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莲旦还记得婆婆的话,要伺候好他夫君,这次怀不上孩子的话,他连活路都没有了。
他知道婆婆不是说说的而已,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他偿命。
婆婆只要指责他不孝,官府就不会惩罚她。
莲旦早就懂得了要认命,他怕得要死,却还是咬着牙,解开了腰上的系绳,将身上的外袍脱了。
可门口的白色鬼影毫无反应,只用一双发丝缝隙间露出的暴凸的漆黑眼睛盯着他,诡异又恐怖。
莲旦牙齿打颤,他半跪在地上,爬了过去,抓住他衣袍一角,半边瘦弱的肩膀露在冷空气里,哭着仰头看他,“求你……。”可是到底求的是什么,他说不出口。
白色身影一动没动,只低头定定盯着他。
空气里的甜香越来越浓,莲旦心跳加快,一阵阵血向上涌,身体里躁动不安,热气直冲脑门儿,凭空生出一种难耐的热切渴望来。
这很不对劲,但莲旦不懂,也无暇去弄清楚。
眼前这鬼影就是他相公,婆婆交代过的,他都不敢不记在心里。就算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也是理所应当的。
活了二十来年,莲旦第一次大着胆子做了以前绝对不敢做的事。
他趴在地上,死死抱住了眼前身影的一条小腿,祈求道:“求你,抱我,……。”
白色的鬼影还是一动不动,莲旦忍着惧怕仰头和上方那双可怕的眼珠子对视。
那双眼睛漆黑不见底,就像是直通到地狱深处。
莲旦的身体越来越燥热,他难耐地喘息着,脸颊布满红潮。
直到此时,那鬼影才动了动,他转头看向身侧的门框,如枯骨的手指在上面摸了摸,一点点的白色粉末被他沾在了指腹上。
他低头用那两只黑色暴突的眼珠看了一阵。
就在这时,莲旦潮红着脸颊,可怜兮兮并且卑微地努力抬头,去亲吻着这鬼影白色长袍的衣角,然后哭着道:“求你成全我,我不想死……!。”
鬼影的目光又一次回到他脸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莲旦几乎以为对方要转身离去时,他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了。
莲旦浑身一抖,在门板动起来的瞬间,风把垂在他眼前染血的白色衣袍掀开了一块,露出了门外院子里的视野。
在看清瞬间,莲旦的眼睛瞪得极大,脸上的惊骇难以言表。
他活了二十年,从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
月光下,院子里到处都是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数不清是多少人的尸块,七零八落。
有的人被拦腰切开,肚子里的脏器,淋淋漓漓地撒得满地都是。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还没等莲旦完全看清,门就哐的一声完全合上了。
莲旦浑身一颤,怕得眼泪珠子不断。
白色人影弯下腰来,枯骨的手指在他脸颊上抹了抹,那触感冰凉凉的,根本不是活人。
双方的脸距离很近,莲旦慌忙垂下眼睛,不敢细看。
手被从对方腿上扯开了,莲旦心里一凉,以为对方不肯成全自己了,却没想到,下一刻,自己就被这冰冷的人影给拦腰抱了起来,扔到了床铺上。
莲旦被摔得懵了一下,“啊”了一声。
枯骨般的手指已经探进了他的嘴里,胡乱搅动着。
一股说不上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想到这可能是什么,莲旦挣扎开来,弯腰就开始干呕,好不容易才没吐出来。
很快,一股剧烈的疼痛就直传到头顶,疼得莲旦双腿乱踢,浑身打颤,牙齿都要咬碎了。
痛到极致时,莲旦一口狠狠咬在对方的脖颈上,对方却跟没有知觉一般,毫无反应。
这一晚上,莲旦哭了,也求了,但并没试图逃过。
他想活下去,就必须坚持下去。
他用纤细的双臂紧紧搂住了带给他疼痛的鬼影的脖颈,讨好地不断亲吻对方冰冷的脸颊和嘴唇,一次又一次在对方耳边保证:“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不知道鬼影是否有神智,也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莲旦只是为自己能活下去在尽力着。
鬼影始终没给他任何回应。
恍惚间,莲旦在失去意识前,感觉到了对方拂在他面上的呼吸,那气息,竟好像是温热的,但也可能只是错觉。
……
清晨时,天上多了几朵乌云,沉闷闷的,好像要下雨。
起风了,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响。
莲旦从沉睡中醒来,初时茫然,继而腾一下从被窝里坐起身来。
他身上不着寸缕,身下撕裂般的疼一瞬间让他脸色煞白,那处的黏腻感也很不舒服,但莲旦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在床脚处找到自己的衣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就连忙穿上鞋子,推门而出。
院子里,昨晚噩梦般的场景,并没因为天亮了就消失,那种难以言表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似乎比昨夜还更浓了。
莲旦跑出屋子,跳过门口旁边老和尚的恐怖尸体,一路奔向不远处唐花的住处。
可等他到了唐花的门口,却发现那给他送洗澡水的小和尚的脑袋,掉在了门槛外面,身体则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脑袋连着脖子的地方,血肉黏腻模糊,莲旦惨白着脸,干呕了几下。
呕完了,他小声叫着“唐花”的名字,去推门。但门被在里面锁上了,他敲了好一阵也没人应声。
莲旦想到了什么,又回身去敲晴雨的房门。
这次,他刚碰到门板,门就被他不小心推开了。
在看清屋里状况时,莲旦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晴雨那张粉白的脸,此时已经彻底灰败,一双狐媚般的眸子,目眦欲裂地盯着门口,怨愤从那双死去的眼睛里还没消散,连那颗红色的嘴边痣,看起来都暗淡了许多。
她身下是一大滩黑血,浸透了她薄薄的衣衫,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莲旦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恐惧,他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过了走廊,径直穿过院子,绕过前堂,朝山下疯狂地跑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莲旦回到村子里时,有几个孩子在树下玩,见他样子奇怪,就停下来盯着他看。
还有几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坐在一起唠嗑,见莲旦经过时,跟他说话,莲旦却呆呆地没什么反应。
有个老太太见了,深深叹了口气,对其他老人低声道:“这陈老太太作孽啊,好好一个孩子,看让她折腾成什么样了!”
其他几人听了,也都摇头叹气,眼看着这瘦弱的小哥儿,磕磕绊绊地失了魂般,往陈家去了。
等到了家,莲旦进了门。
陈老太太正要生火煮午饭,见他进门,先是一愣,继而怒火就上来了,起身过来就要给他一巴掌。
可在看见他脖子上的红痕时,老太太先是眼睛一眯,继而粗鲁地一把扯开莲旦的衣襟,在看清他身上的情形时,她那双老迈浑浊的眼睛突地爆发出光亮来。
陈老太太一把揪住莲旦的衣襟,问道:“见到我儿了?”
莲旦点头。
陈老太太眼睛更亮了,“你们圆房了没?”
莲旦又点头。
陈老太太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两手兴奋地来回搓动。
之后,她又来到莲旦面前,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你没伺候好我儿,惹他不高兴了?”
莲旦嘴唇颤抖,眼睛里都是恐惧,他用破碎的声音说:“都……都死了,相公他失了智……把整个灵匀寺里的活物,全杀死了!”
陈老太太脸色一变,后退了两大步,撞到了本就不大稳当的破圆桌子,上面放得靠边的一只掉了角的碗,砰一下撞到了地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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