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盈盈
顾流光醒了。
消息迅速传遍了一整个公司,所有闲着的弈者全都跑来了,围在医疗区走廊里,盯着那扇虚掩着的门。
谈寂靠在人群外围的门禁旁,手里抓着半瓶矿泉水,表情依旧淡淡的,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有不少放松下来的笑意。
“局里累不累?”柯枫倚在他身边,替小少爷捋了一把微湿的发尾。
“还好,不是什么凶险的局,”谈寂朝病房方向抬了一下下巴,“要累也是队长累一点,只不过,他现在应该什么负面感受都接收不到了。”
“恋爱脑是这样的,”柯枫调侃说,“医生还在做进一步检查,应该还得再等上好一会,饿不饿?”
“有一点。”
如是说着,小少爷的肚子“咕”了一声。
住在柯枫家里的这近一个月时间里,谈寂没能成功点一次外卖,每日三餐,定时定量,时不时还会增加下午茶和夜宵,终于是成功将他喂胖了三斤。
同时也养成了按时吃饭的好习惯。
“我去给你做,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谈寂陪他一同下楼,思索了几秒才回答说,“汤或者粥吧。”
柯枫一愣,随即笑道:“还说你不温柔。”
谈寂也跟着轻笑了一声,并未否认。
毕竟他的确没那么爱吃汤或者粥类的食物。
几人出局时本就已近黄昏,等到医生进行完所有检查,天便几乎是全黑了。
禾月为了不干扰医生操作和仪器运行,不得不背贴着墙,努力将自己挤进角落里。
他甚至还穿着入局时的浅灰色外套,十指上缠着护指绷带,连抓钩枪都没有取下,袖口和衣摆上沾着血迹和污渍。
眼神却明亮而欢喜。
顾流光借着医生调整设备的间隙,轻声问:“刚从局里出来?”
小傻子点了点头。
“有没有受伤?”
小傻子摇了摇头。
“站那么远干嘛?生我气了?”
“不是,”小傻子赶紧解释说,“我身上脏,不好过去。”
顾流光笑着朝他轻抬了一下掌心,说道:“又不是无菌手术室,过来吧,让我看看你。”
禾月看了看往来忙碌的医生,觉得似乎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才犹豫着往病床边走了几步。
纵使被照顾得再好,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也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只能靠坐在被升起的护理床上,几乎无法自主起身,朝禾月伸手时,肌肉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撑他抬起手臂,大约是有些难受,那夹着血氧仪的指间,也在不住的颤抖着。
“你别用力,”禾月隔着病床的护栏,只能轻轻握着他的手,“很疼吧?”
顾流光的手很凉,比三个月前消瘦苍白了不少,被禾月握住后,一直绷着的力度才逐渐放松了下去。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他说,“梦里你告诉我,要去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我竟然同意了……”
“也没有太危险,至少,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离奇的局了。”
顾流光又看了禾月好一会,才道:“吴峰和景凌的事情,我已经听柯枫说过了,在你来之前,也看过了弈者论坛,休想糊弄。”
禾月被他怼得百口莫辩,站在病床边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明明是对方迟到了,却还好意思责问自己。
于是佯装不高兴的问:“那你要罚我吗?”
“要,”顾流光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罚编号Blank0的雀鹰大人,带我这个‘新人萌妹’,去训练室里,做一个月的双人复健。”
他嘴角嗪着笑,星眸里满是爱意,却喊着圈中新晋的称呼,调侃着数月前,小实习生在初初步入门的双人命线训练中,所留下的梗。
“你……”禾月红着脸嘀咕说,“迟到了还吃醋。”
“迟到了是我不对,你也可以反过来罚我,但吃醋是我作为男朋友的权利。”
检查基本结束,几名忙碌的医生推着仪器走了出去,只剩下一个还低头写着病历的。
禾月趁医生不注意,飞快的低头亲了一下顾流光的唇角,轻声道:“罚你不许胡来,不许私自加大复健力度,乖乖吃饭和休息,以及,我攒了很久假期,你要快一点好起来。”
“好。”
特殊观察室的隔音极好,故而也十分安静,写着病历的医生非常想要装作自己不存在,但却不得不向病人简单讲述检查结果。
他硬着头皮起身,略显尴尬的说道:“顾King,呃……您的身体状况比预想中要好很多,命线的恢复也非常成功,后续需要在模拟局的环境下进行测试,复健的内容稍后将制作成表格,发至您的邮箱,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随时可以联系我。”
禾月替他接过了病历,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复健的内容能给我也发一份吗?”
医生不确定的瞄了一眼顾流光,见对方并未反对,才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
“麻烦您了,”禾月起身送医生出门,又问,“他现在可以吃些什么吗?”
“营养丰富的汤类或是粥,忌生冷油腻辛辣,太硬和不好消化的都不行。”
禾月回身问顾流光:“我去给你做?”
“叫个外卖吧,”顾流光说,“再陪我一会儿。”
禾月犹豫了一下,刚打算掏出手机,门外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叫什么外卖,粥已经做好了,香菇瘦肉的。”
“柯神?”
“嗯,”柯枫端着个大碗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吃饱了饭只打哈欠的谈寂,“葱和香菜就不给你加了,温度正好,趁热吃吧。”
顾流光朝他轻点了一下头道:“多谢。”
“别谢我,”柯枫将谈寂揽了过来,“小少爷要求的。”
谈寂淡淡的说:“也别谢我,欠你俩一个人情,应该的。”
“啊?什么时候的事?”禾月茫然。
“七个多月前。”
七个多月前,他被禾月拉入局中,得以遇到了陪顾流光入局的柯枫。
以为是初遇,实则,是重逢。
五月底的夜间温暖舒适,特殊病房的窗户敞着一扇,这一日不知是农历十五还是十六,夜空晴朗,圆月皎洁,竟是不输商业街上的灯光。
谈寂靠着窗,看着不远处互相调侃的三人,在暖风里轻捋了一下属于自己的命线。
他不再是人间过客,柯枫也不必再寻世上神仙。
***
一个月后,公司内部大群。
小少爷的未婚夫:[外出旅游,三个月内不接任何单,偏远地区无信号,消息无法第一时间回复,见谅。]
还是那个长刀挑火的酷炫头像,id却不知何时换成了甜宠文学。
婉婉婉安:[柯神你在做什么啊!你顶着这个id去接单,风哥会打死我的!]
小少爷的未婚夫:[所以我不接单啊~]
婉婉婉安:[/扶额]
白橘不吃猫粮:[旅游?能不能带我一个?我只是一只柔弱可怜的小猫猫,吃得也不多。]
小少爷的未婚夫:[情侣项目,不带单身狗。]
白橘不吃猫粮:[我呸!]
可可可是可以拯救世界的:[那能带我去不?!]
小少爷:[你不是单身狗?]
可可可是可以拯救世界的:[我可以现找!]
实习生-禾月:[据解悠说,你现在应该在上课才对。]
管理员[小少爷的未婚夫]将[可可可是可以拯救世界的]移出了群聊。
顾:[@实习生-禾月 东西我收拾好了,你在大厅等着就行。]
婉婉婉安:[@顾 你俩也去?!]
顾:[嗯。]
实习生-禾月:[老板签字同意的~流光最近恢复得很不错,当然,我俩就不做那么多极限运动了,单纯散散步晒晒太阳~]
婉婉婉安:[……行吧。]
这么一来,公司里依旧只剩下她和白橘渡灵,以及两个新来的猹做苦力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顾流光披着件红火色的外套,拎着两个行李箱走了出来。
一个月的复健并不算长,好在医生和他自己都很有经验,走路和自理已不成问题,只是还不能剧烈运动,搬运重物。
禾月立刻收起手机迎过去,接了对方手里的行李箱。
“累不累?用不用歇一会再走?”
顾流光无奈的揉了揉他那头半长的狼尾,回答说:“收拾个行李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
沙发另一侧的二人也站了起来,谈寂依旧拎着小号的行李箱,柯枫则背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
“你开车?”谈寂问。
“不然呢?”柯枫笑问,“你和小实习生都没有驾照,总不能让顾King开吧?”
谈寂盯着对方手里的车钥匙,半天都没接话。
柯枫揽着着他下到地下停车场,问:“想学?”
“你教?”
“先教你基础知识,再找个时间去考,省的去驾照被暴晒,”柯枫说,“恋爱都教得会,区区开车有什么不能教的。”
四人上了车,宽大的SUV迎着朝阳,驶入了浩大的车流之中,同世间所有普通人一样,紧握着属于自己的命运,与所爱之人一同,奔赴未知的未来。
谈寂靠在副驾驶里眯着眼,随口问道:“那有没有什么,是你不能或者不想教我的?”
柯枫:“反攻。”
谈寂:“……”
第一百四十二章·故居
三个月的旅程,从人迹罕见的沙漠,到一望无际的海洋,由凛冽巍峨的雪峰,自烟雨朦胧的小镇。
在与世隔绝的岛屿上看过日出,也在车水马龙的都市中欣赏日暮。
最后一站定在了E城,那个时不时会被公司里的弈者们打扫和祭拜的,玄冥故居。
八月中旬的E城十分炎热,虽是在郊外,灼热的烈阳与恼人的蝉鸣也未减半分。
空调应该是许多年前安装的,运行了一整夜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嘈杂。
睡到日上三竿的谈寂迷迷糊糊的摘了耳塞,立刻被噪声吵得拧起了好看的眉。
“该起了,”被当做枕头枕了半个晚上的柯枫,收回了压麻的手臂,“风哥他们五分钟前下了飞机。”
正逢中元节,公司里本就有祭拜恩师的惯例,如今大仇得报,自是没有不来赴约的道理。
风鸣干脆发了长达一周的歇业公告,带着总公司里所有的弈者,来了E城。
此处故居颇有些年代感,原为玄冥青年时期与恋人的居所,对方去世后,不忍睹物思人,便独自搬去了实验方所属的园区之中,将这隅院落全权交与管家照料。
故而小少爷也并不知道,世间还有这么一片清净之地。
直到玄冥失踪,柯枫等人用尽了各种途径搜寻,才在故居里,找到了已然没了呼吸的恩师。
也许就像是谈寂说的,一旦有了归处,再遇到跨不过去的坎儿时,便会想要回到此地,躲藏起来。
也许玄冥心中最想要回到了,还是青年时期,与所爱之人相守相依的时光。
“几点了?”
谈寂不情不愿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老式的木板床很硬,但也好过他们被困在沙漠风暴里,和荒凉的戈壁上,所度过的那些夜晚。
“九点十分,”柯枫将叠放在床头柜上的衣服递给了过去,“起来洗漱一下,吃个饭,应该刚刚好。”
E城本就是个南方小城,郊区就更为清冷了,点外卖几乎是行不通的,想吃早饭,还得自行出门。
洗漱完的谈寂看了眼屋外的烈阳,心道吃泡面或者面包也不是不能接受。
柯枫心知小少爷不肯挪窝,温声哄道:“乖乖同我去吃早饭,就把书库里刀谱上的那套刀法,手把手教给你。”
这个条件有些过于诱人了,谈寂抓着防晒服犹豫了几秒,便推开了卧室大门。
他在扑面而来的热浪里眯了一下眼,看到了送上门来的早饭。
“牛肉粉,羊杂汤,热干面,手抓饼和麻球,想要哪一个?”
禾月拎着几个饭盒和纸袋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提了四杯绿豆汤的顾流光。
谈寂刚迈出房间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有点犹豫的回头看柯枫,显然又想吃不劳而获的早饭,又想学对方手把手教的刀法。
柯枫也没料到这种情况,顶着小少爷迟疑的目光笑出了声:“选吧选吧,别辜负了小实习生的一番好意,刀法等你吃饱了饭就教。”
于是谈寂捧着牛肉粉去了开着空调的餐厅。
***
风鸣等人下了飞机,又换乘了两趟公交车,步行了三四公里,终于抵达目的地时,谈寂早已吃完了早饭,同柯枫一起,在院中一处树荫下,小声嘀咕着什么。
白橘推开院门,便听到了令人迷惑的交谈。
“手再往下一点,握紧了,”柯枫说,“腰别绷着,否则容易受伤。”
一阵细微的衣角摩擦声之后,谈寂回答说:“比我惯用的长了不少,有点不适应。”
白橘:“?”
又过了几秒,树荫下传来了谈寂压得极低的一声抽气。
“嘶……”
“别那么心急,”柯枫赶忙问,“疼不疼?给你揉揉?”
白橘:“???”
偏偏谈寂无所谓的说着:“没事,又没见血,能有多疼?继续。”
“行吧,”柯枫无奈,“肩膀倾过来一点,腰别动,对,再把腿抬起来。”
赶了一上午路的单身狗白橘忍无可忍,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俩在干嘛?!”
树荫下的二人闻言回过头来,一脸的莫名其妙,谈寂被柯枫轻轻固着,手中还握了把明晃晃的长刀。
和白橘所想象中的调风弄月截然不同。
“练刀啊,”柯枫回答得理所当然,“不然这么热的天,还能在室外做什么?”
白橘的脑子卡了一下,被风鸣推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安婉渡灵等人。
傅总也来了,不知道风鸣具体是怎么哄的,总之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也少见的穿了身休闲装。
“南方实在是太热了,”艾尔混在人群中,一头金发被阳光照得非常显眼,“户外活动进行不了一点。”
柯枫放开了小少爷,迎过来问:“你不是回西部分公司了吗?怎么也跟着一起来了?”
“一看你就没关注过公司大群,”安婉裹着件长到小腿的防晒服,跟个幽灵似的,“总公司发布了歇业公告之后,其他三家分公司也干脆一同停摆了,公司里所有与玄冥、狂蝶、眠岚有关的弈者,都会在今晚之前抵达这里,悼念曾经的恩师。”
他们将从世界各地赶赴此地,悼念那些挡住了黑暗与不公的,提前为他们斩开了迷雾与荆棘的,先辈。
收了刀跟过来的谈寂愣了一下,被柯枫摸了摸头,像是无声的安慰。
“记得让他们先找好住宿,”柯枫说,“若是几十人无处可去,挤在院子里凑合到天亮,玄冥怕不是会托梦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安婉知道他这是不希望气氛过于沉重,也笑着说:“放心吧,来之前看过了,镇上的招待所和宾馆还是有不少的,肯定不至于露宿街头。”
众人随着柯枫一同进了屋内,白橘吹着空调活了过来,暗戳戳的说:“你们知道吗?我在手机上搜E城招待所的时候,意外发现当年徐慢住过的那个,居然还开着。”
一提到那条街道,禾月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裂缝中源源不绝的虫茧,和层层堆叠的飞蛾。
他干巴巴的回答说:“这真是个可怕的发现。”
年代久远的建筑很不隔音,院中有个新来的声音接话道:“如果必须住在那里,我宁可露宿街头。”
“连雨?”
禾月开门去迎,发现连雨身边还站着东部负责人小叶子,和几个不甚熟悉的面孔。
安婉脱了那身幽灵防晒服,喝着冰可乐说道:“那就只差南部分公司的猫猫们了,他们打算把跟狂蝶关系最好的那几只‘本体’也带过来,宠物托运比较费时间。”
“这里的厨房还能用,”柯枫拿着车钥匙起身,“我去镇上买点菜回来,大家一起吃个晚饭。”
“一起。”
风鸣放下了手里的行李,顾流光也起身跟了上去。
谈寂和禾月也想跟,被傅总拦了下来。
“让他们去嘛,小美人们只需要吹空调喝茶就好。”
谈寂:“……”
禾月:“我是小美人,不是富太太。”
***
南部分公司的猫猫们,是接近黄昏时才抵达的E城。
晚间的气温清凉了许多,十来个大男人拎着几个宠物航空箱,有说有笑的进了院子。
会做饭的都在厨房里忙活着,不会做的则将屋中的几张大木桌都搬了出来。
谈寂无事可做,干脆拿了一大袋猫条喂猫,带来的这几只都是胆大且亲人的,被放出航空箱后,很快就爬了他满身。
“别爬上来,”小少爷试图和它们交流,“很热。”
同样无事可做的暹罗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很有经验的指导道:“你把猫条放低一些,它们就下来了。”
第一次喂猫的谈寂非常听劝的放低了猫条,同时闲聊般的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暹罗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神明是在关心他,很意外的笑着说:“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给公司打工呗。”
又过了一会,那只黑脸的小猫吃饱了,蹲在谈寂的椅子下面舔起了爪子。
暹罗才又说:“可能等几年后,我干不动弈者,退役下来做后勤或者教练时,会找个聊得来的人共度余生吧。”
“那挺好的。”谈寂淡淡的回答。
热腾腾香喷喷的菜肴一道接着一道端上来桌,柯枫围着围裙,微卷的黑发早已被汗水浸湿,眼神里却都是笑意。
“开饭?”
“再等等,”傅予青说,“婉婉去接最后一波人了。”
说话间,院门被再一次推开,安婉和黑喵手里提着几个孔明灯,身后跟着的,竟是可可、林澜和姜静。
“哇!表哥!”可可一进门就看到了柯枫,“你晒黑了!为什么寂神没有?”
“人家天生丽质,”柯枫无奈的敲了敲他的头,又对后面的二人说,“进来坐吧,既是眠岚的亲友,便不是外人。”
众人随意落座,并无身份地位之分,的确像是很大的一家子人,找了个空闲的日子,聚在一起,相互问候,相互关心。
“我听说傅总在b岛上重建了一个训练场,”小叶子加了一筷子凉菜,“南部分公司也打算转型成技术研究部门?”
傅予青点头道:“是完全公开且合法的技术研究,你们有空也可以去看看,带带新人。”
“带新人有什么好处吗?”蓝白开玩笑道。
“算加班,三倍工资,”风鸣挑眉,“能给你多买几本那种文学。”
众人笑成了一片,傅予青却非常认真的看向了谈寂,问道:“可以受累去给新人们上几节课吗,你的天赋,足以让他们打破对局和规则的刻板印象,从而使破局的方式有更多种可能。”
孔明灯燃烧着,带着祝福和心愿缓缓飞往了天际,谈寂仰着脸看了一会,在一片欢声笑语里轻笑道:“没问题。”
他眼中的火苗化成了光点,像希望一样,照亮了人间。
曾有人照我。
我照后来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站牌
骄阳映着盛夏的梢叶,行道树旁鸟鸣声盈耳动听,叽喳或婉转的分享着喜悦。
暖风舒展了枝头的花蕊,一朵一朵,迎接着新的一天。
路边的公交车站牌前,并肩而立着两个身影,高个儿的那个,在风吹过的时候,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这里的合欢花树,一棵连着一棵,在这个争相盛开的季节,心情很好的谈寂竟然有些喜欢。
“就是这里?”谈寂问,“变化还挺大的。”
说罢,他伸手敲了敲科技感十足的崭新站牌,玻璃面板上干干净净的,没贴那梦境之中的奇怪字条。
“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禾月笑着回答说,“别说树和站牌,就连前面的那所小学,也换了新的地址,听说这个老校区,最近就要扒掉重建了。”
二人路过了站牌,于斑驳的树荫下边走边闲聊着。
“你父母已经不住在E城了?”谈寂习惯性的拢着手腕上的命线。
“对啊,”禾月点头,“他们搬去了Y省X市的旅游胜地,跟着姨妈干起了住宿业。”
谈寂八卦道:“就是那个要给你介绍对象的姨妈?”
“是,”禾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但反正我和他们已经没什么往来了。”
随着太阳逐渐升至正空,被树荫垂爱着的小路也不再凉爽,怕热的谈少爷将短袖卷到了肩膀上。
禾月热得沮丧着脸:“回了L市,得找个时间把头发剪短。”
“不留了?恋爱脑治好了?”谈寂的嘴还是那么损,“真是医学奇迹。”
禾月红着脸小声回答说:“太长了,睡觉的时候容易被流光压到。”
得,恋爱脑的病情加重了。
这是三个月长假的最后一天,前几日来E城祭拜玄冥的同事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原有的岗位上,仅剩下总公司的十来个人,留下打扫和修缮恩师的故居。
明天一早,他们也将乘着飞机,回到熟悉的L市,继续弈者工作。
柯枫打算将故居里的老旧电器更新迭代,以免引发火灾。
高低是没有空调能吹,谈寂便干脆陪禾月来了一趟市区,缅怀一下九个多月前破的第一个局。
当然,还有一个更现实一点的目的。
他想知道,禾月从初中一直心心念念到大学的烤鸭,究竟能有多好吃。
“哇,这家书店居然也倒闭了,”禾月惊叹,“以前生意可好了,还得排队。”
谈寂还记得在局中时,那家用以购买资料书的书店,接话道:“小学都搬走了,书店自然也难以维持,烤鸭店还在就行。”
道理的确如此,二人沿着树荫,顺着美食的香气,很快便走到了目的地。
烤鸭店的老板是个皮肤黝黑的大叔,见来了新的客人,满脸笑容的问:“同学,想要几只烤鸭?”
禾同学答曰:“来五只。”
谈寂借着大叔打包装盒的空闲,低声调侃说:“雀鹰大人阔绰啊。”
“公司里那么多人呢,”禾月有些不好意思,“每人半只不过分吧。”
老板大叔手脚十分麻利,没一会儿便打包好递了过来。
禾月接了烤鸭,和谈寂开玩笑道:“这回终于不用因为没钱而绞尽脑汁了,也不必非得赶在天黑前回家。”
“那不一定,”谈寂说,“天黑了不回家,你男朋友会吃醋。”
他话音未落,口袋中的手机先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好么,自己的男朋友打来的。
“柯枫?嗯,在梧桐路,已经买好了,马上回来……嗯?小学?”
“啊?”拎着五大盒烤鸭的禾月非常茫然。
谈寂挂了电话,无奈道:“柯枫说他们在小学院墙边。”
***
倒塌了一大半的墙壁旁,站着两个可疑的男人。
穿黑色背心的那个身量很高,微卷的黑发扎在脑后,晴蓝色的耳钉在烈阳下闪闪发光。
见小少爷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面前,便立刻举起来双手,无辜道:“这次真不是我干的。”
谈寂翻了个白眼:“我知道,这里要被拆掉重建了。”
“那可真遗憾,”柯枫说,“虽说不是现世,这也算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第一次相遇不该是在实验方园区吗?”谈寂问,“或者,血斗场和武库局中?”
柯枫愣了一下,揽着他往站牌方向走去:“小美人早上吃的什么?嘴这么甜?”
“酸辣粉,”谈寂幽幽的说,“爆辣的那种。”
无论是实验方园区的单面玻璃,还是血斗场和武库局中那场浩劫,都很难让人get到柯枫所说的甜。
顾流光不由分说的替禾月拿走了手里的重物,四人一同回到了站牌附近,果不其然,这里停着柯枫的车。
“空调这么快就装好了?”谈寂轻车熟路的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却被迎面而来的冷气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快什么,都中午十一多了,”柯枫叹气,“一大早就跑没影了,不饿吗?”
柯枫所指的一大早是上午九点左右,谈少爷被上门安装空调的师傅吵醒,干脆就跟禾月一起溜了出去。
两人在镇上冷气开放的铺子里,悠哉悠哉的吃了早饭,又坐着公交车,一站站欣赏完E城近些年的变化,才慢慢吞吞的抵达了梧桐路。
也许是入局时常常不得不被时间追赶着,待在现世里的谈寂,反倒是更享受这种节奏很慢的生活。
比如花了一上午时间,只为了尝一口烤鸭。
“不饿,酸辣粉的分量很足。”
谈寂系好安全带,在柯枫启动车子的过程中,又打了一个喷嚏。
“冷就把防晒服披上,”柯枫认真开着车,“你在太阳底下待得太久,一身汗吹了冷风会感冒的。”
一身汗才不想穿防晒服,谈寂心想,布料黏在身上很难受。
他本想反驳说禾月也晒了很久太阳,一回头便看见顾流光拿起了防晒服,小傻子二话没说,直接乖乖穿上。
大了两号的防晒服,红底黑字,背后印着酷炫的四个字母。
King。
谈寂:“……”
算你们狠。
***
车迎着自巷尾而来的风,驶过了树荫斑驳的小路。
谈寂被迫披着防晒服,又回望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站牌。
这不到一年的时光里,有太多的意外和变化。
他找回了最重要的一段记忆,找回了一直想要认识的人,也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家”。
也学会了去爱,去恨,去想念,去缅怀。
还有更多更多的,柯枫教会他的,情绪、体验、技巧和生活。
还会有更多更多的,等待于命线所交织的未来。
他在人生的站牌前休憩了片刻,便又再一次,走上了新的旅程。
只是这一次,身边有了所爱之人。
完结·后记
当晚,吃到了美味烤鸭的小少爷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睁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不肯睡觉。
“乖,把眼睛闭上。”
“睡不着,”谈寂嘀咕,“茶喝多了。”
他的手机被柯枫没收了,老房子里没有任何娱乐设备,新装的空调安安静静的,反倒比嘈杂的噪音更难入眠。
柯枫无奈,温声道:“想要我怎么哄你?”
谈寂没说话,只是瞄了一眼行李箱里的东西。
柯枫愣了一下,犹豫说:“明天要早起赶飞机。”
“我起得来,”谈寂说,“大不了去飞机上睡。”
柯枫失笑:“这里隔音不太好。”
“我尽量保持安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柯枫便干脆起身去行李箱里拿了东西回来,却在路过墙边时,听到了隔壁房间里压得极低的呼吸声,以及床板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没事,”他抛了一下手中的小盒子,“你就算发出点声音,这会儿也没人有空听。”
谈寂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小夜灯被调到了最暗,空调也往上打了两度,夏季的睡衣本就轻便,谈寂边单手解着扣子,边看柯枫垂眸拆着包装。
这个男人似乎做什么都很好看。
无论是日常做饭,还是月下舞刀。
无论是漫不经心,还是一丝不苟。
哪怕开着玩笑,做着或幼稚或离谱的事情时,谈寂都很喜欢。
但都不如他染着尘欲,教自己什么是「爱」的时候这般。
那种最狭义也最私密的「爱」。
属于他一个人。
常年使用抓钩枪的人,习惯用左手做很多事情。
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上,通常被磨出了一层薄茧,平日里不觉,但细嫩的皮肤被触到时,便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谈寂并非矫情之人,却意外的很怕痒。
“放松,”柯枫低声道,“别绷着,这不比练刀,没弄好真的会受伤。”
“痒,别这么摸。”
柯枫似笑非笑的看他:“不摸怎么做?”
“用油,直接进也行,”谈寂理所当然道,“反正我又不怕疼。”
柯枫活生生气笑了,惩罚似的咬了小少爷一口,反问:“你是攻我是攻?”
没机会学反攻的谈寂被咬疼了,拧着双好看的眉瞪他。
“这事儿听我的,没得商量,”柯枫单手将他固在了床上,“乖乖放松。”
……
午夜的院中很静,只有努力压抑着的凌乱气息,随着床板轻撞墙壁的节律,透着丝丝缕缕缠绵。
其中掺杂着小少爷又轻又软的气声,只是语气有些凶。
“柯枫……你把我放开!”
柯枫的左手轻搭在他的腰上,腕间延伸出的命线,绕着小少爷的某处,缚了好几道,目的非常的明显。
“不行,”他动作未停,低声回答道,“出来太多次伤身子。”
谈寂难耐的挣了一下,很快又被固住,双手被对方交握在了头顶。
他从未这么讨厌触摸命线这个天赋。
……
***
第二天清晨的飞机上,一夜未眠的谈寂卷着块毛毯,睡得比在哪里都熟。
番外·猫与蝶(上)
假期结束后的第三个月,谈寂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单。
执棋者那一栏填着“你猜”,意向弈者那一栏又写上了“你猜我猜不猜”,活像个人格分裂自说自话的神经病。
直接把难得替柯枫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的谈少爷,给气笑了。
他抓着这份鬼东西,打算去公司一楼的厨房里找柯枫,路过楼梯转角时,遇到傅予青带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朝办公室方向走。
此人短发,方脸,五官端正,身高中等,体型偏瘦,目测二十六七岁,眉宇间却还带走一些青涩的少年气。
谈寂向来对陌生人没有太多兴趣,便朝二人点了点头,继续往楼下走去。
“神明大人稍等,”傅予青笑着喊住了他,“他的这个局可能还得你来,如果没有什么要事,劳驾移步我办公室?”
谈寂一愣,也不知道这群人什么毛病,许是论坛热帖太深入人心,公司里的众人也开始跟着喊他神明大人了。
“那柯枫他……”
傅予青笑道:“替你问过了,他说他炸完那份小酥肉就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谈寂只好点点头跟了上去,手里还捏着那张疑似人格分裂的单子。
傅总的办公室在五楼,是整个公司里最豪华的一间,平日里不怎么使用,除非来了贵宾级人物。
但无论怎么看,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青年,都不像是腰缠万贯的贵宾。
傅予青见他疑惑,边上楼边解释说:“这位执棋者曾是猫猫联盟的一员,代号奶牛喵,他罹患精神类疾病,不能受刺激,我的办公室里比较清净。”
谈寂更疑惑了:“不能受刺激怎么入局?”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藤椒小酥肉的香气,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他身旁。
“奶牛喵不能受到惊吓或是感到紧张,但他局七情主「喜」,故不受影响。”
谈寂回头,就见柯枫端着一大筐藤椒小酥肉,停在了他身后。
“小少爷,想不想去主「喜」的局里开开眼界?”
七情之中,「喜」最难以成局,谈寂伸手拿了条小酥肉,边吃边思索:“是乐极生悲,还是大喜过望?”
“都不是,”奶牛喵主动回答说,“单纯是那天发挥超常,特别开心,所以一直都念念不忘。”
这个回答给谈少爷整不会了,犹豫着问:“这也能成局?”
“一般人不能,”柯枫说,“但奶牛因为疾病的缘故,内心世界与普通人有所不同,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实验方做过一批非常残忍的实验,特地找了一群有心理或者精神疾病的孩子,测试他们入局后的反应。”
傅予青附和道:“变态看了都得说一声变态。”
“好在它实在是过于变态,很快就被叫停了,”奶牛说,“其他的孩子都被送回了医院里,只有我没人要,跟了狂蝶。”
不用问,奶牛喵这个代号,绝对是狂蝶的杰作,毕竟传闻奶牛猫都有些神经质。
“你说的发挥超常,该不会是狂蝶给学生们的训练吧?”谈寂猜测说。
“Bingo~”柯枫朝他眨了眨眼,“他的局里有年仅十九岁的狂蝶,而且是特地留下了陪他的,可以交流的残魂,想不想看?”
“想,”谈寂一挑眉,“入局申请表和同意书呢?”
奶牛喵挠了挠头:“我记得我填好之后,送到柯神的办公室里去了来着,就是那个填写‘你猜’和‘你猜我猜不猜’的那个。”
好么,这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神金,害得谈少爷笑了一下。
***
入局定在了三天之后,因为主「喜」的局中基本没什么危险,众人轻松得像是团建一样,闹着要去见十九岁的狂蝶。
最终硬是组了一支十人的满员队伍,除了谈寂和柯枫之外,全都来自猫猫联盟。
谈寂被闹得头疼,绷着脸问道:“为什么这个局非得我去,还让我当队长?”
“因为地点在一个人造局的模拟悬崖上,”暹罗收拾着随身物品,“本来我们应该是爬不上去的,但小奶牛那天超常发挥,愣是莽了上去,当即便成了局,那地方我们如今都上不去了,只能求你把他送上去。”
“所以第一次成局就是你们陪他一起入的?”
暹罗说:“对啊,因为是主「喜」的局,未来也没有让他做弈者的打算,老师就没有逼他破局,还很贴心的留了一抹残魂在局里陪他。”
谈寂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文件,过了大概半分钟,突然反应过来刚刚是谁在和他说话。
“等等,你也去?”他问暹罗,“风鸣不是说你敢再去找狂蝶的残魂,就打断你的腿吗?”
一旁同样在看文件的柯枫说:“他和风哥商量过了,这个局里难得没有危险,风哥同意他最后去一趟,之后如果再敢偷偷去找,被发现了就直接退役。”
这话听上去,暹罗应该偷偷去找过很多次。
谈寂问:“奶牛喵这次想要破局?不留个念想吗?”
“当年组织解散后,他这种没法做弈者养活自己的实验品,都被狂蝶送去国外,并完全切断了联系,”柯枫说,“为的就是让他们远离实验方那群余党,这九年里,奶牛喵成了家,有了女儿,若不是前段时间,论坛因为你和小实习生火出圈,他都不知道狂蝶已经去世三年了。”
“他想要告别过去了?”
“嗯,狂蝶当年留下那抹残魂,也是为了等这一天吧。”
番外·猫与蝶(下)
奶牛喵的局出了奇的漂亮,即使是柯枫这样,见过无数奇山异水的极限运动爱好者,也忍不住夸赞一番。
谈寂理着手腕上的命线,仰脸看向远处恍若水墨画一般的云雾、山峰与瀑布。
“横看成岭侧成峰”或是“疑是银河落九天”,这仿佛只会出现在诗画或是梦境里的景色,此时正展现于众人面前。
“这个局来自用于训练的人造局?”谈寂难得表露出了明显的诧异,“谁造的?”
柯枫同样仰脸看着云澜之中的山巅,回答说:“设计图来自玄冥,高度和难以到达的顶峰则是狂蝶要求的。”
“岂止是难以到达,”暹罗吐槽说,“除了小奶牛那个二傻子,花了十多个小时莽上去过之外,其他的实验品就算借助命线都无法登顶,连老师都是Z字形绕上去的。”
谈寂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突然问:“你坐过跳楼机吗?”
暹罗的表情明显僵住了:“没,我不想体验。”
“什么跳楼机,”在局中变成了小小少年的执棋者·奶牛喵好奇的凑了过来,“我想体验。”
“傅予青说你不能受到惊吓。”谈寂说着,又拢了拢手腕上的命线。
“我不怕高,多高都不怕,”奶牛喵兴奋道,“当年老师承诺我们,谁能登顶,就带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自记事起,就被关在特殊福利院里,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不管摔下来多少次,我都想爬上去。
狂蝶当然应当是想要激励学生们,让他们懂得只有自身能力足够强大,才能离开实验方的控制,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但没想到最后登顶的,会是奶牛喵。
那些作为实验品的孩子们,反抗的原因各有不同,或像白橘那样吃不饱饭,或像谈寂和顾流光那样有想要去见的人,但更多是像奶牛喵这样,单纯追寻着被强行夺走的自由。
谈寂看了看奶牛喵,又看了看柯枫,问:“算不算违反公司规定上‘弈者不得做出不尊重雇主的行为’那一条?”
“不算,”柯枫眯眼笑了一下,“奶牛喵是自己人,没收他钱,不算雇主。”
谈寂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少年奶牛喵的肩膀。
“啊?”奶牛喵茫然回头的瞬间,被谈寂扯住衣服后领,整个拎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悬崖上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柯枫默默的将视线转向了身边的暹罗:“狂蝶的残魂在顶峰上,你肯定是想要上去的。”
“不敢劳烦柯神,”暹罗试图拒绝,“我还是自己慢慢爬吧。”
“那多慢啊,一会奶牛喵先破了局,你就白进来了。”
柯枫边说着,边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暹罗的反应淡定了不少,单纯只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金线沿着瀑布逆流而上,虽挑选了离水流较远的路线,但依旧有微凉的水珠,偶尔飞溅到身上。
高耸入云的山峰,于谈寂来说,也不过是十几个纵跃,很成功的在奶牛喵昏过去之前,将他放到了顶端的一块岩石上。
局中的一切依旧保持着执棋者心中最美好的样子,山巅常年积雪覆盖,却并不显得寒冷,反倒清风温柔,暖阳和煦,和现世里柯枫所喜好的极限运动完全不同。
他刚落地,不远处悬崖边那个灵动的身影便回过头来,似乎已在此处等待多时。
依旧是低低扎着的马尾,和标志般的猫猫面具,以及锁骨上漂亮的蝴蝶印记。
只是看上去比在徐慢局中所见的那位,要年轻了许多。
“小豹子?”他很是意外,“长这么大了?”
真是意料之中的开头,谈寂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会你比我小了。”
“狂蝶”大惊:“你真是小豹子?居然会开玩笑,岁月对你做了什么?”
另外两道身影也随之落了下来,低沉好听的声音满是调侃的味道:“岁月没对他做什么,都是我做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小枫子,”“狂蝶”在二人的情侣耳钉上来回看了看,“你俩果然还是在一起。”
柯枫挑眉:“当年就走这种苗头吗?”
“狂蝶”怒道:“你这个半夜来我院子里偷花,吓醒了所有猫猫和‘猫猫’,就为了哄你家小少爷开心的贼,好意思问出口吗?”
这缕一直停驻于奶牛喵记忆中的残魂,才刚刚十九岁,带着些少年人的稚气和狂傲,灵动清澈,又肆无忌惮。
涅槃,神权最高的天赋,也是最糟糕的天赋,谈寂心想。
残魂比旧照片要鲜活,比午夜梦回要真实,会笑,会闹,会问你在那些他已然不在的时光之中,过得好不好。
就像是最毒的时光子弹,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击穿了心脏。
“狂蝶”见柯枫不答,又看向了他身边的暹罗,目光不出意料的落到了蝴蝶吊坠上,突然明白了面前的四人,为什么要特地来这个局里见自己。
“我是多少岁去世的?”他笑着问。
暹罗艰难开口道:“离你……三十岁生日差三个多月。”
“狂蝶”有些意外:“我这种天赋的人,居然能活那么久,倒也不错,是在局里吗?”
“是,特殊局,我们被人暗算了,那个局无法触发涅槃,”暹罗哑声道,“我是眼睁睁看着……”
“乖啦,都过去了,”“狂蝶”踮着脚尖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其他人还好吗?”
“玄冥也去世了,但我们成功扳倒了实验方,”柯枫的语调也微沉,“这才有脸来见你。”
“这算什么话,你们能好好活着,就是对故去师友最大的安慰,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小奶牛也该告别曾经,不再需要老师陪伴了。”
他说着,在一直都没插上嘴的少年奶牛喵面前蹲了下来:“老师这一次不能陪你去看外面的世界了,换你和暹罗一起,来陪陪老师,好不好?”
谈寂看了看三人,突然对柯枫说:“南部分公司的技术人员一直苦于没有当年的图纸,难以复刻训练用的特殊局,我看这里就很不错,现以队长身份安排你,陪我一起沿着山体和瀑布绕几圈。”
柯枫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痞里痞气的敬了个礼:“遵命,我的队长。”
***
暹罗目送神明大人和柯神的身影一前一后跃下瀑布,恍觉这二人真如其他同事说的那般,十分温柔。
很多人都不知道,当年的一众猫猫里,他和奶牛最要好,同时也是和狂蝶走得最近的两名学生。
也正是那天在特殊局里,年仅十五岁,没有命线又不是“二傻子”的他,爬不上山崖的顶峰,只能在半山腰上看着,老师那束起的发尾与白色衣摆,在崖顶的寒风之中猎猎作响。
那时十九岁的狂蝶。
一点点完结碎碎念和新文预收
首先,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你们的陪伴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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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落雪到蝉鸣,不知不觉,这篇文已经连载了五个月。
最初构思时,这篇文被取名为《悬命之线》,它掺杂了许多过往与回忆,错过的,重逢的,无法再见到的,有悲痛,也有欢喜。
第一次直面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是在我17岁那年,某个冬日的午后,突然收到了一位罹患先心病的朋友的讣告。
痛苦的回忆总是刻骨而清晰,平凡的下午,耳机里放着河图的《命悬一线》。
“从开始之后到结束之前/什么操控种种收拢成掌中的线/让所有表情都影射终点。”
我原以为死亡遥远,人生悠长,但命运却告诉我,意外和离别长伴身旁。
23年10月,我不幸染病在床,因而未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接到妈妈打开的电话时,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午后,想起了那首不愿再听的歌。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构思起了这篇文的最初框架。
(っ -)
这是我人生中写的第一篇有头有尾,逻辑还算自洽文,也是第一次签约,第一次拿到稿费。
我知道它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毕竟努力日三的我,经常写到头皮发麻【掩面】
我会努力改进,努力变得更好。
关于新文呢,它依旧是我喜欢的无限流,不过相较于这篇的晦暗沉重,保证会甜很多!
另外主cp是破镜重圆,情感推进上也将更快一些。
感兴趣的宝宝可以点我的主页看看,已经囤了二十多万字的稿,只等签约上推就开更,绝不会坑ヾ(′〇`)
好了,就这么多(再废话下去我怕平台算我伪更)
关于番外,想看什么类型,哪个角色的番外,都可以在评论区或吐槽中留言,我有空就写。
关于置顶评论中承诺过的长评活|动,会一直进行到八月,以免宝子们忙于期末考试,让我独守空房【】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喜欢(还看了这么长的废话),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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