已经在苦苦支撑了。


    楚总嫌恶地把照片丢到一边,


    “不够火,给他们再多加点柴。”


    他翻看着苏窈给的资料,沉思了一下,问,


    “立刻查一下刘兴昌现在负责跟鸿远的那几个项目,按照公司规定所有环节都收紧一些。”


    换言之就是全部卡了!


    “另外,我记得我们集团里也有几个老董事跟他们关系不错?前几年还特价买了好几套别墅是吧?”


    苏窈几乎是立刻知道他想做什么,面上露出几分迟疑,


    “楚总,可是江董那边……”


    楚停云抬头看了她一眼,苏窈就不说话了。


    ……行吧。


    也不知道陈家又做了什么把他惹到了,上次是顶着董事会的压力撤资。可那最多算是自损八百的落井下石。


    可这次不一样,楚停云就是直接要搞自家董事了。


    江陈两家从江晟海跟陈婉清结婚就已经有了合作,而且持续了二十多年,双方关系不说密不可分,但真要断也相当于自砍一臂。


    楚停云此举的目的很明确,先把自己这边的脏东西挖出来献祭,再借此把陈家踩死。


    可一旦这么搞,江氏集团自己也会损失惨重。那么江晟海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苏窈担心自家老板这一票干完,总裁位置就没了。毕竟现在所谓的楚总看似光鲜亮丽,但他手里的股份却不多。


    整个江氏集团的控制权都握在江晟海手里。


    不过苏窈显然没办法改变楚停云的想法,只能执行。


    接下来两周,鸿远地产大公子跟兴发银行行长独子的艳照就传遍全网。只不过这件事受到影响最大的是贺家的信托公司,股票跌了不说,还招来了审计部门。


    接着,江氏集团内部的两位董事突然被爆出挪用巨额公司财产,受贿出卖公司机密。陈家内部更是天翻地覆,一团乱麻。因为贺家出事,刚投进来的大批资金也接连冻结。


    陈婉清急得连夜回了娘家。而陈腾霄直接被陈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被狠狠打了两个巴掌。


    “你玩男人我不管,偏偏还被人拍了这种照片!”


    “……”


    陈腾霄没想到他已经处理了李戎,对方竟然还有后手。


    “爸!这一定,一定是有人故意搞我们!”


    事情一出他就立刻找人压下去,结果越压越火,明显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闭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还用你说?!”


    陈父气得都快得心脏病了。


    但万万没想到,这时候小儿子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哥!不好了……”


    结果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父亲也在,当即就闭了嘴,小心翼翼看陈腾霄的脸色。


    陈父一拍桌子,气得眼睛都充血。


    “还有什么不好的!说!”


    “就是……就是……”


    陈桧支支吾吾的,眼看老爸要动手,只能眼睛一闭,


    “之前哥不是让我给那谁一个警告嘛,结果……结果张幸州那家伙事情没做好,警察那边现在就直接立案了,还把他拘留了……”


    啪——


    陈腾霄直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蠢货!”


    陈父显然不知道这件事,表情骤变,


    “什么警告,什么立案?”


    但旁边一直围观的陈婉清显然更加着急惊愕,直接一把抓住陈桧,质问道:


    “张幸州?!你们让张幸州做了什么?!”


    ——张幸州是那家鉴定机构的负责人。


    陈桧哆哆嗦嗦大概解释了一番,话一说完却见父亲脸色一变,呵斥他们两个人出去。


    “大哥……大哥怎么办?!”


    陈婉清已经慌了神,又哭又闹,


    “你说你们要对楚停云动手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让那个人去?!万一楚停云起了疑心……”


    “万一江晟海……他不会发现什么吧?”


    她慌得走来走去,穿着高跟鞋还崴了一脚,痛叫着哭起来。


    “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陈父被她哭得心烦,厉声喝斥:


    “好了别哭了!”


    不过他显然也很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和危险性,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现在先回家,稳住江晟海,我刚给他打了电话,张董和李董的事情显然不是外人做的,你让他查查他的那个姓楚的儿子,好好管教!”


    江晟海本质上是个很冷漠的商人,所以当初陈家落水,他就想要独善其身,宁愿拉了贺家来,也不愿自己去趟浑水。


    但现在楚停云把矛头指向了江家,指向了他的根本利益,那么江晟海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但陈婉清这时候显然更关心别的——


    “那大哥……张幸州他……”


    “让腾霄去处理,反正楚停云也没受伤,那个姓宴的也就划了条口子,找律师想想办法,很快就能把人捞出来。”


    陈父缓和了语气,把女人从地上扶起来,忍着不耐安抚她:


    “妹妹你镇定点,别让江晟海看出什么来。他已经跟小珩做过亲子鉴定了,结果就是亲父子,又过去了那么多年,不会有什么事的。”


    “……好,好。”


    见大哥这么说,陈婉清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但她还是忍不住害怕,怕得发抖。


    “可万一,万一江晟海发现小珩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万一他发现当初做亲子鉴定的时候我们掉换了样本,用的是楚停云的头发……”


    “——没有万一!!”


    陈父陡然黑了脸,几乎是凶狠地警告她,


    “听懂了吗陈婉清,没有万一!”


    “……”


    陈婉清太畏惧他了,一下子脸色惨白,只能哆嗦着点头。


    然而此时此刻屋内的兄妹俩并不知道——


    江宇珩就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已解锁~


    第55章 老婆真变态


    江宇珩是八岁那年被父亲带去做亲子鉴定的。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总之某天回来,他崇拜又畏惧的父亲就突然让人带他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里像医院又不像医院,有人拔了他的头发。那个时候江宇珩不明白, 直到回家之后看见母亲哭着要跳楼, 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父亲认为他不是亲生的。


    那时候,江宇珩第一反应不是震惊和难过,而是怕得要命。


    因为在他心中江晟海从未错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毫无疑问, 自己和母亲都会被赶出去。


    那时候楚停云就很快意, 他极尽冷眼嘲讽, 骂自己老爹总算遭到了报应, 被小三戴了绿帽, 还养个私生子这么多年。


    江宇珩只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却不敢反驳半个字, 他每天都躲在房间看照片,看江晟海年轻时候的照片,对着镜子观察自己, 企图从两人身上找出父子相似的地方。


    可没有。


    一点儿也没有。


    但江宇珩又很快安慰自己:楚停云不是长得跟爸爸也不像吗?


    倒是姐姐和父亲有点相似, 既然姐姐是亲生的,那自己一定也是……


    他不停地找各种方式安慰自己, 在无尽的惊惶和恐惧中度过了两天两夜,每晚梦魇都是自己并非亲生而被江父赶出家门的情景。


    好在,最后的结果出来了。


    他的确是江家的孩子,是父亲的血脉。


    江宇珩简直就像是在溺亡的前一秒终于被捞上了岸, 后怕和狂喜电流般鞭笞着他全身的细胞, 让每一丝肌肉都在轻微地发抖。


    接着江宇珩就忍不住怨恨起来。


    怨恨父亲, 怨恨楚停云。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怨恨,一直认为父亲该对自己愧疚不已,认为对方亏欠他太多太多东西。


    父亲如此怀疑他,伤害他,难道不该千倍万倍地弥补吗?


    至于楚停云……


    江宇珩就更是憎恶了。


    明明母亲才是现在的江夫人,他是父母合法结婚后生下来的孩子,理应是江家最正统的继承人。


    楚停云算什么?


    不过是当初江晟海年轻冲动之下的产物罢了。


    母家平平无奇,毫无根基助力,还可笑地想当什么运动员。回国后好几年连中文都不会,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争?


    从小到大,江宇珩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直到今天。


    直到刚才他亲耳听见母亲说,自己不是江晟海的亲儿子。当年的亲子鉴定是她用楚停云的头发调换了自己的头发去和江晟海做的。


    结果当然是亲父子。


    因为楚停云和江晟海当然是亲父子!


    这样的计策看似成功了,看似瞒天过海欺骗了所有人。


    但实际上只是又一次证明了楚停云作为唯一继承人的毋庸置疑,然后狠狠在江宇珩脸上打了一巴掌。


    楚停云当年的话一点儿也没错——


    出轨的渣爹终于遭了报应,小三给他戴了绿帽,还让他冤大头般养了个私生子这么多年。


    太可笑了……


    实在是太可笑了!!


    江宇珩根本无法接受。


    这么多年……他竟然是靠偷了楚停云的一根头发安稳度日到现在。


    震惊,愤怒,怨恨,恐惧,惊惶……无数的情绪像铁刷一样狠狠在江宇珩的心脏上摩擦,刷得鲜血淋漓。


    可在门口听见这个秘密之后,他却连冲进去质问母亲的勇气都没有。


    他只能像个小偷一样,悄无声息,提心吊胆,又惊惧万分地飞速离开。


    甚至江宇珩都不敢回江家,他去了自己买在外面的房子,先把里面包养的情人赶出去,然后愤怒地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啊啊啊——!!!”


    他在房间里发泄,尖叫,怒吼,拼命砸东西。


    这大概是江宇珩最恐惧最失态的时候。


    发泄过后,他坐在满地狼藉之间,没了力气,总算才硬生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打了个电话出去。


    江宇珩让人去查陈婉清所有的前任,以及所有曾和她来往密切的男人。


    这一刻,除了害怕羞恼之外,江宇珩忍不住连带着陈婉清这个亲生母亲也怨恨起来。


    怨恨她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抓不住江晟海的心,怨恨她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怨恨她既然要瞒,为什么不做得更隐秘一点,手脚更干净一些,偏偏在现在这种最紧要的关头被人抓住把柄。


    甚至……既然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为什么不早早除掉楚停云,反而竟是任由对方成长到现在这种地步。


    “操——!”


    他忍不住恨恨一拳砸在地上,砸得满手是血。


    尽管如此,第二天江宇珩仍旧衣冠楚楚,若无其事地去公司上班。


    他先是一如往常般工作了一天,直到下午五点左右才去见了江晟海。


    江宇珩打算探探对方的口风。不过去的时候,楚停云已经在里面了。


    父子两人似乎又在里面进行了一场巨大的争吵。


    不过这次江宇珩没有偷听到多少内容,因为下一秒江董办公室的大门就被从里面猛地推开。


    砰——


    楚停云推开门出来,看见江宇珩的刹那,眼神顿时变得厌恶起来,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但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将对方当作空气般无视掉,大步离开。


    这样的目光和态度江宇珩早就习惯了,他最讨厌的就是楚停云这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


    但现在,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面对这样的目光了。


    江宇珩深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门进去。


    进去的时候,江父正在吃药,


    他今年才五十多岁,也算是正是执掌集团的壮年阶段,但由于三年前被楚停云气到心梗住院三个月,又做了心脏支架之后,近两年的身体情况就不太好了,连两鬓的头发都开始有些泛白。


    江宇珩进来后没说话,忍不住一直盯着江父的脸看。看了许久,他发现自己长得真的一点都不像这个男人。


    江父注意到了他奇怪的视线,把药瓶随手放进抽屉里,问:


    “什么事?”


    “爸……”


    话音刚落,江晟海忽然掀起眼皮看了江宇珩一眼。


    这个眼神非常具有压迫力,于是下一秒,江宇珩就立刻改了口。


    “——江董。”


    在公司他们都称职务。


    其实在几年前江宇珩刚进公司的时候,江父就给他立了这个规矩。


    只是他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喊错了。


    而这个称呼也让江宇珩像是被泼了一桶冰水般从头冷到脚。本来江晟海就没那么喜欢他这个儿子,如果再被他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


    不安,惊惶,恐惧,怨恨各种负面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让江宇珩的大脑出现了一瞬短暂的空白。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开始说起正事。


    “张董和李董的事一出,公司的股票跌了不少,贺家那边好像也很不满,今天早上贺诚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


    江宇珩字字句句不提楚停云,但又像是每个字都在指摘他的不是。


    毕竟那个人做得实在太明显,先是把陈家的项目全卡了,接着又直接搞了自家集团的两位董事,同一时刻陈家和贺家接连出事。


    稍微聪明点的人都会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更别提江晟海这个久经商场的老狐狸。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大儿子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手腕不错,魄力有余,可耐心实在不足。


    到底还是年轻,有待历练。


    江父漫不经心在心中点评一番。接着他喝了口茶,只说: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先把你手里那几个项目做好吧。”


    很明显,他不让江宇珩插手其中,甚至有点敲打的意思。


    “……”


    江宇珩深深攥了攥拳,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堆说辞全部咽进肚子里,脸上却露出乖巧的笑容来,


    “我只是担心忍不住问一句,既然江董心中有数,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请示几个项目上的问题……”


    “……”


    半个小时后,江宇珩走出办公室,徒劳而返。


    不过实际上也不算徒劳,至少他现在确认江晟海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任何怀疑。


    现在要紧的是怎么处理好张幸州的事,然后挽救陈家的危机。从现在起,他再也不求得到江晟海的信任和疼爱。


    江宇珩意识到自己得立刻准备一个应对最坏情况的方案,比如身世暴露,江晟海不仅会把他和母亲赶出去,也许还会不惜一切地报复陈家。


    到那个时候,他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此时此刻,江宇珩终于意识到身世暴露只是表面的危机,而真正带给他危险的……是江晟海这个人。


    他深深吸了口气,给陈腾霄打电话。等待接通的同时,江宇珩通过旁边的落地窗看见了一辆熟悉的兰博基尼停在公司门口。


    紧接着,楚停云就上了车。


    驾驶座上坐着的不是司机,而是宴寻。


    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来接楚停云下班,其实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这么高调,不过最近比较特殊。


    宴寻先摁住楚停云凑过来的脸,提醒他道:


    “安全带。”


    “哦。”


    楚总想亲小老公无果,只能先去系安全带。


    行吧,安全驾驶嘛。


    回家再亲也行。


    等到男人系好安全带之后,宴寻才启动车子,平稳行驶。


    即便是这么骚包的车,楚停云发现小老公也能开出一种格外稳重的感觉。


    “技术不错嘛,看来驾校老师教学水平确实可以。”


    “……嗯。”


    实际上驾校报名没多久宴寻就恢复了记忆,不过为了继续维持失忆人设,他还是又去学了几次。


    “又跟那个人吵架了?”


    宴寻发现楚停云每次跟江晟海吵架之后都特别烦躁且疲惫。


    “嗯?”


    楚停云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我那是骂了他一顿,骂他老眼昏花,畏首畏尾。”


    宴寻微微皱眉:“你最近动作太大了。”


    毕竟楚停云还是江氏集团的总裁,如此针对己方阵营很危险。


    而且他也很担心陈家会不会再用什么手段威胁到楚停云的生命。


    “不大不行啊。”


    楚停云轻轻呼出一口气,


    “如果江家彻底切割掉一切跟鸿远地产的联系,绝对会惨重损失,几乎等价于脱层皮。”


    “而我现在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把陈家踩下水,踩到就算老头子想要救也有被拉下去一起淹死的可能。”


    “脱层皮和淹死,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怎么选。”


    不过楚停云没说的是现在陈家还没到那个地步,江晟海如果真的想要挽救也不算是困难至极的事情。


    他只要果决一些,先快刀斩乱麻拿掉楚停云的总裁位置,然后通过别的公司建立新的资金通道,再用一些别的商业手段等等,也不是不能救。


    只是现在江晟海还在犹豫,这个老狐狸还在权衡利弊,用最冷酷最商人的目光评估着如今的鸿远地产到底还有多少价值。


    所以楚停云根本没想过遮掩,他就是做得大张旗鼓,毫不掩饰,而且痛下杀手,以求速战速决。


    宴寻一怔,很快也清楚了楚停云的打算。


    从一开始,对方的思路和目的都很清晰——


    他不是要跟江晟海扳手腕,也不是要夺权,他要对方心中的价值天平彻底倾向自己这边,以此逼迫老狐狸亲自动手。


    楚停云现在费尽全力,倾尽所有也只能把陈家踩下水,对方总归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一番挣扎的余地。


    可一旦江晟海出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江氏集团的绝对控股人,实际掌权者,楚停云要对付陈家,江晟海就是一座绝对绕不过去的大山。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让这座大山站到自己的背后。从阻拦者变成无法撼动的绝对靠山。


    只要江晟海决定切割掉陈家,那么鸿远地产这个名字很快就会被抹得干干净净。而对方也绝不会有任何再翻身的可能。


    ——这是最省事省时省力的方式。


    就算江家因此脱层皮,也是江晟海疼,就算以后所谓的总裁位置丢了,楚停云仍会拍手称快。


    届时,他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开始翻旧账了。


    一笔一笔,按照《刑法》清算。


    “当初你的车祸,说不定也是那些家伙搞的鬼。”


    就算表面查不出任何东西,楚停云也执意这么认为。


    宴寻其实后来也回忆过无数次,但是车祸发生得太快了,他也没能找出什么异常,只是问,


    “除了车况之外,有查过我当时的通话记录吗?”


    “查了。”


    楚停云当然不会放过这些细节,


    “你当时接到了几个推销广告电话,其中一通还是在车祸发生前不久。”


    所以交警才认定是驾驶员自己的责任。


    “……”


    宴寻没说话。


    看来对方把痕迹抹除得很好,即便他现在说出自己受到了威胁,也无法查证。


    宴寻没再继续车祸的话题,而是示意楚停云去看放在后座上的文件袋。


    “我找了个私人侦探去查陈婉清最近的行踪,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自从李戎被发现之后,陈腾霄就花重金雇了不少保镖走哪带哪,很难再查到什么。


    不过陈婉清就不一样,她至始至终都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也是江陈两家重要的连接点。


    在宴寻看来,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私人侦探?”


    楚停云拿起文件,语气有点意外,


    “没想到我们正直善良的寻寻还会做这种事?话说陈腾霄那些照片不会也是你拍的吧?”


    宴寻:“……李戎拍的。”


    “哦,那就好,你还是少看点那种脏东西,别跟他学坏了,乱去拍一些奇怪的照片,视频什么的。”


    宴寻:“……”


    当初拍奇怪照片和录像视频的人到底是谁?!


    宴寻对楚停云的厚脸皮和双标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强行无视了楚停云这句话,继续道:


    “昨天她匆匆从陈家出来之后,就去了一家美容院。”


    “有意思的是,她当天在里面消费了上百万。而那家美容院的背后老板当晚就坐飞机直飞国外了。”


    楚停云打开文件袋,翻看到了几张男人照片和简单的资料。


    美容院的老板叫魏圳,上面写着这人四十六岁,但看照片却保养得极好,由于长相和打扮也很年轻,看起来就像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娘家出了事,陈婉清跑回去哭一通,然后转身就去美容院做了个脸,真是笑死我了。”


    楚停云当然知道宴寻的意思是这个男人很可能有问题,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长得不错,蛮小白脸的,说不定这人努努力还能给老头子戴顶绿帽子呢。”


    宴寻已经习惯了楚停云对江家人特有的嘲讽模式,


    “这个人跟张幸州有点关系,好像是远房亲戚。”


    “哦?”


    ——这就串上了。


    “不过还是有点不对。”


    楚停云皱眉,


    “无论是陈家想对你还是对我出手,具体实施人都不会是陈婉清来。”


    她是个外强中干的女人,遇事只会哭。这种需要收拾痕迹的事情,陈家父子不会让她来做。


    但显然这个叫魏圳的人有问题就是了。


    楚停云把照片拍下来发给美国分公司的心腹,让对方帮忙查一查。实在不行,找几个当地的黑皮兄弟吓唬吓唬。


    他倒要看看陈婉清跟这个小白脸在搞什么鬼。


    两人一来一回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楚停云做好回家清洁之后,就立刻去抱他的猫儿子了。


    前不久突然被激发父爱,现在楚总对他们家的宝宝爱得不行。


    至于宴寻,他要开始翻旧账了。


    “楚停云,手机给我。”


    “桌上,自己拿。”


    楚总正跟猫儿子黏黏糊糊,享受亲子时光呢。


    宴寻拿起了楚停云的工作手机,一边输入密码解锁,一边问:


    “还有一台呢?”


    “?”


    这时候楚停云总算后知后觉有点奇怪。


    “你要我手机干嘛?”


    宴寻脸不红心不跳,语气理所当然道:


    “——查岗。”


    楚停云:“……???”


    他把猫放下,从头到脚打量了宴寻好一会儿。有点怀疑对方今天是不是本尊。


    见男人愣在原地迟迟不动,宴寻眉头一挑,问:


    “怎么,你心虚?”


    “当然不可能!”


    楚停云恨不得宴寻天天查才好。


    以前都是他疑神疑鬼,生怕宴寻喜欢别人,所以才总是查他,所以现在楚停云代换一下,就确认小老公现在喜欢自己喜欢得不行,所以才会这样要求。


    所以他不仅不觉得隐私被侵犯,反而开心得不行。


    “来来来,你查!随便查!”


    楚总实在是太问心无愧了,就等着看宴寻查完之后的表情。


    “电脑能看吗?”


    “能,你想怎么看都行!”


    楚停云立刻就把宴寻往书房拉。


    于是,接下来一个小时,宴寻就开始查楚停云的两部手机和电脑。


    他当然不是怀疑楚停云跟别人有什么,他是要找当初楚停云在雪山别墅的录像。


    对方一直说删了,可宴寻失忆后却在自己的网盘里面找到了一段。


    很明显,绝对是楚停云放进去的。


    甚至对方还把他们俩的结婚纪念日设作密码,把当初失忆的自己骗得团团转。


    ——骗子!


    宴寻实在生气。


    他觉得今天非得找出来好好给楚停云长长记性。


    不过在找到录像之前,宴寻发现楚停云的私人微信号只加了自己一个人,而工作微信里面从来没有发过任何私人相关的东西。


    “……?”


    所以这家伙根本不是现实生活丰富多彩,而是故意发给自己看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宴寻就忍不住推测——


    那最早的时候,对方过年住院那几天的朋友圈不会也是发给自己看的吧?


    他当时只觉得楚停云这个人实在矫情又奇怪,生个病怎么一天发七八条朋友圈。


    但这时候宴寻终于有点明悟,可能当时楚停云只想引起他一个人的关注。


    “……”


    这人真是幼稚。


    但是现在“失忆中”,不能翻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去。


    于是宴寻没说之前的事,就继续找。


    楚停云就在旁边看着他查,半点儿不心虚。但很快,当他看见宴寻找到某个熟悉的隐藏文件的时候就有点慌了。


    楚停云:“……!!!”


    他怎么忘记了这东西!


    可还没想好怎么阻止,对方就已经飞快地输入密码打开了。


    宴寻:“……”


    本来只是试一试,谁知道密码还真是结婚纪念日。


    真是……服了。


    文件打开,里面全都是录像视频。


    虽然视频封面是全黑的,名字也都是一串乱码,但两个人都很清楚里面是什么。


    宴寻没点开,只是抬头看向楚停云,


    “之前我的网盘里好像有一段类似的视频。”


    后面的话他没说。


    楚停云僵硬片刻,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今天宴寻所谓查岗的真正目的。


    ——他就是在找这个。


    楚停云好半天没说话,只是一直紧张地观察宴寻的表情,但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至少没发火。


    ……那就是没想起来。


    楚总松了口气,又开始极限操作。


    “嗯,对。我们俩以前录的。”


    “……我们俩录的?”


    宴寻面无表情地挑眉,


    “可是,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录这个。”


    “我的意思是,我录的。不过是和你录的。”


    楚总已经很快镇定下来了,他知道宴寻很在意这个。


    当初宴寻第一次发现被录了之后就气到跟他说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后来结婚之前,宴寻也反复跟他确认视频是不是删了。


    楚停云当然删了。


    所以他现在对宴寻说:


    “不过放心,里面看不见你。”


    说着,他还打开了几个给小老公看。结果没想到后者立刻点了静音,又给关了。


    “楚停云……你到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宴寻实在不能理解。


    楚停云录这样的视频既然不是为了威胁他,为什么还要录?


    而且对方所谓的删了竟然是指剪掉了视频里一切关于宴寻的部分,就只留下了他自己。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操作???


    宴寻想不通:


    “所以你每次看都是……看你自己吗?”


    楚停云想了很久,似乎有了答案。


    “算是,也不是。”


    他俯身撑在宴寻身边的椅子扶手上,单膝跪抵在他的大腿之间,以这样的姿势凑近宴寻,低声说:


    “视频只有我,所以也只有我能‘看’到你。”


    “……”


    所以对方竟然真的不是为了威胁他,只是纯纯喜欢录。


    这一刻,宴寻根本不敢去想这三年里楚停云把这些录像看了多少次,看的时候在想什么,做什么。


    总之,宴寻今天又一次对楚停云的变态有了新认知。


    第56章 今天一定要睡


    由于家庭压力和成长环境, 宴寻这二十多年几乎都可以说是为了家人而活。


    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工作,赚钱上面, 虽然也曾有过几位追求者, 但他在遇见楚停云之前从没考虑过个人问题。


    因为没时间没精力没条件,所以也没想法。


    于是就导致宴寻二十一岁的时候,在爱和性这两方面仍旧是一张白纸。


    他看过的小黄片仅限于网页弹窗出来的广告,以及大学宿舍里某些男同学不小心的突然外放。


    不怎么好看,宴寻觉得还很恶心。


    但他也很清楚这种事情很普遍也很正常, 一般男生电脑里都会有些带颜色的小电影。


    只是把自己和伴侣的隐私视频录下来, 然后截掉对方, 再看着自己被搞得浑身发抖的画面, 去回忆当初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事情还是太超出宴寻的认知和想象。


    “楚停云, 你这人真的,真的是……”


    “是什么?”


    男人伸手去捏宴寻的耳垂, 指腹轻轻地摩挲,感受着那一小点软肉逐渐发红发热,最后近乎发烫。


    酥麻的痒意瞬间从耳垂弥蹿开来, 宴寻觉得半边肩膀都有点麻。他撇过头, 一下抓住楚停云乱摸的手,结果下一秒, 就听见对方说——


    “变态?色*狂?”


    楚总帮他想了两个词。


    宴寻:“……”


    竟然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只是他还是不理解。


    虽然当初是强迫性的结婚,但是碍于婚前协议,宴寻还是做好了一切伴侣应尽的义务。


    给亲给抱,楚停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结束后宴寻还要负责后续的清理, 抱着人去洗澡。


    有时候楚停云不想用小雨伞, 宴寻还得把东西弄出来免得对方第二天发烧拉肚子。如果过火了他还得给对方上药。


    而每次他们吵架,楚停云还要“霸王硬上弓”。


    宴寻一直觉得对方跟自己结婚,纯粹就是满足身体的欲望,以及心理的征服欲和报复欲。


    就算前提如此,可他们都做到这样了,楚停云还要去看一个模糊又残缺的录像带,靠想象纾解欲望。


    宴寻不是很懂,甚至有一种极其古怪的错觉,例如自己在某方面没把人喂饱导致这男人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


    “楚停云,我们不是已经都结婚了吗?你怎么还看……看这种东西?”


    “嗯?这两者冲突吗?”


    楚停云偏头轻嗅着宴寻颈侧的气息,温暖又干净,带着一点点牛奶沐浴露的味道。


    闻着闻着,莫名有点上头。


    于是楚总没忍住舔了舔,然后咬住一块软肉,标记一颗浅粉色的小草莓。


    “唔……”


    这个动作实在来得猝不及防,宴寻低哼一声。


    他刚才还在捋楚停云的行为逻辑,结果对方直接就发起了偷袭。


    啪——


    宴寻一下拍在男人的屁股上,语气有点恼,


    “楚停云,你又故意……”


    明明都说了让这人不要弄得他满脖子都是印子,不好遮掩,但偏偏楚停云一身反骨,每次都非要这样干。


    好在现在是初冬,宴寻还能穿高领的衣服或者用围巾遮一遮。


    “亲一个印子让你打一下屁股,很公平是不是?”


    楚停云没半点羞耻心,甚至对此跃跃欲试。


    他在宴寻的喉结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紧接着就迫不及待来亲小老公的嘴。


    “唔……”


    丰富的经验令楚总深谙“强吻”之道。


    他的手在宴寻的下颚轻轻一捏,再让对方被迫仰一点头,于是小老公的嘴巴就会自然而然地张开,甚至这样的姿势还有点像是在仰头索吻。


    宴寻还沉浸在那个所谓的“公平交易”里,毫无防备之下就被男人压在椅子上亲了个遍。


    楚停云的接吻风格一向如此,没什么温柔缱绻的氛围感,强硬,炙热,力求以最快的速度达到侵占,蹂/躏,享受的目的。


    那些声音通过骨传导进入听觉神经,宴寻甚至有一种颅内共鸣的错觉,连带着舌根都有些微微发麻,却仍下意识地给予了回应。


    楚停云最喜欢宴寻这个样子,最喜欢对方被自己突然的袭击亲懵却又忍不住沉溺其中的模样。


    “寻寻,你真好亲,真甜……”


    炙热的亲吻间,他还要来调戏两句。同时还要伸手去摸小老公结实的胸肌。


    家里一直都是恒温的,所以即便是初冬,两人在家也穿得单薄,宴寻这时候就穿了件黑色的半高领紧身打底。


    这件衣服当然也是楚停云买的。他对穿搭很在行,像卫衣外套那些就得宽松,显得有氛围感。西服衬衫一类需要量体裁衣,合身且修身,才显得挺拔有气质。


    至于打底,那就得紧一点。


    最好是贴身又不勒的,能够把每一块肌肉的走势纹理隐约都印出来,做到哪里都遮了,但又哪里都能看得清的的效果。尤其是小老公这种胸腹肌肉特别漂亮的,穿起来就尤其性感。


    宴寻完全没有察觉到楚停云的意图,现在基本上是衣柜里有什么他就穿什么,干净保暖得体就好。


    此时这一层薄薄的布料似乎只起到个装饰作用,总之短短几秒,楚总就把宴寻的上身摸了个遍。


    “怎么取名……叫叶澄意,该叫叶甜心才对。”


    宴·甜心·寻:“……”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楚停云,你一天天真的是……乱七八糟说些什么东西。”


    宴寻真的有时候想楚停云是个哑巴,不过假设真是如此,大概对方靠比划也是要说那些骚话的。


    他把男人的手拽下来,反绞在背后,紧接着就听见对方来了句——


    “寻寻,你好像也有点变态。”


    楚停云贴上他的胸口,背在身后的手指还去轻轻勾了勾宴寻的掌心。


    “好多次了,你要么喜欢把我反绑起来,要么就是这样捏着我的手。”


    “要不你去桌子下面那个抽屉里找找,我们今晚可以用手铐……”


    这两周里两个人都很忙,宴寻在警局配合调查,又去见了李戎的律师和私人侦探,同时还跑了好几趟鸿远地产现在正在进行的几个项目现场做调查。


    楚停云就更忙。要搞两位董事可实在不容易,而且他还要顺带布局联手陈家的对头公司,为此每天忙得连轴转,还熬了三四个通宵。


    所以他们已经睡了两周多的素觉了。


    楚总今天实在忍不了,一定要睡个荤的!


    宴寻:“……”


    原本当初刚从俄罗斯回来的时候,他还对手铐有点PTSD,结果跟楚停云结婚三年,硬生生脱敏了。


    “我哪有你变态,还把手铐放家里。”


    他似乎很介意楚停云给自己也贴上变态的标签,于是果断拒绝,


    “——不用!”


    “不用也行。”


    楚总喜欢的是小老公,又不是手铐。


    他完全不在意宴寻的拒绝,直接顺势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还黏黏糊糊地贴过来继续亲。


    亲嘴巴,亲小梨涡,亲喉结。


    宴寻偏头躲,可如此近的距离也躲不到哪儿去。楚停云就不依不饶追着过来继续亲他,从耳根亲到侧颈,小心避开了青年结痂的伤口,轻舔着周围的皮肤。


    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原因,那片区域近日变得格外敏感,宴寻的喉结无意识滑动两下,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嗯?”


    楚停云瞬间就察觉到了宴寻的变化,他坐在青年的大腿上轻轻扭了两下,结果下一秒,就被宴寻猛地抱起摁在了书桌上。


    这个动作让两人贴合的距离顺势拉开,宴寻站了起来,于是双方高低位的视角也同时对换。


    楚总坐在自己的书桌上,仰头盯着宴寻的同时,随手就把桌上的东西一扫,任由它们哗啦啦落了下去。


    他迫不及待地去掀宴寻的衣服,从下往上撩,把手伸进去摸。同时还很得意地说了句:


    “还好我有远见,当初挑桌子的时候选了个大的。”


    宴寻:“……”


    所以当时买桌子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一层了吗?


    他发现自己对楚停云那方面的了解还是太浅薄。


    “嗯……”


    思索间,胸口突然急促的痛痒感让宴寻闷哼了一声,他立刻捏着男人的后颈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拉下来。黑色的衣料落了一圈微微濡湿的印子,显得格外色/情。


    摸就算了,这人还咬。


    楚停云勾着他的脖子,在宴寻开口前先发制人,


    “小老公,你怎么回事,今天好像不太行啊?”


    宴寻失忆后,除了第一次有点扭捏非要问喜不喜欢的问题,后面开了荤,那简直只要楚停云随便勾两下就是干柴烈火地烧。


    今天亲了好半天,怎么还害羞。


    “唔……不过也没事。”


    楚总很善解“寻”意,


    “毕竟失忆的十八岁和真正的十八岁还是有区别的。就是你这青春太短暂,要不我明天给你泡点枸杞……唔!”


    话还没说完,宴寻就实在忍不了。


    “哈唔——”


    青年粗粝的手指插入口腔,在里面搅了搅,然后惩罚性地捏了几下楚停云的舌头。接着,宴寻直接把楚停云的领带拽下来,就地取材把这人的嘴巴缠着绑起来。


    “闭嘴。”


    “嗯……”


    楚总顿时就乖了,很配合。平日里光鲜亮丽的领带被当作了绳子用,男人喘出的热气在上面洇湿出了一团很明显的深色。


    氧气含量的降低加上神经的兴奋,让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开始微微发红,眼底湿了一片,就保持着这样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宴寻看。


    后者此时已经利落地脱了那件黑色打底。抬手间侧肋的鲨鱼肌格外明显,胸前还有一圈牙印。


    楚停云发现自己勾引人每次都得使尽浑身解数,但宴寻偏偏就做得很轻松,比如现在他就恨不得再扑上去舔两口,只可惜这时候宴寻已经压着他翻了个身,看不见了。


    楚停云的上身平压在书桌上,只是这桌子还不够宽,所以他的双脚还站在地毯上


    咔哒——


    皮带在锁扣间滑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接着,他听见宴寻拉开了旁边最下面的抽屉,从最里面找出了小雨伞。这时候楚停云已经无暇去考虑宴寻为什么知道那里有,因为他被对方抬起了一条腿的腿弯,放在了桌上。


    “嗯……”


    嘴巴被领带缠着,楚停云说不出话。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宴寻的手指。细碎的吻蜿蜒着落在脊背,像是一个个特殊的,表示独占的印记。


    “唔!你……”


    楚停云的身体开始发抖,他很想说宴寻才是变态,或者对方纯粹就是报复他当初给猫做了绝育。只是很快他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满脑子只想着这人怎么光是用手就这样厉害。


    楚停云发现宴寻这个人的确是学什么都很快,在这方面似乎更是进步神速。


    他原本还想着要是宴寻再害羞一点,今晚要不要试试反攻。


    但这个念头没持续到五分钟就碎了。


    碎得很彻底。


    他刚有点要摸宴寻屁股的意思就被对方发现,作案未遂的手被小老公拉过去在腕骨内侧留下一道牙印。连带着屁股也被打了好几下。楚总瞬间就老实了,安安分分为爱做受。


    不过还是要皮一下,比如去把视频点开。


    “楚停云你……!”


    宴寻没想到还能这样。


    只是现在他无暇去关,又或者被楚停云那句“唔唔唔”刺激到了。


    他在说:“放点背景音。”


    宴寻:“……”


    羞恼之下,他很用力。以至于即便是厚重的实木书桌也开始有些极小幅度的摇晃。领带没有绑的很紧,在桌上蹭了没多久就松了,在楚停云的脸上磨出一道明显的红痕。


    “等,宴寻你等一下……”


    宴寻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趴得不舒服了。于是又把人抱起来继续。楚停云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次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但他这时根本空没去细想,而是扯掉领带急切地来索吻。


    只是配合没多久就不行了,楚停云觉得自己需要枸杞。


    但宴寻不需要。


    即便不是十八岁,小老公依旧很行。


    他把楚停云从书桌上弄到沙发上,再到浴室去,最后才回了卧室。等到楚停云睡了,宴寻就去收拾书房,清理桌面,把之前被楚停云扫到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逐一摆好。


    当然最后的重点是把对方电脑里的录像全删了,彻底粉碎,再不留任何后患。


    第二天果不其然,楚总旷了上午的班。


    如果不是因为最近事忙,楚停云下午的班也想翘了。


    他实在很烦。


    烦死陈家那群人了,一天天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然下午他就能在家趴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但不管如何,吃过饭后,宴寻还是开车送他去了公司。


    因为之前的车祸和花盆事件,宴寻最近这段时间都亲自开车送楚停云上下班。甚至还提议过要不要让楚停云雇个保镖什么的。


    楚总觉得没必要。


    找个大电灯泡杵在身边多烦人?


    本来上班就烦,有小老公天天来接送他总算觉得还有点慰藉。


    今天坐车,宴寻专门在副驾放了个软垫子。


    至于为什么放,两人都心知肚明。


    楚停云毫不客气但又动作小心地坐了上去。因为昨晚这人被刺激狠了,不仅打他屁股,还咬了好几口。楚停云觉得今天他只能站着上班。


    “啧……”


    楚总忽然有点怀念起没失忆之前但结婚之后的小老公。


    当然,仅限于在床上。


    因为对方把那个度拿捏得特别好,既让楚停云爽到,又有还天天想着,最重要的是对方不会把他搞到天天喝枸杞茶,还要随时注意坐姿的地步。


    于是后面几天楚总都很安分。亲亲抱抱可以,但觉暂时还是睡素的好。


    他又把精力放在了正事上。


    果然正如楚停云预料的那样,陈家危机重重,却还没倒。


    这两天又找了另外一家银行,用了些手段过桥,拿一个科技公司贷款套了一笔现金周转,同时似乎背地里还借了高利贷。


    与此同时,美国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说魏圳被几个当地的黑皮兄弟骚扰了好几天,同时运气也不好,他住的街区附近刚好发生了枪击案。


    魏圳吓得不行,又偷偷跑回国了。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方特助跟楚停云说魏圳这个人似乎对女人很有一套,刚去美国不久就勾搭上了两个滚了床单。


    “嗯,那两个女人都有点小钱。”


    方特助说得很委婉,但也很明显,这个叫魏圳的男人根本就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


    楚停云眉毛一挑,忽然觉得老头子脑袋上可能有点绿。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笑,赶紧给宴寻发了条消息带着小老公一起吃瓜。


    彼时宴寻正跟母亲在医院,他想要调当初车祸后自己的各项报告。


    既然车子查了那么多遍都没问题,那就是人有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可能不是主观的,因为宴寻记得当时他接电话的时候头有点晕。


    除开报告之外,宴寻打算一会儿带着妈妈去那辆事故车里面采样做化验。


    收到楚停云的消息时,宴寻已经能够想象出对方此刻笑得有多灿烂了。


    宴寻:“那就查查陈婉清跟这个魏圳什么时候认识的,就像你说的,就算他们和张幸州一起策划了花盆坠落事件,也不应该是陈婉清来做这件事。”


    雪山:“查了,美容院的成立是在十七年前,而在这之前魏圳不过是个酒吧里的酒保,他们俩具体有没有苟合还不太肯定。”


    话虽如此,但楚停云已经认定了。


    宴寻沉吟片刻,问:“不过,我去的那家鉴定机构负责人刚好是张幸州,又刚好通过魏圳跟陈婉清有联系,是不是太巧了?”


    楚停云:“……”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了什么。


    “不巧。”


    因为楚停云之所以带宴寻去那家机构,是因为当初江晟海带着江宇珩去过。


    如果背后的负责人跟陈婉清有利益关系,那么当初的鉴定结果是不是也存疑?


    宴寻:“什么不巧?”


    雪山:“嗯,可能又有一件开心的事了。”


    雪山:猫猫邪恶微笑.jpg


    宴寻:“?”


    雪山:“你先忙,我确认一下今晚回来跟你说。”


    结束聊天,楚停云立刻去翻了翻照片。


    他当然没存江晟海跟江宇珩的照片,于是就去公司官网上找。


    很快,楚停云就把江家所有人的照片放在了桌上。


    当然,除了陈婉清。


    江晟海身高一米八二,身形高大,五官冷峻,轮廓线条如刀刻般利落,英俊又很有威严。


    确实是一副好皮囊,否则当初也不会让他母亲心甘情愿留在中国结婚生子。


    楚停云的脸和亲爹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但身形骨架方面倒是完美继承了父亲的基因,身高腿长,脱鞋一米八。


    江静姝的鼻子和嘴巴和江父有些相似,不过更偏女性的柔美一些。她也生的高挑,足足有一米七。


    只有江宇珩身上完全找不到江父的影子,他的五官轮廓都很柔和,单眼皮,面容有偏韩系的俊秀,身高也只有一米七五左右。


    乍一看三个孩子都不太像父亲,所以仅凭外貌很难让人直接怀疑江宇珩不是江家的血脉。


    但楚停云把魏圳跟江宇珩的脸一对比,发现两人还真有三分像,主要是气质都属于那种无害又秀气的,很惹女人怜爱。


    “啧啧啧……”


    傻逼弟弟有可能不是他亲弟弟,老狐狸狡猾精明了一辈子,却给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头上绿得简直都发光了。


    这样的事情要是真的,楚停云半夜做梦都能笑醒了。


    而且如果是真的,那他这段时间还费这么大劲儿干嘛?


    直接让江晟海再去做一次亲子鉴定,不用楚停云出手,他那个渣爹自己就恨不得把陈家所有人撕碎吃了!


    楚停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很真。


    他也不拐弯抹角,非要拿到什么实证才去说,而是直接就拿起座机给江晟海办公室打电话。


    老狐狸聪明又多疑,只要楚停云把那三个人的关系一点,对方自己就会去查。


    就算江宇珩是亲生的,这样恶心恶心对方楚停云也觉得痛快。


    “嘟……嘟……”


    没人接。


    奇怪。


    楚停云看了眼时间,他记得江晟海今天来了公司的,这个点儿应该在工作。


    于是又用手机打,也没人接。


    没等他再转接到江晟海的秘书,办公室的门就被苏窈猛地推开,声音急切到有点破音——


    “楚停云!!!”


    “快!你家老头子刚送医院抢救了!”


    话音落下,外面就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


    楚停云一愣:“……”


    接着他就猛地站起了身。


    作者有话说:


    囗*囗是被审核屏蔽了,作者在修


    第57章 打手心


    楚停云急匆匆往下跑的途中就给宴寻发了条消息, 说江晟海出事了。


    当他飞速奔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刚好看见老头子被医护人员抬上车。


    急救的医生听说他是家属,直接一把将他拉上了救护车。上车后, 医生一边检查着江晟海的情况做应急处理, 一边语速飞快地问楚停云,


    “病人突发急性心梗,情况很不好。你是他家属,知道他以前有什么过往病史吗?”


    “……”


    楚停云眼前一阵阵发晕,因为当时他母亲被送去抢救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仅仅僵硬了两秒, 他便很快冷静下来回复医生的询问:


    “三年前有过心梗, 当时装了支架……”


    那还是楚停云给气的, 后来圈子里都知道江晟海养了个不孝子, 把老父亲差点气死了。


    楚停云这个总裁先是失职给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 接着跟个男人结婚,还将江氏集团的实际掌权者气进医院。


    这些事情接连发生后, 不少曾经支持他的股东都变了脸,因为他们觉得江晟海应该重新考虑继承人的选择。


    往事飞快回溯,楚停云仔细想了想, 跟医生说:


    “对了, 他还有高血压。”


    除此之外,别的他就不清楚了。


    毕竟楚停云跟江晟海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 也不怎么关心这个渣爹的身体情况。


    因为情况紧急,救护车开得很快,但没多久车速就慢了下来。因为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他们赶上了通勤晚高峰。


    哧——


    就在这时, 救护车猛地一刹。


    前面司机按了两下喇叭, 回头焦急地喊:


    “前面有个大货车翻了, 把路堵了。”


    晚高峰加车祸堵路,也不知道要堵多久。


    这时候楚停云刚好接到了宴寻的电话,青年的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喂,你们现在在哪?情况怎么样?”


    楚停云看了眼外面,跟宴寻报了具体地址。


    “江晟海情况不太好,现在还堵在半路上了。”


    “你等一下。”


    宴寻没挂,用谢逢君的手机立刻给交警部门打了求救电话,飞速说明情况。


    除此之外,几年前叶存山跟交警部门有过合作,收到儿子的消息就立刻给认识的熟人打了电话。通过智慧交通系统计算,找出了一条最快的路线。


    没多久,就有好几个骑着摩托的交警迅速过来了。


    二十多分钟后,救护车跟着交警的车抵达了医院。


    江晟海被径直推进抢救室。


    没过多久,陈婉清和江宇珩匆匆赶到。还有不少公司高层领导,股东董事也跟着来了。


    毕竟江晟海把控着整个集团,他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不亚于八级地震。


    于是一堆人都乌泱泱地挤在抢救室门口焦急等待着。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还拿着手术同意书让他们家属签字。


    “病人的情况非常危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就是说江晟海可能会死。


    陈婉清一听,直接哭得昏死过去。江宇珩赶紧去抱她,也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一直喊着医生救救他爸。


    赶来挤在门口的高层们也满脸焦急担忧。


    对比而言,作为儿子的楚停云就实在太过冷漠。他没有半点失态,反而非常冷静,脸上连半点悲伤的表情都找不出来。


    然而最后在病危通知书和手术同意书上落下的名字,是“楚停云”三个字。


    利落地签完字,楚停云对医生点点头:


    “麻烦您了。”


    如此果决冷静的做法让医生都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每次签字环节,家属总是哭天喊地,虽然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作为医生还是觉得这实在耽误病情。


    看见有家属利落果断地签完字,医生反而松了口气。


    “好的,我们一定尽全力。”


    签完字,楚停云也没在抢救室门口等,而是直接转身走了。


    隐约听见背后有人骂他冷血,不孝……或者诸如此类的词,但楚停云听多了也不在意。


    他径直去了天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抽烟。


    楚停云倒也不是因为渣爹可能要死而感到多难过,只是心情很闷,也很烦,莫名不痛快。


    首都的初冬已经很冷了,天黑以后刮的风就像刀片似的。


    楚停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换上外出的厚衣服,这时候在天台上没站几分钟,身上就冷透了。


    也许因为年少时期就生长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中,楚停云已经习惯了,他觉得冷,却不在意。


    只是冰冷的手指有点僵,导致烟摸出来了,打火机却没拿稳。


    啪——


    东西掉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


    楚停云站在原地,低头盯着打火机好一会儿才弯腰伸手去捡。


    就在这时,却有人先一步帮他捡了起来。


    “……”


    楚停云一怔,抬头看见了宴寻。


    对方像是一路飞跑过来的,因为这么冷的天,他的额间竟然还隐约有些细汗。


    不知怎么的,楚停云忽然想起了当初宴寻醒来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在路人看来,青年单脚跳跃着跑来的样子实在滑稽,可没有谁知道当时楚停云有多么地心动。


    只因为宴寻是这样迫不及待地,不顾一切地跑着来见他。后来楚停云废了很大的劲,才忍住没冲上去把人摁着好好亲一顿。


    这时宴寻捡起打火机之后也没说别的,就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绕在他的脖子上。


    这条围巾倒不是楚停云买的,而是谢逢君给宴寻织的。


    妈妈专门挑了最好的羊绒线,精心赶工了半个月,昨天才做好。


    她先把这条给了宴寻,说给小楚的那条还在织,估计再等等。然而现在先织好的第一条还是围到了楚停云的脖子上。


    羊绒的质地柔软又亲肤,还很保暖,尤其是上面带着宴寻的体温。


    这条围巾实在是太暖和了,以至于楚停云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刚刚有多冷。


    这时宴寻从衣兜里摸了张纸,把捡起来的打火机擦干净,然后才过来给男人点烟。


    两个人面对面无声靠近,最后近到连鼻尖都快要挨在一起。


    “喀嚓——”


    楚停云低头,看见宴寻手中的打火机窜出一抹浅蓝。


    火舌温柔轻舔着烟尾,像是一个吻。


    “……”


    楚停云深深吸了一口,也许是太冷了,他想要从中汲取一些更多的暖意。


    淡淡缭绕的烟雾间,他那张极度冷静到毫无情绪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


    宴寻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冷得像冰似的。


    他忍不住皱眉:“你穿得太少了。”


    这男人总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等吹感冒了,又……”


    又发烧到三十九四十度,半夜进医院急诊挂水你就老实了。


    ——宴寻原本想说这句。


    但还没说完,楚停云忽然就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上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实锤小老公恢复记忆的证据,这一刻楚停云只想要吻。


    深入的,炙热的,充满爱意的吻。


    宴寻发现这人真的太冷了,连舌尖都是凉的。于是他拉开衣服,把楚停云裹进来,低头去回应对方。


    那支烟楚停云就吸了一口,嘴里带着点淡淡的烟草味,不难闻,反而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他们安静地亲了好一会儿,亲到楚停云觉得舌尖都有点发烫了才分开。


    他低头把脸埋进宴寻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的味道。


    ——很香。


    不是香水或者洗衣液的那种香,而是宴寻这个人特有的味道。


    具体什么味楚停云也形容不来,也许科学地解释而言可能跟什么费洛蒙效应或者心理因素有关。


    但总而言之,这种味道让他觉得很上头,也让他觉得非常有安全感。


    宴寻对此已经习惯了,任由楚停云像只小动物似的在他身上蹭蹭嗅嗅。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什么,把楚停云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拽了下来。


    男人的指间还夹着那根烟,已经燃了一半。只是淡淡的香烟味里面夹杂了一些衣料烧灼的味道。


    楚停云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抿了抿唇,有点心虚地把下巴窝进围巾里。


    刚才没注意,他把宴寻的领子烧了个洞。


    “嗯……没事,这件不要了,回去给你买新的。”


    想了想,财大气粗的楚总又补了句,


    “买十件,或者一百件也行。”


    宴寻:“……”


    一百件……


    怎么,你是要在家开男装店吗?


    不过想到江晟海还在抢救室生死未卜,宴寻也没毒舌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把楚停云手里的烟碾熄,用纸巾包着揣兜里,打算等会找个垃圾桶再丢。


    楚停云自然就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正打算跟对方说说江晟海的事,结果没想到宴寻忽然把他拿烟的手拉了过去。


    啪——


    很清脆的一声响。


    “……?”


    楚停云的眼睫缓慢颤了颤,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小老公打了手心。


    他下意识蜷缩手指摩挲了几下,感觉有点疼,但更多的是麻酥酥的痒。


    宴寻语气严肃:


    “下次不准一边抽烟一边来亲我。”


    小楚又把脸往围巾里缩了缩,闷声点头。


    “……哦。”


    天台风太大了,宴寻就拉着楚停云下来了。


    江晟海的手术才刚开始,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左右。方特助在那守着,于是宴寻就把楚停云带到医院最近的中餐厅吃点东西。


    这时楚总穿着那件领子带洞的厚外套,而宴寻则是刚才就近找了家男装店买了件新的。


    坐下后,楚停云先把围巾取下来放一边免得吃饭弄脏了,然后才拿起勺子小口喝汤。


    “问了老头的秘书,说他今天提前下班,也没用司机。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在地下车库突然急发心梗昏倒了,是保安帮他打的急救电话。”


    宴寻听得皱眉:


    “查监控了吗?”


    经历之前那一系列的事情后,宴寻现在对任何所谓的意外都保持着高度怀疑。


    “查了,苏窈去查的。说监控里就他一个人,突然开始胸痛,扶着墙站了没多久就倒了。”


    宴寻沉思片刻,问:


    “江晟海目前的态度还不明朗,陈家应该没必要冒这种风险对他出手吧?”


    “那可不一定。”


    楚停云放下勺子,把之前自己关于江宇珩身世的猜测大概说了说。


    这个天大的瓜让宴寻都有点懵。他想了想,说:


    “不过还需要证据。”


    ——最快最确凿的证据。


    两人在餐厅待了一个多小时,没多久方特助打来电话说手术做完了,江晟海转到了ICU。现在只是把命保住了,人没醒,还有几天的危险期。


    宴寻和楚停云回到医院的时候,发现江晟海的律师李成烨也到了,对方已经全权接管了这里。


    像江晟海这样的身份,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时候最亲近最能代表他人不是妻子儿女,而是律师。


    万一有什么不测,后面一切的事情都会交给律师处理。


    一群人闹哄哄地挤在走廊里,都迫切地想要确认江晟海目前的详细情况。


    只不过ICU自然不允许进,而李成烨律师也和医生达成了一致——之后江晟海所有的治疗情况和病历都必须保密,也禁止任何人探视,就连他的妻子也包括在内。


    陈婉清接受不了,一直哭。


    江宇珩强忍悲痛一边安抚她,一边也安抚着周围赶来的股东董事。


    楚停云觉得这样的画面实在滑稽,就好像江晟海是个快死了的老皇帝,江宇珩就是那个故作稳重,强忍悲痛安抚老臣的皇子。


    想着想着,他甚至没忍住笑出声。


    这一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当即就有几个糟老头骂他——


    “楚停云!你爸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还有脸笑!”


    “刚才你去哪儿了?所有人都守在这,你倒是跑得没影儿!”


    “老江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儿子?!”


    “……”


    这样的指控和责骂根本没什么杀伤力,楚停云半点儿油皮儿都没破。


    “我说各位,你们想当给江晟海尽孝就直说,我也没拦着。不然你们现在就跪下朝里面给老头子磕一个,以后我也就真心把各位也当弟弟了。”


    “恰好李律师也在,做个见证,说不定过几天遗嘱分家产,也能给你们分点儿呢。”


    “……”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陡然一静。


    最开始训斥楚停云的万董脸皮肉眼可见地涨红,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你……”


    “我什么?”


    楚停云单手插兜,随便指了个人,


    “那谁,快把他抬下去喂颗速效救心丸,免得等会儿占用医疗资源。”


    “还有人家医院有规定,就算他也心梗进了ICU,也别想跟他爹挤一张床。”


    “……”


    他爹?


    不少人都一愣,后知后觉才发现是骂人。


    虽然早就知道楚停云嘴皮子厉害,宴寻还是忍不住感叹。


    这家伙到底跟谁学的,骂人不带脏字还能这么狠。甚至他现在有种楚停云一个人包围了一群人打歼灭战的错觉。


    江宇珩听不下去,捏着拳站出来,


    “哥,你别太过分了!爸现在还在危险期,你不守着不说,怎么还顶撞几位叔叔伯伯?”


    “叔叔伯伯?”


    楚停云笑了,


    “你这么急着为他们说话,搞得我还以为这里面有你亲爸呢。”


    “……”


    江宇珩的脸猛地一白,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哥你……你就算讨厌我,也不能开这种玩笑!”


    楚停云轻嗤一声:“我可没开玩笑。”


    “谁不知道陈婉清当年是靠爬床上位?她能爬江晟海的床,为什么不能爬别人的!至于你,谁知道是不是哪里来的野种?”


    果然这话瞬间就把江宇珩惹怒到了极点。


    “楚停云!!!”


    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揪住了楚停云的领子,抬手就要狠狠给他一拳。


    砰!


    那是一声拳头落在肉/体上的闷响。


    不过受伤的不是楚停云,他笑眯眯地站在原地,半点没动,毫发无损。反而是江宇珩被打了。


    他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就被旁边的宴寻拽过去一拳揍到了地上。这时江宇珩左边眼角颧骨一片紫红,疼得半天都爬不起来。


    楚停云盯着宴寻的侧脸看了几秒,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真帅啊。


    宴寻极少跟人冲突,更别说打架,他看起来一向都是个礼貌又端庄的乖学生。所以真的发火动手的时候,那种反差感就太强烈了。


    不过这还不算最帅的,单论视觉体验的话,还是几年前宴寻在别墅里把两个匪徒打进医院那次。


    楚停云每每想起来,都觉得那场面简直堪比动作电影。


    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刚才的冲突和动手上,谁都不知道楚停云满脑子都在想“啊,老公真帅”。


    不过这场闹剧到这里就可以了,楚停云没再理会其他人,只问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围观的李成烨。


    “李律师,所以之后江晟海的一切事情都由你全权代管是吗?”


    “是的,楚先生。”


    李律师点头。


    “那好。”


    楚停云抬手看了眼表,


    “时间也不早了,各位自便,我先回去睡觉了。”


    说完,他拉着宴寻就走,背影十分潇洒。


    当然这得多亏了妈妈的围巾,否则楚总就要被所有人看见后领子上面的洞了。


    刚过走廊拐角,宴寻就迅速把刚才拔下来的头发放在了一次性密封袋里面。


    ——这是江宇珩的头发。


    刚才楚停云是故意激怒对方,好让宴寻有机会动手。


    现在看来计划非常顺利,圆满完成。


    这时候宴寻还在洗手,洗得很仔细。不知道是不是跟楚停云待一起太久,他觉得自己可能也开始有点洁癖。


    还没洗好,楚停云就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手上有水,宴寻只能口头制止——


    “这是在外面,还是医院,楚停云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一把抱住他的腰,黏黏糊糊凑过来说:


    “寻寻,你刚才简直太帅了。”


    “……”


    宴寻没说话,但神色明显是被夸得很开心。他轻咳一声,擦了擦手,拉着楚停云往外走。


    “先回家。”


    楚总痛快答应:“好,回家再亲。”


    “……”


    宴寻脚步一顿,没说不。


    于是这天晚上亲着亲着,就睡了个荤的。


    以至于楚停云第二天爬起来去上班非常痛苦。


    后面几天江晟海都在ICU里,李律师不让任何人探视,也将江晟海的具体情况死死保密。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想方设法地打听,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谁都知道江晟海的情况不太好。


    他当初第一次心梗的时候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后来身体也一直不好。这次急性心梗,竟然一周都没出ICU,甚至都可能还没醒过来。


    于是一时间,各种有关江晟海病重将亡的消息频出,加上之前两位董事出事,于是江氏集团的股票也跟着一跌再跌。


    集团内部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楚总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他要先稳住公司内部的人,还要迅速想办法打开局面。在公司连轴转了一周多,楚停云用了一系列手段,总算稍有成效,股票暂时稳住,其余项目也正常推进。


    只不过在江晟海住院的第二周,公司第二大股东,也是江晟海的堂兄弟——江镇川召开了股东大会。


    看见这位堂叔身后跟着江宇珩的时候,楚停云大概就猜到了来者不善。


    会议前半部分都在说如今集团的危机,还有那两个出事的董事的退股问题,话里话外还暗示指摘楚停云在这件事里面动了手脚,令公司损失惨重。


    楚总半点儿不在意。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听,一边玩儿手机跟小老公发消息。


    宴寻:“所以这次股东大会就是针对你?”


    雪山:“大概率是这样。三年前我的这位好堂叔就想把我拉下来,现在江晟海不在,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雪山:“在江镇川看来,如果老头子没死,就把我拉下来安插他的人上位,也算是能捞点好处。如果老头子真死了,他的股份不出意外会分给我和江宇珩。现在江宇珩投靠了他,他再拉上几个人凑一凑,只要把我踢出去,那集团内部就算是改朝换代了。”


    宴寻:“改朝换代……楚停云,你们几个搁这儿演夺嫡篡位呢?”


    雪山:“谁知道啊,也许他们的脑子还真被封建时代的裹脚布缠住了。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寻寻,你可能还得演演我的正宫皇妃什么的。”


    宴妃:“……”


    两个人乱七八糟一通乱聊的时候,这时当初在医院骂楚停云不孝子的万董站了起来。


    “我提议,罢免楚停云总裁的职位。”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


    楚停云总算不玩儿手机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对方,无所谓地笑笑,


    “好啊,那就投票表决呗。”


    这话他说得实在轻易,没有半点江宇珩预料中的愤怒恼火,甚至连半点意外都没有。


    他下意识看了眼堂叔江镇川,却发现对方也是眉头紧锁。


    但股东大会切实拥有着任免总裁的权力,江宇珩想有第二股东江镇川在,就算楚停云有什么底牌,如今也不可能力挽狂澜了。


    提议的万董看了眼江镇川的表情,开始主持投票,


    “那就……”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大屏幕就陡然黑屏,接着显示了无数乱码,接着无数个猫猫头表情包弹了出来。


    像是什么不知名病毒。


    此时所有人都被屏幕上的画面吸引了过去,很快,在一阵欢快的音乐中,幕布背景变成了亲子鉴定结果报告单。


    一式两份。


    第一份的结果是非生物学父子关系,第二份则是确为生物学父子关系。


    以报告单为背景,中间一张又一张陈婉清和魏圳的私会亲密照被放了出来。数张照片就像是ppt,旋转翻转,花样百出。


    “假的!造谣!”


    “这些绝对是合成的!!!”


    江宇珩浑身发抖,立刻冲上去想要关掉,但是病毒已经让鼠标无法控制,最后他只能狠狠拔断了电源。


    啪——


    屏幕一片漆黑。


    但下一秒,会议室内所有人的手机都开始嗡嗡震动。


    他们点开,发现是有人匿名发来的邮件,里面的内容就是两份亲子鉴定报告,一份是江晟海和江宇珩,另一份是魏圳和江宇珩。


    魏圳是谁?


    这个名字实在太陌生,但接着往下翻,他们就看见了魏圳的资料。


    高中学历,早年间在酒吧当酒保,十几年前发了横财,摇身一变成了一家美容院的老板,情史颇丰。


    这个瓜简直不亚于一枚导弹,整个会议室都炸了锅。


    江宇珩不是江晟海的亲儿子!竟然还真是陈婉清出轨跟别人生的。


    那江晟海万一没死,以后分股份还会有这个假儿子的份吗?


    就算他们现在表决把楚停云拉下来,对方以后直接继承江晟海的股份,岂不是轻轻松松卷土重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幻不定。


    江镇川的表情简直难看到了极点,他转头去看江宇珩,却发现对方的脸此刻血色尽褪,惨白如纸,显然是心虚到不行。


    所有人都收到了邮件,江宇珩当然也不例外。


    其实当初在得知自己并非江晟海亲生儿子的时候,他就想过很多种可能。


    他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能是陈婉清的前任,比如某海归精英,陈家交好的几位公司老总,又或者是某位风流的艺术家。


    却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只是个高中学历的酒保。


    他江宇珩竟然只是一个酒保的儿子。


    这个事实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江宇珩猛地抬头,正看见楚停云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此刻的狼狈窘况。


    不,现在所有人大概都在看他的笑话!


    江宇珩只感觉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楚停云——!!!”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朝对方冲过去。但半路上,他就被方特助和旁边的保镖拦了下来,直接摁在地上。


    楚停云欣赏了好一会儿傻逼弟弟被摁着脸在地上摩擦的样子,他顿时心情大好。


    “唔,看来今天这个会是开不成了。”


    楚总施施然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扣上西装扣子,


    “下次再说吧。”


    说完,他便转身潇洒离去。


    ——没有人阻拦。


    一出门楚停云就忍不住和给宴寻打电话,他都等不及发消息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青年清冽好听的嗓音,


    “怎么样?”


    “……”


    对方半天没说话,这让宴寻顿时紧张起来,


    “出什么意外了吗?”


    “非常意外。”


    楚停云深深吸了口气,


    “寻寻,你这个小病毒做得太好了,我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回家跟你睡一觉。”


    宴寻:“……”


    这夸人的方式,可真楚停云。


    第58章 说漏嘴


    楚总飞快跑回家跟小老公睡觉的时候, 整个公司就已经炸了锅。


    原本这次股东大会的重点是为了罢免楚停云总裁的位置,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场会议竟然变成了吃瓜大会。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把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和邮件内容泄露了出去, 总之没几个小时,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江董被老婆戴了绿帽,还给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卧槽!!!


    原以为江董病危,两个儿子会上演一场争夺家产的大戏。


    大儿子虽然没有母家支持,但已经是集团总裁,能力手段都有, 小儿子在这方面欠一点, 可母家势大, 多有助力。


    大家都还在猜到底是楚总技高一筹, 还是小江总有些手腕, 却没想到后者一开始就直接被踢出了局。


    吃瓜群众在瓜田上蹿下跳,热烈讨论——


    “不过这种未经当事人允许的亲子鉴定, 法律上应该无效吧?而且会不会是伪造的?”


    堂堂集团夫人,出轨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酒保,说出来实在不可信。


    “管他什么法律效力呢, 只要集团那些股东们信了就行。”


    “你们当时是没看见小江总的脸色, 啧啧,五颜六色的。”


    “……”


    这时候江宇珩已经无暇去管公司里的那些人, 他怒气冲冲地回家找陈婉清对峙了。


    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楚停云处心积虑伪造的!


    那家伙显然是早有准备,为了今天的股东大会,为了总裁的位置,故意找了个这样的人说是他亲生父亲, 让自己在公司丢尽脸面。


    江宇珩哆嗦着, 不断强行麻痹自己。


    可等到回家找到亲妈对峙以后, 对方骤然煞白的脸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珩,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候陈婉清都不知道魏圳回国了,还被宴寻拿了头发去跟江宇珩做完了亲子鉴定。


    甚至现在,这份鉴定报告已经人尽皆知了。


    “我怎么知道,哈……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宇珩双眼充血,看向陈婉清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吃了她,他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变得口不择言:


    “你就这么饥渴?你就这么缺男人吗?一个酒保……一个酒保也能把你搞上床?!”


    “小珩,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呢?”


    陈婉清捂着脸,当即就开始掉眼泪。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跟小儿子解释当年的事。


    当初生下江静姝之后,陈家其实很失望,因为这是个女孩儿,于是他们一直催促陈婉清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将来就顺理成章继承江家的家产。


    陈婉清很努力地执行,可江晟海不想要孩子了,态度坚决又冷漠。她夹在双方中间,苦闷无比,就去酒吧买醉。


    魏圳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当时对方才二十岁,跟强势独裁的江晟海完全不一样。魏圳年轻可爱会哄人,陈婉清一上头就被对方哄着滚了床单。


    后来,她就怀孕了。


    当时陈婉清很害怕,要拿掉。可陈家父兄得知以后,偷偷带她去查了小孩的性别,得知是个男孩之后就极力要留下来。


    于是江宇珩就出生了。


    可这样的解释对江宇珩而言根本毫无安慰的作用,他开始还憎恶母亲出轨,可现在发现如果不是陈婉清出轨,世界上根本不会有江宇珩这个人。


    太可笑了,实在是太讽刺了!


    陈婉清六神无主,只能抓着儿子的袖子:


    “小珩,小珩……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江宇珩恼恨又害怕,直接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原本陈家为了支持江宇珩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和金钱帮他拉拢关系,获得股东支持。可这事一出,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可是小珩,我……我问过律师了,他说那份亲子鉴定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是不算数的。”


    “你不是让我换了江晟海的药吗?他现在不是已经不行了吗?只要,只要……”


    只要他死了,那么她和小珩多少还能分到一些家产。


    江宇珩当然清楚她想说什么,可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楚停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可他还没开口说,外面就传来了开门声。


    ——江静姝回来了。


    她今天没有穿那些名媛风的裙子,而是简单的羽绒服,牛仔裤,一双白色的,充满学生气的板鞋。


    换做平时,陈婉清定然要好好说说她的穿衣问题。


    只是今天她实在没心情,只是很警惕地问:


    “你回来做什么?让你求贺家那边帮忙,怎么样了?”


    “……”


    江静姝看着刚才明显在争执的母亲和弟弟,没回答,反而问,


    “今天上午股东大会的事我都听说了,是真的吗?”


    这句话瞬间戳到了江宇珩的痛脚,他瞬间竖起了刺,阴阳怪气道:


    “怎么,迫不及待要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


    江静姝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仿佛把他当作空气。


    婚礼之后,准确地说是当初发现江宇珩诱骗她逃婚之后,静姝就当没这个弟弟了。


    “所以邮件里的那些内容,原来都是真的。”


    这句话让陈婉清猛地拔高声音——


    “江静姝你听好了,是不是真的他都是你弟弟!”


    陈婉清一直以来都在女儿面前扮演着强势的独裁者,突然被挑战权威让她很是难受。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你回来做什么,赶紧回贺家去,我之前跟你说的……”


    “妈——”


    江静姝打断了她命令式的话,认真道,


    “我要跟贺诚离婚。”


    “……”


    这句话让陈婉清陡然愣住,她指着江静姝,声音哆嗦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如果这个家里有食物链的话,那么江父和长大之后的楚停云明显是最顶层,接着是江宇珩,然后是陈婉清。


    江静姝总是最末端的那一个。


    在外人看来她是风光无限的江家千金,可没有人知道江静姝从记事起就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家的夹缝中生存。


    她的第一次逃离是在高中转学去了南城的外祖家,第二次逃离是拜托宴寻和她假扮情侣,第三次是被弟弟诱骗的逃婚。


    无一成功。


    当初逃婚回国后,江静姝就患上了抑郁症,情况很严重,在医院修养了大半年才勉强能够正常生活。


    即便如此,母亲还是要让她去联姻。


    至于父亲,他说可以不联姻,可女人哪有不嫁人的,所以江静姝三十岁之前必须结婚。


    她的亲弟弟江宇珩也在旁边帮腔。


    那天晚上,江静姝想过去死。


    如果她死了,父母和弟弟会追悔莫及吗?


    他们也会像她这样痛得钻心刺骨吗?


    江静姝其实一直都非常仰慕楚停云这个哥哥,可她到底没有哥哥那样勇敢坚强,也没有他那样有能力。


    最后想了很久,她发现自己好像只能做到这样的报复方式。


    但是死之前,江静姝给林燃打了个电话。


    她问他:“我能见你一面吗?”


    林燃没说话。


    于是她又说:“我要和别人结婚了,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林燃沉默了很久,最后就只说——


    “静姝,祝你幸福。”


    “……”


    所以意思就是不来了。


    江静姝挂了电话,闭上眼,却仍旧无法阻止眼泪湿了枕头。


    那天晚上,她为自己精心策划了一场自杀计划,日期就定在婚礼那天。


    母亲不是非要她去联姻吗?


    父亲不是非要她嫁人吗?


    那好啊!


    她要所有人都看着,看着这场盛大的婚礼变作葬礼。


    也许那天,父母应该会知道他们错了吧。


    他们会后悔吗?会不会为她的死而悲痛欲绝地哭一哭呢?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江静姝只能这样幼稚,无力,又快意地想着。


    只是她没想到,婚礼那天林燃竟然来了。


    他送了她一幅画。画的是十八岁的、穿着漂亮白裙子的江静姝。


    原来他是愿意来见她的。


    宴寻也来了,送了她一本曾经最喜欢的书。


    原来当初那本中途断掉的小说好好地结了尾,已经成功出版。


    除了这些,静姝发现小寻好像还跟楚停云和好了,整个人变得轻松快乐起来,竟然还跑来抢她的捧花。


    江静姝故意抛给了他。


    她看着宴寻撞开阻拦的人,毫不犹豫抱着捧花/径直跑向楚停云。


    在所有人或惊愕,或鄙夷,或复杂的目光中,两个人相视而笑,只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拥抱幸福。


    “……”


    那一刻,静姝忽然就决定放弃原本的自杀计划。


    至少……她不应该在今天死去。


    于是这个自杀计划便搁置下来。


    婚后的生活好像没那么坏,却也没那么好。


    总之,江静姝吃了很多药,睡不着的时候就看一看那本曾经少年时期没能追完的小说。


    小说是俗套的江湖武侠故事,男主角叫燕如风,是个被魔教掳走,受尽欺凌的流浪孤儿。


    故事内容就是他一步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抓住各种机遇,逃离囚笼泥淖,打败各种敌人,还找到了爱他的亲生父母,最后逐步走向强大,自由和幸福。


    静姝看到沉浸的时候,就好像自己也跟着主人公成功逃走,获得了自由与幸福了似的。


    只可惜她没有。


    不过至少小燕做到了,如同作者希望的那样,他现在过得很好。


    读完结局以后,静姝感觉自己好像好了一点,她开始尝试着新的生活。


    可没多久陈家跟贺家就都出了事,婚前温柔绅士的丈夫开始对她不满,婆家也多有刁难,母亲每每打电话来全都是让她求贺家帮忙。


    江静姝又一次感觉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她就收到两个爆炸性消息——


    父亲病危住院,弟弟是母亲出轨的私生子。


    这个原本就布满裂痕的家,如今终于碎了个彻底。


    江静姝其实没有太大的疼痛感,她的心好像已经麻木了。只是她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破碎的家里。


    静姝不在意她是不是父亲的孩子,也不在意所谓的遗产股份,她打算进行自己的第四次逃离。


    只是这次静姝不要再偷偷摸摸的,而是坦然而直接地通知他们:


    “我说,我要离婚!”


    啪——!


    话音刚落,陈婉清就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你休想!”


    静姝被打得猛然偏过头,白净的侧脸瞬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巴掌印,


    “……”


    她安静了许久,好半天才颤抖着开口:


    “妈……我不明白。”


    “明明你也是女人,你也是女儿,你从小不被父兄重视,长大后也是被当作联姻的工具,这么多年你都像个提线木偶般受尽委屈。”


    “可为什么你还是要做跟他们同样的事?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受过的苦原模原样再加注在我身上呢?”


    静姝想了很久都想不通。


    从记事起父亲就不喜欢她,江静姝明显能感觉出来,所以她只能紧紧依恋在母亲身边。


    可母亲重男轻女,她把儿子捧在手心里当作宝贝,当作未来的依靠,把女儿则是当作利益交易的商品。表面上看陈婉清事事都关心她,可一旦涉及到核心利益,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个女儿。


    清楚地认识到父母并不爱自己这件事实在太痛苦了。


    江静姝真的再也无法忍受,她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呢,妈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不准离就不准离!”


    陈婉清根本没听她说什么。


    正如江静姝说的那般,陈婉清从小不被家里重视,结婚后也是谨小慎微,看丈夫的脸色过活,她只有在江静姝这个女儿身上才能够体验到权力和控制的感觉。


    这种滋味太美妙了,让人上瘾。


    所以她就愈发地要死死抓住这个女儿。


    陈婉清仍是像这么多年以来地那样独断专横地下达命令。


    “听见没有,你现在就给我回贺家去!”


    “……”


    可这次静姝是真的要逃走了,不惜一切的。


    她惨笑一声:


    “妈,你说的那些话……我再也不会听了。”


    说完,她便决绝转身,大步离开。


    “你要去哪儿!”


    陈婉清尖叫起来,立刻上前来抓她,可却没想到江静姝会一把将自己推开。


    这是陈婉清第一次知道平日里娇弱温柔的女儿力气竟然这么大。


    砰——


    她被一把推倒在地上,摔得十分狼狈。


    “江静姝!你给我回来!”


    陈婉清先是愤怒地喊她,接着第二声就带上了哭腔,


    “静姝!静姝……”


    在这个家里,她的眼泪好像只对女儿管用。


    可这次却好像失了效,因为自始至终,江静姝半点没回头。


    牛仔裤和板鞋果然比裙子和高跟鞋要舒服,也要方便逃跑得多。


    她一口气跑出江家的门,脚步不停,迎着冬日凛冽的寒风,一路跑出小区。


    静姝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反而因为跑得太快,全身都暖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江宇珩在后面追了上来。她被对方一把抓住,不得不被迫停下,


    江宇珩很愤怒,他死死抓着她不放,厉声呵斥道:


    “你闹够了没有,江静姝!”


    如果现在江静姝跟贺诚离婚,那无疑是雪上加霜,江宇珩绝不可能让她这样做。


    “放开!放开我!”


    江静姝半点不想跟他多说,可她实在挣脱不了一个成年男人,只能被对方生生拖着往回走。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一把攥住了江宇珩的手腕。


    “啊——!”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巧劲,后者当即痛叫一声,条件反射松开了江静姝。


    接下来的一幕,就像是几天前江宇珩在医院被宴寻打那一拳的重演。


    他被对方一把拽过去,又重重挨了一拳摔在地上,江宇珩晕头转向,痛得半天爬不起来。


    好了,这下他左右两边脸的伤变得非常对称了。


    “……”


    只是江静姝这时无暇去关心被打的弟弟,她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忽然怔在原地。


    即便对方戴着口罩,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燃?”


    男人的目光在她侧脸的巴掌印上短暂地停留了两秒,然后便顺势垂眸挪开目光,


    “有空吗,江小姐,想问你点事。”


    “——有空。”


    她几乎是立刻这样回答了。


    十五分钟后,两人坐在了温暖的咖啡厅里。没有选择隔绝一切外人视线的包间,而是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


    毕竟现在江静姝已经结婚了,他们需要避嫌,免得给她的名誉带来不好的影响。


    “林燃,你想问什么?”


    她散下了头发,遮住被打的半边脸,


    男人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问:


    “那年我父亲给你们家买的新房打柜子,他出事的那天下午,你表哥是不是带了几个人去过装修的新房?”


    “……”


    江静姝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么久远的事。


    当时她听说林燃家里缺钱,父亲又是一位很好的木工,于是就跟外祖说想请同学的爸爸来定制柜子,给的价钱很高。


    只是没想到柜子还没打完,林父就出了事。当时江静姝很自责,还跟林燃道歉,不过对方并没有怪她。


    江静姝仔细回忆了一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后来我表哥总说那房子不吉利,于是家里就把那套房子迅速低价卖了。”


    然后又重新给江静姝买了一套上学住。


    林燃闻言,放在桌下的手无声攥紧,


    “那你知道,我父亲当时跟你表哥他们发生过冲突吗?我查了很久,发现他出事骑的那辆摩托车最后是你表哥指使人收购销毁了。”


    “……”


    江静姝猝然愣住,好半天她才从林燃的话中渐渐读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林燃你是说……你的意思是……”


    “——对。”


    林燃没有拐弯抹角,他说,


    “我的意思是你表哥,陈腾霄,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


    “……”


    江静姝缓缓攥紧手指,她不敢去看林燃,只能颤抖着问,


    “那……那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不用,之后的事我会联系警察的。”


    林燃摇头,他不是来找她帮忙的,


    “江小姐,你不需要感到愧疚,我不恨你,也不怪你。这次来找你只是想跟你说,以后尽量离陈家的人远一点。”


    “他们那些人……没什么底线。”


    这世上有些亲人,远比魔鬼还要可怕。


    说到这,林燃顿了一下,


    “不过还有件事要拜托你,暂时不要把这些告诉宴寻。我之后会找个时间亲自跟他说。”


    静姝微怔,点头答应下来。


    “……好。”


    林燃不知道的是,自从宴寻结婚以后,静姝和他就再也没有联系,哪里有机会告诉他呢。


    至此,两个人再没别的话可聊了。


    林燃起身,毫无留恋地离开。


    江静姝没走,也没挽留他,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枯坐到天黑。


    手机里有上百个未接电话,无数条信息,江静姝都没看,她关了机,就这样一个人坐着。


    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点一点地把这么多年这么多事这么多人都想了一遍。她想得头痛,可有什么东西却在心里慢慢清晰了起来。


    晚上十点,咖啡馆打烊,江静姝不得不离开。


    走的时候店员送了她一把伞,说是外面下雪了。


    江静姝要付钱,对方极力婉拒,说这是上次店里搞活动剩的,不值什么钱。静姝只好记住了店名,说下次再来照顾他们家的生意。


    “好的。”


    店员看着她离开走远,扭头去了最里面的包厢,跟那位刚才给了大笔小费让他去买伞的客人说,


    “林先生,那位小姐已经打着伞离开了。”


    “嗯,谢谢。”


    “您不要伞吗?店里还有一把。今年首都的初雪可大了,天气预报说可能得下一晚上。”


    林燃摇了摇头:“我不用。”


    他告别好心的店员,走出大门,朝着与江静姝截然不同的方向在雪夜中慢慢远去。


    一些雪花落在女人的伞上,一些雪花落在男人的头上,还有更多的雪花呼啸着飘过千家万户的窗口。


    其中,某一户窗子上正倒映着男人慵懒悠闲的影子——


    楚停云正裹着毯子懒洋洋蜷缩在卧室窗边的双人沙发上。屋里开着地暖,宝宝窝在他的肚子上盘成团,正噜噜打着呼。


    爆发的父爱让卧室不再是猫儿子不能踏足之地,现在宝宝嚣张得都能上床睡了。


    不过上床之前,楚停云会把它的脚脚和屁股都擦一遍,这大概是洁癖星人最后的底线。


    楚停云怀里抱着猫,捧着瓷杯里的八宝茶一边喝一边慢悠悠地赏雪。


    家里的咖啡已经失宠了,最近楚总都改喝养生汤茶。


    男人尊严这种东西,在多次打击之下他已经逐渐看淡。一下午的双向奖励让楚停云感觉自己被榨干了,倒头从五点睡到晚上十点,刚刚才醒。


    所以现在他认为最重要的是补肾养身,做到可持续发展。


    找个太年轻,体力太好的小老公真是甜蜜的烦恼。


    楚停云忍不住想,要是他当初第一次成功攻下宴寻,可能也并不算是件好事。毕竟万一做到中途,他这边体力不支,人家还精力旺盛欲求不满,那多尴尬。


    总之,楚总妄想反攻的心渐渐就淡了。


    这辈子反攻无望,还是算了吧。


    无声叹了口气,楚停云又低头去喝了口小老公给煮的八宝茶。


    ——这茶补肾的。


    啧,就是枸杞加的有点多。


    这时宴寻推门进来,他刚把楚停云买的新衣服挂好。


    好在这次他有经验,提前制止了楚停云买一百件的想法。所以最后楚总也就买了十件,精挑细选了好一番,定然要保暖,帅气,又宽大到能把另外一个人包起来的。


    “收拾好了?喜欢吗?”


    楚停云在问那些衣服。


    宴寻点头说:“挺好的。”


    他倒是没看出楚停云买衣服的这些小心思,总之现在对方买什么他就穿什么。


    属于那种很典型的已婚男人式的想法。


    宴寻顺势坐到楚停云身边去,他发现对方格外喜欢在窗边放沙发,雪山别墅的卧室里放,他们家的客厅和卧室也放。


    这时宴寻刚一坐下,楚停云就黏黏糊糊靠过来往他怀里窝。


    刚吃饱的男人神色餍足而疲倦,要抱要贴贴,整个人身上都萦绕着一种温和,甜腻又慵懒的气息。


    宝宝被两个人挤得难受,“喵”地一声跳到地上,伸了个懒腰,哼哼唧唧一番,跑到家长的两米大床上翻着肚皮睡去了。


    宴寻没注意小猫,而是顺势把楚停云拢在了怀里。


    其实他们俩这样事后姿势并不是第一次,以前做完之后,楚停云也会让宴寻这样抱着他。


    那个时候楚总可不需要什么补肾八宝茶,他吃得刚刚好,既爽到,也没被榨干,甚至还想再来一次,但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拒绝。


    宴寻虽然顺从,却也总是沉默中带着点抗拒。


    有一天楚停云又被拒绝,他就问:


    “所以宴寻,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有着结婚证的炮友吗?”


    宴寻说:“难道不是吗?”


    “……”


    楚停云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笑,


    “算了,炮友也行,总归是一对一还合法的吧?要是以后我出点什么意外死了,你可是我唯一的遗产继承人和保险受益人呢。”


    楚停云特地立了遗嘱,把他的渣爹排除在外。


    “……我不要!”


    宴寻连这个都要拒绝他,于是楚总就骂宴寻不知好歹。


    但如果现在楚停云再问一次的话,他应该会给一个不同的答案。


    只是可惜楚停云没问。


    宴寻顺势把男人手里的瓷杯放到旁边的小茶几上,他捏了捏对方腰上的软肉,说:


    “这些补食倒是其次,你还是得锻炼。”


    楚停云:“……”


    宴寻的意思是体力,但楚停云却理解成对方说他胖。


    这段时间太忙,隔三岔五加班熬夜,又被宴寻天天好吃好喝地养着,也就导致他直接长胖了四公斤。


    虽然这四公斤的肉均匀分布在一米八的骨架上也没多少,但这么一窝着,腹肌线就不怎么清晰了。否则也不会被宴寻一捏就捏出一团软肉。


    楚总下意识吸了吸肚子,


    “刚给李律师打了个电话,他说老头子的情况不太好。”


    ——这个话题转移得实在生硬。


    宴寻也没挑明,“嗯”了一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所以我们的计划得重新调整一下方向。”


    原本楚停云是打算逼江晟海自己出手,谁曾想老头子两腿一蹬,直接躺进了ICU,那现在楚停云就只能自己亲自来了。


    “审计局那边已经进入兴发银行对贺家那些违规贷款进行调查了,大概再过不久就会有结果。”


    楚停云后背贴着宴寻的胸口,慵懒地倒在对方怀里,说到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句,


    “谁能想到那位银行行长家的少爷竟然是真喜欢陈腾霄呢,他还天真地以为姓陈的会跟他结婚呢,然而人家早就在外面包了好几个小情人了,啧啧……真是个恋爱脑。”


    楚停云完全没意识到他自己也是个恋爱脑,对别人倒是评判得头头是道。


    他把宴寻的手拉过来,伸进身上裹着的薄毯里,让对方帮他捏捏大腿酸痛的肌肉。


    宴寻伸手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人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他的喉结缓慢滑动了两下,拿起旁边的小遥控器,关了窗帘,然后才开始安静帮楚停云按摩,从靠近膝弯内侧的部位慢慢往上捏。


    楚总舒服得哼哼了两声,继续说:


    “贺江两家虽说勉强算是联姻,但说到底还是陈家跟贺家达成了更深度的利益关系,现在两家都自顾不暇,过不久就该闹掰了。”


    “所以接下来贺家那边倒是不用担心,他们那种信托公司最怕细查。至于陈家,他们这几年的漏洞就太多了。盯着他们的人也不止我们两个。”


    “重点还有警局那边,妈刚才不是说实验室的分析结果出来了,说你当初车里的熏香有问题吗……嗯……”


    楚停云说着说着,呼吸就急促起来。


    因为这时候宴寻的手已经捏到了他大腿内侧几乎快靠近耻骨那块的肌肉。酸痛感和过电般的酥麻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下意识蜷紧了脚趾。


    原本楚停云的头是靠在宴寻的左胸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慢慢往下滑到对方的臂弯里了。


    宴寻的手一顿,发现对方双腿忽地并拢夹住了,还有点抖。于是他就毫不留情地又去掰开,


    “放松,你肌肉太紧,捏散了才舒服。”


    楚停云:“……”


    已经很舒服了。


    再舒服下去,他怕自己明天爬都爬不去公司。


    但楚总还是无力反抗,他哼哼了两声,感觉确实酸爽又舒服,也就任由宴寻继续捏了。


    “寻寻,这要是放在古代嗯……你多少得算个祸水妖妃。朕明天都不想去上班了。”


    宴寻:“……我现在相信你还有两家影视公司了。”


    他说着,抓住楚停云的右腿膝弯拉起来,往后压,拉一拉肌肉。


    楚总的柔韧性实在是好,轻轻松松就能把腿压到头顶,这个动作让他的腿看起来更长了,匀称笔直,漂亮得像白玉一样。只是同时盖在身上的毯子都滑下来了不少。白净的皮肤上落着尚未褪去的红痕。


    就算是楚停云这么厚脸皮的人,在这样的姿势下也有点不自在了,他立刻蜷起腿,把毯子往下拉了拉盖住。


    “寻寻,你可真变态。”


    说着,他伸手去挠了挠小老公的下巴,就像逗猫那样。


    宴寻:“……”


    总是被倒打一耙,他都习惯了,于是这时候就心平气和地怼回去一句,


    “楚总,没你变态。”


    “是吗?”


    楚停云也不生气,他反而笑眯眯的。


    “要不怎么说,嗯……咱俩天生一对儿呢。”


    男人仰躺在他的怀里,漂亮的蓝眸湿湿的,眼周薄薄的皮肤泛着点粉,连咬字时的呼吸都有些微喘。


    宴寻:“……”


    他盯着楚停云看了一会儿,忽然问,


    “你明天上午的班能旷了吗?”


    “……”


    楚停云秒懂,但他这时候紧了紧身上的毯子,露出一个很坏的,狐狸般的笑,


    “可惜,不行呢。”


    “哦。”


    宴寻想了想,问,


    “那还继续按吗?”


    楚停云第一次发现自己能撩得小老公这么如饥似渴,他简直太得意了,心里爽翻了都,好像以前一切的挫败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于是想都没想就点头——


    “按啊。”


    “那好。”


    宴寻忽地起身,把楚停云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可怜的宝宝这次是被它的宴寻爸爸赶了下去。


    楚停云的毯子被扯掉了,不过还没等他激动一下,以为要发生点什么情景play,结果就发现宴寻是真的打算给他按摩。


    “???”


    不是,真按摩啊?


    不仅如此,宴寻的手法还很专业,专业得甚至有点过了。


    他力气特别大,每一下都摁在什么奇奇怪怪的穴位上,那么一戳一揉,简直比别人狠狠一拳还痛,简直就是灵魂攻击。


    楚停云没忍到三秒就不行了。


    “啊嘶……疼疼……”


    “宴寻!你……啊,等等,我……”


    “我不按了!不要你按摩……啊……”


    楚停云想要反抗,被镇压,想要逃走,被抓着脚踝拖回来。最后求饶都不行,浑身上下的肌肉都被松了个遍。连骨头都被咔咔正了几下,只能放弃挣扎。


    结束时他目光茫然涣散,看上去整个思维都停滞了,半张脸都是湿的。


    宴寻问他,他也不说话,就偶尔带着哽咽呻|吟一声,后面被抱着去洗了洗之后,很快就睡了。


    不过第二天起来,楚总倒是浑身都轻松了不少,没再发生之前那样爬不起床的事情。


    只是他宁愿自己爬不起来旷个班。


    之后的小半个月,楚停云就变得安分极了,白天认认真真上班,晚上乖乖巧巧抱着小老公睡素觉。


    江晟海还在医院躺着,情况不明,李律师保密的手段实在是好。


    期间,方特助跟他说江静姝跟贺诚在闹离婚,贺家跟陈家也彻底掰了。


    如今整个鸿远地产内部已经全乱了,不过这还不够,墙倒众人推,楚停云一边跟堂叔江镇川掰手腕,一边暗中拉拢了不少陈家的对头公司,又放了点甜头出去,坐山观虎斗。


    另一边,警局已经把花盆坠落案和当初宴寻的车祸并案处理,因为谢逢君的实验室在当初那辆车的香薰里检测出了违禁药物成分。


    陈桧和陈腾霄都被带走问话,不过还没刑拘。


    一时间,整个陈家风雨飘摇,四面楚歌。


    楚停云在陈家头顶压了不少稻草,现在就看哪一根能彻底压死对方了。


    只是最后,他和宴寻都没想到——


    这根稻草是江静姝。


    她凌晨四点跑到去警局报警,当时浑身是伤。


    她说自己的弟弟江宇珩和舅舅陈炳,共同指使母亲陈婉清蓄意更换父亲江晟海的药物,意图谋杀。


    而她在发现这件事后被江宇珩绑架关了起来,刚刚才逃出来。


    得知消息后,楚停云和宴寻立刻就去了医院。


    因为江静姝在医院。


    她看起来不太好,身上很多伤。好在都是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只是宴寻没来得及关心学姐,问问情况,就被她一把拉去给林燃签手术同意书。


    这个不久前才跟他断绝关系的养兄竟然没在南城,而是大半夜去救江静姝的时候被陈腾霄捅了一刀。


    不过林燃也不是好惹的,就算没有腿,又中了一刀,仍旧不影响他把陈腾霄也干进手术室里躺平了。


    “……”


    宴寻觉得整个事情实在是太超出他的预料。


    楚停云也难得沉默。


    他对宴寻和林燃的武力值又一次有了新的认知。


    楚总很不理解——


    不是,能把两个儿子教得这么厉害,所以当初他们林家武馆到底是怎么倒闭的?


    江静姝在手术室门口拉着宴寻泣不成声:


    “小寻……小寻,你哥他不会有事吧?”


    “学姐,没事的,林燃他知道怎么躲刀刃,应该没伤到要害。”


    宴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慰。


    于是下一秒,楚停云这个醋坛子就炸了。他一把将小老公拽过来,让两人拉开距离,


    “宴寻,你给我注意一点!她是你前女友,已经结婚了!”


    “……???”


    江静姝一愣,看向宴寻。


    宴寻也是一愣,下意识回复道,


    “学姐不是我前女友,我俩当初的情侣关系是假的,而且我不是早就跟你解释过了吗楚停云!”


    宴寻当然解释过,在雪山别墅的时候就解释了。


    可楚停云不信。


    后来他就不提江静姝了,生怕宴寻总是记得她。


    这时候江静姝也没想到都三年过去了,哥哥还误会着。她当初听说两人结婚,也问过宴寻要不要解释,宴寻说不用,已经解释过了。


    加上静姝又在医院养病,楚停云也不愿见她,不和她说话,她也就没解释了。


    但现在,静姝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她擦了擦眼泪,认真跟楚停云说:


    “哥哥,真的,我们当时没谈恋爱。我把小寻当弟弟来着,一直都是。”


    楚停云:“……”


    他足足愣在原地一分钟。


    接着,楚停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宴寻,问他:


    “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宴寻:“……”


    刚刚好像,说漏嘴了。


    第59章 解除误会


    这一刻楚停云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感觉。好像某个绝对的认知隐隐碎了。


    宴寻当然解释过, 可当时那人只是为了逃跑麻痹他而已,没能成功后对方就立刻说都是骗他的。


    所以楚停云再也不信了。他很清楚江静姝和宴寻当初并不是因为相互不爱了才分手,也很清楚自己是靠什么才能和宴寻结的婚。


    可现在, 这两个人都跟他说当初的恋情是假的。


    于是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 楚停云的第一反应是极度震惊而喜悦的。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一个问题——


    宴寻是什么时候跟自己解释的呢?


    当然是车祸失忆前。


    楚停云并不愚蠢,相反他是个相当聪明且敏锐的人,只是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宴寻恢复记忆后仍旧会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在楚停云的想象中,宴寻恢复记忆发现被欺骗之后应该会极度愤怒,立刻质问, 然后跟他大吵一架, 再执意离婚逃走。


    所以即便楚停云偶尔感觉宴寻好像哪里不对, 他也从没想过对方已经恢复了记忆这种可能。


    但现在, 证据确凿。他再无法自欺欺人。


    震惊, 恐惧,疑惑, 忐忑,以及说不清楚的愤怒和希冀都交织在一起,令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微微发麻


    此时此刻楚停云连当初在意的事情也无心追问真假。


    他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这句话当然不是质问, 只是由于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他必须拼命克制才能勉强保持一些体面, 以至于声音实在冷硬,倒显得是在生气逼问一般。


    江静姝完全听不懂哥哥的话。


    什么……恢复记忆?宴寻失忆了吗?


    她下意识看向宴寻, 却发现对方僵立在原地,半天没开口回答。


    其实这时候宴寻当然没必要心虚,毕竟最先被欺骗的人是他,最开始的时候还被这个男人耍得团团转。


    这时候他该生气, 该愤怒地反过来质问楚停云才对。可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 宴寻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他从没想过竟是在这种情况下暴露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


    按照原本的计划,宴寻应该在假装失忆的这段时间一点一点解开他们当初的误会,把这个家里无数的裂痕慢慢补好,让两人的相处达到一个健康和谐,彼此信任的状态,最后再假装逐步恢复记忆。


    结果,自己说漏嘴了。


    见宴寻许久不回答,楚停云再次看了旁边的江静姝一眼,长久误会留下的心结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掉的,于是他这时又忍不住刺了一句:


    “这么久都忘得干干净净,一见她倒是想起来得很快嘛。”


    这句话的醋味太大了,大到江静姝都迅速后退了好几步,跟宴寻拉开距离避嫌。走廊空间有限,不然她恨不得退出百米远去。


    “不是的哥哥,宴寻真的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宴寻,我喜欢的是……”


    她闭了闭眼,说,


    “——是林燃。”


    这是江静姝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的感情,她藏了很多年,就连宴寻也没说,对方知道是上大学的时候自己偶然间发现的。


    ……林燃?


    楚停云一愣。


    这实在是……他从未想过的事。


    谁能想到娇生惯养的江家大小姐会喜欢一个身体残缺,家境普通的男人呢?而且楚停云实在不理解,林燃和宴寻放在一起,江静姝竟然会更喜欢林燃?


    她什么眼光???


    但他看了眼手术室亮起的灯,又看了眼江静姝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模样。原本看似完全不合理不可能的事好像又变得合理起来。


    刚才楚停云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是林燃救了江静姝。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可原来江静姝喜欢的是林燃,因此才会那么照顾林燃的弟弟宴寻。自然而然,当初还把林燃当哥哥的宴寻,也会对他喜欢的女孩多几分在意。


    原来是这样……


    令楚停云困扰痛苦了三年多的死结,就这样简单地解开了。


    一时间,他竟是有些恍惚。


    嗒——


    这时宴寻忽然抓住了楚停云的手腕,带着他往外走。


    “别在这里说,我们换个地方。”


    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复杂,又涉及隐私,总不好在手术室门口讲这些。


    楚停云完全没反抗,轻而易举就被宴寻拉走了。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后面是主动跟着走的。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一个宴寻为什么要假装失忆留在他身边的答案


    这次是林燃在手术室而不是江晟海,所以宴寻也没拉着楚停云离开医院去外面,他们俩就去了天台的楼梯间。


    天台太冷,而楼梯间避风又安静,加上早上七点当然不会有什么人在这,所以很合适。


    楼梯间的灯不怎么亮,昏黄的颜色让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保持着一个相识又不熟的社交距离。


    两个人默默站了好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宴寻还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可楚停云却是终于等不及开口问了,


    “宴寻,你是……这几天才恢复记忆的吗?”


    问的时候他一直紧紧盯着宴寻,不放过那张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不是。”


    青年摇头。


    事已至此,楚停云已经知道他恢复了记忆,那么宴寻也就不想两人之间再有什么谎言。


    他打算一次性说清楚,说明白。


    “是一个多月之前,我被花盆碎片划伤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


    楚停云的眼睛微微睁大,好像都忘了怎么呼吸。


    一个多月以前,竟然那么早。


    可他惊愕的不是这个答案,而是竟然真的是这个答案!宴寻竟然真的是那个时候就想起来了。


    这一刻楚停云的心好像都要跳出胸腔,其实他早就隐隐有所察觉,三年的婚姻生活让他太了解宴寻了。


    十八岁的宴寻和二十五岁的宴寻本质没变,但两者有很多细节上的不同。


    楚停云发现过很多次,他总觉得宴寻在医院醒来后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是他完全不敢往那里想。


    “真的吗?你真的是那个时候就想起来了?”


    他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宴寻就点头,很认真地说:“真的。”


    好一会儿,楚停云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声音,


    “那……”


    他有点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好几下,才继续问,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没想起来?”


    “……”


    这个问题如果换做平时,宴寻大概会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不过现在他没那么说,而是反问楚停云,


    “那你呢,当初我失忆的时候又为什么骗我?”


    “……我没骗你。”


    楚停云下意识小声狡辩,毕竟他说的都是真相事实的碎片。


    宴寻眉梢微挑:“楚总,需要我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蒙太奇式的谎言吗?”


    楚停云:“……”


    当初得知宴寻失忆,楚停云短短几分钟就酝酿出了这个计划。不明说,而是用了无数个细节暗示宴寻,暗示他相信这份从未存在过的爱情。


    他将发生过的,真实存在的事情包装成幸福的代名词,然后再贴上楚停云的标签。


    久而久之,渴望爱和幸福的宴寻就会将这两样和楚停云画上等号。


    后来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此。


    如果宴寻一辈子都想不起来的话,那么这个计划就最终效果而言来评判的话,实在堪称完美。


    但宴寻想起来了。


    所以楚停云此时简直不能再心虚害怕,他下意识垂眸避开了宴寻的视线。可对方并没有想象的那般愤怒,也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闹着现在就离婚。


    这时候,宴寻反而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当初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楚停云?”


    “……”


    当然是不想离婚。


    当然是为了留下你。


    楚停云张了张口,还没把这两个答案说出来,就听见宴寻继续道: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我给你的答案。”


    “……?”


    什么意思?


    楚停云没能立刻转过弯来。


    聪明一世的楚总这时候像个被语文阅读理解难住的小学生,低头又把原文念了一遍。


    他问宴寻: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没想起来?


    对方答:那当初你为什么又要骗我呢?


    后者是前者的答案。


    所以答案是——


    “我不想跟你离婚了,楚停云。”


    这句话宴寻说得非常认真。


    “……”


    不离婚了?


    楚停云实在难以相信。


    因为从他的视角看失忆前的宴寻从未爱过自己,而失忆期间短暂的温馨和幸福也都源自于欺骗,所以想起一切后的宴寻怎么可能还会继续留在他身边呢?


    但现在宴寻都说不离婚了,楚停云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他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又不离了,而是赶紧将这个结论定死。


    “那……就不离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不离婚了。”


    说话时楚停云试探着去拉宴寻的手,没有被拒绝。反倒是宴寻突然一用力,直接一把将他拉过去抱在怀里。


    “但这不代表我就原谅你了楚停云,我现在还是很生气!”


    这倒是真的。


    即便是到现在,宴寻仍是非常生气的,


    “你之前做得太过分了,哪有你这样谈恋爱的?”


    “当初强吻的事就不说了。骗我说你喜欢我是奔着结婚去的,结果第一次睡完扔下张卡就提起裤子走了。后面还把我在雪山别墅关起来两个多月。”


    “用金钱交易的形式逼我协议结婚,装定位安监控,调查控制我一切的人际关系,逼我跟我最好的朋友绝交,一吵架就霸王硬上弓。”


    说到后面,宴寻都忍不住骂脏话了,


    “甚至,甚至楚停云你他妈的……趁我失忆后你还骗我,骗我就算了连编个谎话都这么敷衍,就不能多用用心想个符合逻辑一些的……”


    清贫男大学生强取豪夺霸道总裁?!


    这么离谱的事情亏他想得出来!!!


    总之从他们认识以来,楚停云做得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样样踩在宴寻最无法忍受的雷区,所以他一直就想着自己攒够钱还给楚停云就一定要立刻离婚,坚定不动摇。


    然而这大概是宴寻这一辈子最不坚定的“坚定”念头。


    因为楚停云随便编了个稀烂的谎话,偏偏两三个月还就把他勾回来了。


    宴寻一切的原则和底线简直为这个男人破了又破。


    十八年的亲情他痛到大哭也说断就断,但面对楚停云却半点做不到那般决绝。


    就算是现在翻旧账,宴寻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他能做出的惩罚和报复也只是把这个男人紧紧抱在怀里,用力勒一勒这个实在过分的家伙。


    “……”


    楚停云实在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但他着实是有点被对方突然的情绪爆发惊到了。


    不论年龄多大,一直以来宴寻都是个相当理智且克制的人,忍耐力极强,甚至情绪稳定到让楚停云都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就算是他们两人大吵争执到情绪上头的时候,宴寻也能很快冷静下来。


    这个人永远把自己的心裹得死死的,楚停云进不去,总是只能在外面碰的鼻青脸肿,磕得头破血流。


    直到这一刻——


    直到宴寻恼恨又激动地对楚停云说着这几年来他讨厌的一切,控诉着楚停云对他做过的那些最不能忍受的事。


    而且他最在意的重点不是楚停云骗了他,而是这男人为什么那么敷衍,骗他都不用心编个合逻辑的,好一点的谎话。


    宴寻是如此的生气,难过,郁闷,痛苦。


    可偏偏说这一切的时候,他竟是抱着楚停云的,用力到对方根本无法挣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明明最初是楚停云追着宴寻,求他不要离婚,死死抓着他不放。但现在却是宴寻抱着他不松手。


    “……”


    楚停云震惊极了。


    原以为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可真正落下来的时候却并非如此,那不是夺走他生命的凶器,反而竟只是一阵温柔的风。


    一想到这个月里宴寻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都是在恢复记忆之后表达的,对方也许……是真的喜欢他的。


    而且跟江静姝的恋情也是假的,以前宴寻也没谈过恋爱,那自己岂不就是小老公的初恋?!


    楚停云简直都快被这天降的幸福砸晕了。


    极致的喜悦和激动像是蜜糖般填满了他的心脏,以至于他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沸腾起来了。


    不过这时候他快憋死了,赶紧拍拍小老公的后背示意对方松一点。


    “咳……寻寻,你是想勒死我吗……”


    “……”


    宴寻动作一顿,忽地松了力气。


    情绪爆发过后理智就迅速回笼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失态,也不抱楚停云了,撇过脸就要把人推开。


    “谁想勒死你,我可不会为了你犯这种罪。”


    这话三年前的时候宴寻也说过类似的,后来没过多久他差点就把那个将楚停云踢到吐血的匪徒一刀剁了。


    但这时被推开的楚总不干,他还要拉开小老公的外套钻进去抱着,双手死死圈着青年的腰不放。


    “好了寻寻,以前都是我错了,我不对,以后我给你编个逻辑缜密的……哦不,以后不编了,诚实!诚实才是做人的好品质。”


    说这话的时候,楚停云的嘴角根本压不住。


    宴寻:“……”


    这话实在是太敷衍了!


    楚停云这个人行事风格永远是这样,为达目的不要脸,耍赖卖乖这种事简直不要太拿手。


    “太冷了太冷了,还是你身上比较暖和。”


    楚停云非贴着宴寻不放,


    “我最近抵抗力下降,吹一吹风万一就又感冒发烧了呢?”


    宴寻很冷酷地说:“这里没风。”


    说着他拽了两下,还是没能把男人从身上扯下来。


    “……”


    楚停云默了片刻,说,


    “要不然寻寻,你再假装失忆一会儿吧,我觉得还是十八岁的你比较可爱。”


    “……是吗?”


    宴寻这次一下就把楚停云拽下来了,他扭头转身就走,


    “——那你就去找十八岁的我吧。”


    楚停云:“……?”


    作者有话说:


    晚上九点二更


    第60章 丢失的婚戒


    去找十八岁的他?


    楚停云在原地愣了两秒, 反应过来宴寻竟然是在自己吃自己的醋。


    救命,这也……太可爱了!


    “诶!寻寻——”


    楚总实在忍不住笑,赶紧追着小老公下楼。只是宴寻走得太快了, 楚停云眼看有点追不上, 于是就直接跳了下去,对准宴寻背上跳。


    十几个台阶的楼梯还是很高了。


    宴寻完全没想过楚停云竟然会做这种十几岁小孩儿般无赖的事情,而且这真的很危险。


    他只能把人接住。


    好在一个跳得准,一个接得稳。最后楚停云就抱着小老公的脖子,死死缠在他背上了。


    宴寻实在恼火:“楚停云, 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楚总当即倒打一耙:“谁让你走那么快的?”


    宴寻:“……”


    看吧, 稍微给点好脸色这家伙就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宴寻觉得自己要是再失忆, 楚停云就不是跳到他背上, 而是骑到他脑袋上去。


    “你下来!”


    “不。”


    “楚停云你下不下来?”


    “不下!”


    正当宴寻打算动手把这人拽下来的时候, 楚停云就来亲他了。


    这个姿势亲不到嘴就亲耳朵,亲脖子。原本搂着宴寻脖子的手顺势还从敞开的外套伸进去摸。


    “楚停云, 你……这里是医院!”


    宴寻的声音一下就小了。


    他的手还搂着楚停云的大腿免得他掉下来,现在就属于一个躲也躲不开,阻也阻止不了的状态。


    楚停云当然知道这是医院, 可这是医院顶楼的楼梯间, 哪儿有什么人。不过他还是知道分寸的,也就亲亲摸摸, 没做什么别的事,


    “寻寻,我见过不少人吃醋,不过自己醋自己你还是头一个。”


    说这话的时候, 楚停云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


    宴寻:“……”


    刚才气昏头了, 说话属实没过脑子。


    可是楚停云说话真的很让人生气啊, 他刚刚都失态到那种地步,基本就相当于跟这个男人说“我爱你已经爱到没底线没原则”了。


    结果楚停云来了句“还是十八岁的你比较可爱”。


    宴寻太生气了,又很委屈。


    因为他没办法回到过去,别人他还能比一比,然而早就逝去的时光怎么可能追得回来?


    这男人根本就是故意气他,为难他!


    “好了好了。”


    楚总开始哄小老公,


    “以前的你现在的你,都是宴寻嘛。以前的你虽然比较可爱,但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现在这样的啊。”


    “不还是让我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嘛。”


    楚停云省去了后面两个重点词。


    其实所谓的一见钟情应该叫做见色起意,只是当初宴寻没好意思这么跟周泽说。结果这话后来不知道怎么被楚停云知道了,还拿来把失忆的宴寻骗得团团转。


    但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由于错误的初见,错误的过程,错误的结婚原因,于是从相识到结婚,宴寻对楚停云的态度一直都是现在这样。


    冷冷的,还很别扭。确实不如失忆后那般温柔真诚毫无保留。


    即便如此,楚停云仍旧舍不得放手。


    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个竟然还能算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病情。


    “……”


    宴寻就这样被哄好了。


    他也开始觉得自己幼稚,自己醋自己这种事,宴寻从前想都没想过。


    “行了,你下来吧。”


    宴寻拍拍他的屁股,示意楚停云松腿。


    楚总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下来站好了。


    宴寻转过身,盯了他片刻,忽然问:


    “楚停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这大概还是宴寻第三次问这种喜不喜欢的问题,而这次楚停云总算给了个不一样的答案——


    “喜欢上你?寻寻,你倒是让我上一次啊。”


    宴寻:“……你给我好好说话!”


    楚停云:“哦。”


    这个话题他们俩结婚快三年,从没好好说过。


    因为在楚停云看来,行动的说服力永远比言语要实际且有力。他已经对宴寻那么好了,为这个人做了那么多了,表达得也该够清楚了。


    可宴寻还是很不喜欢他,所以说这些煽情的话在楚总看来基本等同于舔狗发言,根本拉不下来脸。


    他认为只要把宴寻绑在身边就好了,要是吵架就做一下,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日子也行,至少有那张结婚协议,宴寻一直把所有的伴侣义务做的很好。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所以这次楚停云好好想了想,说:


    “嗯,大概是那年除夕,你送我回家,然后去买食材做饭。我当时以为你走了,其实那个时候就想着要不算了,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我也不是那种非得死缠烂打的舔狗。”


    “毕竟我楚停云人帅身材好,有能力又有钱,随便勾勾手指就能……咳,不过你后面不是还回来了吗?又是给我喂药喂水,又是给我做饭包饺子,我当时突然就觉得你这人还挺适合结婚的。”


    其实楚停云现在回头想想,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是,我当时的确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所以宴寻你知道当时这个想法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时候,那种感觉有多惊悚吗?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楚停云的动作有点夸张,还搓了搓手臂。


    宴寻:“……”


    惊悚。


    他觉得楚停云是会用词的。


    但偏偏宴寻就很吃这个解释。


    明明对方没有一个字说喜欢,但好像字字都是喜欢。


    “好吧。”


    他点了一下头,像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林燃还在手术,学姐也还在那守着呢。我们还是赶紧回去。”


    本来警察是要带江静姝去验伤的,结果她不去,非要等宴寻先来给林燃签字。


    “啧。”


    楚停云习惯性不喜欢宴寻说“学姐”这个词,


    “你俩都毕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叫学姐。”


    “那叫什么?静姝?”


    楚停云:“……还是学姐吧。”


    宴寻想了想,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喊她妹妹也行。”


    楚停云:“……”


    他“哼”了一声,帮宴寻拉上外套,没说话。


    宴寻仔细观察了一下楚停云的表情,问,


    “你不会还在记恨当年的事吧?我记得早就跟你说过当初不是私奔,是江宇珩过来跟我说怕学姐有自杀的念头,我才去看看的。”


    “而且我觉得学姐应该不知道索契和你母亲的关系,不然她绝对不会去。她要是真的知道,当时你找来的时候,应该也不会那么震惊。”


    “……”


    楚停云沉默片刻,说:


    “我还没那么蠢。”


    他当初回国后没多久就查清楚了。


    只是当初在俄罗斯的时候,楚停云狠狠打了江静姝一巴掌,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后来听说江静姝回国以后就患上了抑郁症,情况还很严重。


    闹成这个样子,楚停云觉得大概江静姝应该非常怨恨自己。


    但他早就不因为母亲的事而恨这个妹妹了,只是宴寻喜欢她,所以楚停云一直很嫉妒,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好好相处,只能无视。


    现在一切说开,楚停云再没有半分嫉妒,只是觉得——


    “但是江静姝竟然喜欢林燃不喜欢你,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否则的话,他楚停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一直误会了这么久?!


    宴寻:“……”


    喜欢也不行,不喜欢也不行。


    宴寻实在无语。


    “楚停云,你这人真的是……”


    话没说完,楚总的手机响了。


    ——是李成烨律师打来的。


    “喂?”


    楚停云听那边说了些什么,眉头微皱,


    “行,我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宴寻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头子要见我。”


    楚停云言简意赅。


    宴寻有点惊讶:“他身体好转了?”


    “呵——”


    楚停云冷笑一声,


    “从他进医院这都快一个月了,死活藏着不见人,要么就是真要死了,要么就是故意躲起来看戏呢。”


    现在看来,明显是后者。


    宴寻:“……”


    家里都这么乱了,公司也危机四伏,楚停云这个月又是忙着对付陈家,又是忙着跟堂叔那一群不怀好意的股东对峙博弈。


    而江静姝被婆家刁难,还被陈家绑架。


    结果江晟海一直躲到医院看戏?


    看来楚停云这么讨厌他爹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么一对比,宴寻忽然觉得自己的两个爸爸都挺好的。


    养父虽说有些目的不纯,但至少救了他,陪伴他长大,也把他教得很好。亲生父亲就不用说了,自从得知儿子差点被人害死,这段时间叶存山几乎使劲浑身解数,投入了所有的人脉资源,时间精力帮他报仇。


    这样的对比实在太惨烈。


    楚停云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往住院部走。


    很巧的是林燃和江晟海都在一个医院,所以也免去了路上奔波。


    来的时候楚停云想了一肚子尖锐的话,他觉得就算江晟海好了,自己也能再把对方气进手术室一次。


    抵达病房的时候,警察刚做完笔录出来。


    毕竟江静姝举报的是母亲和弟弟谋害父亲,警察当然要对江晟海这个受害人进行问话。


    双方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只是楚停云跟着李律师进入那件特殊病房之后,他忽然有一瞬间的怔愣。


    因为江晟海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容光焕发,也不是记忆里那个运筹帷幄,坐山观虎斗的老狐狸模样。


    对方的头发白了不少,瘦得很明显,坐在病床上的样子半点没有江家掌权者的风范和威严,真就像个病痛缠身的,普普通通的糟老头。


    “来了?”


    江晟海看了他一眼,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


    “坐吧。”


    “……”


    楚停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江晟海问:


    “见过静姝了吗?她现在怎么样?”


    “哟,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啊?”


    果然,这人一开口就让楚停云很恼火。


    “我还以为你把她卖给贺家之后,就光顾着数钱了呢。”


    即便没那么喜欢江静姝,可她现在被打得浑身是伤,就算是楚停云看着也很难受。


    江晟海少见地沉默,他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跟贺家联姻是错了。”


    当初江晟海执意要江静姝三十岁之前嫁人,在他的认知中女人结婚生子,天经地义。


    后来陈婉清选了贺家,江静姝相亲回来也说挺满意,江晟海又与贺家曾有过一些生意往来,后面见了贺诚两次,也觉得这个年轻人还不错。


    于是江静姝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毕竟他们这种家庭的人,大多数的婚姻都是这样定的。


    爱情不是必需品,利益才是重要的连接点。


    但陈家也因此都多了一口气,才会有了后面的事。


    “呵——”


    这时楚停云冷笑一声,像是在嘲讽他的假惺惺。


    江晟海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我错估了陈炳兄妹的底线。”


    其实在警察带走张幸州进行立案没多久,江晟海就收到了消息。因为那边报案的说法是有人要故意谋害楚停云,宴寻为了保护爱人才受的伤。


    再加上,楚停云去警局做笔录时极力强调了他和陈家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作为被害人的父亲,又与加害者有着姻亲关系的江晟海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魏圳这个人的存在,所以并没有想到当初的亲子鉴定结果有问题这一层,毕竟这么多年他这个长子与陈家之间一直都是针锋相对。


    江晟海只是觉得这事如果是假的,楚停云的手段未免有些低级。如果是真的,那陈家就做得太过火,已经触及到了江晟海的底线。


    他想了许久,找人开始调查。


    宴寻和楚停云能查到的事,江晟海自然查得更快,更仔细。


    那天他提前下班,在地下车库的车里拿到了专业调查人送来的资料。


    等到人走后,江晟海觉得在车里喘不过气,吃了药打算出去缓缓,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结果一下车人就倒了。


    楚停云听完很惊愕:“……所以你是知道绿帽子的事才突发心梗的?”


    “……”


    显然“绿帽子”三个字让江晟海哽了一下,他憋了许久,勉强顺了口气才继续说,


    “是因为陈婉清换了药。”


    心梗病人必须一直吃药,一旦停药就非常危险。


    “哈!这能怪谁?”


    楚停云毫不客气嘲笑他,


    “谁让你非要娶个蛇蝎祸害回来?遭报应了吧江晟海,你出轨,小三给你戴绿帽,还让你白白给人养了二十多年的私生子,感觉怎么样?”


    “……”


    其实当初江晟海没想过娶陈婉清。双方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而已。可是她怀孕了。五个月后才说,孩子已经打不掉了。


    加上当时祖辈的关系,以及未来两家的合作发展。种种权衡之下才结了婚。


    江晟海还没说话,就听见楚停云继续输出,


    “哦对了,这件事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甚至还上了一些财经小报,有些短视频营销号为博眼球,也让你火了一把呢。”


    “……”


    江晟海苍白的脸皮肉眼可见地涨红,好在这些事情当初发生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加上见楚停云之前,他提前吃了降压药,这时候没有被生生气晕过去。


    江晟海看着楚停云浑身带刺,极其刻薄尖锐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这个儿子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楚停云,叫江停云。栗色的头发,水蓝色的眼睛,雪白的皮肤,软软乖乖的,简直漂亮得像个小天使。


    早上非要跟爸爸亲亲抱抱,黏黏糊糊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让他去上班。


    那是江晟海第一次当父亲,他很爱这个孩子。


    所以这么多年,这个儿子在江晟海心里一直是最特殊的,哪怕是陈婉清母子三人加起来也比不了他。


    只是由于种种现实因素,他和楚停云的母亲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只是停云,人生不是只有爱情。爱情那种东西于我而言只是调剂品。一个男人整天沉溺在情情爱爱里面是最没出息的。”


    “我年轻时候喜欢她,违背家里的安排娶了她,好吃好喝地把她养在家里,万事不愁。我已经够负责了,可她却怎么也不满意,每天疑神疑鬼,无理取闹,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也要跟我吵架……”


    楚停云当然不会为他这套说辞所打动,反而愈发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本质,


    “——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吗?”


    “……不,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


    江晟海叹气。


    “所以我们离婚的时候,她执意带走你,我也就同意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原因是楚停云恨他。


    小孩一见到江晟海就歇斯底里地攻击他。挠他,咬他,踢他。甚至后面出现了一些严重的心理问题。


    加上当时江晟海忙着跟堂兄弟打擂台,争夺公司的控制权,没时间照顾小孩,这才不得不让出了抚养权。


    “停云,不论你怎么恨我,我们之间的父子血缘是割舍不断的。你是我的儿子,就算当初你母亲将你带走,就算你改了姓,你也还是我的儿子。”


    “未来我的一切,我们江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至于江宇珩,即便他是亲生的,江晟海也从未考虑过把他当作继承人。


    但此时此刻,楚停云完全没有被这些所谓的父爱发言所打动:


    “如果你今天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些的话,我已经听了足够的垃圾。”


    “……”


    江晟海闭上了眼,这一刻他终于清楚地知道一切都难以挽回,


    “后面陈家和江镇川的事,还有静姝跟贺家,我会亲自来收尾。”


    原本他是想借陈家磨砺一下楚停云,但现在看来事情到这个地步实在没必要了。


    “那个……叫宴寻是吧,这次我能及时到医院多亏了他,有机会的话我想跟他亲自道谢,以后……你们两个就好好过吧。”


    这还用你这个糟老头说?


    楚停云没再多废话,直接起身,大步离开。


    出来的时候,楚停云才发现宴寻竟然就在外面等他。


    楚总刚才阴郁的心情瞬间大好,他立刻朝小老公跑过去,


    “你怎么在这?”


    他还以为对方要去陪着江静姝呢。


    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宴寻一边过来牵他的手,一边说,


    “我来等你。至于妹妹那边,有警察和护士陪着验伤,江晟海请的女律师也到了。”


    楚停云:“……”


    好家伙,改口真快。


    只是听着怎么还是有点别扭?


    就在这时,楚停云忽然察觉到什么,拉起宴寻的手一看,发现对方原本光秃秃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正是当初宴寻丢了那枚。


    那个时候宴寻要离婚,两人在公园的水池边大吵特吵。


    宴寻一怒之下就把戒指丢了,楚停云气得发疯,但他没丢戒指,而是把宴寻的玉坠丢了。


    然后宴寻扭头就走了,楚停云则是捞了一个晚上。


    结果小观音捞了回来,戒指怎么也找不到。就算后面他花了大价钱请了专业的捕捞队找了整整三天,也没能找回来。


    当时楚停云觉得一切都是天意,看来他们的婚姻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这个戒指……?”


    楚停云实在是懵,


    “你不是早就丢了吗?”


    “嗯。”


    宴寻说,


    “后来想想觉得可惜,又捡回来了。”


    楚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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