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超神时刻
比赛秩序恢复。
官方安全部门的办事效率很高, 从雨停到现在一个小时,就已经把事故造成的混乱给完全解决。
而现在,所有参赛车辆在裁判组的指挥下, 全部开上了发车区。
而刚才在场上发生事故的车辆,也都趁着暂停调整的时间空隙,在维修团队马不停蹄地修复之下,最后大部分也都顺利恢复了战备状态,重新返回赛场。
“教练呢?”
随着正赛时间逐渐接近,在倒计时只剩下五分钟的时候,喻星潭忽地想起之前还没说完的事情,转头却发现聂恒昌人已经不在现场。
“好像有事儿回去了,我刚看他走挺急的。”另一位首发靠在他的车门前, 朝周围看了看,问,“队长,你紧张?”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喻星潭不以为然, 两手捏着头盔软底,把它扣到自己头上。
这里是纽克赛道。
他是全场唯一一个能用莫比乌斯切线过弯的赛车手。
当年Devil就是凭借这个压制其他对手。
那他也同样可以。
而这是与维纳斯弯天然契合的技巧, 就算对手是格林, 也未必能比他快。
他或许最后能翻盘冠军也说不定。
“喻神加油!!”
“我们永远支持你!!”
忽然一道男声从半空传来, 喻星潭下意识看过去。
就在不远处的看台上, 银翼车队的车迷们正站在护栏前面, 兴奋挥舞着横幅, 整齐划一地给他喊加油。
自从他在赛道上一路逆袭,名声打响之后, 就有了越来越多的支持者。
甚至还有很多人专门从国内飞来国外,跟着每一场比赛, 就仅仅是为了看他。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于是他冲看台上的车迷们露出笑容,互动地挥了挥手。
与此同时。
周棘的赛车旁边围着一圈人。
“千万注意安全啊。”邓有为都到这会了还在操心,一想起刚才排位那些撞车事故,他都还觉得有点后怕,“你们尽力就好,安全第一,有什么事情随时沟通。”
“对。”也不知道赵永一费了多大劲才压下心中激动,只是像平常一样淡定说,“你们都正常发挥就好。”
Devil要是能正常发挥,他们车队登领奖台就稳了!
“清哥,就当日常训练就行。”还是段誉心更细,惦记着骆其清是第一回参加WTCR,生怕他压力大,“别的不想,争取最后跟上周神就行,只要你们能进前十,咱车队在国内的积分排行就能进到前三了!”
“胆小鬼,这有什么不敢想的?”唐明海故作鄙夷地睨了他一眼,“清哥可强着呢,说不定最后他们两个都能上领奖台,称霸冠亚军,然后咱在纽克赛道喷香槟!”
骆其清:“……”
你这倒也确实是挺敢想的。
倒计时三分钟。
“到点了,那我们走了啊!你们加油!!”
众人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跟两人告别,还执着地用眼神向他们传递着最后的敬意。
而周棘视线已经重新落回到骆其清身上,他偏着头,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略带委屈道:“宝宝,你还没跟我加油呢。”
骆其清噗呲一笑:“矫情鬼。”
不过调侃完还是让他把右手伸出来,然后握成拳。
下一秒。
他们拳头对碰。
这是迟到了七年,历经坎坷,终于迎候到的并肩作战。
也就是到了此时此刻,骆其清才倏地意识到,或许在他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人和最重要的东西。
都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接下来…
而看台上车迷的热情高涨,天空中穿梭机蓄势待发,在这个容纳着十五万人的纽克赛道上,即将开始一场以全世界为范围的竞技较量。
飞鸟掠过,他抬起头,去仰望远处那在领奖台侧边迎风飘扬的红色旗帜。
“周棘,一起上领奖台吧。”-
编队圈开始。
队伍整齐排列向前方行驶,十三支车队,全部都是来自各个国度的顶尖赛车手,阵仗之壮观,致使所经之处都会响起振奋人心的呼声。
车迷们都希冀着,能观看到一场无与伦比的赛车比赛。
这是能证明车手实力的、最好的赛场。
雨过天晴,柏油赛道在阳光照射下干得迅速,所以在编队圈结束之后,他们就全部回到了发车位,准备静态发车。
“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车迷朋友们,下午好,现在即将要进行的,是2025WTCR伦敦总决赛的第一回合正赛。”
“刚才由于恶劣天气和突发事故影响,赛会对比赛进行了暂停调整,但现在已经全面恢复正常。”
“好,现在五盏红灯接连亮起。”
并不是所有的车手都能看见出发信号灯。
因为列队等候出发的车手们都排在一个弯道上,所有排位靠后的车会有视线遮挡,因此他们必须全神贯注去看前方车手的动静,见机行事。
而骆其清处在发车位的末尾,发车劣势最大。
但这也有解决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盯着前方参照车,隔着手套动了动十根手指。
要到了。
等候的时间最为磨人,几秒仿佛就像过了半个世纪,但也就是在刹那间,在看见参照赛车稍一挪出肉眼能捕捉到的最小间距时。
就是现在!
骆其清毫不犹豫踩下油门。
“红灯熄灭!”
“比赛正式开始!”
他几乎是弹射起步,在眨眼时间就已经从末尾逆袭上升三位名次。
前面赛况激烈,格林没了动态发车的优势,喻星潭自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就拉开差距,起步就迅速变道阻挠。
而三四五名也同样在往上挤,想搏一搏那个近在咫尺的内线位置。
但混战中也有人找到了最优路线超车。
“周棘的车已经从十二位上升到了第七位!”
“七十七号车组,骆其清起步漂亮!但这也蹿太快了吧,他延续了上场排位的起步优势,已经到第十一位了!”
另一位讲解轻松接话:“承阳的车手都这么擅长起步吗?说不定是有独家秘籍啊。”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头车已经到达了弯道。
距离入弯口前大约十五米时直道开始收窄,而喻星潭正好利用后车想挤占内线的心理,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上前挡压格林的正常行驶路线,然后大胆提速,成功占据第一。
至此,他开始死守内线,严谨贴着赛车线,让优势一直保持了二圈。
可也就在两圈过后,格林就凭借着一次令人难以预料的走位,在展现自己对赛道惊人的熟悉程度同时,再次夺回了第一宝座!
“北极星必胜!!!”
不知道是哪个看台上的车迷蓦然间声嘶力竭地吼上了这么一句,结果方圆百里的北极星车迷顿时就全都被渲染了情绪,纷纷也躁动着齐声为格林助威。
这是英国伦敦,是属于他们北极星的制霸区!!!
而就前排争斗激烈的时候,骆其清也已经不知不觉上到了第八,周棘则是保持在第五,正在寻找着机会超越前方的KG车手。
外面有北极星车迷躁动,里面也有承阳车队欢呼。
因为场上的两位车手已经达成了他们最开始设定的目标。
“这么快就进前十了!他们两个也太给力了吧!!!”唐明海激动地抓着段誉肩膀晃,差点把后者晃出脑震荡。
本来还以为在纽克赛道上想超过那些老油条会很难,哪知道竟然还是做到了!
“这俩绝逼都是天赋型的!!!”
比赛时间还没过半,就已经完成了目标,而人的欲望永无止境,所以很快又有人问:“哎,你们觉得,他们最后能不能进前五啊?”
然而大伙还没来得及探讨这个愿望的可能性,赛道上就已经出现了它的常规情况。
“里尔的车在维纳斯弯推头上墙了!”
七号死亡弯道名副其实,它的凶险程度让人难以想象。
总而言之,在维纳斯弯上的事故只会迟到,却从来不会缺席。
也不仅是现在,包括前面排位的其中两起事故,也全都是发生在此。
全场观众对这种情况都已经习以为常。
据统计,每年发生在纽克赛道上的事故当中,有百分之八十六都是在这里出的事。
世界第一难弯可不是白喊的。
但即便是已经习惯,现在发生事故,也还是会让其他车手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解说员的反应要比观众们要再快一些:“可以看到裁判站是给出了黄旗!看来车手们要减速一段时间了。”
此时的骆其清依旧处在第八位,应裁判要求,他立刻放慢了行驶速度。
通常来说,如果赛车手还没达到自己满意的名次,就因为黄旗而让速度受限,这种时候都会有些烦躁。
因为比赛时间并不会因此延长,每受限一秒,就等于是浪费了一秒可能超车的机会。
但骆其清是个例外。
会在半场前出现驾驶事故,裁判会出旗限速,就包括他现在会到达这个位置。
这些都是他早在上场前就料想到了的。
也正是他想要的。
他就是要借这个全员减速的时间,来拖延时间到达自己想要的那个时机。
三分钟后,裁判站出示绿旗。
卡得刚刚好。
骆其清听着四面传来轮胎入耳的声音,再略微垂眸扫了眼路面,忽地漾起笑意。
时机到了。
他从起步开始就在等着车胎达到最适合行驶的状态。
不对。
应该说是,最符合他驾驶习惯的状态。
骆其清的灼灼目光越过前面几个位次的赛车,直直锁定到坡下那两个几乎已经小成黑点的车影上。
好戏要开场了。
须臾之间,油门被他猛然压到极限。
声浪轰地一声炸开。
而处在第七名,还在兢兢业业打防守的前车根本都没有时间反应,似乎只是吸了一口气的工夫,就看见一道残影从他旁边掠了过去!!!
“骆其清果断在三号弯前完成了对加利的超越!”
六秒后。
一边解说员话音刚落,另一边又立马接到:“骆其清做出交叉线超过了尤维斯!他现在已经和队友是处在了前后位…他超过了周棘!!!”
所有人都以为,骆其清拼命往前冲是队内的战术,目的就是靠近周棘和他打配合。
然后就在下一刻。
两辆涂装相同的黑色赛车位置发生交换。
骆其清超过了周棘?!
“他们难道把主力换成了这个新车手?!”
在场的人里谁不知道周棘才是承阳首发,他是有积分基础的啊!
名次越高,拿的积分越多,决赛上更是直接翻倍。
因为承阳是压线进的决赛,他们车队的总积分自然就是所有车队里的垫底。
想拿车队积分榜前三的希望已经渺茫,那这种时候要是还想得奖,肯定是寄希望于周棘,看看他能不能去拼一拼车手个人积分。
可是现在骆其清却超过了他!
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
除非就是,车队认为这个车手能为车队得到更多积分,甚至是…从垫底逆袭到前三!!!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演播厅里,解说员以为是自己在介绍时看漏了信息,急忙又把车手信息给翻出来:“我又看了一眼资料…骆其清的确是第一回参加国际赛事。”
重点还不是他参加过几次赛,如果车手天赋高,一入队就被车队选来参加世界赛也无可厚非。
重点是这个家伙只是个替补啊!
不过,观众和解说员的理解显然还是稍有偏差。
因为现在的承阳车队,除了赵永一还淡定之外,同样是一人更比一人沉默。
他们虽然还没有想过周棘能不能拿个人积分前三,可是也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
骆其清居然超过了周棘?
不是,骆其清居然能超过周棘?!
而且周棘到现在也还没有向电台传回交流。
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是个什么情况???
到最后,只有唐明海表情懵懂地说了一句:“清,清哥原来比周神还牛逼吗……”
再回到赛场。
如果有人此刻能窥见周棘掩在头盔下的表情。
就会发现,他嘴角是弯着的。
因为他看着前面逐渐远去的车影。
就仿佛是看见了七年之前,那个在赛道上肆意张扬的骆其清。
他的爱人,又回到属于他的赛场。
“骆其清还在加速!!!”
骆其清超车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两位解说员甚至已经无暇估计前面的第一第二,光是轮流讲解分析都有些应接不暇。
“四号红城弯,他没有借路肩!”
在比赛的时候,路肩作用通常是帮助车手减速,防止他们在弯道处因为过高的速度导致车辆失去控制。
而红城弯就是其中一个默认要借路肩过弯的弯道。
可是骆其清并没有去压路肩。
再加上刚才那些操作,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没有人意识到,无论是哪个车队的,此时都已经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这辆赛车上。
悬念一直持续到了入弯口尽头,只见陡然间黑色赛车的车头顿停,车尾朝着右后利落一甩,车头被惯性带着转角——
“他不用路肩是要漂移过弯!!!”
其中一个解说员终于明白他的意图,瞬间就脱口指出,全然没发现自己声音已经惊讶到发抖。
骆其清居然敢在纽克赛道上漂移过弯!
大部分车手在这里为了不出意外,都是小心翼翼的行驶,暂且不提漂移过弯是个技术活,这个家伙居然不怕出事!!!
“骆其清已经第四了!”
但让他们震惊的,显然还远不止于此。
内行的人知道,漂移过弯还将就适配性,并不是所有弯道用它就能快,它只针对于各别弯道有奇效。
但凑巧的是,纽克赛道就涵盖了很多这种“各别弯道”。
而只要是适配性的弯道。
骆其清一个没落下。
其中每个弯道程度不同,速度不同。
但他每次都可以极为精准地转到自己最想要的角度出弯。
这下好了,不光是观众、解说员,现在就连正在场上比赛的赛车手们也都跟着懵了。
他们哪里见过有几个人能在赛场上把漂移玩成这样?
“上帝,我有点缓不过来了……”
解说员抚着胸口,但眼睛又舍不得从屏幕上挪开。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骆其清就已经超过第三了!
卧槽!
这家伙真是本着冠军去的!!!
转瞬间,这辆犹如黑色幽灵一般的赛车已经直逼喻星潭!
而开在前方不谙世事的喻星潭,此时还在计算着合适的超车点想去搏一搏反超格林。
“注意后方!”
直到接收到电台里来自教练团队的提醒,他才猛然注意到——
后面的赛车追上来了!
还不是原本跟在他后面的那辆!
而且那人和他的距离还在光速地缩小,他几乎是下意识跟着心脏一紧,赶紧压下油门,先把超车的事情抛到脑后,担心连现在的位置都没保不住。
眼看着就要到五号发夹弯,喻星潭集中注意力看着前方的弯心。
会在直道加速说明不了什么。
真正考验实力的是弯道。
而大部分车手都没有办法在拼刹车的环节赢他。
所以他有信心在这把优势拉回来。
两个人都是以原速开过一般车手认为的最佳刹车点。
可就在喻星潭到了他自认为的刹车极限时,已经开始作出刹车指令时。
这人竟还没有踩刹车!
此刻的骆其清眼神犀利,他一直压到了喻星潭踩下刹车的毫秒之后,才迅速制动,车尾几乎快贴到围栏上,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过弯!
这些弯道。
他闭着眼都能知道哪里才是极限。
这家伙居然没有上墙!这怎么可能!!!
喻星潭咬紧牙关,抓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才吸住了车尾流跟上去,不至于直接就被他给甩到后面。
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想通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本身就已经是在逼近极限。
而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试图在超越极限!
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喻星潭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能称之为压迫的情绪。
而且压迫感还一直充斥蔓延到整个座舱,最后紧紧包裹住他。
他要抓不住尾流了!
最终,黑色赛车一个干脆果决的漂移过弯,直接就把他拉开了进五米的距离。
等一下!!!
从这人接近他开始,他就用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但直到此刻,看到这人用处了漂移过弯。
他才终于明了究竟是什么感觉。
是熟悉感。
面前这个七十七号车组无论是在加速,还是过弯的技巧上……
都跟Devil非常相似!!!
“第二了!骆其清已经上到第二了!!”
超过了喻星潭之后,骆其清的目标就非常清晰了。
他要的是冠军。
赛车再次提起速度,朝前猛冲。
而格林早在他超越喻星潭前就接到了消息。
他现在刚好就在维纳斯弯前,盯着后视镜,用鼻音发出一声嗤笑。
Devil,你技术退步了啊,这比赛都已经过半了才追上来。
我等你很久了。
前面就是维纳斯弯,这家伙保准就是想在那超过他。
不过没又关系,他早有准备。
如早已在心中预演千万遍那般,格林调转车头,准备直接去断开他的漂移点。
殊不知,就在他偏移的一刹那,两个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骆其清却完全没有按常理出牌,而是抽身右转压上内线,没有一丝犹豫,插进他暴露出来的空隙,当即化繁为简——
用最简单的技巧过了弯道。
而格林的表情是瞬间僵在脸上。
这不可能!!!
骆其清瞥了眼后视镜。
不用看他都能知道这家伙现在脸上是多么气急败坏的表情。
怎么会猜不到呢。
格林绝对早就已经把他的过弯技巧一帧一帧抠出来寻找阻碍方法。
也理所当然认为他会在这用莫比乌斯切线来超车。
所以他要见招拆招,出其不意。
当然,就算预判错误了也没关系。
因为。
我总有信心超过你。
“反超了!格林被超越了!”
在这个结果被所有人看见时候,观众席登时就如水进油锅般炸开,演播厅里的两位解说也再也坐不住,只感觉浑身血液都在随之沸腾。
这个骆其清竟然能在首次亮相世界赛时能完成了如此惊人的反超!
右边的解说员拿起桌上麦克风,声音掩盖不住激动,向全球正在观赛的车迷们汇报实况——
“现在比赛进行到十六分四十三秒。”
“来自承阳车队的骆其清,已经实现了对去年年度个人总冠军的反超!!!”
第92章 强势归来
“现在比赛进行到十六分四十三秒。”
“来自承阳车队的骆其清, 已经实现了对去年年度个人总冠军的反超!!!”
这短短几分钟里上演的剧情反转实在是让人目不暇接。
在穿越机实时投放的画面中,那辆黑色赛车犹如夜晚游荡的鬼影,速度快得简直像是开了外挂。
此刻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十分钟加一圈, 而骆其清就已经将局势带到了新高度,先是反超喻星潭,紧接着又超过格林。
别人的每一次超车都要卯足了劲,但他的超车看起来毫不费力。
而且。
这两个可都是今年夺冠的大热门啊!!!
刚刚还在高喊北极星必胜的车迷们瞬间噤了声,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局面,一时间甚至都反应不过来。
片刻之后,才终于有人开始慢慢回过神,以一种及其不理解的语气对格林刚才的举动表示疑惑:“格林刚才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放掉内线?!”
明明正常走线就可以了,为什么突然会反常地往外偏头, 让骆其清有了可乘之机?
难不成是失误?
但现在没有任何人有精力去深究这些问题,因为…
赛道之上,骆其清和格林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拉大!
都无需借助广角镜头丈量,因为这是光凭肉眼就可以看出的差距。
五米、十米、半条直道、整一条直道——
一个名不经传的替补车手。
不仅在纽克赛道上完成了对世界顶尖车手的反超, 竟然还直接拉出了断层!
至此,骆其清真正向所有人完美地诠释了。
什么才叫作一骑绝尘。
“已经半圈了!”解说员惊诧地盯着大屏幕, 甚至都快忘记自己是在解说, “骆其清已经超过格林将近半圈了!”
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能耐是没有展现出来的?!
急速飞驰的赛车卷起狂劲风浪, 扬起尘沙, 独属于引擎的轰鸣几乎快要震入全场观众的心脏。
如果以后有车迷被问到, 在历年的WTCR当中, 有没有对哪一场比赛的印象尤有深刻。
那毋庸置疑。
所有人绝对都会最先联想到这一场堪称逆天的决赛。
一个排在末位发车的赛车手,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就成功连过二十几辆车,强势霸占了冠军席。
彻彻底底吊打场上所有参赛车手。
此时的P房之上, 赛事控制中心,计时室。
赛车通过传感器与计时系统相连,车手的每一圈成绩都会在这里留下记录。
监控员正在屏气凝神地盯着计时屏,而在某一刻,赛会主席查理曼蓦然推门而入:“七十七号车组的最速圈多少了?!”
刚才他全程都在办公室里观看这人在赛道上表现。
自从骆其清成功反超了格林之后,他心里就萌生出了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
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打破已经僵持了七年的圈速记录!
最前面的监控员盯着上面不断刷新的实时数据,给查理曼报了一串数字,同时还上道地回答了潜台词的问题:“已经接近当年记录了。”
闻言,查理曼立刻转身合上门,然后快步走近一看。
屏幕内顶端,骆其清名字右边的行车数据已经被全部刷紫。
但还差一点。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当年的Devil实力有多么恐怖。
但即便这样,查理曼用双手抹了把脸,依旧难以抑制内心的激越。
那年Devil上场比赛时,他还没有接手WTCR的相关工作,因此也就遗憾错过了见证历史时刻的机会。
而现如今,他或许有希望见证新星的诞生。
“比赛已经进行到二十七分钟,只剩下最后一圈了。”
解说员的播报给了再说所有人一个提示,第一回合已经到了尾声。
不过事到如今。
冠军当然不再有任何悬念。
这应该是WTCR总决赛有史以来第一次,任何车迷都没能事先猜到冠军得主。
所以直到骆其清冲破终点线,众车迷才终于有如大梦初醒。
刚才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然而就在他们都还处于恍惚之际,坐在F看台区域,也就正好处于维纳斯弯斜上方的一位车迷,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忽然弱弱地问了同伴一句:
“我怎么觉得…这个车手的过弯有点眼熟?”
“你也这么觉得?!”此话一出,他的同伴立马附和:“后半段我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何止是过弯眼熟,甚至连这个逆天经历都很眼熟!
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坐在他前面的脸上贴英国国旗的男青年也迅速回头:“你们还记得,上回像这样在这漂移过弯的是谁吗?”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不管是入坑赛车不久的新车迷,还是早在当年就开始追比赛的老车迷。
没有人会不知道,七年前,有一个人在这条赛道上创下了神话。
很快,这三位车迷的话就如同蝴蝶煽动飓风,迅速引起周围无数的反应。
越来越多的车迷被点醒,发现巧合,有人当即就掏出手机,翻出了当年的视频拿来和现在的录像作对比。
然后就发现。
这两个人的漂移过弯存在着惊人的相似。
“真的假的……”
“我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模仿也不可能模仿得那么像啊!”
“除了他哪还有人能把漂移玩这么厉害!”
“天哪,真是我想的那样吗?”
他们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一个,看似荒谬确可似乎又带有那么一丝合理的可能。
“骆其清该不会就是Devil吧?!”-
沉寂已久的Devil再次进入到大众视野。
#WTCR第一回合决赛#
#Devil复出#
#Devil骆其清#
一开始,这些话题都还只是在赛车圈内部小范围转发讨论,但架不住Devil的影响力太大,消息一出几乎是把整个圈子的人都给炸了出来。
话题讨论度疯涨,最后直接被顶上了热搜榜一。
#赛道王者Devil身份疑似揭晓#
【红鲤鱼绿鲤鱼:Devil是谁?】
【今天不努力明天睡工地:好像是一个很牛逼的赛车手 】
【你怎么知道我来看WTCR总决赛了:何止是牛逼,简直是吊炸天了! 】
【喻神今天夺冠了吗:给圈外人来一个省流版,Devil只在七年前公开参加过一场比赛,还是在被公认为世界上高难度的赛道,结果这家伙不仅上去就拿了冠军,还顺便破了记录,只可惜比完那场比赛后他就没消息了,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btw那个记录到现在都还没人能打破) 】
【攒钱给老婆买帕拉梅拉:这么多年只有这张背影,网友们凑合看吧 [图片] 】
【下个欧皇就是我:这背影看起来有点东西,感觉是个大帅哥(? 】
【说好的幸福呢:卧槽真的假的?】
【先赚一个小目标:回楼上,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可以去看回放,刚才WTCR第一回合决赛,这个新人直接碾压全场,燃爆了!】
网上闹哄哄的,现场自然只会更加轰动。
场上车迷们哪里还有心呆在座位上,乖乖等候下一场比赛开始。但凡是有钱有人脉的,这会都已经借机溜进了围场。
没有的也没闲着,全都扒拉在外围企图能看到点什么。
当然,最疯狂的还要属在现场的媒体记者。
这个消息一出,他们就仿佛是饿狼嗅到肉香,全都跟疯了似的从媒体中心不断往承阳P房涌去。
只要抢到这个头条新闻,估计一整年的绩效都可以达标了!!!
“不要挤,大家不要挤!”
此时此刻,承阳的P房门口那叫一个人山人海,赵永一带着车队的工作人员守着两边入口无果,最后就连安全部门派人过来也没办法把人群疏散开。
颇有种阵地要失陷的感觉。
拦又拦不住,推又推不开。
原来人气高了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可是之前也没见北极星和银翼的P房会这样啊!
车手在恐惧、车迷在兴奋、媒体在疯狂。
只有承阳车队在全员懵逼。
一场比赛下来,相处一年的队友好像变成了赛道大神?
“请问骆其清就是当年消失的Devil吗?”
“请问他当年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这么多年他都是在闭关训练吗?”
“Devil是准备通过这场比赛复出吗?”
“请问为什么没有让他成为首发车手,而是作为替补登台?”
问题就像是落不尽的雨点,一个接着一个向他们砸过来。
好在赵永一沉着冷静,选择全部忽略:“抱歉,诸位有问题请到车手发布会时再来提问。”
“烦请先行离开,待会还有比赛,不要打扰到两位车手休息。”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即便外面已经明令禁止不要入内,可依旧有几个秉持着富贵险中求的记者。
这些人会伪装成普通工作人员,带上帽子,把显眼的摄像设备给藏好,然后趁乱混进P房。
与此同时。
承阳的大伙们全都站在休息室里,唐明海扯着段誉,莫名变得有些结巴:“清哥,你,你真的是,Devil么?”
作为一个冲浪达人,他在比赛一结束就习惯去刷论坛,哪知道点开看到的第一个帖子,就直接让他大脑变得空白。
一场比赛下来光顾着感叹骆其清牛逼,根本没有注意那些细节。
结果一看对比剪辑才后知后觉,骆其清跟Devil的漂移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之前自己也觉得,骆其清的背影和Devil很相似。
所以,骆其清真的是他崇拜了很多年的偶像…?
这种真情实感的场面让骆其清有点不好意思,他下意识看了周棘一眼,在得到对方的眼神安抚之后,才抓了抓头发,幅度很小地点头。
休息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而在几分钟过后,不知道是谁先卧槽了一声,然后这群男生才慢慢跟不太灵敏的声控装置一样反应过来,最后一个个都变得目瞪口呆。
骆其清真的是Devil!
所以其实他们每天都跟Devil呆在一起?还在一起吃饭训练?!
老天……
“偶像,不对…清哥,那个我先出去一下。”唐明海掐住自己人中,然后就把段誉往屋外拽:“我,我要去吃点东西冷静冷静。”
他现在好像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该死啊,都怪他太迟钝,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呢!!
等他俩出去后,其他人也都跟着一溜烟全跑了。
信息量太大,他们得出去吹风缓缓。
骆其清:“……”
于是最后这又只剩下他和周棘。
外面媒体太多,他们现在出去也绝对就是被包围,为了不给车队造成额外工作量,他们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呆在这。
骆其清眸光微闪,抱着水瓶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我刚刚表现怎么样?帅不帅?”
“很厉害。”看他这副模样,周棘没忍住笑,伸手去捏他脸,“特别帅。”
但说实话,骆其清在赛道上的发挥,其实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出彩。
虽然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无数次回看过当年在LRC的那场录像,但这会真跟这家伙一块上了赛道,才终于对他实力的评判有了具象化。
这时候听着外面悉悉索索的动静,骆其清想了想,说:“当年好像都没这么多人。”
他现在只记得,当时在比赛结束之后也有很多记者想来采访他,但也只局限在颁奖的时候,还没有遭受过像现在这样围堵P房的场面。
“当时比赛要是你也在就好了。”骆其清拧开瓶盖,把瓶口放在嘴边辗转半天不喝,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当时爆炸无敌帅。”
但是话末,他又是一顿,像是回忆起其他事情,忽地敛眸低喃:“但也幸好你不在。”
当时。
他刚感觉到自己被高高捧起,可转眼却又被重重砸进了泥地里。
谁又能去预测如果周棘当时在场,那场车祸又会是变成什么样的状况。
那种打击,他根本经受不住第二次。
察觉到骆其清的情绪变化,周棘心中不免一紧,坐到他身边,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低头去亲吻他柔软的头发,声音有些哑:“没事了,都过去了。”
虽然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至少现在,一切都在朝好的发展。
“那这次,就让男朋友亲眼看你拿冠军。”
周棘的怀抱,似乎永远是他的栖息地。
骆其清重重舒了口气,闭着眼睛去蹭他肩窝,然后又露出笑,仰头向他索吻。
“一定。”
第93章 阎王索命
骆其清到底是不是Devil。
从第一场比赛结束, 这个问题盘踞在喻星潭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等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出现了吗。
可说起来似乎还有点可笑,自己一直在期待能有一次和Devil的同台较量,结果真正遇上了, 竟然又这么轻易地被他反超。
不,这么说也不对。
一定是自己没有反应过来的缘故。
但所有结论的前提,还是要确认骆其清的身份。
喻星潭准备直接去承阳车队问个究竟。
可一出到门口,大老远就看见承阳P房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他果断放弃这个选项,转头去找聂恒昌。
教练会知道什么消息也说不定。
然而,等他走到聂恒昌常待在的会议室,却发现以往习惯性敞开的大门这会却是紧闭。
一走近,他就听见里面似乎是有两个人在对话,传出了诸如“准备”、“速度”、“照做”之类的奇怪字眼。
偷听并不是喻星潭的作风, 于是他抬手敲门。
对话声戛然而止。
又大约过了两三秒时间,才终于有人来把门给打开。
“教练。”
喻星潭先和来应门的聂恒昌打了招呼,接着目光向后,看向了会议室里的另一个人——银翼车队的另一名首发车手吕文。
吕文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
气氛似乎有点奇怪, 喻星潭没明说,只是随口问:“你们刚在聊什么?”
“没, 没什么啊。”
吕文摸了摸鼻子, 别过头, 避开他的目光。
而聂恒昌倒是神色自然, 忙把尴尬的氛围抹掉, 笑着说:“他紧张呢, 过来跟我交流交流策略。”说完,他又反问:“你是来找我的?”
“嗯。”喻星潭不再想刚才的事, 直奔主题:“骆其清真的是Devil么?”
或许是错觉,他感觉在问出来这个问题之后, 聂恒昌的表情古怪了那么一瞬,但还没等他仔细辨认,又已经变得正常。
“我也不知道。”聂恒昌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背过身。
“你和承阳教练不是同学么?”
是老同学的话,这种事情不是一通电话或者一条短信就可以确认了吗。
总不能是他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吧?
“唉,老邓这会肯定在忙着应付媒体呢。”聂恒昌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坐回皮转椅上,“哪还有空理我啊。”
闻言,喻星潭回想起自己刚才在外面看到的场面。
这话倒是在理。
承阳教练的手机说不定早就被各种各样的人给打爆了。
“那没事了。”
他就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才来的,现在事情问完了,他也懒得在这里多呆,不如回去休息室多睡会。
但在走之前,他又瞥了一眼吕文。
这家伙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缓和了些。
收回视线,喻星潭离开了会议室。
门再次被合上。
聂恒昌的笑意仍然挂在脸上,却莫名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总之,就按我刚才说的去办。”他稍微压低音量,继续话题,“碰到他的车身就可以了。”
“可是……”
吕文的心里还是害怕,他担心会被仲裁会判为违规。
要是被处罚怎么办?
“放心好了,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竞赛事件。”聂恒昌看出他的顾虑,温和地说,“既没有损坏他的车体,也没有妨碍他的行车路线。”
吕文沉默了。
“你看,这回首发席也给你了。”
转椅向着吕文,他身子前倾,继续循循善诱:“明年再多参加几场赛事,身价高了,还会愁后面的路吗?”
捕捉到他的动摇,聂恒昌弯了弯眼角,像寄予厚望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车队能不能在国内赛车行业站稳脚跟,就靠你了。”
“车手总是要为车队作出贡献的,不是么?”
“可,真的有用吗……”吕文把外套盖在腿上,面露担忧,“你怎么能确定,他感觉到撞车就会害怕?”
又不会被撞出赛道,骆其清怕这个干什么?
但这问题却让聂恒昌露出了势在必得的表情,他靠回椅背,缓缓道出原因:
“因为啊——”
“他当年就差点死在车祸。”-
收官之战。
骆其清把车开上赛道的时候,那个场面差点让他幻视前段时间看到的丧尸电影。
而官方为了维护秩序,还特意在赛前十分钟就开始清人。
赛场这会已经完全热了起来,车迷们一个个容光焕发,精神面貌感觉比第一回合还要好。
因为这场比赛有一个重磅看点。
即将在末位发车的或许不是无名小车手。
他极有可能是Devil。
虽然还没有得到官方的盖章认证,但是承阳车队在面对媒体追问也没有直接否认。
而这也就间接地印证,这个猜测十有八九就是事实。
Devil和纽克赛道,这两个名词光是放到一块就能成为极大的看点。
当年,Devil就是用独创的技巧在这里拿下了LRC冠军。
那今年,他们有没有机会能大饱眼福。
见证到那个传说中无人能完全复刻的莫比乌斯切线。
车迷在兴奋、车队在紧张。
同样的,因为骆其清有可能是Devil,所以在刚才的休息时间里,很多车队都相对应给车手改变了策略。
竞争力强的继续去争夺有利位置。
打配合的要注意防骆其清。
毕竟这家伙刚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吃了教训,那这回可不能让他还那么轻而易举地超车。
毕竟拦住了Devil,他们车队还有拿到好名次的希望,如果没拦住——
那多半就只有被虐的份了。
此时,被当作重点防范对象的骆其清正泰然自若地坐在车舱里,嘴里还嚼着偷摸带上来的小零食。
而就在距离开赛还有几分钟的时候,电台响了。
邓有为:“小骆,那个,你就放心地按自己节奏跑,沉着冷静,他们一开始肯定会想方设法拦你,你不要被影响了啊,伺机行动就好……”
这个教练原本就一直秉持着赛道上要多让车手自主决策。
所以比赛时候他多只是负责提醒。
但自从知道骆其清是Devil之后,这个心思敏感的中年男人又开始担心他会受外界影响,于是主动肩负起了心理疏导工作。
从刚才比赛结束到现在,这已经是邓有为第四次来“关怀”他了。
“放心吧老邓。”骆其清咽下嘴里东西,很快应他,“我不会被影响的。”
况且,谁又能真的拦住他。
他刚刚在休息室的时候算了一下积分,如果这场比赛他能夺冠,那承阳就能稳进车队积分榜前三。
至于最终名次。
那就看周棘发挥了。
不过他相信,周棘保准也会追上来。
那应该可以圆满落幕吧。
编队圈之后,全员回到发车区。
红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每次这个环节都最令人紧张。
就像是运动员起跑,谁都担心比别人反应慢。
不对,骆其清不紧张。
因为骆其清本人的位置压根就看不到灯。
他只希望前面的兄弟能反应快点。
一、二、三、四、五。
“五盏红灯熄灭,比赛正式开始!”
这回起步果然没有刚才那么顺利,站位依旧分散,后排兄弟却专挑着他能开出去的道来挡。
最终在第一个弯前,他荣获超了四辆车的好成绩。
然后在这个位置维持了三圈。
“骆其清这回是被拦得死死的啊。”
“他会怎么扭转这个局面?”
殊不知此时此刻,骆其清还颇为悠哉。
他当然知道是自己被针对了。
那就先放放,反正还不急。
“不对,他可能是在等车胎到达能做速度的状态。”片刻后,左边的解说员回想起细节,试探性地猜测,“就像上一场那样!”
毕竟骆其清上一场也不是一开始就飞到前面的。
认同了这个猜测,众人就都不急了,开始坐等大佬逆袭。
助威声如同涨潮时的海浪,把整个赛场填满,一声更比一声高。
等差不多要到了。
骆其清深吸一口气,准备放掉内线从外面超车。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后方的车也跟着他几乎同时想要抽头。?
奇怪。
按理来说他要放掉内线,后车应该是等着随时上前补位,跟他做什么?
不过现在才刚开赛没多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策略。
或许这人想吸他尾流借势超车也说不定。
骆其清没多理会,他的计划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改变。
但这回,他轻敌了。
短短几秒钟时间,他就注意到那辆车比他先一步加速,然后竟是猛地朝他冲过来!
这个人是想撞上来?!
霎那间,他想起自己当初在耐力赛上用过相同的方式。
看似是要撞上去,实则只是为了声东击西,逼前车给他让位。
而骆其清也理解成了这家伙也想这么干。
人在毫秒之内作出的决定,往往是听从着自己的潜意识。
于是他硬是忽略掉自己急促的呼吸,没有遂那人的愿。
可是他猜错了。
两辆车的距离在瞬间拉近。
下一秒……
或许在大屏幕上。
裹挟的车流中,两人的赛车头尾只是毫不明显地轻轻触碰。
可是速度带来的冲击,让骆其清整个人都跟着一震。
偏不巧。
密闭车舱,追尾碰撞。
电光火石间,记忆猛地闪回到那个阴冷的夜晚。
他双手沾血。
淋着刺骨的雨,声嘶力竭地呼喊好友姓名。
心跳骤停。
只是眨一次眼的工夫,后车就已经若无其事地混进车流。
似乎就是很平常地一次超车。
可是骆其清的车却像是被缠绕上了千斤锁链,速度在肉眼可见地放慢。
骆其清怎么在减速?!
现在是比赛,没有竞争对手会因为他的反常举动而停下来。
后面的车很快就全部绕过了他。
名次再度垫底。
解说员当即就注意到异常:“骆其清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画面一切,比赛录像被迅速调回去慢放。
然后才注意到那个细微的点。
“骆其清和身后二十号赛车发生了一个小的贴碰。”但他反复看了两边也没明白:“车体外没看出有损坏痕迹,是内部出故障了吗?”
可是旁边就是缓冲区,他似乎并没有想往那边靠的意思。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演播厅在疑惑,承阳的P房更是顿时凌乱不堪,教练团队全赶到电脑前,边看着数据边用无线电试图取得联络:“喂?小骆?能不能听见?”
“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可是着急地一顿输出,对面却是只有悉悉索索的响声。
无人应答。
“收到请回答。”邓有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焦虑地走来走去,又重复,“收到请回答!”
车舱内,空调冷入骨髓。
骆其清双手有些使不上劲,但还是靠着仅剩的理智握紧方向盘。
勉强维持在正常的行驶速度。
他现在不能快,要深呼吸,要转移注意力。
因为他知道。
这是发病的前兆。
他其实听见邓有为的声音了。
只是所有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半个音节。
伴随着刚刚的碰撞震动,他就像是被人一脚重重踹进深渊,全身都疼,什么都看不见。
这段时间过得太放松了。
放松到他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
怎么没有好。
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病。
求你了。
额头浸出细密的冷汗,骆其清感觉心脏像是被剜了一道口,光是呼吸都会抽痛。
“那车有毛病啊!”唐明海急死了,指着屏幕上那辆还在若无其事竞赛的二十号赛车吼道,“摄影机都拍这么明显了,无故朝清哥加速,这他妈不是故意的?!”
“判罚!这必须要判罚!!”
不想让Devil夺冠,也不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吧!
“等等。”
段誉短暂地打断他的打抱不平,道出细节:“二十号…是不是银翼的车手?”
银翼……?
邓有为下意识看过去,盯着画面里的肇事赛车,微微蹙眉。
而这时候,无线电传来了回应。
但不是骆其清,是周棘。
他虽然正在赛道上,可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察觉到了不对:“骆其清现在在什么位置?”
如果按上一场的时间来算,骆其清这会应该已经要追上来了。
就算是其他车有意防守,也不可能防这么久。
可是他的后视镜里迟迟都没有出现骆其清的影子。
看不见骆其清,他总有点不安。
工程师捂着话筒,用眼神求助地看向邓有为。
要不要告诉他?
邓有为摇头,然后把目光转到旁边的影像记录仪画面。
骆其清戴着头盔,乍一看和正常驾驶没什么两样。
可如果再看得仔细一些,就会发现他其实微微弓着身子,整个人稍朝前倾,重心在手上。
这是一种抵御外界,自我保护的姿势。
“Devil……”
你究竟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
此时的头盔之下,骆其清在哭。
同一时刻。
在前面领跑的喻星潭注意到了看台上的骚动,问:“后面出什么情况了?”
“没什么。”耳麦滋啦两下,传来聂恒昌平静的回复:“你专心跑。”
他同样淡淡地嗯了一声回复,然后抬眼,望着逐渐变成橘黄色的天空。
要日落了啊…
骆其清就像是被钝器敲了后脑,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看见其他赛车在渐行渐远。
可是他现在想保持正常驾驶速度都有些困难。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近乎惨白,浑浑噩噩,几乎是耗尽所有力气,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话:“我…不想跑了。”
他要输了。
解说员心有不甘地看着屏幕,叹了口气,然后向观众们播报实时消息:
“骆其清的速度已经降低至正常赛车行驶速度,裁判组正在协商,是否需要出示黄旗,上去将他带离现场。”
喜欢赛车的初衷是什么?
骆其清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拿冠军、释放肾上腺素、还是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为什么跟布兰温来伦敦?
为什么熬了六年,又拼命回到赛场?
为什么上WTCR?
好像有情绪在心底翻涌,有什么念头就要喷涌而出。
咚、咚、咚。
心脏好像有了反应。
“Devil!加油!!!”
隔着挡风玻璃,一道很轻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骆其清猝然抬头。
下一秒,就在距离他不到百米的斜前方看台之上。
他看见了承阳的队旗。
以及,还有用队旗在横幅上临时拼凑张贴的名字。
Devil,骆其清。
车迷们不知道他为什么降速,但依旧试图用这种方式鼓动他前行。
“加油啊!!!”
从校联赛的骆其清,到世界赛的Devil。
在发病最严重的时候也仍然渴望回到赛道。
而如今尚未痊愈,也依旧心存侥幸重返赛场。
直到现在,骆其清才终于恍然大悟。
他在意的,或许从来都不是那个所谓的成败之名。
从第一次踏上赛道的那一刻。
他就是想,
战胜那个不可能的自己。
血液开始回流,握着方向盘的手仿佛被注入力气,骆其清感觉心跳在加快,如同鼓点一般,在胸腔里坚定而有力地敲击。
终于,他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至此,灵魂得到归栖。
赛道之外,裁判们已经拿出黄旗,而就在他们准备伸进窗口展开,向车手示意时——
所有人都蓦然听见了一声划破长空的轰鸣。
“是骆其清!骆其清开始加速了!!!”
所谓赛车。
不就是油门到底,阎王索命。
要是真有这个勇气。
骆其清凝视着最前方的弯道,毫不犹豫地飙了出去。
那就来,
索他的命吧。
第94章 莫比乌斯
骆其清猝不及防的加速, 让整个迷惘的赛场再度沸腾!
裁判组见状只能暂停出旗,在外围观察片刻,确认他能正常比赛之后才撤下行动。
解说兴致盎然:“看看他需要花多久才能追上第三集团。”
因为刚才耽误的几分钟, 骆其清现在和倒数第二台赛车拉开了差不多有半圈距离。
“至少要三分半吧。”另一个解说跟着搭腔,“前面还有挺长一段。”
而且这一长段路中间还要经历上上下下颠簸,以及各种骇人的急速弯道。
想追平其实并不容易。
如果换作其他车手,这时候应该就会直接宣布故障退赛。
虽然等于放弃了翻盘机会,课至少也比追不上而自立成为第四集团要好看些。
但现在遇到这种情况的不是其他人。
是骆其清。
整条纽克赛道的三维地图,早就在他脑海中打下了烙印。
在他的视角中,前方从来都不是用地形和弯道拼凑出来的枯燥概念。
而是最优行车线和出入弯角度。
所以,在油门到底的瞬间,骆其清已经敛起个人情绪。
将魇魔毫不留情碾碎、甩开。
狩猎开始。
眼见骆其清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果不紧跟着穿越机的跟拍画面,那垂直看台上的人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他的身影。
此刻,吕文正在谨慎驾驶赛车。
刚才那种事他还从未在世界级比赛上做过,一时间有些底气不足。
所以当聂恒昌使用无线电, 告知他骆其清正在追上来的时候,他是真真实实地瑟缩了一下。
大事不妙。
然而事到如今, 聂恒昌似乎已经是一不做二不休。
“想办法再制造一次碰撞。”
开什么国际玩笑?
可是反驳的声音甚至还没说出来, 卡在喉口, 他就已经瞥见了后面悄无声息出现的影子。
这就追上来?!
他刚才不是落后了很多吗?!
“从他加速到现在过了多久?”解说员目瞪口呆, 自觉对时间没了概念, 转头看向数据屏, 做了粗略的相减。
还没过三分钟。!!!
在前方没有赛车阻碍的情况下,骆其清毫无顾虑, 只管握着方向盘全速冲。
直到视线中出现第一辆车影。
第二辆、第三辆……
“骆其清成功追上了第三集团!!!”
在吕文的后视镜里,黑色赛车仿佛挥舞镰刀的死神, 在迅速朝他靠近。
这一刻他连呼吸都忘了。
心脏在狂跳,他肩膀抖成筛糠,生怕这人要来找他寻仇。
可惜他猜错了。
骆其清似乎没兴趣重复他刚才的戏码,只是一个闪身,陡然间便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扬尘而去。
“吕文!你在做什么?”聂恒昌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为什么不拦住他!”
聂恒昌根本就是颐指气使,站着说话不腰疼。
“怎么可能拦得住!”反正事态已经无可挽回,吕文压抑的情绪也终于忍不住爆发,激烈地反驳:“那可是Devil!!”
还指望人家在同一个坑摔两次。
做梦呢!!!-
“骆其清已经来到了第二集团后方!”
此时,F区看台最高层。
这是专为贵宾提供的观赛台。
赛会主席查理曼和布兰温就坐在这里。
解说员的声音响起后,查理曼就缓缓鼓起掌:“威尔,你太厉害了,这也能猜到。”
虽然布兰温的职位屈居于他之下,但是布兰温在赛车上的造诣却是要比他强上千万倍,自然是要尊敬礼待。
而方才的事情就发生在距离这里不远。
他们尽收眼底。
当时一看见骆其清出现异常,查理曼就想让裁判组出旗,毕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人有事。
他可是布兰温的爱徒。
不,退一万步来说。
他可是Devil。
在赛道上降速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要赶紧解决。
可布兰温却立马阻止了他。
“他能自己解决。”布兰温声音镇定,“给他点时间。”
起初查理曼还将信将疑,现在才发现布兰温说的竟然是真的。
“可您是怎么知道的?”
在都还不清楚骆其清为什么突然举止反常的情况下,就笃定他能重新恢复比赛状态。
“那孩子当初在我身边呆过一段时间。”布兰温面色平常,盯着画面中的骆其清,“我能猜到大概原因。”
竞速本来就会让人处在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
而那台赛车又刚好在这种时候撞到他。
防线脆弱的时候遭受外界干扰,肯定是让他记忆闪回,又想到了当年的车祸。
不过他既然没有选择直接开进缓冲区,就应该是还在和自我内心作斗争,试图战胜自己的心魔。
幸好他胜利了。
查理曼笑着赞叹:“你们不愧是师徒。”
而且再看现在Devil的表现,不出意外的话,最后名次应当也不会太差。
于是查理曼又补充:“您教的实在是太好了。”
但这其实一开始也挺让人出乎意料。
布兰温在北极星任职多年,带出了很多个优秀赛车手,包括格林。
可最出色的偏偏是他单独收的学生。
这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是……
“不是我教的好。”布兰温忽然道。
边说着,他眼角褶皱似乎又深了些,端起旁边的瓷杯,打开盖,吹开冒热气的茶面,然后才贴到嘴边轻抿一小口。
“他本就是一块金子,我只不过是碰巧捡到,然后替他拂了尘。”
布兰温又想到当初要为骆其清办理赛车执照,让他给自己起一个名字代号的时候。
他毫不犹豫选了Devil。
“恶魔啊……”
或许骆其清,生来就注定会成为挑战赛道的恶魔。
赛道上。
骆其清刚刚完成了和周棘的交换。
而周棘在看见骆其清的车完好无损之后,悬了半天的心才终于落地,放松下来,压着油门拼命跟上他。
骆其清到第四了。
从垫底一路反超逆袭到这,他用了将近十五分钟。
现在场上第一是喻星潭,因为其他车手发现压不住骆其清,于是只好把目标转向格林,把他牢牢牵制在第七。
没剩几圈了。
全场都在好奇骆其清究竟能不能重回冠军位置。
目前悬念仍然保留。
骆其清离前面两名还稍有距离,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差不多也就是一圈的事情。
因为在过弯这方面。
他无人能敌。
“反超了!又反超了!!!”
看骆其清比赛简直让人赏心悦目,昔日一位位在赛道上叱诧风云的顶尖高手,此时遇到他就像是开上了减速带,不论愿不愿意都只有被甩开的份。
第三。
骆其清贴上前车。
前面是那位以防守著称的KG小将阿尔伯特,给他递过苹果汁好心男孩。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拦着自己,因为他几乎每一步都精准踩在赛车线上,严防死守地不让他超车。
可是……
“你们快看!!!”
临近看台上,有观众举着摄像机倏地惊呼。
七十七号赛车快到出弯口,竟是直接放弃了赛车线,突施冷箭,绕道外线硬生生拼速度超车,打得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以绝对的速度优势压制。
瞬间完成了反超!!
骆其清在赛道上从来就不是只会循规蹈矩,他永远会在最短时间内作出变通。
必要时候他可以不走赛车线。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直道上的速度足够快。
但看了眼渐渐拉开距离的后车,骆其清兀自道:“抱歉,以后也请你喝苹果汁。”
第二。
说巧也不巧,骆其清刚才完成超车的是四号弯。
离七号维纳斯弯很接近。
而他现在距离喻星潭也差不多还有大约百米距离。
如果按两人前面的速度来算。
他们会在维纳斯弯相遇。
这时候,解说员忽然精辟地提及:“哎,我记得,喻星潭也有用过莫比乌斯切线?”
什么?!
被他这么一提,观众们恍然想起,喻星潭在今年首站就复刻了莫比乌斯切线。
那如果要在维纳斯弯超车,会不会……
赛点终于要来了吗!!!
比赛剩下最后三分钟加一圈。
七十七号赛车的轮胎近乎摩擦出火光。
骆其清心无旁骛地盯着前方那一小颗黑点,思量着还要多久才能追上他。
但是他的目标任务,喻星潭,此刻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甚至超越了自己以往的速度极限,选择在这场比赛上放手一搏。
因为那个对手可能是Devil。
那他就必须要赢。
两分钟后,广播里传来解说员藏着兴奋的声音:“骆其清已经靠近喻星潭了!”
在那个令所有车手都心存敬畏的死亡弯道前。
两辆赛车几乎首尾相连。
喻星潭用了那么一毫秒的时间分神去窥视后面的辆赛车。
挡风玻璃阻拦之下,他看不见里面的人,却依旧能隐隐感觉到对方的目光。
在七年以前的LRC赛场,你在前面领跑,而我只是在第二集团中逐流的普通车手。
我当时就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定要赢你。
现在时过境迁。
我已经成功来到了前面,替代你原本的位置。
而你当时最拿手的莫比乌斯切线。
我现在也一样可以。
让我亲眼见证你七年之后的实力吧,Devil。
下一秒。
距离入弯口不过五十米,喻星潭却是蓦然提速,眼也不眨就开始往弯道方向冲。
“喻星潭准备再次复刻莫比乌斯切线!!”
这个开头谁都不会认错,这是属于纽克赛道的重头戏!!!
那骆其清呢?!
所有车迷都近乎渴求地看向那辆黑色赛车。
这是验证他身份的最关键一环!
然而骆其清此刻还依旧只是吸着喻星潭的车尾流,似乎并没有要抽头的意思。
为什么???
难不成这人不是Devil?!
霎时间所有的不甘、遗憾、无奈倾巢涌出,差点如决堤的洪水把众人吞没。
难道他们一开始就认错人了吗……
省掉交叉线这一步,喻星潭迅速贴近弯道外线,要一直加速,加速到冒着侧翻的风险,最后即将刹车在弯心处起漂——
而就在观众们心跳都要将近停滞的那一刹。
黑色赛车有了反应。
就在喻星潭的车尾已经甩出去的瞬间,骆其清却是猝然用快至残影的速度蹿至入弯口,然后以极其刁钻的角度,选择了从未进行过的位置起漂!!!
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
电光火石间,骆其清的车尾已经快要擦过喻星潭的车头——
只要再稍微偏差那么毫厘,两台赛车就会被一同撞出赛道!!!
众人的心当即也仿佛被紧紧攥住。
骆其清也在赌,赌七年之后的他依旧对维纳斯弯有着绝对的熟悉度。
而他感觉心率也在迅速飙升。
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耳边爆裂叫嚣,时间流速似乎被放慢,他看着座无虚席的看台,恍惚间,和七年前的画面重合。
他是七年前的冠军。
于是,就在车头扭转到最佳出弯角度的一瞬间,骆其清目光蓦地凛然,立刻踩下了油门!
相较于喻星潭稍有卡顿的出弯加速,骆其清几乎是完全不停,并且在极具优势的位置阻挡下直直地飙了出去!
这才是莫比乌斯切线!
骆其清果然就是Devil!!!
那个销声匿迹七年的赛道天才,真的带着他最拿手的莫比乌斯切线回来了!!!
看台上的车迷们这下彻底开始疯狂,有人站立着,欢呼跳跃,举着旗帜挥动,前排的狂热车迷更是要尖叫到失语。
演播室里的解说员的激动只多不少,立刻对着话筒,声情并茂地宣布这个令所有人都为之振奋的消息:
“Devil回归赛道!!!”
第95章 无冕之王
看着先一步出弯的黑色赛车, 喻星潭骄傲的脸上终是出现一丝裂痕。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
他没能赢过Devil。
这个念头就想是在他脑子里砰地火星四溅。
可喻星潭怎么可能会甘心接受这个结果。
还有机会。
他还有机会。
只要比赛还在继续,计时没停,一切就都还有翻盘的希望。
冷气入肺, 喻星潭逼迫自己冷静。
Devil还在视线范围内,所以他出了弯道当即就要奋起直追。
银色赛车决然选择孤注一掷,如同开刃的尖刀,劈开空气,所经之处只留下震耳余音。
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
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抱憾离席。
此刻骆其清已经快飙进下一条弯道前,余光一瞟,看见了后面那辆醒目的银色赛车。
他倏忽间想起这人曾数次对自己的隔空喊话。
“哥你是有什么执念……”
然而,属于两个人的追逐战似乎早已在无声中打响。
大约是倒数第三圈。
直到现在,喻星潭才认清了一个事实——
不管是在速度还是刹车上, 他都有没办法去和Devil硬碰硬。
那家伙简直是个挂。
所以他就只能耐心地等,等到Devil自己出现失误,然后他把握机会反超。
然而机会还没等来,耳麦里却是先响起聂恒昌的声音:
“星潭, 贴紧他的车尾。”
聂恒昌很少会在赛场上指挥他,但在这种关键情况下出主意也无可厚非。
“没用。”喻星潭权当他想说的还是循迹刹车策略, 便不暇思索道, “他能甩开。”
如果这样真能反超。
那Devil就不是Devil了。
“有用的。”
喻星潭被他的笃定弄得摸不着头脑, 可还没等提出质疑。
“待会到五号弯, 他只要一起漂你就跟上去, 你不用漂移, 只要进弯角度比他小……”
话到这里已经有些古怪,因为这是他们之前从未商讨过的策略。
可是接下来, 才是真正让喻星潭大跌眼镜。
“然后去碰他的右前轮,让他蹭到墙, 你就正常提速出弯,放心,这样不算违规。”顿了片刻,聂恒昌又继续说,“如果力度没把控好也没关系,你的车能承受住碰撞。”
银翼的P房里,聂恒昌带着交流耳麦站在角落,盯着那一银一黑两台车的实拍画面。
他目光阴鸷,手里却是捏着一串用来静心的盘珠。
事情本来不用到这个地步。
按照最开始的计划,骆其清应该在一开始就状态失控退赛。
哪知道居然让他硬生生撑了下来!
而且吕文那家伙还不愿意再配合一次。
所以,现在想不让骆其清夺冠,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喻星潭动手。
骆其清的跑法早就让轮胎濒临极限,只要喻星潭能往他的轮胎上一碾,胎压就会彻底失衡。
用不了多久就会爆胎。
“你说什么?!”喻星潭瞳孔一缩,字里行间尽是不可置信,“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的车可以承受碰撞?
听到这种语气,聂恒昌长叹着捏了捏眉心。
他就猜到喻星潭会是这反应。
毕竟前面队里的一系列动作也从来没有知会过他。
因为他们手上没有喻星潭的把柄。
没有把柄,就没有束缚,很难保证喻星潭会不会反水。
所以。
他是银翼车队的王牌。
也是定时炸弹。
但这场比赛对他们车队至关重要,如今事已至此,只有靠喻星潭才能扳回局面。
也只能冒险一试。
“你的车…队里有做过专门处理。”
可即便聂恒昌说得再隐晦,喻星潭还是立刻就听明白了。
他的声音当即就冷下去:“你千万别告诉我,我现在开的是违规车。”
对面罕见地沉默了。
那他就猜对了。
喻星潭看着手里的方向盘,一阵反胃感蓦地涌上来。
他强忍怒意:“为什么?”
“星潭,这些都是为了车队发展。”聂恒昌还着急让他照做,言简意赅,“这个冠军对我们在国内发展很重要。”
趁现在国内赛车行业才刚有起色。
WTCR总决赛冠军,这个头衔简直就是移动的黄金招牌。
喻星潭入队以后,这个东西本来已经是近在咫尺,哪知道前几年突然又出来一个周棘。
费力把周棘压下去,结果没想到Devil居然在今年复出。
该死。
绝不能让承阳先一步拿到这个称号。
总冠军必须是银翼的。
要成为国内第一大车队,赛车界龙头老大,继而实现对赛车周边产业的绝对统治。
在此之前,任何一步都不能出岔子。
而这时候对面突然轻蔑道:“那可是Devil.”
喻星潭毫不留情打破他的梦境:“就算他这场比赛输了,实力也摆在那里。谁强谁弱,你当别人瞎么?”
“谁强谁弱又如何?”聂恒昌说,“竞技市场本来就有时效性,比起曾经的辉煌,现在的荣耀更重要。”
“当年的Devil再厉害,未来也只是你喻星潭的手下败将。”
有了赛道新秀,谁会记得七年前的冠军。
喻星潭对家伙的理直气壮感到震惊:“所以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那又如何,我们这也是在为国争光!是双赢的局面!!”
放你妹的屁。
“打假赛争光?别给咱国家丢脸行么。”喻星潭不耐烦打断,“你现在只让我觉得,我拿的奖有多恶心。”
他就说为什么,在WTCR上,一次次的擦壁碰撞却从未让赛车出过事。
还以为是维修团队的技术高超。
感情靠的是这种见不得光的阴险手段。
而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银色赛车的速度已经渐渐放慢下来。
“你要做什么?!”聂恒昌察觉到不对,立刻质问。
喻星潭轻飘飘:“退赛。”
“你疯了??”
听见这话,聂恒昌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拔高音量:“喻星潭!你这样是违约!车队有权直接和你解约!!!”
他知道这家伙真能干出这种事,情急之下,聂恒昌只能掏出最后的底牌。
喻星潭在银翼稳坐首发,拥有无尽的资源。
他绝对不会舍得放弃。
“呵……”
喻星潭不蠢,知道聂恒昌敢用队内公共电台说这些话,那就说明背地还有高层在为他撑腰。
不,或许整个高层已经是沆瀣一气。
为这种车队效力。
他嫌脏。
“你不会真以为我在乎银翼那点东西吧?”
想栓住他喻星潭。
做梦。
后面聂恒昌还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注意听,无非就是继续威胁或是温言软语。
直到那边吼:“喻星潭,难道不是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赢Devil吗!!!”
“现在赢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又在装什么装?!”
这话终于让喻星潭有了点反应。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噗呲一声:“对,我是想赢他。”
边说着,他起抬眸,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看了眼前面那辆已经过弯的黑色赛车。
“但如果你把我的好胜心,当成牟利的工具……”
陡然间他反方向旋打方向盘——
“那我宁可不要赢。”
随着话音落下,银色赛车已经完全改变了行车方向,直接开进了侧边的缓冲区域。
解说员注意到了这边情况:“发生了什么?积分领跑者,喻星潭怎么进缓冲区了?!”
喻星潭走出车舱。
日落之下,那头总是出现在镜头中的卷毛被染成了棕色。
迎着赶来询问出什么事情的裁判,他摘下头盔,从容一笑:
“我退赛。”-
喻星潭突然的退赛,让其他人和骆其清之间就像隔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这个堪称恐怖的赛车手,已经将车速发挥到了极致。
纽克赛道,全世界技巧性最高、难度最大的赛车竞技场。此刻压在骆其清的车下,已经完全成了一个纵情驰骋的舞台。
事到如今,这哪里还像是WTCR的总决赛。
这分明就是——
骆其清的个人表演赛。
最后一圈。
这场比赛终于是要落幕了。
在看见裁判站挥动的提示旗帜后,骆其清问电台:“周棘现在在哪个位置?”
“第二。”那边很快回复。
骆其清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惊喜,眼睛弯成一条缝:“好。”
你陪我登领奖台。
我替你拿冠军。
“要套圈了!”
“Devil准备套圈了!!!”
刚才见证莫比乌斯切线的余热还未褪去,蓦然间,现场又是一阵哗然。
这家伙是不要命了。
此时的格林才刚刚挣脱围剿,重新回到第三的位置,但落下的差距让他想追上骆其清已经是回天乏术。
看着坡下已经快飙到没影的赛车,格林只是无奈低语:
“Bonkers.”
疯子。
“Devil已经来到了三十六号赛车身后!”
不知道曾几何时,解说员口中已经不再是“骆其清”,而是变成了那个众人熟知的“Devil”。
仿佛把人重新带回了七年前的LRC现场。
赛场上空突然响起的激昂声音,让全场车迷们登时抬起头望向屏幕。
高清屏幕里,骆其清驾驶的七十七号赛车已经在无限地接近排位最后的赛车车尾。
不同于耐力赛,房车赛的套圈细想其实很恐怖。
骆其清一开始失利,光是反超到第一就已经差不多追了半圈。
而现在,他等于是又追了一圈。
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刷紫了!”计时室里的人看着数据忍不住出声,“他这个赛段又刷紫了!!!”
一场比赛里,骆其清不断创造新的赛段记录,又不断超越自己的记录。
而在显示屏的各种各样数据之下。
右上角,是那个七年以来都岿然不动的圈速记录。
2:03.705
黑色赛车来到了三十六号赛车左侧,面对着前方即将到来的发夹弯,他一个毫不拖沓的转角漂移——
反超完成,成功跻身进入第三集团!
开始套圈了!!!
而比起赛场上环绕的欢呼,计时室里同样爆发出令人激动人心的呼喊:“他接近记录了!!!”
七年以来,量产车型更新迭代,发动机也换了数批,却从未有人能打破这个记录。
所以厂商后知后觉,想破这个记录的关键根本就不在于车型和发动机。
关键在于那年破记录的车手。
七年,无人能及他。
骆其清开始在车流中穿梭,左栏数据不断跳跃,看得人几乎要把心提到嗓子眼。
终点要到了。
日落时刻,伦敦天空变成绮丽绚烂的橘红色调。
而骆其清驾驶着赛车,划破气流,劈开了一条通天大道。
在急速行驶过最后一个弯道,黑色赛车一个冲坡飞跳,迎着挥动的黑白格子旗,在阳光之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赛车上的火焰涂装让他宛若凤凰涅槃。
浴火重生。
圈速记录也停止在了他越过终点线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2:01.318
“破记录了!Devil破记录了!!!”
——能超越骆其清的。
“他打破了自己七年前创下的圈速记录,延续了对纽克赛道的绝对统治!!!”
——只有骆其清自己。
两位解说员这会已经喊得脸红脖子粗,嗓子快喊哑了,但依旧乐此不疲,因为这绝对是他们解说生涯中经历过最为精彩澎湃的一场比赛!
全场观众也在他驶过终点线的霎那起身,无论在来之前他们是哪个车队的车迷,如今都已经重新追随起这个坚不可摧的神话。
他们欢呼雀跃,他们喜极而泣。
他们用尽全力,为纽克赛道上新诞生的冠军摇旗呐喊,让这个闻名于世的赛车圣地上空,此刻能且仅能听见一个人的名字。
“Devil!!!”
“Devil!!!”
“Devil!!!”
无论离开赛道多久,只要骆其清归来,就依旧站在巅峰。
他是永远的赛道之王。
第96章 荣耀冠军
宏伟激昂的《卡门序曲》响彻整个围场。
颁奖典礼即将开始, 各种领导嘉宾以及车坛名望人士已经全部抵达现场,礼仪小姐带着他们落座,而车迷们也在安保部门的协调下纷纷从看台进到围场。
整个场面空前热闹。
领奖台设置在围场二楼, 背景板是一个将近六米长的LED大屏,里面投放着WTCR的赛事动画。
观众全部集中在楼下。
工作人员还在后台商榷颁奖流程,所以几个要领奖的队伍,这会都还呆在二楼内场的VIP区域吃喝休息。
周棘坐在中岛前刷手机,眼神却是早已绕过屏幕,盯了半天在旁边晃来晃去的骆其清,然后在某一刻出声:“你紧张?”
“怎么可能。”骆其清脚步即停,面不改色地否认,“只是刚好有点站不稳。”
周棘拖着调子哦了一声, 点头应:“是不是还刚好有点腿软?”
骆其清:“……”
就在这时候,旁边响起了一连串脚步声。
唐明海手里端着两个纸盒往这边跑,然后啪地把其中一盒往桌台上一放。
“尝尝!刚炸出锅的!”
VIP区里有很多自助美食摊位,唐明海来到这跟土匪进村, 但凡还在营业的铺子都被他给洗劫了一番。
但好在这个土匪比较良心,还不忘给他们捎带东西。
“明子, 我们的呢?”坐在旁边沙发的几个队友闻着味就凑上来了。
“瞧把你们美的。”唐明海现在已经把双标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然是自个儿拿去了。”
但光说不够, 他还不忘故意找打, 把纸盒子往每个人鼻子底下都溜过一圈。
结局显而易见。
除了他手上那根竹签, 其他都被洗劫一空。
“嘿, 分我一块!”段誉见状小跑过来,还不忘报告自己的新发现, “布兰温又去北极星了。”
北极星车队现在的活动区域就在他们斜前方,一抬头也就能看见。
布兰温换上了得体西装, 和格林一块站在墙边,不知道在单独聊着什么。
不过看格林的脸色,两人应当就跟网传的一样,关系不怎么好。
“关系不好怎么还一直说话。”唐明海举着仅剩下的虾丁,结果吹呼着送进嘴里又立马被烫得嗷嗷叫。
段誉搭腔:“布兰温这教练售后也太好了,都离职这么久了还不忘关怀前学员。”
“跟售后应该没关系。”骆其清慢条斯理把炸虾吹凉,然后顺手递到周棘嘴边,“单纯来找儿子罢了。”
“……”
刚刚还在争虾的一群人突然集体石化。
隔了半晌又集体回魂,不过回的是八卦魂,虾也不要了,登时全部人围到了骆其清旁边。
被挤开的周棘:“…喂。”
唐明海:“布兰温儿子是谁?”
段誉重复:“你说布兰温的儿子是哪位??”
看这俩不太聪明的表情,骆其清清了清嗓子,把刚才的话又字正腔圆重复了一遍。
“布兰温是格林亲爹?!”生怕那边听见,他们又赶紧把分贝压低,用口型说了句卧槽。
这瓜吃的有点太突然,他们得缓缓。
“那他怎么不跟布兰温一个姓啊?”还是段誉先发现了华点。
两个人姓氏不同,格林还比布兰温高了一个半头。
任谁都不会把两人往血缘关系上想。
“因为他和格林母亲很早就离婚了。”骆其清说得简略,“格林一直都跟着母亲生活。”
难怪这两个人看着关系不和。
原来是父子之间闹别扭呢。
“周棘、其清啊,你们该去准备了!”
邓有为快步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来了两顶轮胎赞助商的鸭舌帽,放他俩面前:“出去就戴着吧。”
唐明海一回头,就眼尖地发现这小老头的外表和往常不太一样。
于是他笑嘻嘻打趣:“老邓,你还特意换了一套衣服?”
“胡子也刮了是不?”
这个一年四季都穿车队运动装配跑步鞋的小老头,现在已经换上了队里偏正式的服装,发型也梳得更加精神,整个人的面貌都焕然一新。
小心思被人发现,邓有为看着还有点不好意思,遮遮掩掩地摸了摸自己刮得光滑的下巴。
除了那个宝贝的掉漆保温杯,其他的一切都是精心装扮过。
虽然比赛结束之后,他就一直叮嘱车队的人要沉稳,不要咋咋呼呼,但实际上自己都快克制不住喜悦。
他给自己找补:“我是主教练…这里好多镜头呢。”
在镜头面前,他代表的可是承阳车队的形象。
“帅的!”大伙们立马给他树立信心,“这里绝对没有第二个教练比您有范了。”
邓有为被吹得合不拢嘴,笑骂:“差不多得了,油嘴滑舌的一个个!”
这时候骆其清和周棘也已经扣好帽子,整装待发。
“那我们走了?”
众人先是把他们两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认无异常之后才准许出发。
“在台上表情姿势都帅点啊!”
“回去可是要把你俩照片挂到墙上的!”-
落日已经没入地平线,然而余晖配上灯光,依旧让整个领奖台显得亮堂堂。
最先颁发的就是总决赛个人奖项。
所以在昂扬的音乐之下,首先上场的是两场决赛积分排行第三的车手,周棘。
这个一开始不被看好的赛车手,竟是一路逆袭,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最后站上了决赛的领奖台。
接着是格林。
格林的实力究竟多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即便他这回没能拿到冠军,但同样值得车迷为他喝彩庆祝。
在赛车竞技里,能完赛、能登上领奖台的车手,就已经值得所有人的敬重。
最后是骆其清。
骆其清戴着赞助商logo的鸭舌帽,走上领奖台时,全场掌声雷动。
他是当之无愧的冠军得主。
礼仪小姐先来为三人颁发了标有名次的纪念奖杯。
在这之后,骆其清还会单独获得一项殊荣。
那个在前段时间被放在摄政街中央展出的金色飞轮奖杯,此刻已经被运到了现场。
为他颁奖的人是布兰温。
布兰温作为WTCR赛会副主席,纽克赛道的负责人,他曾经的教练,最适合来为他交递这个奖杯。
奖杯还没递出去,台下就已经有观众开始起哄欢呼了。
在热烈的声音之下,布兰温看着他,和颜悦色却又无比认真:“Devil,我希望你未来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自信又潇洒地做自己。”
“你本就值得这个冠军。”
在他接过奖杯的那一刻,旁边的喷火装置喷出明焰,瞬间点燃整个围场的气氛。
迎着无数人的高喊,骆其清把耀眼夺目的总决赛奖杯高高举起。
一如七年之前,他举起了LRC的决赛奖杯。
屏幕上的虚拟国旗腾腾升起,全场奏响庄严肃穆的中国国歌。
至此,WTCR迎来了第一个中国国籍的冠军得主。
承阳车队这回可谓是风光无限,不仅包揽了总决赛的冠季军,还因为骆其清的开挂带飞和周棘的稳定发挥,他们直接从原来的垫底飞升到了年度车队积分榜第二名。
而周棘的个人积分排名也从十二飙至第五。
无关其他车队,至少对于承阳来说,这是他们的一次大获全胜。
领奖之后就是延续了近百年的香槟庆祝传统。
因为香槟的英文Champagne与冠军Champion类似,所以喷香槟也被当作是一种传递好运的祝福。
三人脚边都有一瓶Moet赞助香槟。
骆其清先捧起香槟,看着周棘露出狡黠的笑:“你知道怎么开香槟最帅吗?”
周棘眉梢一抬:“怎么?”
说罢,只见骆其清双手扶在瓶身两侧,紧接着,他把瓶底猛地往领奖台上一震——
软木塞瞬间弹开,里面香槟液喷涌而出,骆其清毫不犹豫给周棘来了个洗礼,然后跨步走到围栏前,把带着青苹果气息的酒液挥向台下观众。
车迷们一哄上前,高举双臂融进香槟落下的蒙蒙雨幕。
而很快周棘也学着他刚才的模样,还“记仇”地往把他后背浇了个透。
骆其清也不甘示弱回击。
但此时台上有两个承阳车队的和一个北极星车队的队员,所以接下来……
格林刚打开自己的香槟,然后就看见骆其清朝他投来了一个没安好心的眼神:“你要干什……”
话都没说完,骆其清就已经和周棘统一目标,直接对着格林开喷。
格林慢半拍才把手里的香槟瓶对准他们:“你们两个!!”
礼炮声响起,金色彩带纷纷扬扬落下。
这场盛大的领奖环节,所有人都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与狂欢当中。
而在总决赛奖项颁发完毕之后,还有年度奖项。
所有环节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基本没有出什么岔子。
可唯一让人意外,也是最让人意料不到的是——
属于银翼的奖项全部被撤下来了。
骆其清这才想起喻星潭在最后时刻很突然的退赛,然后问消息最灵通的唐明海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事说起来也是真的抓马,银翼给喻星潭的车做了违规改装。”唐明海边说边摇头:“那可怜孩子,被银翼给坑惨了。”
“不过我现在是真佩服那小子。”
“他退赛之后就直接去向仲裁会举报,说自己的车有问题。”
骆其清下意识问:“那他现在咋样了?”
“不知道啊。”唐明海挠挠头,“唉,反正估计要跟车队解约了,也不知道他以后要怎么办。”
这么好一个车手。
真是可惜了。
按照流程,等颁奖仪式全部结束,车队就要移步到室内,召开车手新闻发布会。
而开场的就是承阳。
骆其清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看着下面乌泱泱一群媒体记者,他走路都感觉是同手同脚。
落座之后,闪光灯就在他眼前闪个不停,他觉得晃眼,下意识就想抬手起来遮眼睛。
这时候周棘小声提醒:“这些照片要放到网上的。”
“……”骆其清赶紧把手放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一开始就是简单的提问,话题基本都围绕着这场比赛,尽是些循规蹈矩的问题。
但所有媒体人都知道,现在台上坐着的可不是普通冠军。
他的身上还有很多秘密等着被探寻。
果不其然,就在发布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男记者开始挑头:“Devil,方便告诉我们,您七年前在LRC夺冠之后,为什么没有继续参加比赛吗?”
还是逃不掉这个问题啊。
骆其清大约有那么两秒的沉默,而就在他准备作出回复时,周棘就挪过前面的麦克风,说了句抱歉,想帮他直接结束这个话题。
而坐在边上的赵永一,也投来了目光,示意他放宽心,不必强行回答。
但骆其清知道,只要这个事情一天不公开,他们也一天不会罢休。
那倒不如……
“我出了车祸。”
这个声音在整个会场响起。
周棘错愕地扭过头。
在他的右边,骆其清身板挺得很直,眼神坦荡地面对镜头。
“车祸之后我就一直在修养,休养期间没办法参赛。”
他从来没在这种公开场合谈论过这种东西。
可既然现在已经公开了身份,那还不如就一次性说开。
毕竟有了他的信息,只要有心人想彻查,也绝对能顺藤摸瓜查到他之前的行动轨迹。
但不同于之前和周棘的娓娓道来,骆其清现在只是简明扼要,挑着重点把事情说完。
夺冠后出车祸,回去养病上学,等状态好了再重新加入车队。
这就是骆其清消失的七年。
“您在这七年里,想过复出吗?”
“想,做梦都在想。”可骆其清只是敛眸,露出一个极为无奈的笑,“但是我没办法。”
当时他的身体、压在心里的担子,全都太过沉重了。
一时间,整个会场除了接连不断的快门声,就只徒留一片寂静。
这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不然像他这般的天才车手,又怎么可能甘心七年都在场下当观众。
实在是令人唏嘘。
而过了片刻之后,又有一位女记者赶紧扬起基调,朝其他方向发问:“别人都说您是遥不可及的神话,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骆其清竟同样也思忖了半晌。
而后,他凑近面前的话筒,只给女记者回答了这么一句话:
“我能成为我,不止是因为我。”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走到现在,是依靠了很多很多人的帮助。
他的爱人、他的教练、他的朋友。
骆其清忽然有些怔忡。
他曾经一度觉得命运待他不公。
但现在回头看,却又发现命运其实也在善待自己。
这时候赵永一适时提醒记者,只剩最后两分钟。
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一个伦敦本地体育新闻的记者得到了发问权。
她其实准备了很犀利的话题。
然而,就在她握着话筒,和面前那个样貌还如同学生一般的男孩对视之后,喉咙突然就哽住了。
最终她只问出了一个最常规的结束问题:“Devil,请问您认为,赛车给你带来最大的改变什么?”
“改变啊……”
骆其清抿了抿嘴,脑中闪过很多零碎的画面,然后他回道:
“大概,是改变了我整个人生吧。”
他因为赛车而拥有了这五味杂陈的七年。
但也是因为赛车,才塑造出了现在这个有血有肉的骆其清-
发布会结束,整个赛后流程基本也就到了尾声,赵永一东拉西扯着,要他们车队留在场馆来一张大合照。
“都来合照了啊!!!”
场地里到处是在忙着收尾的工作人员,他和邓有为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这群奔腾的家伙全部拉扯回来。
骆其清这会正在和郝宥凡打电话。
里面的人已经困得不成样子,说一句话要打一次哈欠:“我可是连觉都没睡,特意熬夜看你们直播的啊!”
既然气氛都到这了,骆其清也只能赶紧表扬他,然后顺势提问:“你和庄学姐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对面的哈欠声断了。
“就,就,就差不多,差不多要变成你和周棘那样了呗……”
“追到了?”
“都说是差不多要了!”
“清哥!!!”
他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声喊他。
骆其清握着手机,下意识转头看去。
岑杰瞧他看来,赶紧指了指身后,然后双手又作喇叭状喊:“你再不来明子他们就要把你奖杯吃了!”
“……”
他捏了捏眉心,又冲电话那头调侃了几句,说希望他回国的时候已经把人给攻略成功,有空出来一起吃饭,然后便匆匆挂了电话。
等他回去的时候,周棘不知道已经用什么法子,帮他把奖杯夺了回来。
“别闹了!快点集合拍照!”邓有为已经把WTCR总决赛背景台前的杂物给清理干净,“拍完就去吃饭了!!!”
果然还是吃饭最管用。
最后,骆其清怀抱着沉甸甸的奖杯站在最中间,而他后面一群队友在争先恐后往前挤,谁都想凑到骆其清边上,摸着金灿灿的大奖杯合影。
“我刚刚都没有摸到呢!”
“哎大杰,你头发挡我镜头了!”
“快快快,趁明子还没回来赶紧把他位置占了。”
“我靠,姓段的你当我聋是不是?!”
人声鼎沸,却是让骆其清恍惚。
在这个瞬间,他莫名有种很不切实际却似乎又极为形象的感觉。
自己的心脏似乎就是一个空的玻璃瓶,而感受到一次幸福,就像是在往里面投纸星星。
现在,玻璃瓶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填满了。
电话里是好友,身后是和他朝夕相处的队友和教练。
而他的爱人就站在他旁边,面对着摄影机,毫不避嫌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七年前他以为失去的所有。
似乎都已经在冥冥之中,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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