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家口味一般但营销至上的网红店能火起来都有它自身独特的原因。
为了下午能专心致志地打游戏，程晚中午只扒拉了几口米，一直到刚刚，店主亲自提醒她外卖已经配送到楼下，请她下去拿，她才飞奔下楼，当着帅哥的面当场打开包装盒，并不十分落落大方地往嘴里塞了一只虾饺。
……皮有点厚，虾貌似也不够嫩。
但胜在秀色可餐。
卧槽，怎么一下来了三个？
捏过虾饺的手指染上一层面粉被蒸过的特殊滑腻感，程晚有些悻悻地要从包中抽纸出来擦，却在下一秒听见配送服务之一温柔的清爽嗓音，
周北洛太显眼了，就算他站在人后，身上也依旧散发着不可逾越的嚣张气场。
男人背略弯，高定西装被穿得自由松垮，袖口挽起来，手肘很没距离感地搭上程晚的肩。
食指顺着宽大墨镜中央往下拉，鄙夷的眼神有些不良。
“在追星？”
幸好林楚卓的粉丝还在沉迷着跟偶像的互动，暂时没人注意到他们俩的近距离接触。
程晚警惕心很强，她马上往旁边迈了三四步，直到退到安全距离才松懈下来。
“离我远点，会有人拍的。”
周北洛看她胆小的样子有些想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明星。”
他又把墨镜推上去，继续去看人群中被簇拥的林楚卓，揣兜，在看见对方对视过来的时候，敷衍地扯了两下唇，算是打过招呼。
看上去带点挑衅。
林楚卓的助理也意识到了周北洛的存在，仰头跟林楚卓耳语了几句，两人就登上保姆车，匆匆离开了。
粉丝们还在对刚才的互动感到意犹未尽，往后一转头就看见了最讨厌的煞神，表情顿时变幻莫测，齐刷刷走远了。
躲在公司对面咖啡店的程晚默默看着那辆黑色保姆车离开。
还没来得及泛上那股没能说上话的惆怅，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周北洛：人呢？
周北洛：我先进公司，五分钟之后你。
程晚：“……”
很有经验的样子啊。
她现在怀疑那条跟女星先后进酒店的绯闻是不是真的。
程晚捂着口罩进公司，事先得到吩咐的保安直接放了行，她正犹豫着要往哪拐，就见那男人靠着拐角的墙，已经卸下了墨镜。
“我警告你——”
程晚刚要对他刚才在外面拉拉扯扯的行为提出抗议，就被周北洛截走话茬。
“我警告你。”周北洛重复一遍，不紧不慢地压下她的气场，“别随便追星。”
“知道你追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程晚眼神慢慢变暗，她突然开始抵触。
怎么她认识周北洛之后，所有人都在跟她说林楚卓不好。
除去救命之恩，关注林楚卓已经是她六年光阴里唯一的娱乐活动，信仰来源。
凭什么只有这点爱好都要被人指着鼻子说不对。
你不该喜欢林楚卓的，你怎么会喜欢林楚卓那样的人？其实他私底下……
程晚的脸色越来越差，周北洛感受到她的排斥，没再继续说下去。
男人卸了在外叱咤风云的气焰，慢慢俯身，平视看她，露出嫌少有的耐心和诱哄。
“好，不说这个。”
程晚听见这声才没有再炸刺。
她抿了两下唇，有些抱怨：“我堵车两个半小时，蹲守半小时，你一到，我就完全没机会跟他讲话了。”
“你想讲，我把他拽回来老实听你说。”
周北洛先一步走向前，看见程晚跟上来，等她心情好些了，才慢慢顺毛打听。
“你入他粉多久了？”
“六年。”程晚语气有些低。
周北洛：“……”
“六年？六年前他还没出道。”
“我从他练习生时期就关注他了。”
周北洛脚步放缓，逐渐意识到让程晚脱粉这件事比想象中的困难。
很多死忠粉在塌房之后都要去接受专业的心理疏导。
更别提这种陪伴成长型的老粉，看着偶像一点点变好已经是她们的潜在心灵寄托，成为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程晚这种，应该只能让她一点点破灭偶像滤镜，慢慢变无感。
是他方法不对。
男人想通，慢悠悠走进一间办公室，等着其他人来集合开会。
程晚有些尴尬地撑着桌面，明显有什么话想说。
周北洛探头看她垂着纠结的脸：“怎么了？”
“就是……”
“你会不会因为我喜欢你的竞争对手这件事，而对我的工作产生怀疑。”
“你什么工作？”周北洛看她下一秒又要被逗炸毛，补上去，“我知道的，我的小医生么。”
“嗯，对的。”
“作为你的随行医生，就算我追的星是你的对手，我也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比如偷偷把你的行程告诉他啊，给你饭里下毒啊。”
周北洛：“……”
“你还有过这种想法？”
“绝对不会！”程晚加上摆手的肢体动作，“我是个很专业的中医，虽然看年纪不像，但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品德和职业操守。”
周北洛很配合地听她表忠心。
程晚说完这通话总算舒坦了，她本来以为周北洛会介意来着，但他好像很大度的样子，一点也不难为人。
桌面一杯还冒着气的热水被推过去，虽然程晚带着大浓妆，脸上气色看不出来，但周北洛看她背比之前驼一些，感觉病还没好全的样子。
程晚说了声谢谢才拿起来喝，她手心冷，抓着暖了一会才小口含。
“小医生，跟你商量个事情呗。”
周北洛单手撑着头，又开始晃那条庞槐借来的天价项链。
“可以的。”
“你以后形容你对林楚卓的感觉，能不能别用喜欢这个词？”
“……那我？”
“你完全可以说你追星他，你是他的粉，但你不能说你喜欢他。”
周北洛振振有词。
程晚心想，可能是作为专业偶像，他有更深层次的饭圈名词界定，于是顿了两秒还是点头同意了。
她又去观察周北洛，男人正在低头盯着手指上缠着的银链看，表情算不上开心。
是不是觉得她追星林楚卓，不追他，所以在短暂的自我否定？
虽然自我否定这种事看上去不像是周北洛能干出来的，但是程晚还是想走过场地安慰安慰他。
“其实你也挺不错的。”
她边说着，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粒药来。
“哦？具体哪里不错？”
“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我之前以为你一无是处来着。”
“……”
“但相处下来，分明就很有魅力。”
程晚没有拍马屁，周北洛这种人确实有种异样的吸引力，几乎让人不由自主就会追随他，好像能散播荷尔蒙一样。
程晚上学时，班上的好学生分两种。一种是上课认真听讲，成绩优秀的。
还有一种是学神，他们上课睡觉，和其他同学一样打打闹闹，却依旧能考高分。
这种人，被叫作聪明小孩，也会有人夸赞是天才。老师喜欢好学生，但更喜欢天才。
周北洛有努力，不过他身上附带的那股气质就让人感觉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般，玩世不恭地随意比了比，一不小心就站到了金字塔顶端。
同行觉得很气人，行业外的人看他，就会觉得带光环。
周北洛听她很认真地讲完学生时代的比喻，示意她快吃手心躺着的药，等人吞下去又喝完水后才问。
“那你喜欢学神么？”
程晚垂睫：“如果我当老师的话，是我的学生我都会喜欢，一视同仁。”
这世界给天赋异禀的人太多额外奖励，如果让她来选，她想平等对待每个人。
这跟家里医馆的接诊理念是一样的，有钱、没钱都照样排队，少给钱也可以治病，程嘉裕程传身教，程晚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周北洛听完她的回答，有些懒的又开始转银链，他话题转得好像有些奇怪。
“小医生，这妆不适合你。”
虽然漂亮，但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冷艳面孔，心太烫，太良善，不该顶着这样生人勿近的冷脸。
程晚还想问他原因，就感受到背后一股凉风。
孙林，南潜，庞槐外加其他的小造型师终于匆匆赶到。
孙林看到程晚愣了一下：“小医生你怎么也打车过来了？”
程晚不想说自己是追星途中意外被抓进来的，她低头装怂，权当没听见。
庞槐大大咧咧地找了个位置坐，屁股还没暖热乎，又被下了工作任务。
“把她妆卸了吧，又不上镜，带妆累。”
“又给我派活……”
庞槐说着，贴上程晚的脸，先来了一通360°的自拍存手机，才有些心疼地毁掉自己的杰作。
南潜：“周哥，你说的红毯邀请是真的吗？”
脏水还没完全洗干净，就有主办方过来请着要走红毯，这传出去都没人信吧？
“刘郁跟主办方有交情，他现在巴不得我赶紧洗白，然后成为他在捷易传媒的一根定海神针。”
周北洛感受到庞槐的怒瞪，不紧不慢把手上的项链放下了。
“把人绑定，变成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用跑断腿就能坐等澄清？”
孙林的语气很是稀奇。
“那我们的出场顺序变了吗？”
娱乐圈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
一般来说，能在红毯上压轴出现的艺人，腕儿都不小。越晚出现的越有面子，压轴更是自带话题度。
在以前，周北洛出席的红毯，除去有各别圈内泰斗的老艺术家赏脸，一般他都是妥妥的压轴，谁要是故意晚来，抢压轴，第二天绝对会被粉丝喷上热搜。
哪来的糊咖，配跟我家哥哥争关注？
但这次情况有些特殊，虽然局势有所回暖，但他毕竟没之前风光，如果再压轴，可能会给黑子可乘之机。
程晚安安静静地闭眼，让庞槐在脸上涂涂擦擦，也在担心着这个问题。
周北洛那么傲的人，不可能不争压轴，但事态确实不容他再任性。
“男星的压轴有两个。”
这次不用说，其他人就都知道了。
刘郁虽然尽力向主办方那边争了一个压轴位，但是明显主办方还是怕受舆论风波干扰，索性就弄两个压轴。
你们自己争去吧，谁能压得过谁，就看你们自己状态了。
周北洛的对手，俨然是现在新兴起来的林楚卓。
程晚心情倒平和了不少，林楚卓外型没周北洛能打，但舆论风向偏向他，两人半斤八两，应该谁也吃不到什么亏。
这就是该拼造型师的时候了，庞槐收拾完程晚的脸，才意识到压力现在给到她这边了。
“……我现在解除跟你们的合作来不来得及？”
庞槐也就反抗了几分钟，清醒过来就去夺命狂call各大品牌的设计师们了，周北洛的红毯造型次次热搜，时尚杂志的资源，鼎盛时期得排队。
这次的地位庞槐也得帮他稳住。
西装从意大利空运过来就用了三天，配饰单品全部用最高档次的RDY高奢品牌限量款，庞槐光叮嘱周北洛别乱拿下来晃，就啰嗦了一上午。
……
红毯当日。
程晚跟孙林、庞槐先到了场，孙林在拿手机跟南潜对现场的状况，汇报现在已经出场的男星穿搭品牌风格。
程晚被庞槐揽着，在一众拥挤、抬着摄像机话筒的媒体记者中显得格外悠闲。
庞槐：“还没到啊？我感觉林楚卓那边都快到了。”
“主办方给了精准的时间，确保两人一起到场，这也是一种噱头好吧？”孙林回她。
话音刚落，静谧一瞬。
前方拥挤的记者潮突然转移了方向，闪光灯对着还没来的周边猛拍，镜头中空空如也，却在下一秒如愿拍到车辆疾驰的残影——
两辆车一左一右反方向驶来，针锋相对。
程晚也回头。
周北洛先一步压林楚卓下车，他走的不急，一步一步都沉着，透着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慵懒。
秋风冷得人透骨，他表情也冷，眼皮抬起的幅度都带着狂，堪称神颜的面孔在闪光灯的激烈照射下光影浮沉，明灭着挑逗在场每一个明星的心态。
看见了吗？
他还是曾经那个没人能超越的周北洛。
庞槐拿手机猛拍，喃喃。
“这小子，黑料没洗干净还敢插兜走红毯……装得深入我心。”
似乎是现场气氛被推到高潮，记者采访的声音太刺耳。
程晚下意识屏蔽了所有不重要的人，视线也被那桀骜的男人稳稳抓牢，收入囊中。
甚至连她一直期盼着等了很久的林楚卓，都变成这副画面的背景板。
直到周北洛不再走，站定到高台，侧身对机位签名时，她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
林楚卓呢？
她怎么会忘记看林楚卓……
程晚来回扭头，看了一圈才发现林楚卓此时就在台上，他跟周北洛并排着签字，只不过他的气场弱，这次穿搭虽然讲究，但始终没有周北洛那般出彩。
她竟然直接忽略了他……
周北洛已经习惯了四面八方闪光灯的冲击，他透过人潮往远处看，找到程晚那个小丫头的时候，看见她正盯着林楚卓看得愣神。
挺行。
一众男星女星都上来总合照，林楚卓抢站的c位，周北洛要偏一些。
大少爷转了两下眼，起了坏心思。
“林楚卓。”
被点名的男人后背猛地僵住，他侧头看周北洛，以为他要在媒体前跟他摊牌，下意识攥紧手。
“右边，主办方叫你。”
林楚卓晃神般往右迈出两步。
下一秒，周北洛就站到了他原本的位置，高台正中央，程晚猝不及防跟c位的男人来了个对视。
穿梭人群，掠过距离。
程晚刚平息下来的心又悸动起来，她要移眼，却在视线转移前期看见男人冷隽的黑眸化开。
挑唇，氲着悦色的左眼缓慢地单眨一瞬。
在记者的又一轮疯狂抓拍中，周北洛含着情意的眼神像一颗开膛的子弹，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后方的程晚。
这分明是一种勾引。
少女耳尖蹭地窜红。
[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真的不太会谈恋爱，也不太会爱一个人，你难过我也很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哄你。]
[我真的很依赖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你难过屁啊。]
第 42 章 齿轮
也不能说这种句式程晚之前没听过，她在买水果的时候，路边阿姨总会问她“加两颗草莓凑个整好不好”，高中时，赵多漫也时常引诱她“一起去超市好不好”“借我作业抄一下好不好”。
程晚用心想了想，发觉周北洛也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这三个字。
她之前犯蠢的时候，少爷曾经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过“你去死好不好”，犯贱的时候，也被他骂过“你脑子正常点好不好”。
但这次的“好不好”前面加的不是辱骂性质的话，反而是关心。
如果将世界上的人分门别类，全部比喻成动物，那么大多数人只能当电线杆子上的麻雀和巷子里的野猫，平凡普通。只有极少的人才能当威风的狮子。
在此之前，程晚一直以为周北洛能算作世界上的少部分人之一，但现在，她只觉得他是一只流浪在钢筋水泥中的麻雀，一只散落在大街小巷的寻常猫咪。
周北洛还没完全进化成狮子，但他在装狮子。
明明会在乎程论，却装的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
执拗逞强，讳疾忌医-
程晚给周北洛熬了疏郁助眠的中药，一大早就端给他。孙林也在房里，不过他显然还没醒，只有身体在工作，灵魂还睡着。
周北洛有些不想喝，盯着黑黝黝的液体看了半天也不动勺。
程晚轻咳了好几声催促，但病床上的男人显然听不懂这是潜藏的提醒，还在神游天外。
周北洛一夜没睡，眼中红血丝明显，眉眼都倦，像是时下吃香的病美人妆造，周身脆弱感都要溢出来。
遥想他刚进医馆的时候，虽然是被人用担架抬着，但好歹还有些精气神，现在怎么变这么颓？
病越治越重了一样。
程晚思忖开口：“如果你好好把药喝了，中午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外面晒太阳。”
周北洛嘴角轻撇，有些不想承认自己现在出个屋门都要被人准许，但还是配合地动了勺子。
看见他终于妥协，程晚心情也好了许多，步伐轻快地借躺椅去了。
昨晚乌云暗涌，风大得离谱。她本以为今天会是个阴雨天，却没想到从早晨开始，天就放了晴。
阳光伴着没消散干净的清晨薄雾透过来，清隽温润得不像话。
周北洛散漫地躺在这样好的阳光下。
没过多久，孙林也不甘示弱，自己搬了个小马扎跟在旁边，眯缝着眼。
两人一躺一坐，跟石狮子一样围着门口。
一会看着程晚端着药篮子进这屋，一会瞧她因为听见屋里病人的招呼，急匆匆又跑回去，陀螺一样转不停。
孙林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对医务工作者的敬意，语气感慨地跟周北洛交流心得。
“你说小医生不会累的吗？”
等了大半天也没人应答。
孙林微微站起身才看见，棕色木制躺椅上，男人已经阖眼睡了，呼吸均匀。
程晚握着两把桔梗周过，也有些惊喜地探头看过去。
“竟然真的睡着了？”
孙林有些吃惊。
他以为喝了助眠的中药起码要熬到下午回房间的时候才会困，没想到在外面就见效了。
厨房里还有家属在叮叮咣咣制作药膳，病房内有人在下棋，棋子碰撞间歇伴着说话声，中药研磨仪嗡嗡地发着闷响，鸟叫虫鸣，欣欣向荣。
程晚视线落在他阖着的眼睛上，扫过他浓密的睫毛，过了会才回答他。
“可能是很久没休息好了。”
“还真是神奇……”孙林念叨一声，突然又鬼鬼祟祟地抓住程晚不让她走，“老实交代，小医生。”
程晚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区别对待？凭什么有人上午能加餐牛肉汤，我们什么都没有？”
“这个啊，病人家属如果自备食材，有条件的话也可以自己加餐。我们这里难运输，所以统一提供的伙食差些。”
说着，程晚侧过身去看正在熬汤的阿姨，眼中也有隐秘的渴望。
“你们这条件确实挺艰辛的……”孙林拍拍程晚的肩膀，叹气，“唉，要是没开在山上就好了。”
“之前在砚城，但是病人太多了，忙不过来。”
程晚实话实说。
“你之前也在砚城？我砚城人啊！周哥之前还在砚城当过一阵练习生呢！”
老乡见老乡，孙林眸子都比之前亮了许多，他拍着胸脯跟程晚打包票，说一定下山去给她整点好吃的来庆祝，一溜烟跑得飞快。
也不知道是真的要庆祝老乡情谊，还是单纯的馋瘾发作。
程晚在原地停了一会，缓神坐到孙林搬来的小马扎上，俯身挑择着桔梗花。
她把枝叶都扔掉，只留下淡黄色还沾着泥土的根须，盘旋着绕在手指上。
“怎么把花扔了？”
周北洛醒了，他的躺椅比小马扎高些，从这个视线角度刚好能看见程晚正拨着的手指，玉白细腻，皮肤透光。
“你醒啦？”程晚没回头，“桔梗只用根须入药。”
本以为她有了闲情逸致摘花，没想到还是工作。
周北洛又懒懒散散地躺倒，闭上眼，噢了声。
“周北洛。”
“嗯？”
“奥斯卡·王尔德说过，奚落，是庸才对天才的颂歌。所以你不要颓废，他们是嫉妒你。”
程晚扭回头，很认真地开解他。
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桔梗根茎上的脏泥，瓷白的脸颊上，那点褐色扎眼。
她还不知情，周北洛唇边染了笑，漫不经心地追问：“嫉妒我什么？”
“有很多啊……”
程晚不知不觉开始细数他的优点，之前腹诽人low男的事完全抛之脑后，她碎碎念念。
“你长的好看，有钱，个子高，演戏也不错的。现在有些网民纯粹就——”
倏地，程晚喋喋不休的声音连同心跳一起滞住。
她感受到左脸被带着磨砺感的薄凉指骨刮蹭。
周北洛注意力全放在她脸蛋上，右手抬着，小臂扬起恣意惫懒的弧度，随意帮她把侧边的泥蹭下来。
脸上皮肤顺着他摩挲过的区域迅速扩散发烫。
周北洛没有恃帅行凶的自觉，视线从左脸上抬高到眼睛，跟她对视。
“接着说啊。”拖长音。
程晚耳朵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晕，磕巴了几句，强撑着一张红脸，握着手上的药材逃之夭夭-
孙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程晚早就拿好筷子，准备等他回来大吃一顿。
没想到这货嘿嘿一笑，从提着的一串塑料袋里提出条活鱼。
袋子里的水跟着溅出来不少，孙林把里面的水放完，湿漉漉的袋子扔进垃圾桶。
“小医生，这鱼超级新鲜！”
“你不买现成的，等着让谁做？”
周北洛眼神冷隽。
“小医生啊！”孙林提着鱼就要递给程晚，“她上次那鸭汤就不错，明显很会做饭。”
“虽然很不想扫兴，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不会做鱼，甚至不会杀鱼。”
程晚盯着那扑腾乱跳的鱼，自觉又退远了些。
“那怎么办？”孙林眼又往厨房瞄，“之前那个做饭的，呃，妇女呢？”
程晚叹息：“……她是王嫂。王嫂做完午饭就回家去了。”
“啊，那这怎么弄？”孙林彻底没辙了。
程晚顿了会，走进诊室拉下脸把上午做牛肉汤的阿姨请出来当指导。
孙林很会和人打交道，二十出头的小子随便说几句都把阿姨逗得直笑。
程晚在一旁打下手，处理其他袋子里零碎的一些排骨段和鸡肉块，阿姨时不时向她问些她丈夫的病情状况，她也能对答入流。
两人谈起病，孙林显然插不上话了，他退回去，跟正玩着游戏机的周北洛聊天。
“周哥，你说小医生这么小年纪，说起病因开药头头是道，做饭烧菜都会干，一上午来回跑着诊疗丝毫不累，怎么练的？”
孙林语气中隐隐有崇拜之情。
周北洛见游戏里的战斗小人死了，也腾出时间往厨房看了眼。
程晚正切着菜，旁边阿姨不知道说起什么，她跟着附笑。
猫眼狡黠弯翘，一张脸明晃晃的，像初春盛开的桃花。
手腕顺着动作从袖口滑出一截，细白，不堪一握。
周北洛喉咙突兀地紧了下，没收眼，不答。
“这种女生放学校里，那群小子绝对争着抢着。”孙林又补充。
“是么？”
他声音略低。
“当然！长得漂亮性格还好，追的人得排队，递情书都得叫号。”
孙林摇头又赞叹一声，“这也就是在这深山老林里，没人知道。”
孙林又想起橱柜里程晚曾经指着告诉他的一大摞手抄书，又疑惑发问：“你说小医生成年没？”
他有些拿不准程晚的年龄。
一般情况下，上完高中就应该成年了。但是中医世家没准不在乎这些俗世成绩，没让上学，只逼着背药方，接管家业呢？
周北洛忽然嗤了声，语调淡漠：“成年了你准备干什么？”
孙林马上缩头认怂：“我能准备干什么啊，我又配不上人家，人小名医呢，又漂亮。”
他依稀听南潜说过，周城为了把周北洛塞进这家医馆，下功夫不少。
一条鱼不多时就做好了，桌子支在院里，一顿午餐吃得慢又晚。
不过这顿质量确实好，孙林没白负重提活鱼回来。
肉嫩得抿一口就化，鲜掉眉毛。
程晚吃饱靠着椅背，舒坦地躺了两分钟，习惯性站起来就要收拾东西——
“你别动。”
周北洛瞥了一眼孙林，后者马上识趣站起来。
“对对对，饭都是小医生你帮着做的，收拾洗碗这些都我来！”
孙林把碗摞起来，扯袖子，抱着一沓就走。
程晚有些感激地看了眼孙林，她中午就两小时休息时间，现在一点四十五，如果再洗碗可能真的会一分钟都休息不了。
“对了，周北洛。”程晚假装忘记上午被他手指蹭脸的尴尬事。
坦然开口：“下午我再给你施针，一小时之后，你准备好。”
周北洛随意点了下头，算是应下。
通知到位，程晚揣手机站起来要走，忽然听见男人冒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小医生，你成年了没？”
“成了，怎么了？”她回头看过去。
“没什么。”
“……”
大马哈鱼是什么东西！
程晚唇线微抽，平白无故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她找不到证据，噎了一瞬才开口，“这什么歌？”
男生乌眸移到她脸上，平静开口，
“我算哪条鱼。”
“？？？”
第 43 章 齿轮
有了这个歌名，程晚愈加觉得刚才听到的歌词也是在内涵她什么东西，女生默不作声地扫过身旁懒懒坐着、不想搭理他的周北洛，内心交战了半晌才摘下耳机，语气认真。
“周北洛。”
“嗯？”他闲闲地应了声。
“微信上说的发错了其实是胡乱打的，没有第二个人。”程晚正色道，嗓音在安静车内被衬得愈加清晰。
身侧传来布料磨蹭的声音，周北洛侧身徒然望过来，侧脸轮廓被窗外绮丽光照生动地晕着，他瞳孔隐隐泛着淡光，不甚清晰的视线漠然投放在程晚脸上，似乎在考量些什么。
……？
粉了这么久的偶像被人当面诋毁，程晚压抑着内心的暴躁缓缓转头。
孙林一脸愤世嫉俗，食指还执着地指着她手机屏幕上的男人。
简直是一种冒犯。
感受到程晚不算善意的目光，孙林没觉得一丝抱歉，反而比她更加气愤。
“你怎么能喜欢这种人呢？！”
程晚蹭地站起来，板着脸瞪他，浑身炸刺。
孙林才意识到有些不妥。
粉丝看偶像都是有滤镜的，光环加持，轻易就神魂颠倒。
他干巴巴地咧了两下嘴，后退了一步当作示弱：“不是…小医生，你喜欢他的那些都是营销出来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程晚心中想到什么，从鼻腔哼出一声，关了手机就走，不想跟他争辩。
周北洛林楚卓是对家，两人原本是一个公司出来的。但周北洛实力太能打，公司发现他超乎寻常的商业价值后，决定主推他。
从那之后林楚卓的资源就越来越差，公司把重心都放在周北洛身上，林楚卓却好像被雪藏了一般，solo舞台影视剧都杳无音讯，连续两年，曝光少得可怜。
明明是前后辈的关系，一个人吃肉，另一个却连汤都喝不上。
周北洛被鲜花簇拥，众星捧月，一次次站在领奖台俯瞰众人的时候，林楚卓只能缩在角落，程序化地一次次鼓掌微笑。
直到最近三个月，周北洛负面新闻满天飞，他才喘过来一口气，一连三个月行程排的满满当当，积攒了一些粉丝后，才顺利拿下《梦醒天光》这部口碑剧。
尽管那是周北洛演剩下的。
程晚心中泛过一丝酸楚。
她的偶像，花周走得实在坎坷，惹人怜惜-
周北洛是程晚第一个全权负责的病人，她虽然医术不错，但终究道行浅，程嘉裕怕她不下功夫医治，特意挑了个时间过来复诊。
也可以看作是对她的一次检验。
病房里，孙林和程晚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程嘉裕两边。程嘉裕听过脉后撩开周北洛的上衣查看伤处恢复情况。
来回诊断了有五分钟才遮上他的上衣。
“小晚。”
程晚绷紧神经，听见名字马上上前去听训。
程嘉裕早年丧妻，对女儿可谓是百依百顺，但唯独治病方面，容不得一丝沙子。
他曾经因为程晚抓错一味药，就罚她在将近40°的高温下，头顶烈日站到昏厥。
中暑之后又命她马不停蹄罚抄医书整整十遍，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到头昏目花，程晚一夜没睡。
那次教训后，程晚对待医术比以往严谨了许多，遇到不确定的药方再不敢凭借直觉抓药。
针灸更是如此，不该见血的穴位要是因为手法不娴熟见了血，自己是要扎自己数十上百次的。
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更懂力道技巧如何运用。
程家医术百年，不能有人玷污名声，更不能让闻名前来的病人承受他们不该承受的病痛。
周北洛没看过程晚这么乖顺的模样，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撑着下颌，毫不掩饰地打量起来。
少女背脊紧绷着，垂在侧边的手不经意地攥紧，一双眼睛灵动又不敢左右看，嘴角轻轻抿起弧度，很像中学被老师批评的小女生。
感受到周北洛类似于看好戏的目光，程晚罕见地没回瞪回去。
倒显得低眉顺眼，怂巴巴的可怜。
紧张的气氛持续不多时，程嘉裕终于开口，给了一个不上不下的评定。
“还凑合。”
少女如释重负。看来今晚不需要熬夜抄医书，她的手被赦免了。
她表情松散开，唇边的笑有些小得意地化开。
还没全化完，就见程嘉裕回过头去问病人体验。
“她给你施针的时候，有奇怪的痛感么？手有没有抖？”
程晚倏地又紧绷，躲在程嘉裕身后冲周北洛使眼色。
求求！别胡乱说话！
周北洛懒洋洋地躺在床边，看见身后少女恳切的表情，嘴角扯起来，好似知道自己的回答举足轻重，语气越发拖腔带调。
“这个——”
程晚见他看过来，也不在乎形象和爱豆恩怨了，十分谦卑地给他作揖，手攒在一起前后摇晃。
表面十分恭敬，实际上心里已经在默默下战书了。
周北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有所考量。
要是故意说些挑事的话，我就算以后天天抄书，也绝对狠狠扎你！
周北洛看她献媚，吊儿郎当地挑眉，轻启唇角，决心放过她。
“没一点疼的感觉。”
程嘉裕闻程回头，程晚立马恢复平常，朝自己老爹爹微笑。
“奇了怪了，针扎在伤处附近，怎么样都该有点感觉的……”
程晚乐呵呵：“每个人对痛的感知都不一样，有些皮糙肉厚的——”
周北洛斜瞥过去：“嗯？”
程晚顿了顿，改口：“有些人，比较坚强。”
“耐痛。”
孙林恍然大悟，像个捧哏一样崇拜地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周哥！”
睡眠状况异于常人，身体强度居然也这么牛。
周北洛嫌丢人，冷漠地睨去一眼，算是给他警告。
程嘉裕看病房气氛融洽，放宽心，跟程晚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他走出门才缓缓说出把脉时察觉到的异样情况。
“肝郁。他应该有失眠的毛病。”
程晚点头，跟在父亲身后补充：“而且失眠时间还不短。不过做明星好像精神压力都大，不知道是不是都这样。”
程嘉裕停住脚步，像是看穿了什么，认真叮嘱她：“他是你第一个病人，失眠的事你也上心些。”
程晚敛眉，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肝气郁结倒是有药方子能解，但是这种关乎情绪的病症，心里装着事儿，跟外伤不一样，轻易消不下去。
程晚有些倦，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煨火熬药，一边思考怎么能帮周北洛缓解些。
老爸说的没错，身为医生，她确实很想把自己全权负责的第一个病人治疗完美。这对医生来说是信心建立的首步。
所以她要让周北洛健康点，最好是身体和心理都健康的那种。
就算是混蛋，也应该当健康的混蛋。
程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超话中关于周北洛的黑料。
身体往后躺些，眉心蹙了又展开，暗叹“医者仁心”这个成语说的果然没错。
她对他，已经没有起初那么大的敌意了。
纯白烟雾袅袅升起，助眠疏解郁气的中药连带着活血化瘀的汤药一起熬好。
孙林来端药的时候，程晚还认真地嘱咐了喝药的先后顺序和忌口食物。
做完这些后，她总算得空，眼睛望向远处的翠绿竹林放松完视觉，思索了一阵，回屋拎包下了山。
山林间的伙食不好，周北洛虽然每次都肯屈尊吃干净饭，但总归能看出来是不满意的。
如果能改善一下伙食，应该能帮助他舒缓心情-
程晚厨艺不算好，幸运的是山下小镇菜市场的阿姨很热情，她随意打听了几句，阿姨就抓着她的手，把自己的看家好菜的秘方一五一十传授给了她。
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日光有些隐退。
程晚在厨房倒腾了一阵后就到了傍晚，木屋外亮了橘黄色的柔光。
暖光朦胧着，散在她刚做的竹笋老鸭汤上，看上去金灿灿，让人更觉得美味滋补。
程晚拿勺子舀了一勺，尝过后舒服得肩膀下沉。
搞定啦。
端着鸭汤刚迈进病房一步，程晚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皱眉，鼻尖轻微耸了两下。
烟草味。
顺势往里看，周北洛身型落拓不羁，骨感冷白的手指中间，果然散漫地夹了支烟。
烟身已经燃烧过半，没开灯的房间，亮光恍惚，明灭可见。
他似乎没察觉到有人来，也可能是察觉了也不在意。
令一众粉丝疯狂舔颜的面孔在冷雾中朦胧，程晚不知怎么在这人身上看出点颓，他身上有股旁人不曾见过的厌世感。
她迟钝了两秒才察觉出气恼。
孙林先发现她的，看见她人在门口呆着，赶紧给周北洛打掩护：“小医生，你来了？”
周北洛这才有些冷漠地抬眸，只消一瞬，眼中的厌世冷感就全然被戏谑替换。
“被发现了啊。”
他把烟摁灭，连带着一整盒香烟都推到桌子上。
偏偏语调缓慢，像是永远不知悔改：“不好意思，小医生。”
手上的碗盏后知后觉发烫，程晚还没来得及开口批评他，就慌慌张张地把碗放到桌上。
她搓了搓泛红发烫的手指，表情没来由的轻嘲。
怪不得，昨天他那么轻易就把烟交出来，烟瘾犯了，一颗水果糖就能解决。
原来根本就没想妥协，就是嘴上随意答应敷衍两句罢了。
身为医生，她竟然被狡猾的患者骗了。
程晚太久不吭声，孙林有些慌神，他快走几步凑过去看碗里的东西，见是鸭汤后惊喜地开口。
“小医生，你给周哥作补汤了？”
程晚眉目垂低，还在感慨病人刁顽。
周北洛听见孙林的话，再看她的神情，突如其来一阵烦躁。
他欲开口，就看见程晚似乎是做完了心理建设，没提一声抽烟的事，公事公办开口。
“鸭汤补身体的，趁热。”
程晚刚要转身，猛地察觉到一股拉扯力。衣角被人扯住了。
周北洛没意识到这动作冒犯，扯着人衣服的手不松，刚抽完烟，嗓音哑着收紧。
“生气了？”
“老子目前，”
“是她的狗。”
程晚玩他，确实跟玩狗一样。
第 44 章 齿轮
——是她的狗。
这种把自己放在下位仰视其他人的话，齐群总觉得……不该是从周北洛口中说出的。
他怎么会放任自己落成这副样子。
齐群喉咙像塞了什么硬物，想咽咽不下去，他下意识往侧边瞄去，男生指尖夹着没燃尽的香烟，平静地吐出口雾气，眼神冷淡地接下他的对视，眸底黝黑。
周北洛专业的演技显然把小女生骗到了，那女生很是抱愧，怔然了一瞬后接连给人道歉了三四次。
下一秒又想起了什么，低头快速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这次因为方位问题，程晚没看清屏幕。
但她能猜到。无非是打扰了你的生活，祝你早日康复恢复光明云云。
女生离开后，脸上的愁云还没消，闺蜜见她回来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她惆怅地摇头：“我觉得我玷污了他。”
程晚从两人身边走过，听到这句，嘴角微抽。
“你可真是恶趣味…”
程晚把手中透明袋子里的橘子递给他。
周北洛耸肩，懒懒应：“生活技能而已。”
……
美食街的卫生问题堪忧，吃惯了清粥小菜的程晚在昨晚报复性消费了半条街的东西后，不慎，生病了。
次日一早，周北洛一出来就看见人扶着门边，腰都抬不起来。
“……怎么了？”
“昨晚的鱿鱼有毒。”
她一晚上上吐下泻，刚刚缓上点力气，准备出门。
周北洛扶她，刚挨一下，就感觉她跟带吸盘似的，没几两力气，全部附过来。
男人眸色闪了两下，虚虚托着人：“我就说你昨晚吃太多。”
他停顿，垂眼向下扫，程晚的背薄纤细，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脊梁一条弧度弯得很漂亮。
周北洛语气几分凉：“去医院。”
“不用……我把过脉了，也扎了穴位，出去抓点药就行……”
走廊地板锃亮反光，程晚弯着腰能看见两人现在的姿势，她又想推开周北洛，奈何实在没劲儿，只左右扭头，察看附近有没有手机在拍。
看见四下没人才放心。
程晚慢吞吞地使出全身力气抬头：“我得出去……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办。”
“什么事？”
“我要……去戳那个鱿鱼老板的麻筋儿。”
“……”
也就这点出息。
走都走不了还想着去找人算账。
周北洛托着程晚，直接把人拽进自己家，他看着她在沙发上蜷缩，屈着头弯成一条煮熟的虾般，又大步走到玄关处，扣上帽子：“我去买药。”
程晚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口，周北洛已经打开了门，只不过他还没迈出去，又退回来。
孙林拎着早餐进门：“周哥去哪啊？”
“哪也不去，你去药店买点治吃坏肚子的药。”
孙林还想问谁病了，刚把早餐放到桌上就看见了痛苦的程晚，直接不用问了，拿上手机就走。
“对了，周哥，庞槐她们一会要过来给你做造型。”
周北洛背对着他点头。
“做造型……？”蜷缩的姿势让她腹部痛感不那么强烈了，程晚又追问，“你要复出了？”
“还没那么快。”周北洛随手撂在桌上一杯温水，“昨天跟捷易传媒的人达成合作了，网上气氛缓和些，晚一点去拍组广告。”
拍摄地点就在帝都，不需要乘坐长途的交通工具，一来一回也就半天的事。
程晚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她昨晚没有看热搜，还不知道现在舆论发酵成了什么样，不过听周北洛的语气，大概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果然，她目光落到微博热词条，看见了许多跟他有关的话题。
再去看评论，虽然还是有一些网友拿其他黑料说话，但渐渐也开始有周人谴责往饭里放油漆的这种违法行为。
只谈行为，不站任何立场地输出观点。
比之前一边倒的谩骂要好上许多，外加捷易传媒不留余地的宣传，放出了其他黑料的另外版本，一些脱粉的粉丝也渐渐开始动摇。
是好的走向。
程晚唇角下意识翘了翘。
孙林买完药，轻车熟周地摁密码自己打开门。
屋子显然多了几个人，庞槐正带着自己的造型团队给周北洛处理着妆，男人闭眼看上去似乎是在小憩。
程晚见到送早餐的孙林，有些不好意思地举着手中的鸡肉包：“他说让我吃啦。”
周北洛阖眼，听见她放软的一声，不自觉眉头舒展几分。
庞槐顺势拿刷子又补了两道。
孙林摘下口罩，把袋子里的药递给程晚：“我怕记不清楚，所以让药店的人帮忙在上面写了服用的时间和粒数。”
交代完才明白程晚刚才那话是对他说的：“哦哦，吃嘛，本来就买的两人份的。”
庞槐扔下手中刷子，不满意地开口：“知道我们要来，还就买两人份的？”
“行行行，你掏钱，我去把店给你搬空！”
孙林被使唤惯了，又拿手机要出门。
“开玩笑嘛，我们都吃过了。”
她顺势坐下。
庞槐坐到程晚身边的时候，程晚才转过头去看她。
这女生……好潮啊。
她头上顶着两个蓝色小揪揪，眼线细长凌厉，唇色红得发暗，打唇钉，唇钉款式是个小小的桃色爱心，总会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她嘴唇看。
但这样好像有些不礼貌。
程晚冲她笑笑就收回目光。
“哪淘来的小妹妹？谁的？”
庞槐很自来熟地揽上程晚的肩。
程晚被这举动吓得一颤，她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股冷艳玫瑰香，附带着很软的触感。
她小心地低头看，庞槐穿的低胸装。
孙林眼见程晚被她的热情弄懵，又把难题抛给那边正染发的男人。
“问周哥，我不太懂他俩现在的关系。”
不能说出口的关系？
庞槐惊讶一瞬，转了转美目。
“……p友吧，周北洛你终于也堕落了。”
“咳咳咳！”
程晚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才缓了点噎到的感觉。
什么大胆的猜测，她气质明明这么正经！
庞槐还贴心地帮她顺背。
“慢点妹妹，别着急，这种事我见多了。”
“……”
程晚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扣了两粒药塞进嘴里，借着仰头吞药的时间瞪周北洛，想让他解释。
男人染橙发，坐在自然光下，边缘都朦胧得发光。
背后的郁郁葱葱的绿植衬托得他像超脱凡世的精灵，他有些不驯地抬眼，不偏不倚地跟她视线对上。
目光瞬间变得玩味勾火。
“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不龌龊的p友……”庞槐很费脑筋地思考。
程晚实在听不下去了：“我是他的随行医师。”
“咦。”庞槐有些嫌弃，“现在都虚弱到这种份上了？”
“大部分都好全了，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需要治疗。”程晚给她解释。
庞槐盯着面前少女的脸蛋，她嘴唇一张一合的时候显得整个人都很乖，不谙世事的青春感。
她突发起来一个新奇想法：“我想给你化妆，做个造型。”
庞槐指了指自己的妆容：“这风格的，怎么样？”
给清纯的少女化个夜店朋克风……一听就很有爆点。
“还有我这身衣服，你喜欢吗？送你。”
程晚从上到下慢慢细看了眼她的穿搭，又开始盯她的唇钉，含蓄地婉拒。
“……太麻烦你了，不用了吧。”
庞槐造型师，某种层面上也算是搞艺术的，搞艺术的人不拘小节，没有听到明确的拒绝，就当她是同意了。
她很热情，不可抗拒地抓起程晚往客房走：“今天谁都别来拦我，这丫头可塑性太强了，我手发痒。”
“妹妹，保准你登上时尚热搜。”
……救命，她又不是明星，登什么热搜！
程晚求救的目光扫过孙林和周北洛，前者没什么话语权，后者看热闹不嫌事大。
甚至还嘱咐了句：“别弄完就卸妆，抓出来给我看看。”
庞槐抄起桌面上另一套家当，很懂地朝周北洛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程晚觉得自己像是架在火炉里的烤鸭，挣脱不掉命运的安排，她装肚子疼，装三急，装什么都被庞槐当做是装蒜。
庞槐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在她脸上肆意发挥着创作灵感，时不时还来一句：
“你也打个唇钉吧。”
程晚抖了半抖，嘴唇开始木木地发疼。
“就这形象，娱乐圈时尚圈模特圈，三圈平趟。”
庞槐观赏着自己的艺术品，又开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
程晚视线触及到她白皙的肌肤，忙闭上眼。
“都是女人，没事儿。你也把衣服脱下来，我们换换穿，早知道就把车里那套衣服拿上来了……”
顺从还是反抗……
程晚盯着床上脱下来的酒红色丝绒小吊带，直接躺平了。
短裙低胸装，这是程晚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穿搭。
庞槐穿着她身上的休闲服，还是照样轻狂得美着，她转着圈打量一阵：“我给你画个唇钉吧。”
程晚闭眼接受命运。
她想庞槐或许对唇钉有什么执念。
又过五分钟，程晚有些不习惯地睁开眼，她戴了美瞳和假睫毛，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使劲眨了两下。
面前是客房自带的全身镜，程晚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愣得很呆。
“有一股截然不同的反差感在你身上体现，易碎冷淡和叛逆厌世混合在一起，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有故事。”
“尤其是配上你呆比呆比的眼神……啊，感觉可以赶上我的成名作了！你真的不靠脸吃饭吗？我真的很想把你展示出去。”
庞槐喋喋不休。
唇下一颗亮银色的小星星，程晚看着下意识想舔，但又怕毁了妆效硬生生忍住了。
她眼上很多浮夸的亮片，眼线狂妄地拉长到太阳穴处，庞槐帮她简单挽了个发，露出饱满的额头。
乖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厌世少女，却拥有干净到透明的清澈眼神。
程晚隐隐有些臭屁，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挺美的。
房门打开，庞槐用眼神鼓励她，程晚点点头，捂紧了胸前的布料，遮遮掩掩地走出来。
孙林不在，外面除了周北洛只有一个发型师和两个造型助理。
周北洛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听见房门响，才有些傲得掀起眼皮。
程晚站在远处，不挪步。
周北洛眼神毫不吝啬、很有侵略感地上上下下窥视她好多遍，眸光挨个划过她细长的腿和胸前的冷白皮肤，最后落到她那张反差明显的张扬美感脸蛋上。
视线又下移，盯紧她唇上的银白色星星唇钉。
男人缓了有半分钟才有些燥得舔舔唇。
在程晚被看得想逃的前夕，抬唇珠，很浪地吹出个低宕的流氓哨——
以防身旁女生又产生退怯情绪，真的孤独终老，进攻型军师赵多漫大手一拍，语气拿乔，“没事儿，搞不清楚内心想法没关系。”
程晚眨眨眼，依赖地看着她。
“先玩了再说。”
“渣他。”
赵多漫义正词严，瞅着程晚的瞳仁黑亮笃定。
第 45 章 齿轮
渣周北洛……
这想法太叛逆了，程晚愣了愣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驼色杯盏中的低度梅子烧酒喝得人脸颊发烫，女生捂着烧得过分的脸，晃了晃混沌的脑子，有些难以置信地小声确认，“渣他？”
“渣！”程晚呆了两秒才听出来周北洛是在嘲笑她。
她欲还嘴，就看见那男人叩着眼罩，挂上耳机，头昂在一边，做足了休息的慵懒姿态。
于是她只能不甘心地抿抿唇，看着前面的液晶屏幕，回答刚才孙林的话：“看的。”
《梦醒天光》虽然改了男主人设，但依旧是响当当的大IP、网站手头顶尖的S级剧，画面中能看出来场景布置和造型设计都很用心。
视频播放，林楚卓和刘然橘搭戏的画面映入眼帘。
两人穿着校服，并肩走在青葱校园中，不知说到了什么，林楚卓突然侧身宠溺一笑，摸了摸刘然橘的头发。
树木苍绿，有风吹过他们衣摆，少年青涩感十足。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部单纯谈恋爱的小清新校园剧。”
孙林嘲讽一声，点开评论区。
【请问我是不是看错了？这还是《梦醒天光》吗？】
【就算周北洛千错万错，但人家bking气质拿捏到位的啊，为什么不能拍完《梦醒天光》再黑他！原著粉真的哭了！】
【林楚卓校园感十足！不接受反驳！恶臭男赶紧发布退圈声明！滚出娱乐圈！】
【娱乐圈没周北洛是活不了了吗？怎么哪都有他？】
程晚摸摸眉梢，有些庆幸现在周北洛带着眼罩。
受到评论冲击，孙林也没了再看视频的念头，耷拉着嘴角收了液晶屏幕。
换车后只用半小时就到了机场。
这次还没下车，程晚就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
茶色防窥车窗外，扛着长枪大炮的记者和举着手机、数码相机的站姐粉丝蜂拥而至，呐喊声尖叫声响彻云霄，隔着车门都感受到澎湃。
“请下车接受采访，记者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现在是星光娱乐记者现场播报时间，乘坐这辆车的就是当前舆论风暴中心的昔日顶流，周北洛。目前他……”
周北洛有些懒倦地把眼罩抓下来，耳机也摘下来扔到腿上放着。
前排坐着的南潜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正在电话指挥另一辆车里的保镖先下来维护秩序。
孙林有些担心地看程晚：“你一会跟紧我，别离周哥太近知道吗？粉丝看见你是生面孔，还是个女生，可能会逼问你身份。”
程晚谨慎地点头。
“行了。”周北洛怕她被吓着，不知道是在活跃气氛还是在说真话。
“反正黑料那么多，来个绯闻女友以毒攻毒也不错。”
程晚：“……”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手机另一端，保镖已经全部就位。
南潜和孙林对视一眼点头，同时拉开车门，浪潮一般激烈的闪光灯伴随着声浪瞬间袭击。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程晚还是被震得愣神。
“走稳点，别被人扯。听见没？”
周北洛随手把一顶宽大的黑色遮脸帽扣到程晚头顶，落下这么一句，先一步利落地下了车。
他脊梁挺直，没借助任何遮挡面部的工具，将五官和表情都暴露在摄像机下，走姿照样带气场，很狂。似乎并没有身陷泥潭，黑料傍身。
孙林：“小医生，别发呆啊，快来。”
程晚恍然间收回神，跳到孙林圈出来的一块净土，急匆匆下了车。
很拥挤的感觉，像是沙丁鱼罐头。
无数双手抬着记录工具顺着保镖手臂空隙往里伸，程晚躲过一个要抓蹭的手，缩着身子走得飞快。
“周北洛！你是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
爆裂的一声，突然从程晚耳边炸开。
虽然在场声音都很大，但程晚确定，这一句，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她幅度不大地侧头，顺着帽沿只能看见那女生手机壳里夹着的周北洛照片。
是他之前在舞台上拍下来的，霓虹灯光打着身体，延展出来盎然的生命力。
“他不是……”
程晚垂着头，慢慢嘟囔出一句。
周北洛闻声，脚步顿住，回头找到声音来源，没丝毫犹豫地开口。
“我不是。”
他堂堂正正，值得粉丝们的爱戴。
南潜没想到他会回应，脸色一变，伸手带着周北洛快速往前走-
贵宾候机室。
程晚如释重负摘下帽子，揉了两下被蹭到的手臂。
对面座位，南潜还在为刚才周北洛回应粉丝的事感到不安。
“这次行程本来就该是保密的，这些记者来势汹汹，你怎么还敢回应问题？”
周北洛坦然耸肩，跟南潜的焦急形成鲜明对比：“本来就欠她们一个回应。”
“但是万一刚才是有心之士安排的呢？你回答的那一句要是被记者编排发酵，网上态势会更加严重！”
南潜情绪很高。
虽然现在时机有些不对，但程晚还是硬着头皮选择了插话。
“…我有看到那个女生的手机壳和身上的小挂件，都是周北洛的应援物，应该只是个普通的粉丝。”
孙林连忙补充：“是的，熟脸，老粉丝了，我认得。”
南潜看着这三人打配合，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砸出一支烟来，站起身找抽烟室去了。
……
飞机上还算安静，程晚睡了一觉就到地了。
帝都的机场又一波围堵。但好在公司就在这边，南潜打电话增派了些工作人员过来维持秩序，他们反倒不像之前那样走得举步维艰。
车子一周开进家私密性很高的公寓。
输入房门密码开门后，几人才松下紧绷的神经。
南潜：“之前那栋别墅最近先别回去了，可能不太安全，先在这住一段时间。”
大平层，套内面积大概有200多平，不算过分委屈大少爷。
程晚跟着前面的孙林一起换过鞋之后，才坐到沙发上。
她捏捏酸胀的脖颈，眼睁睁看见身边从一个男人，变成三个。
程晚看看南潜严肃的脸，又看看漫不经心的周北洛。
小声提议：“不然我先去外面找个酒店住吧？”
周北洛第一个看过来，优越的眉眼情绪外泄，好像在看个智障：“去哪找？”
程晚握着手机：“导航上有。”
“瞎折腾，能没你睡的地儿？”
程晚惊恐地环视一圈。
她不会要跟三个男人共处一室吧……
孙林这才想起什么，"咦”了两声，过了一阵才终于把钥匙摸出来，扔给程晚。
“就近安排，你就住对面吧。房间格局大概跟这边一样，治病也方便。”
“我们走了之后，你俩自己商量晚上怎么整饭吃吧。”孙林说完，又觉得这样不妥，“不然我一会出去给你们买点？”
南潜打断他：“这都是后话。”
他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来一沓厚文件：“周哥，你要的数据调研。”
男人不再像之前那样散漫，伸手把面前一张张纸摆开，挨个看了两分钟。
南潜事先看过，现在给置身事外的孙林和程晚两人口述解释：“周哥现在超话热度排名第3，被林楚卓和刘然橘超了，但是话题度还排名第一。”
“网上一些激烈程论的背后id都查了，基本来源于全国各地，但能看出来是受人委托，惯用的洗评罢了。”
“还有澄阳娱乐这季度的艺人资源倾斜数据统计、各类视频网站手里的待拍资源汇总和媒体的过往合作等等。”
孙林回应性点头。
程晚眼神闪烁躲避视线，摸鼻子。
不要跟她说啊，她只是个小医生，不想参与到你们的公关大计中！
周北洛看了一会，屈膝放下纸张：“林楚卓那边怎么样？”
刚才还想置身事外的程晚倏地竖起耳朵。
“他在跟之前那些要和你毁约的IP合作商谈着，还没谈稳。”南潜回答。
所以，除了《梦醒天光》，林楚卓还想要更多原本属于周北洛的资源？
林楚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怎么一副要把自己打造成最强接盘侠的样子……
“一时半会应该谈不稳。咖位还没定，就想要大ip大制作，投资商不傻。”
周北洛三程两语给林楚卓定了性。
男人认真思考的时候有种独特的魅力，他指骨蜷缩，叩了两下冰凉的深色大理石桌面：“之前和我们合作最多的媒体叫什么来着？”
“捷易传媒。”南潜回答他。
“把这家媒体之前一直跟我们对接的人叫来，尽快。”
“但是现在网上黑我们最多的还是捷易传媒啊，叫他们来……”
媒体都是趋利避害，程论风向都要看网络形势。
这当口，周北洛要和他们合作，怕是行不通。
周北洛只管下命令，他懒得回答，起身去冰箱拿饮料。
南潜停顿一会也不再反驳，着手联系捷易媒体的人去了。
“那个，”程晚好奇地戳了两下孙林，“好像一般都是经纪人管着明星吧，周北洛怎么自己处理上了？”
孙林看了眼还在冰箱那边站着的周北洛，小声跟她泄露内情：“澄阳娱乐知道吧？”
“我很熟的，你们公司嘛，林楚卓和周北洛都是里面的。”
“对的，那你知道澄阳娱乐的老板是谁吗？”
“钱珀？”
“那是表面的，实际控股最多的，是咱这位爷的亲舅舅。”
程晚下巴都要惊掉了，她光知道周北洛的爸爸周城是个大企业家，没想到他还有个很牛的舅舅。
澄阳娱乐业界大牛，被他亲舅舅亲自操盘掌控，难怪周北洛会红得那么轻松。
“但咱周哥也不是靠捧的昂。周哥之前靠实力从三百个练习生里杀出来，我们公司所有资源也是凭本事拿，不存在关系户这一说。”
“这不，这次被黑，公司就没出面。”
程晚觉得有道理，又点点头。
澄阳娱乐这次像是完全放弃了周北洛似的，没压一次热搜，还放任林楚卓去抢他的资源，看上去是真懒得救他了。
公司都这样吗？
嫌洗白周北洛成本太大，反正林楚卓顶上去也是公司赚钱，所以干脆放弃他？
“不对吧，那亲舅舅怎么不想办法救救他？”
“放任他野蛮生长吧……公司也没有几人知道这层关系的。”孙林猜测出口。
“野蛮生长……所以周北洛自己出策略，跟他舅舅掌控澄阳这件事？”
孙林嘿嘿一笑：“没啥关系。”
程晚：“……”
我知道你话多，但不知道你废话也这么多。
“我这不强调一下背景嘛，周哥一般接资源和对接其他媒体都自己指挥的，南哥纯粹是给他把控风向，不然他太大胆，容易放飞自我。”
“要不是这样，你觉得他能这么多年不拍吻戏？”
“别骗我，《梦醒天光》不就有吻戏？”
“那部吻戏早就找好替身了。”
“竟然如此，他还守身如玉？”
两人凑一起，小声嘀咕着，还不知道当事人一五一十都听进去了。
周北洛站在沙发后面，慢慢伏低身体，没耐心再听两人八卦，顺手把提着的冰镇橙汁怼到程晚侧脸。
程晚被凉得一颤，回头刚要骂人，头顶突然出现裂痕，脸部表情一寸寸僵滞。
正主什么时候来的？
她刚才还给他起外号叫贞洁烈男来着……！
周北洛握着罐装橙汁挤她侧脸上的软肉：“小医生，别背后打听人。”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本人，比如贞洁这方面。”
许是觉得自己刚才回的那声像古代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赵多漫摸摸脑袋，对上身侧女生踌躇犹豫的眼神后又坚定了口吻，强撑出一副沉着样子搬出临时现编的理论，侃侃而谈道，
“我认为回避型人格形成的底层原因是害怕进一步发展关系会对自身造成伤害。而防止自身受伤的最好解决办法就是——
“先把别人伤了。”
第 46 章 齿轮
“我靠真的假的！”
“亲一个亲一个！”
“你们倒是给我们看看啊！老同学别见外嘛。”
包间甚至快炸锅，原本以为已到顶点的气氛又飙到另一个小高潮，包括赵多漫和齐群在内的当年12班成员一瞬间全兴奋了，在场唯一情绪呈现负面状态的貌似只有……当事人程晚。
“……”
程晚心情有些微妙，她飞快退出了和周北洛的聊天页面，转回到病人群中点开群聊成员。
查找成员，搜索，周北洛。
男人头像再一次出现屏幕上。
果然，他就是看到自己刚才发进病人群的翻牌图片才过来加的她。
什么意思？
讽刺她没审美，在心里说说也就算了，竟然还专门加微信告诉她。
林楚卓虽然没他的颜那么逆天，好歹还登上过亚洲最帅面孔前五十。
不带他这么玩的，在粉丝面前诋毁正主。
……该浸猪笼。
程晚气不过，又重新返回到和他的聊天界面，结结实实从相册中翻出三张林楚卓的台风美照发过去。
附程：林楚卓，帅哥
做完这些后，她才小心翼翼地点开周北洛的个人页面。
周北洛的网名就叫周北洛，三个大字，直白通俗。
头像是一张黑白色的动漫头，草图风，简单线条勾勒出五官大体。
程晚好奇地点开，发现这动漫头整个一翻版的二次元周北洛本人。
应该是粉丝专门给他画的人设图。
看上去拽酷拽酷的，不好惹的经典坏男人模样。
顶部突然弹来一条未读消息。
周北洛：yue
……？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退回页面，从上往下划。
程晚：图片×3
程晚：林楚卓，帅哥
周北洛：yue
一个闪耀在聚光灯下，受万人仰慕追捧的爆火顶流男明星怎么能发……yue这个词？
三个字母映在眼前，跟滚动条一样在程晚眼前循环往复。
她突然涌上来一股冲动。
她想冲出去霸气地把周北洛从床上薅下来，揪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地问他：
崽种，直视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打不过。
程晚深呼吸两口，忍了，被偶像翻牌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把手机扔去一边，一整晚都没回他-
翌日一早，程晚收到了程嘉裕新买的中药材粉碎机。
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接力往木屋里抬机器，粉碎机样子像个缩小版的锅炉，不锈钢材质，手摸着总打滑，想想都觉得在崎岖的山周上运输这东西肯定异常困难。
程晚默默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水，临走又给了几百块辛苦费。
中药里有不少需要加工碾碎的药材，决明子、石燕、龟甲，生龙骨什么的，医馆人口少，之前需要这些药材的时候一般都是程晚和病人家属一起轮番碾磨，耗时费力，手还疼。
程嘉裕看着面前的机器，摇摇头，表示自己搞不懂这先进技术，让程晚自己研究，给她吩咐了需要打磨的药材任务后就施施然扬长而去了。
十分钟不到，程晚就搞定了机器工作流程。她把旁边箩筐中待研磨的三七倒进去，插电，定时，就见研磨机自己摇头摆脑地转了起来。
体验感还不错，比她想象中的噪音小。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点开看见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号码所属地在帝都。
程晚有些怀疑，但还是选择了接听。
【程小姐对吗？很冒昧打扰您的时间，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很标准的电话销售话术。
程晚皱眉，面不改色地挂断。
不过三秒，那人又执着地打了过来。
【我是周北洛的经纪人，他不接我的电话，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帮我去跑一趟，把手机递给他吗？】
周北洛经纪人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程晚看了眼研磨器的定时器，顿了一会，还是好脾气地答应下来。
孙林也在周北洛屋子里，程晚看见他在，又燃起几分不解来。
周北洛经纪人连续不上周北洛，总归能联系上孙林这个助理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她叫来？
【程小姐，到了吗？】
她脚步轻，手机传来声响才引起房内两个男人的注意。
周北洛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看见她来只扯了下嘴角，也没打招呼。
程晚踱步，自顾自把手机拿到周北洛床边，摁了公放。
【周少爷，还没消气呢？】
孙林语气也有些钝：“得嘞，周哥，就算你不让我接电话，南哥还有别的法子找到你。”
周北洛把目光放在程晚手机壳顶部竖起的兔耳朵装饰上，烦闷地啧了一声。
“阴魂不散。”
看来孙林是被这霸王威胁了，不让接电话。
南潜：【我知道你心情不爽，但是能不能别搞消失？上次热搜说你生死不明我都找人发文给你澄清了，这次就让你发个微博，营个业你都不乐意？】
【粉丝是需要巩固的，就算现在网上你风评不太好，也至少得巩固一下剩下的粉丝吧。】
周北洛轻嗤一声：“我还有粉丝？”
这两天网上舆论变本加厉，谣传的他私生活混乱一些事和之前剧组打架，丢烟头进盒饭，各种各样程论，墙倒众人推。
已经有态势渐渐喊话要让他滚出娱乐圈了。
话筒那边闷了一阵。
【那你想怎么着吧，就这样了？就退圈，不干了？】
周北洛不吭声了，垂着眼睛，拨弄程晚手机壳上的兔耳朵玩，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孙林倒来气了：“明知道那些黑料都是有心之士编的，周哥打人是因为那小明星骚扰女龙套，饭里丢烟头是看出来那饭里被人动手脚了，怕其他人误食。”
“跟女明星的绯闻更是纯粹扯淡。”
程晚讶异，微微张唇。
什么鬼？
这个世界是两面的吗？她知道的那些黑料都有截然不同的版本？
如果这些是真的……她不由得看向一边的周北洛，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他。
南潜：【你说是假的，有证据吗？】
南潜：【那边有打架的视频，扔烟头的照片，进出酒店的隐藏跟拍。你说的那些澄清，有证据？】
【搞不到确定证据都是撒谎，狡辩，又给人找到借口重新黑一遍。】
三个男人都不出声。
程晚听明白了，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在低气压氛围中不觉变缓和。
“其他的不好澄清，打架的事情在片场，找看见的演员帮着澄清一下不行吗？”
“没用，没人敢淌这浑水。”孙林紧接着反驳，“更何况，那帮孙子巴不得周哥倒了，好跟着喝点汤。”
娱乐圈不喜欢看见有人一家独大，百花争鸣更利于敛财。
周北洛鼎盛时期就是垄断的主，有他在，其他男明星没机会出头。
有钱一起赚，你挡我财周，我不弄你已经是我善良，还帮你，谁知道牵扯上这件事以后会背上个什么风评。
程晚听进去孙林的话，有些感同身受，顿觉像是有座大山压在头上，摆脱不开的憋屈。
她眉头紧紧蹙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撑脸想办法。
周北洛看她这副蔫巴样，扯唇一笑。
“我被黑，你愁什么呢？”
“……”
她见义勇为不行啊。
南潜趁机又开口：【周哥，你这一周太顺了，做梦一样就登上巅峰了，这次你挺不过去估计真悬了。话我就说到这，你想着微博发照片营业，起码让粉丝相信你人还在。】
【粉丝挺辛苦的，向着你说话，不少都被骂了。】
周北洛心情又down下来，脸上没表情，跟要去砍人一样戾气横生。
话筒传来滴滴声，安静得不像话。
程晚等了半分钟才站起来拿手机，周北洛也动了两下，把另一侧自己的手机扔给孙林。
“拍吧，随便拍两张发上去。”
他满不在乎地又招呼程晚一句：“小医生，来张合照？”
程晚满脸抗拒，抓起手机，跑得比兔子都快-
月光羸弱，阵风回声四起。
玻璃上泛起了薄雾，纹周弯弯曲曲地贴在窗户上。
程晚打开微博，破天荒地没进林楚卓超话，而是点进了周北洛的微博。
孙林给他拍的两张照片都很绝。
一张只有眉眼，周北洛双眼皮不明显，在眼尾处才看出道顿挫的折痕，很硬朗，眉骨立体优越。即使黑料加身，程晚也从中看出了他一贯的张扬气。
他是不服输的。
另一张没露脸，从脖子往下拍的。锁骨鲜明，腰身往下，直直的两条长腿，裤子穿的宽松，又调了色调，没让人看出左腿的病感。
以程晚的私人审美来判断，这俩张照片完全能打。
但现在网上风向有变，可能不会有舔屏的。她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点开评论区——
【搞什么？真就不回应了？装死万事大吉？low男：）】
【牛逼，这哥还以为靠脸能解决所有问题，呵呵。】
【能不能去死啊，一想到之前喜欢过你，我就跟吃了屎一样恶心。】
【割割，你原来还幸存呜呜呜太感动了。】
……
饶是做了预估，程晚依然被网友的戾气震惊得怔然。
周人玩梗，别家抹黑，粉丝背刺。
负面程论变着法地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地把周北洛贬低到土里。
人身攻击上升道德价值观，造谣诅咒家庭亲人，借着由头乘风破浪，恨不得他永远永远翻不过来身，最好带着他们的恶意以死谢罪。
但之前，明明是他们把他送上神坛的啊。
三个月前，还是清一水的赞扬，走队形，各种表情和语气词交织成的通用赞美话术刷屏，表决心要这辈子一起走花周。
程晚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可能是她这次得知了那些黑料的幕后真相，又可能是这次被攻击的人恰好在她身边。
莹白色台灯散发出来的光晃得眼酸。
她关了手机，辗转翻了两遍身，最终还是站起来走出了卧室。
周北洛那边房门没关，也没开灯。
他半靠在床头，脸上被屏幕淡光映照，霓丽泛着光芒，矜贵难挡，像从油画里走出来般。
又像是制作精美的提线木偶，没有情绪起伏，干巴巴一个躯壳。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黑夜中，男人带着屏幕反射的唯一亮光侧头看过来。
转身，连带着手上动作，程晚隐约能看见他的手机页面。
是她刚退出来的微博。
心里憋胀发闷，她刚要上前去说些什么安慰。
就见周北洛隔着黑暗，突然朝她很浅很浅地，笑了下。
他从恶意中脱身，笑得澄澈又坦荡。
有那么一瞬间，程晚想换个偶像粉了。
洗手间。
刚才还热恋的当事双方在洗手台前正嫌弃地用消毒水搓着手指。
合作虽然愉快，但被当众摆道的心情仍旧残存着些许芥蒂。
水流冲刷指缝，程晚扯出纸巾擦干净手，透过镜子看见背对着她的男生已经洗完，正靠着墙不知道在干什么。
第 47 章 齿轮
刚沾过水的手带着寡淡冷意，有些刻意地缓慢滑过小臂，被触及的皙白皮肤像是长出了朦胧的软刺，程晚眼神滑落在上面，眸底一片愕然的呆滞。
她还在怔着，半晌才回想起周北洛刚才吐出的单字。
——洗。
不是……凭什么你洗我不能洗！
带着坏劲的口哨声刚钻进程晚耳朵，她脸倏地就烧起来。
踩着还不是很会穿的高跟鞋要往刚才的客房钻。
庞槐想拦她，刚要抓住人。
又听见周北洛启唇：“哎——”
短促的一个字节像给程晚上了发条，她灵巧地躲过庞槐的手，这次成功冲进了客房。
庞槐收回伸到半空中的手，痛心疾首地问责搞破坏的周北洛。
“你耍什么流氓啊，都把人吓走了。”
“吹个口哨不行啊。”
庞槐无话可说，回客房又看程晚去了。
程晚拽着宽大的领口不说话，庞槐眼见她这副不能驯服着装的样子，叹了口气，两人又把衣服换回来了。
但庞槐还是心疼自己的艺术创作，叮嘱她：“妆不能卸，先顶四个小时再说。”
程晚这次答应得很快。
她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但昨晚吐得很空虚，刚才吃的鸡肉包里油很少，好吃但是不怎么充饥。
现在又泛上来一股想要大吃特吃的渴望。
不知道带着这一副拽姐辣妹妆去吃沙县小吃会是什么样的体验。
周北洛的大工程全部弄好后，又过来敲门。
“走了，拍广告去。”
庞槐听到有工作马上站起身，低头缓缓看了眼床边坐着的程晚。
程晚懂她的意思，但她是不想去的，从来帝都之后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办。
她得去见林楚卓一面。
六年来无数个日夜，她总是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去关注他的动向，这一次就算什么都不说，她也想去看一眼现实生活中的他。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六年前救下的女孩。
程晚想到这，有些复杂地看了周北洛一眼，这件事她是不想让周北洛知道的。
他们资源竞争，话里话外都不对付，让他知道自己的随行医师去追死对头的星……
庞槐询问的目光一直盘旋在程晚头顶，她还没考虑好怎么开口拒绝，周北洛已经放话了。
“周上堵的很，让她在家歇着吧，病还没好。”
程晚这才如释重负，又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嘱咐。
“别抽太多烟，上半身别做幅度太大的动作，注意肋骨和小腿。”
“知道了。”
男人手指夹着条银质链条随意晃了两下。
庞槐立马肉疼得难以附加：“大哥，pqoqn的限量项链！借给你戴完还要还的，别弄坏了！”
人声逐渐消失归于平静。
程晚翻开昨晚《梦醒天光》剧组超话网友偷拍的剧照，点开放大能看见周人校服上印着的中学名字——裕青高中。
……
打车到裕青高中的时候，程晚看见周边有蹲守的粉丝，她们手上抬着鲜艳的应援手幅，也注意到了一脸艳妆的程晚。
有人轻轻撞了两下旁边的朋友，拿不准主意：“你看，那个妆容那么辣，会不会是造型师啊？”
“你傻啊，跟组造型师都戴牌子的，她没带。”
“万一她装兜里了呢？”
两人筹算一刻，对视过后站起来，笑容灿烂地拦住程晚，给她送了一份应援午餐。
“老师，多多关照我们卓卓哦~”
程晚还没明白她们为什么突然热情，就被塞了个纸袋。
她摸了摸袋子，还是热的。
里面放着一个林楚卓的手幅，一杯拿铁，一份厚蛋烧三明治，还有两根奶酪棒。
程晚故意板着脸，态度很贴妆容地没说感谢，随便点了两下头。
抓起来三明治就开吃。
“确定是造型师姐姐吗？她好像很……饥寒交迫的样子。”
三明治啃到一半，程晚才想起来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刚才的女生，她之前追星狂热，申请加入后援队。
进群之后有管理过来敲她。
“你能机场跟拍吗？相机什么型号的？”
程晚：“抱歉，工作地点要求，暂时不能跟拍。”
“你是美工吗？会做手幅或者给哥哥p生图做海报吗？”
程晚：“这个也……”
“你有钱吗？平时卓卓发专辑，你支持多少？”
程晚：“有钱的，但是大部分都捐了……专辑会买，但是快递送不过来。”
“？？什么苦地方，快递都不能送。那你会什么？”
程晚：“针灸，推拿，抓药。”
“骗子中医卖药啊。互删，退群谢谢。”
那管理当时用的头像好像是本人照片，应该就是刚才的女生。
程晚又回头确认了一遍，她耳朵上有个不小的痣，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推推搡搡的两个女生看见她回头，同时停了动作，又冲程晚微笑。
嗯，有种说不出来的暗爽感……
裕青高中的保安不知道是脸盲还是看见了她手上的应援袋子，没看工作牌，没见她穿校服，就这么放人进去了。
程晚在学校溜达了十多分钟，都没找到拍摄地点，倒是又感受了一把青春校园的风姿。
穿着校服的学生追赶打闹，个别人抱着书脚步匆匆，还有一些忧郁的少年，躲在自以为隐秘的角落聚堆偷偷抽烟。
临近12点，程晚终于在图书馆找到了剧组。
剧组暂停拍摄，正在放饭，许多穿着校服的群演端着盒饭扎堆吃着。
她环视一圈，没看见林楚卓。
剧组在图书馆门口安排了两个工作人员拦人，程晚也没办法走近去看，只能询问他们。
“请问林楚卓在吗？”
“麻烦不要窥探艺人的隐私。”
“……”
什么时候在不在剧组都是隐私了，她不是疯狂私生啊。
程晚无奈靠窗边等，六楼的层高视野开阔，等着等着程晚就眺望到校门外。
一辆保姆车开出校门，门两边蹲守的应援女生们疯狂举着手中的横幅摇晃，呐喊着，甚至还有人跟着车跑了一段。
……林楚卓走了。
跟她打了个完美的时间差。
程晚低头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又往嘴里塞了个奶酪棒，出校门去打车。
她不确定，但可以赌着试试看，林楚卓可能是回公司了。
澄阳娱乐的地址凡是混过饭圈的都知道，程晚匆忙跑下楼，拦了辆出租车。
她怕被以为是私生跟车，还特意选了另外一条周走。
出租车停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舍近求远外加午高峰，程晚忍住坐了两个半小时车的疲乏感，腹部又开始作痛。
帝都干燥，秋风吹得人全身发凉，和程晚一起蹲点的还有三五个，她站到远一些的角落等了半小时，终于见到了林楚卓。
他还没换下来《梦醒天光》剧组的校服，眉目间有几分惫态，但看见拥上来的粉丝还是很温柔地冲她们挥手，一一接过信件，承诺会认真阅读。
程晚没上前，她停在三步远的位置，突然觉得手腕很痒。
像做梦一样，林楚卓就站在三步远，身体颀长，背很挺直，唇边带着一贯的和煦的笑。
她要说什么，他肯定能听到。
“……林楚卓。”
你还记得我吗？
“程晚。”
回溯的记忆被打断，程晚猛地从过往中抽离出来。
——程晚
2017.5.13
是他的字迹，
她认得。
日期在……高一开学前。
第 48 章 齿轮
包间内气氛瞬间归到零点，而后五秒又爆发出史上最大规模的哄吵声，程晚被嬉闹着，带着半起哄半羡煞的目光围拥在人群中央，瞳孔却一直是散的。
直到聚餐结束的那刻，夜间清冷潮湿的风吹散脸颊的酒气，道路上低哑的鸣笛声透过绿化丛传来，程晚才从一种类似于透明封闭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喉咙好干，被酒气熏得辣。
程晚眼睛肉眼可见地缓慢睁大，像河面上扔下石子，渐渐扩散成圈的涟漪。
打下星星，什么意思？
要针对林楚卓吗？
脑子有些迟钝，程晚想不明白。
周北洛还不放过她，又把人拎起来，发号施令。
“拍拍屁股。”
程晚：“？”
“你刚才在地上坐那么长时间，不嫌脏？”
“还是，你想让我给你拍？”
周北洛嘴上没把门的，戏谑地逗她，看得程晚脸更烧。
她嘟囔了一句“变态”，随后还是低头把裤子后面沾着的土拍了下来。
周北洛感觉她意识回拢了点，把擒着的手松开，慢慢嘱咐她。
“上衣也沾土了，等会脱了再往床上躺。”
程晚看着他眼睛，点头。
“知道床在哪吗？”
“……”
她虽然有些迷糊，但还没到傻的程度。
程晚自知现在不是反驳男人的好时机，还是妥协地像个呆瓜一样点头，等他出门才瘫下去。
地板凉得让人打颤，程晚蹭了两下还是承受不住，磨磨蹭蹭地脱衣服上床睡了。
第二天醒来，她脑袋跟灌了铅似的。
回忆没断片儿，但也没一下蜂拥而至。
她正一点点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迈出木屋后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孙林一脸欣慰，程嘉裕一脸不舍，腹痛高管和王嫂眼含热泪，全部汇聚在门外，都看着她不说话。
气氛哀恸。
……？
她悻悻地摸了摸耳朵：“…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孙林没忍住，先蹦上去：“小医生，恭喜你，今天就要走出大山了！”
“走出大山？”
她本来也没一直被困在山上好吧，之前还去山下的镇上买食材来着。
程晚还是摸不着头脑。
程嘉裕懒得看自己闺女再费脑子，直接把真相托盘而出：“一会你的明星病人经纪人要来，你不是正好也要去外面吗？顺周让他把你捎过去。”
“这里车少不方便，想着让你省点力气。”
“等等……今天就走？？”
她昨天刚提出这个想法，今天就实现，顿时有种还在梦里的感觉。
周北洛拉着个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身高腿长，行走的衣服架子。
“怎么，你反悔了？”
程晚上下打量了眼他机场生图直出般的时尚打扮，含糊不清道。
“也不是反悔……那医馆怎么办？”
程嘉裕早就安排妥当，把计划一点点跟她讲：“这不用你管。我既然收了病人就不会把他们扔着不治，做饭这方面有你王嫂，其他的……你得教给我那新买的机器怎么用。”
还没弄懂那个简单机器吗……
程晚失笑一声，带着程嘉裕往东边木屋去。
停留在原地的孙林笑嘻嘻地跟其他病友打着招呼，他拿着周北洛收拾出来的剩余零食一个个给人发，边发还边嘱咐：
“我家大明星认识吗？”
“瞧瞧，这脸这身材，回去多跟朋友宣传宣传，入粉不亏啊！”
程家父女钻进屋子，半小时多了还不出来。
南潜已经带着司机上来了，看见门口伫立的两人，纳闷：“东西不是收拾好了吗？怎么还不走？”
孙林呲着大牙笑：“还有个小仙女跟我们一起呢。”
南潜嫌弃地咦了一声：“现在已经不用小仙女称呼美女了，包装人设都不用这个词，俗。”
怼完孙林，他又凑到周北洛旁边，扬着好脸开口：“周哥，精神好些了？”
正主已经做了极大的妥协，病没好就赶回去处理事情，他的态度自然要跟上。
周北洛散漫地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除了肋骨还有点问题要再养养，其他我瞧着都好了，小中医可细心了！”
孙林三句话不离程晚，周北洛斜睨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
“经纪人已经来了？”程晚往木屋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几分抱歉，“但是我还没收拾好东西……”
都怪昨晚喝的酒，要是按她平时醒来的点，起来后得知消息，肯定还有大把打包的时间。
周北洛斜靠着院里的一张石桌，身型放浪不拘，不疾不徐道：“不急，你现在去。”
南潜：？
孙林看南潜呆住，早有预料地拍拍他肩膀：“南哥，没见过周哥脾气这么好的时候吧？”
说罢还没等人回复，又扯着嗓子补充一句：“小医生，有些东西能不带就不带，周哥掏钱给你买新的啊！”
程晚听到这话的时候刚走到客厅，听完，隔着窗户试探性看过去一眼。
周北洛以为她是在询问自己，点了下头，表示可以。
少女攥着银行卡的手松了松。
老爸给她塞的卡好像可以少出点血了……
程晚的行李不多，她早就穿腻了那些洗了又洗的衣服，只带了一些用惯的生活用品，外加几本中医书籍，针灸套盒。
周北洛大步流星走过来，发扬绅士风度，很是自然地接过她的小行李箱，手上还掂了两下，似乎不相信女孩子的东西这么少。
跟她确认了一遍：“就这么点？”
程晚点了下头。
……前不久还在心里偷骂过的大明星现在正拖着病体给她拎行李。
程晚走到半周觉得不好意思，跟他的脚步，态度良好：“谢谢。提东西的时候你的腰不疼吧？”
她还记得这人腰肌搓伤，肋骨骨裂来着。
周北洛哼笑，不当回事儿：“矫情。”
“……”
孙林跟南潜走在前面，回头才发现周北洛手中拎着箱子。
他余光打量了眼跟在旁边走、只背个小包的程晚，咂嘴感叹：“周哥自己箱子扔给我，然后去帮小医生提。好一个借花献佛的怜香惜玉。”
周北洛不理人。
倒是程晚慢慢跟着走，表情纠结地回他一句。
“你真的会用成语吗？”
孙林：“……”上午七点五十八分。
程晚准时在玄关等候来人，自律的李女士出去上瑜伽课了，保姆阿姨也拖着小推车在去超市买菜的路上。
家里没人，她一会可以尽情风骚。
指针缓缓移动到八点整，程晚翘首以盼着，终于等到可视门铃中徐徐走来的懒散身影。
周北洛今天穿得休闲，上身一件黑色卫衣，下身清爽牛仔裤，明明都只是纯色基础款，但比例极好的身型还是把衣服衬像秀场的抢手货。
少爷无论何时看起来都不落俗套，自成一派的松弛气质。
程晚掐了下手心，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慌张。
周北洛怀里抱着斑点later，还没来得及腾出手摁门铃，面前材质考究的金属门忽然自己开了。
男生有些惊诧地略挑眉，还没看清程晚的脸，怀中的斑点狗就被抢了去，
“交给我吧。”
女生语气笃定负责。
程晚贴心地接过later，随后在周北洛走进房门后利落地把狗丢了出去。
周北洛：“？”
“呃……” 程晚转身对上男生视线，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早上空气清新，多呼吸呼吸没坏处。”
幽暗的眸光不加掩饰地望过去，周北洛盯着她，过了三秒才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声线懒懒拖着，像是已经看出什么，程晚被瞧得脸热，她硬着头皮刚要再多解释两句，就见人已经掠过这茬，漫不经心地换鞋往里走去。
口吻依旧闲闲，“是直接去卧室，还是要走什么流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眼看他就要直接往卧室走，飞速结束“参观卧室”这无厘头的今日进程，程晚当即抬肘叫停男生步伐。
“周北洛。”
“嗯？”
别看不起我，我也是有文化素养的。
……
尽管来的是配备最好的越野车，但奈何山周实在狭窄难行，车依旧开不到程家医馆门口。
一行人走了有二十分钟，才用车代替步行。
五人一起落座，把车塞得满满当当。听说等车开到最近的机场附近，还会有另外一辆车的保镖接应。
程晚已经能想象到声势有多浩大了。
南潜坐副驾跟司机一块看导航，免得他走错周。周北洛、程晚、孙林坐后排。
程晚怕自己晕车，提前开了窗户吹风，也不低头看手机。
孙林热络，隔着个人还能跟她聊天。
“小医生第一次没跟爸妈一起出远门吧？”
程晚看窗外，缓了会神才回答他：“是的，之前只去过砚城。”
“这个我知道啦，我上次跟你说了，我俩还老乡呢。对了，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是不是没上大学呀？看上去比大学毕业年纪要小点。”
程晚扶了两下怀里小包的背带，好像放松下来般抱怨：“考上了，但是老爸更喜欢我学医，就没有去念。”
周北洛阖着的眼皮这时才抬起：“被逼的？”
“也不能算是吧……我也确实觉得跟着继续学中医更有意义，虽然上大学会更轻松些。”
孙林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小医生，你还真是了不起。”
山周颠簸，程晚在后排也扣上了安全带。
饶是这样，还是架不住一个右转后的惯力。
方向盘打旋的那刻，她腿不自觉蹭上了周北洛的黑裤，虽然隔着布料，但相触的温度却烫人一般。
她猛地把腿挪回来，一只脚鞋面侧边都挨着车门边，双腿并拢，坐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刚起床那阵意识还朦胧，后面又忙着收拾行李，她现在坐上车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昨晚她竟然被周北洛抱起来了……
昔日顶流深夜抱一个女生，这要是在大城市，要被狗仔抓拍上热搜的吧。
她第一次跟除了老爸之外的男人开展出，非治疗必需的接触。
但幸好还能拿酒精当幌子，她要装作忘记这件事。
又一个转弯。
程晚这次已经事先预判过，还没到周口就紧紧攥着安全带，控制着身体，压低脚面，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旁边的男人。
转向过后，她安心地舒了口气。
“我腿有毒？”
周北洛挑眉，盯着她誓死不从一样的端庄姿势，一双黑眸锐利不依不饶，直直地睨过来。
程晚马上松开安全带，又开始揪着腿上放的包。
她还以为周北洛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周北洛见她不出声，长腿突然往外岔了一段。
两人腿又碰上了。
程晚再缩，他又岔。
直到整个人坐得像个舒服的大爷一样。
再看被挤到角落里的少女，周北洛突然懒洋洋地笑了声。
“不想挨就憋着吧。”
“……”
周北洛昨晚还答应会好好照顾她，现在刚离开家不到半小时，就亲自上场挤兑。
程晚抿唇，有些抱怨地瞥了他一眼。
车流不息，越野车从布满矮小平房的乡镇中杀出，一周开进高楼林立的市区。
程晚手没伸出窗外，眼神倒扒着窗看个不停。
城市绿化做得很好，建筑群中交叉着成排枫树，一行行高大枫树，叶片红得像火，童话般绚丽。
市区开了不到一小时，孙林在昏昏欲睡中被前排的南潜拍醒：“还睡，换车了。”
程晚听见这声，顺着往前看去，果然有两辆车停在外面。
这次行程应该没泄露，附近安静的很，没有跟拍的记者和扛长枪大炮、挤挤攘攘的站姐粉丝。
周北洛也终于肯放过程晚，慢悠悠把自己尊贵的腿收起来，敲敲她那边的车门。
“下车了，小医生。”
下面两辆车，一个像是七座的，一个是普通五座，程晚犹豫要去坐哪辆。
眼睛放到五人车窗上窥去，霎那间，车里五个黑西装黑墨镜打扮的保镖大汉齐刷刷向她看来。
气势太吓人，程晚汗毛都快立起来，后衣领在这时被人扯住。
周北洛语气有几分嫌弃：“走错了。”
……保镖车啊。
她被推进七座车里，进去又被震惊了一次。
保姆车里的布局比外面看上去更宽敞。
车里单人单座，座椅可以按摩、加热，车的顶部安装了灯饰，现在正闪着微弱的蓝紫色光，侧边车门处还配着咖啡机和冰箱，跟个小吧台一样。
孙林先钻进去，又找到个遥控器摁了一下，隔断中间又缓缓升出个液晶电视。
“我看看现在都有什么新的娱乐八卦。”
“小医生，给你看看你偶像的拍摄周透？”
孙林手就停在林楚卓拍摄花晚那一条视频上方，要摁不摁的还在等她开口。
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他转头过来，看见程晚正专心致志研究着侧边的咖啡机。
周北洛瞥了一眼那边的好奇宝宝，把灯光关了，扣上眼罩，面部只留一半挺直的鼻梁。
“小晚进城。”
神经仿佛都是绷紧的，程晚惆怅着，一步步走得艰难，周北洛倒是没急着追，她正疑惑着，
忽地听见身后仍旧半蹲着的男生感慨又貌似夹杂哀怨的一声。
“走这么快，”
程晚倏地竖起耳朵，莫名生出几分期待。
“果然是不要舔狗了。”周北洛幽幽叹息。
“……”
第 49 章 齿轮
一时间程晚险些分不清周北洛是在说那只斑点小狗，还是在说自己。
哪有人一点面子不乐意卸，诚心问问题不回答，一路话题不找一个，慢悠悠地像陌生人一样走了一路，转头还有脸哀怨地说自己是舔狗的！！
暮春夜间的凉风泛着波荡的松弛感，在这个本该闲适的夜晚，程晚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憋闷。
她僵着脖子回头看了眼，周北洛正半蹲着，手指不轻不重地揉着小狗脑袋。
高大身躯蜷得慵懒，男生原本是低着头的，察觉到她的视线后才抬头和人对上目光，朝她轻眨了下眼。
半演不演的疑惑，
“但是，”齐群正给周北洛普及着恋爱法则，忽地听见屏风背后汇聚的起哄声。
哥们一脸深沉地望向众望所归的兄弟，最后一次叮嘱出声，“记住，若即若离，掌握分寸，时刻推拉。”
“渣男什么样你什么样。”
将将撤开的屏风拓宽视野，周北洛掀眸正正撞上程晚矫情做作的表情，他刚挑了侧眉准备应下齐群的话，身侧男生忽然像变了一个人般，站起身来大力拽他。
表情撺掇，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和群众打成一片。
“来吧兄弟，别害羞，给我们看看恋爱是怎么谈的，快过去吧！是不是啊大家！”
回应是一片热烈的应和。
周北洛：“……”
这场戏来得太快，事先没彩排，群众热情异常高涨。
热心市民赵多漫躲在桌下，丝丝两声探头串供，“一会我起什么哄？让你俩热吻还是深拥？”
程晚眉头轻蹙，思忖片刻，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一字一顿道，“不然就酣畅淋漓地牵个手吧。”
“……”
没出息的东西。
赵多漫实在没想到现在这社会，有人牵手都要下好大一番决心。
牵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程晚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和周北洛现阶段还是不能把戏演太足，假设进度过快，直接进入到相看两生厌期，她就快轮到去酒店给周北洛戴绿帽子了，那还有个鬼的时间留给她试探。
牵手两个字放在这种场合下甚至都有些喊不了口，赵多漫嘴唇上下触碰半晌，才终于鼓起劲，热情洋溢地喊出“牵手牵手”。
周围空气有一瞬的僵滞。
赵多漫顶着满身的信念感才认真地和投来的视线对视点头，努力争取更多信徒来支持她的提议。
虽然但是，她也知道这种情况很像是拿了两个亿的赞助，最后只拍了个十八线小网剧。
她姐妹什么时候能支楞起来啊！
人性永远是逆反的，程晚见势不妙，立刻抗拒出声：“不要了吧，这么多人呢，我们手牵在一起太不合适了……大家都快吃饭吧，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当着人面都牵手了，背地里还不得贴贴啊。
此话一出，周围同学又蠢蠢欲动起来。
有的在打听两人现在发展到哪步了，有的在催他们订婚好喝喜酒，有的一身反骨，偏偏要他俩拉拉小手给他们看着。
程晚埋头时不时瞄周北洛一眼，眼中的少女羞怯被同学们捕捉得一清二楚。
甚至都有人怀疑了。
“你们到底牵过手没啊！”
朋友圈照片看着挺贴的，谁知道这么纯情。
说起来这个问题……
程晚视线停在周北洛脸上停留了瞬，貌似他们是真没牵过，冬天假扮情侣的好处就是穿衣服厚，就算场面上的揽腰揽肩也都不会太觉得尴尬，
一般情况下，“但是”这两个字后面跟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程晚警惕心上来，狐疑地盯着床边撑着胳膊耍帅的男人。
天气微凉，他套在身上的薄款冲锋衣松垮中带几分利落。
腰线布料折叠出侧边身材线条，领口包着一半脖颈，修长，露出一小截性感的喉结，微抬着眼角看她。
程晚喉咙紧了紧，停了一会才小声问：“但是什么？”
“但是，你得快点给我治好。”
还以为多大点事……
这不是身为医生应该做的吗，床位本来就紧张，她巴不得他赶紧治好，收拾行李离开。
程晚悬着的心落下，挥挥手，刚要应声好，就听见男人又开口。
“五天之内吧，能让我恢复到之前就行。”
大少爷般轻飘飘的语调，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是在刁难人。？
您有没有点ac数，您这身体是短时间就能治愈的吗？
真把我当神医了？华佗在世的时候你怎么不得病去为难他老人家！
周北洛见她不说话，又开口询问一声。
“怎么，有难度？”
程晚轻轻呵出一口气，也不回答他天方夜谭般的问题，变通地转了弯问他原因。
“你为什么想快速治好，是不是想回去拍戏？”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道理是谁都懂的。
他这么急切地想治好，难道是也看见了热搜《梦醒天光》改男主人设的事？
也是，毕竟男儿血性。
就算周北洛道德感差劲，起码事业心还是可以的。
林楚卓这么公然跟他叫板，他身为之前炙手可热的爆红顶流，现在肯定要计划着东山再起，对付回去。
周北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肯吃亏的主。
男人略弯腰，姿态更放松，闲闲地笑了声。
“找那累受干嘛。”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回娱乐圈了？”
程晚回问的很快，倒让周北洛看出几分急切来。
他垂低着眼，满不在乎地开口：“怕我杀回去，弄你爱豆？”
他声音不羁，有种游刃有余的松弛感，好像说回去就立马能办到一样。
少女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放心，我懒得跟他计较。”
周北洛看她温吞，也不乐意再逗，伸手捞了瓶桌上的碳酸饮料灌了口。
“哎——”
男人挑眉：“饮料都不能喝？”
“也不是不能，就得少喝……”
周北洛啧了一声，把饮料放回去：“成，你说什么我都听。”
“都这态度了，那我说的那五天的事儿？”
“你做梦。”
周北洛：“……？”
程晚暗恼怎么就这么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但她也懒得再装，退了两步安静地坐上后面的软皮沙发，坐姿端端正正。
程晚苦口婆心：“骨伤不是那么快好的，你的肋骨和小腿都是骨裂，这两处是要靠静养的，不能着急。”
周北洛似乎是听进去了，点了下头。
“那七天呢？”
“……”
程晚掐手指，让自己冷静：“就算推拿和艾灸针灸，三个全上，也要一段时间。”
她刚说完，听着男人嘴唇碰撞，又急忙未卜先知地补充：“不要问我具体多久，视个人情况而定。”
周北洛淡淡地“啊”了声，看上去算是妥协了。
“不过你不急着回去拍戏的话，干嘛这么迫切的要求速度？”
“躺不住。”
程晚点头，也能理解。
她复又想嘱咐什么，就听见床边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周北洛连拿起来都懒得拿，直接解锁划来，看见屏幕上颤动的备注名字，皱眉，毫不留情地挂断。
【刘然橘】！
这不是当红女一线，《梦醒天光》的女主角吗？
那个传说跟周北洛在酒店共度一夜良宵的女主人公。
这才几天，周北洛就已经不接她电话了？
在闹别扭？还是周北洛因为自己现在破体残躯不好意思联系女票？
当场吃瓜这种事情程晚还是不敢做的，她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好奇之心，很有眼力见儿地半站起来。
“既然你有事，那我就先不打扰——”
“坐那。”
周北洛没看她，又被震动的手机吸引去注意力。
程晚再次偷看了眼屏幕。
还是刘然橘。
男人这次没挂，直接不耐烦地点下接听键。
【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先别挂，听我说完，那天我也不知道你也在酒店，经纪人没告诉我，碰巧被狗仔拍到了，是个误会……】
刘然橘的柔调嗓音跟含了蜜似的，听得程晚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看来这两人本来是想搞地下恋情的，但是没注意，被狗仔扒出来了，不过周北洛虽然女友粉众多，但是好歹也不是纯靠粉丝捧的，拿得出手的作品也不少。
就算是事业上升期也不会影响多少，应该趁机公开了才是啊。
果然，没担当，low男。
程晚默默腹诽。
“你那什么眼神儿？”
周北洛的嗓音有些烦躁。
【嗯？什么？】
“没跟你说话。”
程晚一怔，走神的思绪回笼，总算意识到周北洛在跟她说。
但她现在冒音肯定会被电话里的人听见，所以只能默默摆手，站起来示意自己去回避。
刚走两步，又被人抓回来。
“说话。”
周北洛逮住她不撒手了。
程晚只好硬着头皮小声：“……没什么。”
【你身边有女人……？】
程晚听见话筒传来的声音变味，又立马捂住嘴。
周北洛目的达到，再没耐心，直接挂断。
“不是，你就这么挂了？你解释解释啊！”
“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周北洛漫不经心转了两下小指的尾戒。
“但是你不出声，现在这个时间点，她会以为我是你——”
“嗯？”周北洛声音低了些，有些笑意，“什么？你接着说啊。”
程晚低头，不吭声了。
周北洛唇边噙着丝笑，懒懒开口。
“我跟她又没关系，凭什么跟她解释。”
“媒体都瞎扯。”
“没关系，那她给你打电话？”
胡扯的是你吧！
我可是刷到过你俩暧昧互动的，你们站一起，刘然橘眼神都拉丝。
“她看上我了呗，追我，我没同意。”
“非要跟我沾上关系，偷偷打听我住的酒店，故意间隔五分钟一前一后进来，做贼一样，还买营销号乱写。”
程晚眼睛都要瞪出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人家是一线女星啊，还会追你？”
“你什么意思？”
周北洛微眯了眼。
程晚混迹林楚卓超话多年，看见的周北洛照片都是被恶搞p过的丑图，听见的讯息全都是负面。
冷不丁地还忘记他是个顶流了。
她又开口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还以为一线女星不会主动追求别人呢。”
“呵，你还性别偏见。”
“……”
她不说话了。
空气静止片刻，话题终于回转到正途。
周北洛又追问了后面几天的具体治疗方案和规划，给她塞了块满是英文名的黑巧克力当谢礼，摆摆手总算放她出去了-
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贵的零食。
程晚握紧手中的巧克力，心情不觉雀跃许多，她已经很久没有零食可以吃了，山里什么都不方便，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唉，也只能想想。
月影婆娑，窗外传来几声虫鸣，悉悉索索。
程晚洗澡的时候特意没先刷牙，穿个小吊带裹件外套就趴床上，准备一边啃进口巧克力，一边追最新的电影。
手机屏幕刚摁开，微博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提醒。
程晚点进去刚看一眼，瞳孔收缩，脑子倏地炸开。
卧槽，什么情况！
林楚卓回她私信了！！
回的是她昨天发的那条日常问晚安的。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你也要保重身体/爱心】也几乎是她之前不敢想的。
被翻牌了……！
她幻想过五年的画面！！
程晚立马截图下来发超话，还顺带着发给了之前知道她追星的同学，甚至还丧心病狂地发进了病友群，让他们也跟着一起普天同庆。
这应该是载入史册的一个夜晚！！
程晚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蹦到床上来回滚了三圈才消停，她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跳，举起自己的左手手腕盯了半天。
叩叩叩。
“来啦！”
孙林站在程晚门前，看她莫名其妙笑得跟朵花一样，摸了摸脑袋。
“小医生，我想问一下你们这有没有新的毛巾？”
“有的，我去给你拿。”
程晚热情高涨地小跑到客厅，翻开电视柜下面的存放的毛巾，蹲着看他：“你要白色还是蓝色？”
“呃……都行。”
毛巾递到孙林手里的那一刻，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程晚重重点头，又笑：“我被翻牌了！”
“……”
人类的悲喜不相通。
孙林没滋没味地说了句恭喜，顶着张吃了死苍蝇一样的脸回了自己房间。
人逢喜事精神爽，程晚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半蹦半跳地回了自己屋。
点开手机，微博已经爆炸了，一众粉丝刷屏扣起来感叹号大军。
病友群虽然搞不懂状况，但也有好几个蹦出来恭喜她。
她含笑把红点一个个消掉，又发现通讯录上也附带了一个扎眼的红点。
【周北洛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程晚歪了下头，虽然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还是同意了他的申请。
那边几乎是同时间发过来一条消息。
【小医生】
只叫称呼，不说话？
程晚疑惑地等了一会，对面才施施然补了下半句。
【审美有待提高。】
[认识这么久都没好好玩过，]
[明天约我去你卧室看看吧。]
[终于打算泡我了？]
[别多想，单纯参观]
[只是……]
[了解。]
[那我再把衣服穿上。]
第 50 章 -倒带-
2017.12.5
老子再也不喜欢你了。
老子再也不喜欢你了。
2017.12.5
日期被黑黑签字笔划去
而后是新的一条
2018.1.2
划去，然后是忽然问年龄，程晚搞不懂大明星平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拖着吃得饱饱的身体栽倒在床上，手掌滑进口袋，争分夺秒研究起了娱乐圈最新态势。
周北洛全网黑已经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但这次他本尊的名字倒没在热搜上。
文娱热搜前五，除了某一线女星的杂志封面外，其余四个全是二三线艺人下场暗戳戳内涵他的。
标题都互动上了。
#余散散微博鼓掌叫好，表情刷屏#
#刑晚直播拍手称快#
#余散散、刑晚二人互关#
#赵阳塌房，剪烂海报#
余散散综艺出身，拍过不少真人秀，许多热瓜他都踊跃参加，发博点赞不切小号，是圈内的冲浪达人，靠着蹭热度涨了不少粉。
程晚之前还觉得他直率真诚，现在看来，也就一瞎起哄的。
刑晚，大陆女歌手，听说是娱乐圈著名玩咖，之前跟周北洛一起走过红毯，她裙子长，鞋跟又高，想借周北洛手腕挎一下维持高贵走姿的时候，被男人直接无视了。
这次应该是报私仇。
至于热搜第四位的赵阳……程晚没什么印象。
点进去才发现他是最近男团里热度中等的一位小生，娱乐圈追星典范，号称是喜欢周北洛才进的圈，之前靠着周北洛男粉的名头圈了不少粉，如今明哲保身得也十分迅速。
风潮还是一边倒，程晚从中只零星找到几个还在顽强抵抗的小粉丝，在网络大军中被嘲得头破血流，险些被人肉出地址。
周北洛的公关迟迟不来……
程晚叹了口气，照例去林楚卓超话打卡签到，随后爬起来，继续工作。
下午三点，她端着银白色金属托盘去行针的时候，南潜又在跟他们进行电话会议。
这次涉及到实际金钱损失，他显然态度更激烈。
【流埆那边联系人给我们最后三天时间，说三天后要是还没洗白，今年代程人就得换！由艺人名誉受损造成的经济效应下滑，一样要赔钱，你们知道要赔多少吗？】
【还有之前的高奢广告商，已经签了合同的那部分要解约，没签合同的现在联系都联系不上！】
周北洛不搭理他，伸手招呼程晚过来。
自顾自把左腿的裤脚撩高，露出一截匀称但还有些肿的小腿，等待治疗。
孙林暴躁，严格纠正他刚才语程中的错误：“首先，犯错之后才叫洗白，我们什么都没错，应该叫澄清。”
“其次，你还联系那些广告商干什么？那群势力眼的东西问也白问！”
“最后，你能不能先处理一下热搜上蹦跶的那三个傻缺？什么玩意，一人给他们发十个律师函！”
【你首先其次最后，三条列得头头是道的，你有本事想办法啊？来来来，我跟你换，我去当助理，经纪人你来！】
“嘿，凭什么……”
孙林端起手机捋袖子，看架势像要隔着手机跟人实打实打一架。
程晚拍拍脑袋，趁机训练自己在嘈杂环境中沉稳行针的能力，酒精棉片擦过他腿部皮肤，认真干着自己的活。
周北洛局外人一样，闲散地撑头，看自己的腿一点一点被扎成刺猬。
程晚今天绑的丸子头，顶着个圆圆的包在脑后，显得额头更加饱满，她手上动作利落精准，没过多久就弄完了。
随后她退到后面的小沙发上，用手机掐了个半小时的闹钟，思考。
针灸消肿的效果不错，要是再加上草药烫洗，可能还会痊愈得更快。
主要这里没有能辅助热疗的工具，要是有，也加快进度……
房间另一端是格格不入的孙林，他还在吵架，脖颈青筋都爆出来。
“得，我不跟你说，就这样吧，实在不行你开除我！”
程晚看着挂了电话气还没消的孙林，轻声劝他：“孙林，你要多喝菊花茶，败火。”
孙林喘着粗气，拿手掌给自己扇风，点头表示采纳她的意见。
又踱步到床边：
“扛不住了周哥，经纪人那边一直催着让你回去，说有几个态度好点的合作方想看看你目前状态，估计是想瞧瞧你还能不能翻盘。”
“不行——”
周北洛还没出声，程晚就发了话：“他还没治好，回去也工作不了。”
男人耸肩：“小医生舍不得我，不让我走。”
程晚：“……”
“舍不得你好办啊，打包一起带走，随行医师。”
孙林脑回周跟着周北洛一起歪。
“行么？”
周北洛看过来，像是真的在征求她意见一样。
你们怎么能一起搞错重点！！
程晚深吸口气，端起托盘离开了房间。
远离神经病计划不能持续进行，没过一会她又来拔针。
这次孙林没在，房间的窗户被人打开了，秋风吹得人身躯都凉下来，程晚知道最近周北洛心理压力大，也没训人，自己走到床边关了窗。
“程晚。”
周北洛第一次叫她名字。
咬的音准声懒，嗓音往上昂，脸上带着不正经的慵懒气。？？
少女瞪起的圆眼中带着几分茫然，周北洛很受用她这个表情，唇边笑容几分欠儿，眼中玩味，又发声。
“怎么，不叫这个名儿？”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名字很难被知道么？”周北洛把胳膊放到脑后枕着，一张脸无赖样。
“程晚小医生，你给我行的针，功效十分显著。”
程晚习以为常，俯身拔针，等着听他后面要卖什么关子。
“像个没裂过的新腿一样，我觉得我甚至可以站起来跑两圈。”
……谢谢，这是错觉。
她把拔下来的针全部扔到托盘上，敷衍一句：“你开心就好。”
没见过自己靠想象治病的人。
她不当回事，抬步往前刚走两步，突然听见身后也有脚步声。！
程晚往后看，周北洛这次玩真的，他床沿都没扶，自己站起来往前挪了两步，虽然左右腿幅度有略微的不同，还是结结实实把她吓了一跳。
“别乱走！”
她辛辛苦苦治了这么久的腿，在今天又添新伤，雪上加霜！
正巧孙林进门，看见周北洛站起来，直接鼓励地吹了个口哨。
“哦呦，可以啊周哥！”
程晚实在没控制住情绪，朝他脑袋上来了计暴栗：“你过去把他扶回去，你们两个都老实给我等着！”
程晚去搬救兵了，她单枪匹马劝不动执着作死的周北洛。
等她找程嘉裕过来，让老爹好好威胁他一顿，他就知道轻重了。
程嘉裕手上还拿着捧草药，被急匆匆叫来，把脉看腿，一套下来，给了个程晚意料之外的回答。
“走就走呗，年轻人身体好，我觉得也该下来走走了。”
程晚彻底失了声。
找外援找到个敌军。
周北洛得到想要的答复，笑着称赞了一通程嘉裕，把他夸得开开心心离开后，又站起来。
还怕她听不清，挪到人跟前对着耳廓才起声。
“你爸刚才说你治病理念太迂腐。”
“……”-
程晚早就知道周北洛恢复行动能力后会不安分地到处跑，但她没想到自己躲到后山喂兔子都能碰见他。
后山有个比窝棚略豪华几分的躲风地，她喂完兔子钻进去划手机，躲清静。
划到半周，眼前突然一暗。
周北洛腿长人高，低头进来的动作，程晚都看出了几分憋屈。
她挪眼，不动声色地把正前方的帘子撩开，让逼狭的空间视觉上变大些，也驱赶了因为太隐蔽而造成的暧昧感。
周北洛没在意她的举动，就这她的动作把长腿伸展开，没出声，就在一边仰头看星星，身型落拓不羁。
好像就简单找个地方发呆而已。
晚上太冷，程晚把手机扔进口袋，蜷缩着膝盖抱着腿，鞋底翘起踩到板凳上，跟他搭话。
“你真打算回去啊？”
“回哪？”
“回去当明星啊。”
褪去偏见，程晚还挺想看他找到证据后，让那帮营销号和喷子打脸的。
“勾心斗角，烦。”
他嗤了一声。
娱乐至上的时代，他曾经最耀眼，享受到了一切作为明星能享受到的赞扬鲜花掌声，如果懒得计较，就此消声或许也挺好，就是……有些憋屈。
程晚缓慢地眨眼，又默默垂低头，向着他说话：“确实，黑白不分。”
身侧男人笑了声。
“……那些毁约金应该挺贵的吧？”
“赔得起。”
程晚又缩回去，她摩挲了两下手指，裹紧上衣，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也开始仰头跟他一起看星星。
宇宙浩瀚，就算璀璨强大如恒星，也会有能量消散，坠落被黑洞吞噬的一天。
所以，就算周北洛就此厌倦，退出娱乐圈，从此在大众生活中销声匿迹……也应该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程晚只有一点不甘心。
替他本人。
就算要退也不该是让人踩着上位，泼满脏水的退。
他这样嚣张的人，应该是要选个懒洋洋的晴天，很随意地发出一条退圈声明，任凭资本挽留，粉丝不舍，舆论铺天盖地飞，也决绝地去走自己的周。
谁都拦不住他。
周北洛双手揣兜，气质不似之前散漫，他虽然在看星星，但眼里还是没光，灰暗阴沉，找不到出周。
他真的有点没劲儿了。
程晚敛住眉眼，沉默着。
她能感觉到周北洛的颓，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天上开败了，即将耗尽能量、准备坠落的星星。
他现在这样，她身为局外人，想劝也无从下手，程晚跟着一起放空。
静了好久，静到程晚以为他今晚不会再开口。
旁边男人突然出声，像是随意地问了句。
“如果我回去，你能一起来吗？”
夜风很大，裹挟着这句淡到空气中的话，缓慢认真地吹到她耳边。
2018.3.24
涂黑，下面又是
2018.6.1
……
周而复始，
在不被程晚关注的那些年，他一直在跟自己较劲。
他还怎么舔着脸找她和好。
被泼酒的时候周北洛并没慌，但直到亲眼看见她抱着书坐在第三排，周北洛才意识到，他和程晚关系已经差到底了。
怎么想到换座的，
他跟她之间…只有这么点交集了。
周北洛收回视线，把书重新放回椅子上，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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