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夜色静谧,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这套衣服在晚饭的时候,并没有显露一丁点的不妥,最多只是有些透而已, 在灯光下不明显, 沈冽的衣服款式各异, 有很多都是微微露肤的, 所以他即便只披块布料在身上, 也不显得奇怪。
陈奕松的性癖直白、粗俗,那些小破烂衣服往手里一攥就能完全握在掌心,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身布料多得能出街, 所以一开始许小真并未往这个方向想。
原来是制服类的吗?
他有些慌张, 握着牵引绳的手一抖, 沈冽身体一晃, 被扯得下意识倾身,低吟一声,为了维持平衡, 胸膛不由自主地挺起, 脖颈上扬,喉结滚动, 保持项圈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因为这一动作,腹肌和胸肌上闪耀的碎钻一样的光泽愈发清晰, 极其的惑人。
沈冽嗓音微软, 发颤,问他:“哥,你会讨厌我这样做吗?”
“什么?”许小真不知道他在为什么, 沈冽膝行上前,眼神湿漉漉地看着许小真, 然后用牙齿咬开他浴袍的腰带。
过分的快感席卷了全身,不止是生理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一种难言的禁忌和征服感,他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看到沈冽张扬的,漂染成银白色的发顶,发旋浓密,手感柔软。
然后扬起无可比拟的美丽脸蛋,用讨好的眼神望着他,生怕哪一点做得令他不喜欢。
“够了,阿冽……”许小真的嗓音也夹杂了潮湿的颤抖,抬手去推他的头,却被陡然升起的酥麻压得膝盖一软,仰倒在床上,手上抓着的牵引绳一带,沈冽就稳稳当当撑在他身上,将他环了起来。
“哥,男人是很坏的生物,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有机会就偷情出轨,尝鲜,寻找刺激,哪怕家花如何贤惠、漂亮,他们还是会眼馋外面的花花草草。
可我不是无名的野花野草,我年轻,漂亮,温顺,整个帝国再也找不出比我更美丽的野花了。而且我只为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就能得到我。总跟一个人做会腻的,哥,你难道真的不想尝尝更年轻的肉·体吗?
不管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只要你高兴,我都愿意。”
他用可怜祈求的语气蛊惑着许小真,头顶的兽耳一颤一颤的,房间点燃的熏香今夜似乎更加温软动人,在沈冽把头埋进他脖颈的时候,许小真没有制止,在沈冽得寸进尺问能不能在上面的时候他没有吭声,所以错误就自然而然发生了。
沈冽交牵着他的手,躺在床上,眼泪滑落,沿着眼尾滴落到鬓角,再没入发梢,哭着撒娇:“哥,好紧啊,好舒服,你动一动好不好?哥,哥哥~哥哥,妈妈,妈妈疼疼我~妈妈抱抱我好不好?想要妈妈抱抱。妈妈永远爱我好不好?不要喜欢别人。”
在得到妈妈永远最爱他的承诺,他才心满意足,变得乖了。
铃铛被牵引,叮叮当当响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天亮之后,许小真躺在床上反应了很久才堪堪回神。
沈冽凑过来,把脸埋在他怀里,说早安,笑得很甜,细声细气问他昨晚是不是很棒。
许小真把他的头推开,恍恍惚惚自己埋进被子里。
沈冽亲亲他的脸颊,撒娇让他也亲亲自己,得到吻后自觉去做早餐。
一段有名无实的关系终于落定,沈冽年纪小,会哄人还浪漫,而且喜欢被掌控,这样他会感觉自己是被哥哥需要的,很有安全感,这种体验确实给了许小真极大的新鲜感和掌控感。
顾延野和陈奕松那种强势的alpha,从来都是掌控者的角色,绝不会甘愿被掌控。
但许小真不是个太强势的人,但从陈奕松那儿回来之后,调和调和也算找点平衡。
这段关系一直维系到他以学院第一的身份毕业,要前往十五区赴任,其实原本是给他分配在一区政府,但他自己主动请求去的十五区。
这年他二十六,比平常人晚毕业了四年,沈冽二十,已经在研究院混得风生水起,小有地位。
走那天,沈冽在床上抱着他哭了很久,问他会不会忘了自己。
许小真说不会,沈冽又问能不能去看他,许小真犹豫了。
“我悄悄的去,当你弟弟去,我什么都不干,就看看你,不叫他发现。”其中的他当然指的是陈奕松。
许小真再次回到一区的时候,大概要么是参会,要么就是调动,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沈冽想跟着他走,做什么都好,但他要科研院的议会席位,要做个对他哥有用的人,不然小三也当不长。
陈奕松是跟着许小真走的,他去了十五区,许留自然学籍也调转过去了,某种程度上也算一家三口团聚。
许小真下了飞机,等候他的专员接过他手中的提包,客气请他上车。
政府专门派来接他的车停靠在机场外,车牌号16-88666,很吉利,像专门安排过的,不知道谁这么知趣。
他略勾了下唇,在专员忐忑期待的眼神中上车。
他不知道自己在十五区政府到底是什么形象,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下区的政府组成中,正式官员大多是低等alpha或omega,以及少量的中等beta和向社会招募的临时beta员工。
低等的alpha和omega在上区和中区过得也不怎么好,他们大多从祖父母那里开始等级就不高,又或是侥幸分化。
社会等级分明,高等级的beta大多都有强有力的家世,表面笑嘻嘻,其实瞧不起他们的出身,余下的beta他们又不愿意放低身价接触,会被人在背后议论,所以前往中下区进行考核,成为一个官员就成为了他们最优的选择。
不仅能有一份受人尊敬的职位,还能获得十足的优越感。
派来迎接许小真的专员也是一个低等alpha,他从后视镜小心窥视许小真的表情,才小心翼翼表示欢迎:“执行官已经在等待您了……”
他又要说什么,许小真的手机嗡嗡作响,他识趣闭上嘴。
孙传启在那边大嗓门叫唤:“你在哪儿呢?”
“十五区。”许小真道。
风鹏程和孙传启两条没有脑子的蠢狗,这两年许小真从他们身上捞了不少好处,把他们利用得团团转,他们还觉得许小真是个好人,可怜上进,温柔单纯,就连每次小组活动都任劳任怨把他们两个带飞,所以决定抛弃他beta的身份,罩着他,带他一起混。
孙传启一听他在十五区,当场就炸了:“什么?谁给你送十五区去了?哪个不长眼力见儿的东西?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吗?不行!你抓紧回来,我找我爸给你安排。那种穷乡僻壤的鬼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他还有利用价值,许小真耐心敷衍:“是我主动去的。没有办法,传启,我在一区总是受排挤,你是我在一区唯一的朋友,只有你是真心对我的,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愿,相信我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回去,你会赞同我的决定的吧。”
孙传启听到许小真说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只有自己真心对他,在电话那边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收紧,耳朵也泛红,眼前不由得浮现许小真真诚的眼神,还有清秀美丽的脸庞:“好……好吧,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和我说,谁敢给你找不痛快,我就弄死他!”
许小真另一个“唯一的朋友”风鹏程也说了同样的话。
专员隐隐听到什么不痛快就把人弄死,头皮都发麻。
帝国学院政治学院的学生都是家境优渥的天之骄子,从不会光临贱地,都是拿鼻孔看人的,许小真一个最低等的beta,不仅能以优异成绩毕业,听说背后还有靠山,这就足可以说明本事了。
怪不得执行官这么兴师动众。
他不敢轻视,又不着痕迹寒暄了几句。
许小真漫不经心地问:“我以前没有来过十五区,对这里不太熟悉,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这几乎是每个初来十五区上任的官员都会问的问题,专员有心巴结,自然事无巨细都说了:“执政官大人是个beta,勤俭奉公,没有人不敬佩他,您也是beta,应该会和他相处的很和睦。
以您的资历和背景来说,应该没什么需要特别小心谨慎的,哦,对了!陈家需要特别注意,有可能的话还是不要招惹,以前倒是没什么,听说最近陈家家主在十五区……”
“陈家?”
对上许小真疑惑的目光,专员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忙压低声音,给他解释:“陈家一开始是在十六区发源的黑.帮组织,六七年前,上一任家主暴毙,他的某个儿子接手了家族,为人阴狠,手段毒辣,到现在,已经扫平九区以下所有势力一家独大。
前些年明面上洗白了,实际只是分出了明暗两条线,明里的天德集团和暗里的血刃,这些都是秘密流传的消息,总之遇到陈家小心一点是没错的,不然执行官也救不了人。”
天德化血刃,还挺迷信。
“陈家现任家主叫什么?”
专员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陈奕松,大家私下里都称呼他为半边王,他几乎掌握了帝国全部的暗杀产业。”
许小真眉心一跳。
他一直以为陈奕松是个有钱的小黑.帮组织头目,没想过他有钱到这种地步。
旋即扯出一抹嗤笑,好中二,老土的称呼。
专员看他笑,不把陈家当回事,有些惴惴不安。
不待再说话。
——轰隆!!
前方大桥被炸开一条大坑,滚滚的浓烟弥漫,升上天空。
司机情急之下慌了神,猛打方向盘,车狠狠甩了出去,“当”一声撞到护栏才反应过来,猛踩刹车,在距离大坑半米处惊险停下。
车上一众人都吓得出了冷汗,专员急忙关切许小真,见他手撑在椅背上,脸色发白,额头多了块鸡蛋大的擦伤,抿着唇,浑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意。
第92章
“您没事吧?”专员反复查看他的伤势, 唯恐有半点纰漏。
他接到这么重要的工作竟然出了岔子,未免太过无用了些。
断裂的桥洞下江水滚滚,看着就极为渗人, 只差一步, 他们就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专员脸色苍白, 浑身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许小真摆摆手, 示意自己没事,命令司机快速调转车头,避开人烟稀少的高架, 从繁华的街区绕路到政府。
司机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战战兢兢观察着四周, 挂挡倒车, 飞快下了高架。
许小真摸上腰间的枪支,警惕地依靠着座椅,时刻观察沿路的情景, 好在除了那一次爆炸, 再没发生别的意外,一行人顺利抵达政府。
专员下车的时候, 腿都是软的,颤颤巍巍把许小真扶出来, 不多片刻, 里面走出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长相英俊,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从容。
“欢迎欢迎, 我是晋云深,十五区执政官, 舟车劳顿辛苦了。”他笑着,向许小真伸出手,在看到许小真额头的擦伤时一怔,热情转为担忧,问:“路上是发生什么了吗?”
专员死里逃生,忍不住把路遇爆炸的事情滴里嘟噜一股脑讲出来:“大人,您不知道,要不是刹车及时,差一点儿我们就都回不来了。”
晋云深浓黑的眉头紧皱,继而再次打量许小真,唯恐他受伤似的,打量完毕,才松了口气:“好在平安无事,许官员可是我们十五区不可多得的人才,要是真出事,我也不好向上面交代,想来是有人刻意要与我们过不去。”
许小真向他安抚地笑了笑,礼貌寒暄,晋云深目光展露出欣赏:“临危不乱,心志坚定,的确很不错,要是失去了你,我恐怕损失就大喽。”
“您客气了。”
晋云深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不过十五区鱼龙混杂,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一人之力能做出改变的,有些人,有些事我不得不忌惮,对方敢公然炸毁大桥,想来也有十足的底气,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也请你多担待。”
“您愿意腾出手,为我的这一点小事操劳,已经很是感激不尽了。”许小真客气回应。
晋云深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儒雅,客气到简直不像一个官员,不过他没有立即感激涕零,而是在心中升起了些许警惕。
许小真在大学的四年也被算进工作时长,他的成绩优异,能力出众,就连实习履历都无可挑剔,遑论他背后有人撑腰,即便分到一区,也理应有个好些的职位,何况是十五区这种地方。
帝国正式官员一共分为十级,他是第七级,在十五区政府监察部门担任署长。
他自问不是什么高级官员,犯不上这么兴师动众刺杀他,更犯不着晋云深对这么客气,何况他背后的靠山连个鬼影他们都没瞧见,总不至于一上来就大动干戈。
十五区的腥风血雨,看起来可比十八区多多了。
许小真压下心中的阴云,包扎好伤口后,随着晋云深进入政府大门,办理入职相关手续,在他的任书上盖章落字,然后领取办公室和分发的房产钥匙,再由专员带着他在政府各个部门转了转,打招呼。
最后由晋云深带领他宣誓。
帝国旗帜和联邦的旗帜在议会厅高扬,最顶部中央悬挂着硕大的帝国徽章。
威严,肃穆,带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向他扑来,让他忍不住仰起头,整理好身上的黑色制服,才站定在晋云深身边。
我将誓死捍卫帝国荣耀,以我之血肉,为守卫帝国疆土,建设帝国辉煌而奋斗终身——
第三帝国永垂不朽——
许小真看着高悬在墙壁之上的帝国徽章,红、金、黑交织,荆棘和玫瑰环抱着伫立在中央的利剑,晋云深微笑着为他在胸前佩戴同样的胸章。
二十六年浮浮沉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走入帝国政坛,无数种汹涌的情绪在胸腔中萦绕,最后化为慷慨,涌入四肢百骸,未来他的心血,他的精力,他的一切,都将奉献给这片土地。
晋云深问他:“此刻有什么想说的吗?”
很多,多到在他的血管中挤挤攘攘,最后之化作一句:“第三帝国永垂不朽——”
晋云深依旧微笑看着他,深邃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穿透,鼓舞他:“你会做得很好的,许官员。”
许小真从议会厅出来,几乎要到下班时间,那个来迎接他的专员抱着文件,在附近探头探脑,见到他向他打招呼:“许官员!”
然后又向他勾勾手:“来,我打听到关于爆炸的一点消息,不知道准不准,你要不要听?”
专员神神秘秘,在许小真走近后压低声音:“前些天政府竞标的时候,天德丢了一块地,听说闹得挺不愉快的,那块地皮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正常早就被私下定下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出了差错,被别家竞走了。
天德为这家地早就做好了规划,连建材都快进场了,大家都猜是天德在报复。他们一向嚣张,干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许小真故作迟疑:“不会吧,我才刚上任,要报复也不会报复我。”
“也不一定哇,你可是咱们十五区第一个帝国大学来的顶尖人才,你还没入职就被弄死了,多打脸。炸毁大桥需要大量火药,正常组织哪有那么多的违禁品?而且还敢这么嚣张。火药是要经过层层审批才能购买的。”专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说得也越来劲儿。
“真的假的?”许小真继续套他的话,“别家没有火药了?”
“那当然,每年的火药用量都是有登记的,比如爆破一栋危楼需要多少火药,得精确计算后层层审批,最后由监察部门在爆破时候现场督察,你在监察署,肯定知道的,”好歹是经历过生死的关系,专员又叮嘱他,“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就看你刚进政府,提醒你一句,别闷头往下查了,万一查到天德,你保不齐要被灭口。”
许小真拍拍他的肩膀,微笑:“多谢,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叫查司。”
“谢谢你了,查司,我来到十五区原本还担心人生地不熟不能融入,还好有你在,你和别的alpha都不一样,我觉得你特别善良,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查司脸一红,摆手:“我爸妈都是beta,我对beta当然也不会像别的alpha那么歧视啦,大家都是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许小真微微一笑,和他又聊了两句后去整理监察署遗留下来的档案。
他在十八区实习的时候,算是哪个部门都待过,一扫就知道不少有猫腻,还有刻意做得十分杂乱的工作汇报,明摆要给他点厉害瞧的感觉,就像这次爆炸,狠狠给了他一次恐吓。
如果是正常人,听过陈家的威名,知道或许是天德集团针对他,此刻就该夹着尾巴做人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别人给他点火,他也不能当软柿子,许小真把重要的捡出来,不重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政府监察署比法院监察署和警署监察署高半级,负责政府部门工作监督,某些重大案件审理调查后,警署也会把文件送到政府监察署复审,由此审核公告。
就像十八区那次羊毛厂爆炸案,因为许小真暗中操作,导致民怨沸腾,影响范围太广,他才能顺理成章插上手。
在三个监察署之上,还有十五区总监察署,负责监督十五区所有机关的工作。
查司的话挺有意思的,照这么说,是陈奕松要弄死他,或者给他一个下马威了?
他把最近的市区重建爆破项目整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整座政府大楼,只有寥寥几盏灯还亮着,他拿出监察署人员名单,核对过后,指尖在副署长牛博远略显沧桑的脸上点了点。
陈奕松的电话恰好打了过来:“人呢,死了?晚饭不回来吃等我去喂你?”
许小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监听设备,不好直呼其名,饿了一天也听不惯他这语气,倒在椅子上,同样阴阳怪气:“老公~你放心好了,人家饿不死的。”
乍一听像小情人跟金主撒娇。
陈奕松在那边呼吸一顿,紧接着大骂:“你脑子被扔进绞肉机了?给我滚回来!新地址发给你了。”
许小真挂断电话,把材料整理归位,才落锁出门。
他在市区人多的地方逛了一圈,避开耳目,坐上陈家司机平平无奇的轿车。
倚在靠枕上的时候还想,自己无论跟谁在一起,好像都和偷情似的。
沈冽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揉了揉眉心,慢吞吞地回,有一搭没一搭回的差不多,也到家了。
一楼客厅灯亮着,许留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她已经在读小学二年级,陈奕松在旁边玩儿她的卷笔刀,许留小声抗议:“妈妈,你已经把我三根铅笔都卷光光了。”
陈奕松不耐烦,敲她的作业本:“写你作业吧,我给你买的,玩会儿怎么 ?”
许小真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有种难得久违的宁静,揶揄陈奕松:“陈半边?好久不见啊。”
第93章
“你发什么羊癫疯?”陈奕松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到他额头上贴着的无菌敷贴,皱了下眉。
许小真脱了外套挂好,坐在一边, 说:“今天路过悬江大桥时候发生了爆炸, 现在初步怀疑对象就是你, 说整个十五区, 只有你们天德集团敢这么无法无天, 且前些日子和政府有些过节,很了不得呢,半边王。”
“什么东西?”
“今天听了一路你的八卦, 啧, 好酷的称呼呢。”
陈奕松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儿, 乍一听咬牙, 难得羞恼:“听了忘了得了,非得回家跟我复述一遍吗?”
然后掀开他的无菌贴敷,看见只是简单的擦伤, 又给他贴了回去, 盯着许小真的眼睛看了会儿,眼神中带着审视, 话题一转,问:“你是又做了什么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还是单纯脑子撞傻了。”
许小真搭在真皮沙发上的手指无意识颤了下, 疑心他和沈冽的事情又被陈奕松发现了:“怎么这么说?”
“这辈子没想到还有你跟我开玩笑的时候, 电话里还叫老公,跟脑子碎了一样。”陈奕松轻嗤。
许小真乘坐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到十五区,经历爆炸后又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 身体已经疲惫至极,按理说他现在也该精神萎靡, 非常不耐烦,看到陈奕松这种人不冷嘲热讽,就已经说明足够有教养。
可他并没有,反倒很高兴,因为正式步入工作而感到雀跃,甚至有心情和陈奕松开玩笑。
陈奕松看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幽深如海,许小真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表现和以往太过不同,引起了对方的猜忌,他放松地躺在沙发上,说:“好不容易开个玩笑,你就不能配合我,装出一副被误解的表情?”
可能是陈奕松这个人太聪明,所以逗起来不是特别有意思,换沈冽的话,大概已经在抱着他眼泪汪汪辩解,说自己没有。
陈奕松注视着他,像是能看穿他的灵魂,好一会儿才凉凉说:“开玩笑不要紧,别是把我当成了谁。”
许小真一噎,别过头:“我饿了,先去吃饭,你去休息吧,小留的作业我来看。”
陈奕松没再说话,把卷好的铅笔放在桌上,起身上楼。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许小真大概率和沈冽没断干净,他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的味道太单纯了,单纯的不正常,按理他总在alpha堆里打滚,难免会沾上一些复杂而轻微的信息素,但他身上只有洗涤剂的味道。
沈冽被分手没闹幺蛾子,说明许小真把他哄好了。
怎么哄的,当然是说还要他。
人怎么能下贱到这种地步?
分手了还不要脸地倒贴上来,许小真也贱,见了漂亮男人就心软。
他都能想象到沈冽是怎么撒娇祈求的,就是个年纪小的狐狸精。
人都被他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偷情也处理的干干净净,他再追究,许小真要跟他翻脸,得不偿失。
这么谨慎背着他,说明他在许小真心里的地位比沈冽重,至少许小真舍不下他,重视他,再喜欢也就在外面玩玩。
这两年里,陈奕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冽还是谁的,只要不是顾延野,他都能视而不见。
现在人在眼皮子底下,不用管自己就会老实。
其实许小真说得没错,以他们俩的关系,在外面各玩各的不把人闹到对方面前,就是极大的体面,但许小真不在意,他在意。
他跟那有病似的在意,天天防贼又嫉妒地明里暗里都在意。
好在就沈冽一个,再来一个,陈奕松真要把许小真的腿打断了才算。
陈奕松阴一阵晴一阵,表情令人难以捉摸心事。
许小真不在意陈奕松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说就是没大事,真有事他会搬到明面上说,不用猜来猜去。
他过去抱了抱许留,掂量她高了些,又沉了点儿。
作业还有一点儿收尾,许小真帮她看过后整理进书包,许留不管像许小真还是顾延野,课业方面都不需要发愁。
许留给了许小真一个晚安吻,互相道晚安后回房睡觉。
许小真累了一天,一句话都不想说,倒头就睡,陈奕松看了他一会儿,把人拉过来抱着,一晚相安无事。
一早,人到齐后,许小真先召集人手开了次会。
他年纪不大,是空降,又没什么经验,贸然压所有人一头,难免不会服众,早会上所有人都懒懒散散的,兴致缺缺,两个副署长就差把不服写在脸上了。
底下的人也以两个署长为首,各自分帮分派地落座。
年纪大一些的副署长是个十年的老资历alpha,叫牛博远,年轻一些的叫李紫嫣,是个女性beta,牛博远看李紫嫣的眼神轻蔑,看许小真更多了些气愤和不甘,怨气快把天花板掀开了。
李紫嫣就坐在下首用磨砂棒慢吞吞磨指甲,翘着二郎腿,谁也不理,只在许小真讲到重要工作内容的时候,才动动她金贵的手指记一记。
许小真都看在眼里,并未有什么难堪或是愠怒的情绪,毕竟早就预料到了,只是简单讲了两句,按照惯例布置月度计划,连下马威都没有,轻飘飘让所有人散了。
大家有点意外,心里嘀咕新署长但还有自知之明,没罗里吧嗦讲一大堆。
昨天悬江大桥爆炸他们都知道,此刻大家心照不宣,觉得许小真是被吓老实了,不敢作威作福,心中对他升起些许不屑。
许小真把李紫嫣叫住:“李副署长单独留一下。”
许小真一没为难人,二又是工作上的事,还是上司,李紫嫣本来就是个beta,不像牛博远那种alpha无论怎么高高在上不理人都会被觉得是应该的,她没有理由地跟许小真对着干不占理,干脆又坐下了。
人都离开之后,整个小会议室的雾化玻璃被打开,里面白茫茫的什么都瞧不见。
“谈什么工作这么秘密?”
“人家都是beta,当然互相帮助喽,说不定是给安排什么任务,听说新署长背后靠山硬得很,大概率在监察署镀个金很快就升上去了,位置当然要留给自己人。”
走出来的工作人员纷纷窃窃私语,牛博远恶狠狠地看着会议室,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李紫嫣捧着厚厚一沓材料走出来,把一些存在问题的报告交下去重新审核。
牛博远更笃定新来的这个beta有意拉拢李紫嫣,刻意孤立他,把重要的,能攒政绩的工作都送给李紫嫣做人情了。
他原本就深厚的怨恨此刻更重。
许小真片刻后走出来,看他在门外,冲他疏离地笑笑。
连着一个月,牛博远都很清闲,只有必要的工作需要处理,如果是以前,他自然乐得如此混日子,但许小真频频留李紫嫣商讨工作,李紫嫣每次出来都带着一大堆资料,他就开始有些慌了,感觉自己要被对方狠狠甩下一大截。
他即便带着人再给许小真脸色看,也影响不到部门运转,他又不甘心,只能从李紫嫣的错处入手,他们工作错漏也不少,整个监察署以前的明争暗斗就被挑上明面儿,一改往日平静,热闹极了。
直到前几个月中环大厦一带爆破,火药剂量计算错误的事情被揪出来,这是牛博远的人负责审核监督的。
这种错误若放在平常没什么,但在监察署,这两个字就有点微妙了,因为就在上个月,新来的署长刚经历过一次爆炸事件。
要是牛博远为了署长的位置蓄意挪用,也并非不可能。
牛博远立马慌了神,这种帽子他可扣不起,查来查去最后在一间废旧仓库查到了余量的炸药,是施工队和开发商,还有几个负责的官员沆瀣一气,想要倒卖火药才做的假,勉强洗清了嫌疑。
热闹的不止监察署,还有许小真的生活,他的办公室玻璃先是被人从外面砸碎了,再被扔进来浇满汽油的火球。
整个政府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
晋云深给许小真泡杯茶,温声道:“尝尝,前些日子监察署的流言沸沸扬扬,好在澄清了。爆炸的事情警察署那边不了了之,可见已经超出了他们能调查的范围,对方权势很大,我这边没法再探查下去了,抱歉,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以后千万小心行事。”
许小真看着茶叶在沸水中上下翻滚,浮沉,好似不敢相信这件事,颤抖着问:“难道真的是天德?可是我没有得罪他们。”
晋云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们盯上你了,这些人都是不讲理的,上次失败了,他们或许是不甘心吧。低调一些,避避风头,生命为上,有些可能和他们打交道的工作尽量不要接受,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联系我。”
许小真如果是个正常人,年纪轻轻,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十五区,面对温和贴心的上司,权势滔天又想弄死他的犯罪势力,复杂的部门关系,恐怕会战战兢兢,唯恐哪天走在路上就被灭了口,要么把晋云深当成救命稻草,乖乖听话,要么就申请调换工作区域。
但不太正常的是他有个对他还算可以的合作伙伴,叫陈奕松,就是那个传说把他的生活工作环境变得无比凶险的天德掌权人。
晋云深看着许小真失落的眉眼,还未来得及继续安慰他,许小真就已经坚毅地握住了他的手:“执行官大人,我相信这种罪恶的黑暗势力,早晚会被绳之以法的对不对?我不会退缩的,我要和他们对抗到底。”
“你……”晋云深满脸惊愕,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常人此刻应该想怎么让自己活命吧?他还要跟天德对着干?他试图抽出手,发现许小真握得很紧,没有丝毫让他抽出的余地。
第94章
正常人都是怕死的, 许小真看起来像个愣头青,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在晋云深多次好心提点之后, 依旧勇猛的一往无前。
至少政府所有人在见识他面对意外频发的生活, 还能对工作保持高度热忱, 把生死置之度外之后, 都产生了一种非我同类的惊惧, 除了晋云深偶尔会关照他,对他释放善意。
横的怕不要命的,加之监察署内斗愈演愈烈, 牛博远以往的工作错漏被李紫嫣狠踩, 许小真完全不会回护他, 他这几个月属实有些心力交瘁。
冷僻的地下停车场, 瓦斯灯闪烁,刺啦刺啦作响,好像下一秒就会熄灭。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相对战立, 高瘦的那个倚着车窗, 低头,掩着打火机, 点了支烟,不紧不慢听对方指控。
气氛凝重且阴沉。
“你说过的, 早晚会让我成为监察署署长!现在我快要被逼死了, 我是因为你的命令,才和他做对的,你必须想办法给我解决这件事!要么让他滚, 要么让他死!”声音的主人是牛博远,带着一种alpha特有颐指气使。
那个瘦高的影子没吭声, 就着停车场里的穿堂风把一支烟吸完,才不紧不慢问:“说完了?”
因为焦油的作用,他的嗓音带了些许沙哑:“说完了就滚吧,就为这点小事耽误我时间?交易是你自己要做的,我不保证效果。”
牛博远想揪住他的领子,最后终究没上手,只是狠狠砸了两下墙:“你就甘心?早晚他会爬到你头上,把你取代了!把他弄死!不然你也不想自己做过的事情——呃,松,松手——啊——”
“再威胁我,你就去死吧。”男人松开手,牛博远跌坐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对上他冷漠的眼神,心有余悸,连滚带爬跑了。
男人没再看他丑态百出的模样,随意碾灭烟头,含入一块薄荷糖,含糊低喃:“许小真可比你有用多了。”
牛博远感觉自己被放弃了,对方迟迟没有弄死许小真,监察署反而在许小真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快要变成李紫嫣一家独大的局面。
某一天,他看见许小真再次经历爆炸后依旧笑容亲切,宛若无事发生地走进部门,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心理防线终于瓦解,低头。
许小真在窗边为他新养的花浇水,面带微笑:“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您资历老,不会对我服气的,但我心里还是很敬佩您的,虽然李副署长和我同样是beta,但我也深知这个社会和一个alpha交好远比和一个beta交好有用的多,”
他弹弹滴水的叶片,“也许没两个月,我就能带着我的花搬进新办公室了,就是可惜中环大厦找回来的那批炸药,抽检竟然是最近两个月生产的,不过只要责任不在你我,管他呢,您说是不是?”
牛博远暗暗攥紧了衣角,额头冷汗汩汩,原来许小真一直知道那次爆炸,就等着他先低头,他不知道自己要是一直和他对抗下去,是不是等他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自己。
果然,beta这些下贱的东西,有的是狠心和手段。
他不敢把主谋抖出来,像饼干夹心一样,只能把两边的气都咽下去。
许小真不会让监察署太过平静,如果下属过于团结,他这个尚无根基的上司,就是第一个遭殃的,但也不能太混乱,否则上司会认为他管理无方。
beta和alpha天生就是对立的。
李紫嫣总不想让牛博远继续踩在他头上,牛博远也不甘心被李紫嫣这个beta压制,这个配置刚刚好,应该是上一任署长留下的宝贵遗产,被许小真接手了,运用的很好。
许小真下班走出政府大门,才发现飘雪了,又是一年冬天。
他一向走得晚,此刻路灯都已经亮起,门口聚集着几只瑟瑟发抖的幼猫,大概是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会带出暖气,猫妈妈才把小猫叼到门前。
晋云深穿着一件驼绒大衣,正蹲在门前,给几只小猫投喂食物,母猫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用头亲昵地蹭他的胳膊,袖口都沾了一片白毛。
柔软的雪轻盈落在他的发上,更带了几丝温柔。
许小真靠近,和他打了个招呼,晋云深抬起头,藏在金丝镜框后的眼神和蔼亲切:“许官员,真巧,下雪了,你没有车,我送你回去吧。”
“太麻烦了,”许小真面上显露出几分迟疑,“而且您和我在一起,应该也会招来不幸。”
他说的是他那常常遭遇惊涛骇浪的生活。
“不麻烦,天气太冷了,我也不放心你自己回去。至于不幸,我从工作开始经历的困难不在少数,你是我的下属,我也有照顾你的责任,”晋云深身上带着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和平和,像巍峨的山,似乎把一切交给他都会放心,他站起身,指指地上的小猫,“不过要稍等我一会儿,我要把它们都带走,否则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恐怕很难活到明天。”
许小真点点头,眼神在他和猫之间打转,柔软了许多:“好的,”良久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没想到执行官大人竟然这么有爱心。”
晋云深拿来箱子,许小真蹲下,和他一起把小猫一起小心放进去,晋云深轻叹:“或许是只有在底层生活过,才会不由自主地怜悯弱小,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它们。”
许小真似有触动,不由自主地应和他:“是啊……”
他上了车,晋云深主动拉过安全带帮他系上,温热的手指无意识擦过许小真的手背。
“抱歉。”他绅士道歉。
许小真受宠若惊,摇头:“没关系的。”
清雪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亮晶晶的积水,天黑路滑,车开得很慢,晋云深单手扶着方向盘,找了几块糖递给他,问他在十五区还习惯吗?
“乍从一区来到这种地方,大概会不适应,有什么麻烦也可以和我说。我知道一个beta成为官员,有多么艰难。”
“没什么不适应的,这里比十八区好多了,”许小真低着头,揉搓糖果包装纸,嘴上说自己过得好,行动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晋云深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收回手,然后说了声抱歉:“小真,有时候看到你,我真的会想到我年轻的时候,倔强,执着,一腔热血,我会忍不住心疼你,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实在有些控制不住。”
许小真眼眶微红,偏过头,把糖含在嘴里不说话。
晋云深在十五区的风评极好,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没有对他有异议的,都说他为人亲切,温柔,政府中还有不少暗恋他的beta。
如果不是beta不能和alpha,omega通婚,大概喜欢的omega也不会在少数,omega一向喜欢沉稳顾家,事业有成又温柔的伴侣。
许小真路上一直和他聊天,话题从未断过。
晋云深的父母也是beta,他的祖父母是小家族的alpha和omega,所以从他父亲那代,资源就在逐渐缩减,到他这里,依旧是个beta,所以他从小受尽冷眼,但一直不认输,觉得自己是个beta也能成就一番事业,最终艰难困苦地走到了十五区执行官的位置。
许小真在他身上找到了共鸣,还有自己的影子,两个人相谈甚欢,直到下车的时候,许小真看他的眼睛都在发亮。
“我能领养这些小猫吗?”许小真下车前请求他。
他其实没有什么时间饲养宠物,但许留渐渐大了,看向小动物的眼神亮闪闪的,请求过很多次想养只小猫或者小狗。
与其晋云深做完戏后这些小猫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许小真觉得还不如把猫带回去。
晋云深微笑:“当然可以了,我还正愁着如果送到动物救助中心,日子会不好过,小真有你照顾,我可以放心了。”
许小真冲他笑了,白皙清俊的脸上展露出灿烂的笑容,把猫抱下车。
在看到家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还有等待他的司机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晋云深,带了一些难堪和落寞,晋云深体会他的难处,并未声张,只摆摆手,自己开车离开了。
陈家的司机没有多话,许小真上车后,脸上的落寞一扫而空,低头逗弄在箱子里扑腾的小猫。
一只狸花,一只橘猫,还有只三花,白猫妈妈亲昵地蹭他。
那天许小真被人接走后,若有若无地躲了晋云深三天,最后被晋云深在政府大门堵住,递给他包裹,里面装着香甜的奶油蛋糕。
晋云深不出意外地将那天的车当作许小真在一区金主派来接送他的车辆,他一般不在宿舍住,加上他背后有靠山的传闻,所有人都自觉默认他的靠山在十五区给他安排了房产。
“我不能收。”
晋云深温和地把包裹再次递到他手上:“小真,我对你有好感,相信你也能感觉出来,但是不要有负担,我不会强迫你,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许小真抬头,不敢置信地看他:“可是我的传闻,你应该……”他咬咬下唇,“您不觉得我脏吗?”
晋云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上前一步,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小真,你很好,我知道beta生存有多艰难,尤其是在一区那种地方,你为了自保,没有错。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他们只是把你当成玩物,根本不会珍惜你的好。
我理解你,我们是相似的人,灵魂能够共鸣,所以我珍惜你。”
许小真后退一步,抓着他给的包裹飞快跑了。
第95章
晋云深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礼貌而绅士,对许小真关心,但又不至于过火, 过年的时候为他发祝福短信, 给他看家里养的花草, 联络让人觉得很舒服, 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
许小真和他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 似乎是心动了,但又在强行克制。
晋云深毋庸置疑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十五区算是中下区, 开始只有重工业, 环境污染严重, 不过营商环境比十八区好多了。
他一开始在十五区就任的是商务署的小官员, 喝酒喝到吐血,凌晨三点,零下二十度, 送鬼混完的上司回家, 甚至连上司的皮鞋都能跪下来为对方擦干净。
为了出人头地,他对自己十足的狠心, 最后被早就放弃他的家族看在眼里,愿意为他提供帮助, 晋云深才一步步坐到了署长的位置, 不断招商引资,拓展十五区的工业园区,调整生产结构, 实施重工业转型。
只用了八年就成为十五区最高执行长官。
十五区的工业,是整个下区的翘首, 也是十八区唯一能够得着的,这也是许小真为什么偏偏选择来十五区的原因,也是他欣赏晋云深的原因。
步入官场后,酒局比在学校多得多,在不能主宰的时候就融入,要融入就不可避免,许小真酒量不太好,喝到一半大脑发胀,胃部痉挛,喘不上气就去吐,晋云深有时候会递给他解酒药,关切地让他早些离开。
许小真感谢他的好意,然后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过十分钟又带着得体的笑意回到酒局。
他的职位在十五区一众高官中不起眼,但十八等公民的身份和清雅的相貌,以及背后有靠山的传闻都很打眼。
高官们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个卖屁股的鸭子,真正对他做什么不敢,嘴上的绵里藏针的羞辱不会少。
“咱们要是有许署长的功夫,何愁晋升无望啊?”
“哈哈哈,您说的功夫我们可学不来,也就许署长甘为人下了,毕竟人家和我们不一样。”
许小真也不觉得羞辱,微微挂着笑容,和他们碰了个杯:“小心祸从口中啊,前辈们。”
噎得两个老东西一愣。
“晚辈开玩笑的。”许小真仰头把酒喝尽,圆回场面。
除了拿他开涮的,也有上赶着和他认识,想互联互通,遇到事儿了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官商历来勾结,加上受晋云深影响,十五区大力发展商业,所以会场上不少商人,他们都给许小真递了名片,请他有空坐坐,喝喝茶,许小真来者不拒,一一收下。
帝国官员都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东西,在这里喝酒聚会,挥霍民众的膏脂,还要装模作样地让LED屏幕播放政治新闻,晋云深原先出身经济署,正和几个老朋友相谈甚欢。
“一月二十五日凌晨三点十五分,十四区东部局部发生地震,截至目前,已有57人遇难,237人失踪,救援队已经抵达现场展开抢险救灾活动,下面连线前方记者……”
庄肃的背景音乐,苦难的民众,疮痍的灾区,含泪的记者,被官员敬酒的喧闹和音乐完全覆盖,一拨拨官员戏谑地和自己敬酒,许小真依靠着桌沿,优雅的乐队演奏和苦酒一起咽进他的喉咙里。
地震新闻过后,是六区的战事结束,以第三帝国的胜利告终,顾延野荣耀加身,回到一区。
许小真到家的时候还有点清醒,没有完全醉,就是站不起来,陈奕松帮他洗刷干净,换了衣服扔到床上。
醉鬼的身上火热,往他身上贴的时候,就跟冰块遇到烧红的烙铁一样,小声说难受。
陈奕松没推开他,抱了一会儿,才低头打量他,瘦了一点,很疲惫,忍不住摸摸他的脸颊:“非得这么折腾吗?小命经得起吗?”
人最后的归宿的是理解敌人,成为敌人。
他以前觉得顾延野蠢出天了,许小真要做什么就让他做,头破血流也是他自己的事,他还就喜欢许小真这股劲儿,辣的要死。
现在觉得许小真真他妈的难搞,非得掺和这些破事,把自己弄成这样。哪天要是想开了,不干了,回家老老实实待着过日子也行,他也不嫌弃。
许小真不吭声就是代表不同意,甚至没把他的话放心里。
陈奕松早知如此,也不强求。
许小真还难受,一时半会儿睡不熟,皱着眉,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没有意识。
他把双手扣进许小真指间,好一会儿才叫他:“许小真。”
许小真应了他一声。
陈奕松问:“你知道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吗?”
许小真知道,他也知道陈奕松对他的步步退让,还知道他最近和晋云深走得近,陈奕松什么都没说,但他说:“不知道。”
陈奕松没解释,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睡觉。
他和许小真几年了?快四年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十年了。
可许小真不打算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也许未来依旧不好奇。
——
许小真醒来之后,头痛欲裂,忍着恶心把那堆带着酒气的名片整理好,吃了几口苹果薯条,肉桂粉和奶油的香气综合了酒精带来的头痛,再把挑选好的企业单放出来,自己在中间牵线搭桥。
其中大多是日用品厂。
一些非知名企业,要想缩减成本,就要节省人力开资,十八区最不缺的就是像蟑螂一样一茬又一茬新生的人口。
但他们又犹豫十八区的名声,会影响品牌形象,虽然他们也是制造低端日用品,但人人都用得上,也会出现在上区的商品货架上,如果他们把工厂开在了十八区,使用最穷最脏最低端的人群,是否会令中高端人士心生反感,觉得不卫生,不再选择消费他们的产品。
“在十八区生产,会为你们提供税费上的优惠,加上人工成本降低,利润增幅可观。
可以考虑以不同的包装在中下区打折促销,等到市场认可品质,再缓慢抬升价格,当然我不是专业人士,具体实施还要你们协商。这是双赢的合作,如果中间出现了损失,我可以承担责任。”
许小真在中间担保承诺,有几个小厂商心动了,愿意试一试。
走流程不能避免要和经济署的人打交道,那边的人都是晋云深的老下属。
晋云深说他恨珍惜许小真,同样,许小真何尝不珍惜他呢?
很珍惜他的能力和人脉。
这次是他主动找到晋云深,在审批流程被卡住的时候,含蓄询问是否有什么程序有问题。
晋云深让他坐,给他分了杯茶,叹息:“小真啊,大家都是自己吃饱了就好,你怎么还想着把饭往别人嘴里分呢?”
许小真握着杯子:“我只是希望有钱大家能一起赚,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这几个小厂并不会影响十五区。”
他知道这几个小厂无关痛痒,就是完全搬出十五区,晋云深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卡着流程无非是等他走进这间办公室。
晋云深无奈地摇摇头:“你心就是太软了,还要想着别人,我知道初衷是好的,”他看许小真不肯退让,叹气,“——算了,我帮你这次吧。”
许小真立刻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崇拜异常,立马起身保证一定不会辜负他的帮助。
晋云深语气重带了心疼,把他拉下来坐:“难为你兜了这么大圈子,殚精竭虑,那个人那么大的权势,难道连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帮你吗?”
“他觉得十八区,没有必要。”许小真自嘲笑了笑,心中冷然一片,晋云深才是兜了这么大圈子,现在才说到点子上。
晋云深旁敲侧击了对方信息,许小真犹豫了很久,目光闪烁,最终还是缄口不言。
许小真在监察署待了快半年,工作出色,上面有调他去十五区中央监察署的意思,还差一纸调令,他明显感觉到晋云深最近给他发消息的频率多了些,大概是怕还没确定关系,以后见面的机会变少,就再也追不到了。
他做工作不管不顾,得罪了多少人都不知道,或许是和天德结仇,刻意不对付,好几个关于天德的纠纷审查都是他亲自处理的,半点面子没留,直接顶格罚款。
晋云深看他的眼色变了又变,欲言又止,觉得说了他也不一定会听。
周末,许小真刻意找了间人烟稀少的书店,几个大汉闯进来,捂住他的口鼻,麻药令他意志丧失的时候,他手臂软软垂落,手中的书吧嗒一声掉在地上,闭上眼睛最后一刻想的是——忍这么久,终于出手了。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和血液的铁锈味充盈在鼻间,令人作呕,许小真的眼睛被蒙住,口上贴了脚步,双手双脚捆绑,残破的风扇在他头顶吱呀呀乱晃,带起一阵热风,微微抚动他被汗湿贴在额头上的头发。
“小子,醒了?你得罪人知道吗?知道十五区的天是谁的吗?下辈子长长眼色,别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对方上前,直接先甩了他一巴掌,撕开他眼睛和嘴上的布条。
“我们今天,就是无比保证你要死得凄惨,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另一个人狞笑着,拉动电锯,嗡鸣的响声回荡在空荡的厂房。
许小真被扔在地上,几个人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地上浑浊的血水浸透他的衣服,脸颊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还呛了几口地上恶心腥气的血水,脸色煞白。
他被踢得翻来覆去,转悠悠看着周围挂着鲜血淋漓的肉猪尸体,白花花的尸体被劈成一半一半的,像人的大腿,后背,旁边还有个猩红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水池。
一个典型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炼狱。
即便他有幸逃脱这里,也会留下终身阴影的那种。
他们殴打自己的时候,避开了要害。
许小真双手抱住头。
他现在应该装出一副害怕,恐惧的表情,最好被吓得失禁。
第96章
许小真手脚都被绑着, 反抗不了,挨了一会儿打,像是被打怕了, 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体, 瑟瑟发抖, 隐隐发出低泣。
七八个男人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其中一个把许小真的头发抓起来, 狠狠照着他的腹部给了一拳。
许小真觉得自己胸口中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又像块破布娃娃被随意人扔在地上。
几个人中为首的男人吩咐:“玩够就处理了吧。”
许小真艰难地睁开眼睛, 眼皮里进了血水, 导致眼前一百红雾, 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看到两个人手持电锯接近。
电锯转动声像魔音贯耳。
他艰难地下意识往后躲闪,干哑的嗓子挤出求饶:“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能……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政府官员……”
“政府官员算个什么东西!一会儿你就会像屠宰场的猪一样, 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尸块, 扔进消毒池里,看不出人形, 最后打成肉泥,不知道会进入到哪些人的胃里。”
他不敢置信地再次询问, 牙齿打颤, 怕得咯咯作响:“你们要杀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发出一阵爆笑,“不然呢?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长眼!”
——嗡——嗡嗡——
电锯的声音几乎掩盖住他们的狞笑, 闪着寒光的利齿转动,令人作呕的尸块和血腥味是死亡的前奏。
在连续的殴打, 恐吓以及死亡威胁下,再顽强的人,心理防线也会被击垮。
“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许小真崩溃地大哭,不断哀求着,祈求着,用尽毕生所有的请他们放过自己,他这辈子都会感谢他们的。
许小真光哭得响,一点眼泪也掉不出来,好在脸上都是血水,谁也看不出他流没流泪。
他们置之不理,嘲笑他的单纯,电锯腥热的风逼近他的脖颈,只差一厘米,就能轻易切碎他的脖子,让他身首异处。
厂房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从外面踹开,尘土飞扬,惊得所有人齐齐看过去。
“——我是十五区执政官晋云深,现在命令你们立刻释放手中的人质,自觉投案自首,还有生还的希望,不要一错再错。”
颀长的人影逆着光,单枪匹马走进来,灰尘和阳光织造的丁达尔效应为他镀上一层硝烟似的光圈,宛若天神,一个来拯救许小真于危难的天神。
许小真看着他,劝阻:“晋云深,你别管我,报警,他们人太多,你不要自己一个人过来!”
晋云深一向从容优雅的脸上多了几分焦灼和坚定,利落地为手枪上膛,看向许小真,依旧绅士安慰他:“小真,别怕,无论出于上司有责任保护下属的安危,还是因为……因为……我爱你,我都会不计代价带你出去。”
几个亡命之徒面面相觑,凶恶的脸上再次展开狂妄、玩味等诸多情绪,提着手里的武器,一股脑冲上去。
“好啊!那你的命今天也留在这儿吧!”
“执政官有什么了不起的?”
晋云深看起来儒雅,身体素质却很过硬,在人扑上来的时候旋身一躲,手肘顺势重重下压,将人击倒在地,反手一枪射向其余几人,擦过其中一人的脸颊,反倒激发了对方的凶性,更加激烈地攻击他。
——砰——砰,枪林弹雨之中,子弹用尽,晋云深毫不犹豫用枪托砸晕一个人后,抄起地上的钢筋,和其余四人近身肉搏。
许小真依靠在冰冷地水泥墙柱上,看着晋云深为他披荆斩棘,被狼牙棒击中后背,踉跄着趴在地上,依旧强撑着爬起来,刀砍中肩头,鲜血湿透了衬衫,连嘴唇都失去血色,却还是坚持,一步步打败最后一个人,满身鲜血,他的眼镜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此刻显得很清俊,一改往日稳重,有些年轻人的意气。
最后噗通地跪在他面前,抱住他。
他体温的热度和肩头流出的血液的甜腥刺激着许小真的呼吸道和神经,晋云深说:“别怕,没事了。”
他已经强撑到极限了。
许小真点点头,任由晋云深解开他手脚的绳索,然后惊恐又激动地抱住他。
此刻温情脉脉,两个相爱,同样孤冷的灵魂,终于历经磨难后艰难走到一起,晋云深把下巴轻轻搭在许小真的肩膀上,还未抬起手抱住他,脖颈猛然一紧,窒息感传来。
他错愕地看着许小真,却见对方那张清秀怯弱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眷恋和柔情,只有冷漠。
许小真歪头冲他笑了笑,把绳子绞紧,扶着墙站起来,抓着绳子,拖拽晋云深的身体,慢吞吞走向消毒池。
晋云深伤势很重,窒息感和死亡的恐惧侵袭着他,让他无力挣扎,只能为人鱼肉。
皮肤被憋得青紫,脸,脖子和手背青筋暴起。
——刺啦,刺啦。
是后背衣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求生的本能只能让他死死抓住勒住他脖子的绳索,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响声。
门外窜进来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混混们带走。
许小真连看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努力走了半分钟后,他终于走到消毒池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人像扔死猪一样人进去,然后气喘吁吁坐在池边。
猩红的水花炸开,晋云深终于得到氧气,有了喘息的余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扒着池边,就要爬上去,被许小真抬脚踹了回去。
风光的十五区执政官,像条落水狗,匍匐在许小真的脚边。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回神,找回理智,不敢置信地问许小真:“为什么?小真?”
“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还是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的爱?”许小真反问他。
晋云深十指死死扣住消毒池,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心:“都有。”
许小真在血水里打滚,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带着恶心的腥味,雪白的衬衫被染成粉色,湿漉漉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肢。
他把头发抹上去,露出和往日并无区别的温和眉眼,像个好学生,又因为浑身的血水滴滴答答流个不停,透着诡异的性感,仰起头叹息,露出纤细的脖颈:“太可怜了,执行官大人。你肯定在想,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多好的一出戏啊,没有一点破绽,为什么许小真就是不上钩呢?哪里出了问题?问题就出在我一开始就没相信你啊,和你玩玩而已。”
他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自己!
晋云瞳孔剧烈地颤抖,被揭穿的羞恼和震惊让他没法继续装伪装下去。
因为从一开始,许小真这个婊子就在和他玩游戏,长了一副会轻信别人的脸,心肠却异常狠毒坚硬,他温吞深情的表情变为冷漠,斜靠着池壁,直视他:“我调查过你的过去,你从小生活在十八区,是最底层的贱民,很小父母双亡,养父母去世后把体弱的弟弟送养后,靠捡废品为生,十六岁进入高中,被校园霸凌,高考五次才考上帝国大学,你跟过顾延野,但他没把你当人,后来傍上了一区某位高官,才得顺利完成实习,毕业,分配,成为十五区政府监察署署长。
但是苦难并未泯灭你的良知,你善良,无论在十八区还是十五区,你都没有成为剥削中的一员。
你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得到过尊重、关爱,内心应该极度渴望。”
为了保护孩子,许小真很多经历都被抹除了,能查到这些,晋云深对他是真的用心了。
许小真听着他口中属于自己的过往,叹息轻笑,把他的头按进水中,再松手:“因为你太完美了,完美到不管过去、现在、将来,我都会爱上你营造的完美形象。相似的背景,不屈的灵魂,绅士,温柔,稳重,有爱心,事业有成,会温柔地关心我,为我提点工作上的错漏,也会在酒局上维护我,真是太完美的知己形象了。
我很小的时候,十八九岁,就知道好运不会属于我,任何一个没有缘由而来的善意都需要警惕。而且执政官大人,你知道我的过去,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呢?你为了向上爬,连良心都没有了,尊严都能出卖,怎么会轻易爱上我?”
他仰起头,状似回忆:“你的家族已经逐渐衰弱,无法再为你向上提供助力,我有强大的靠山,你既怕我取代你,又不甘心止步于此,想要通过我傍上我背后的靠山,该怎么办呢?寻找我的弱点,控制我,利用我,打压我,取代我。
用陈家恐吓我,用牛博远给我制造孤立无援的麻烦,如果我跑了,你安稳做你的执行官,如果我没跑,你再安抚我,为我设计甜蜜陷阱,最后我要调任,你才设计了这一出,我确信,没有一个人会在刚才的场景中不心动。”
“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还要跟我做戏,其实你对我心动了吧?”晋云深伪装的绅士形象彻底告破,三十年以来的阴暗被揭露在人前,他脸上写满了阴暗,不过随后又笑了,亲吻一下许小真的手,“你这么聪明,我其实更喜欢你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利用你身后的靠山,走到权力的顶端。”
许小真反手把他又按进消毒池里,冷冷道:“因为刚好我也想利用你,如果你略微对我有一点点真心,我还是很乐意陪你演下去的,互利互惠很不错,十五区的经济部是你一手操控,我要发展十八区的工业,你很有用。
但你太令我失望了,你是我所有见过的男人里最抠门的一个,让我的时间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几个小厂子在十八区开分厂,你都要跟我兜圈子,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不想玩互利互惠的感情游戏,那就只能给你安排一点把柄,让你老实当狗了。”
这也是他分明什么都清楚,也不和晋云深明牌的原因。
没抓到对方把柄,探清对方底儿,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的时候,许小真不会轻狂地展露自己的锋芒。
他原本可以用陈奕松的势力,完成自己的目标,但晋云深撞到他手里了,而且陈奕松要把自己的东西给他,还得洗一大圈,洗白了他才能收下,很麻烦,晋云深刚刚好。
他说完,才松手,把窒息的晋云深的脑袋拎出来,把微型录音设备从手腕的皮肤下挤出来,给他听录音。
是他被绑架后,打手对他实施的暴行,到晋云深进门之前戛然而止。
许小真在录音中再三询问是否会杀了他,得到的确定答复,以及惨烈的殴打,足够证明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你请的这些演员已经被我的人带走了,他们会吐出来东西的,加上录音,还有一些之前的证据,也在我的手里。晋云深,你真是不凑巧,一不小心得罪了所有不能得罪的人。
陈家会知道你拉他们当挡箭牌。
我的靠山会知道你想杀了我。
帝国会知道你这个心怀不轨的beta,因为私仇在谋杀政府官员。
你的家族也会放弃你吧?”
许小真说着,轻快笑笑,居高临下拍打晋云深的脸颊:“男人想吊凯子,就不要太抠门。”
晋云深深深地闭上眼睛,知道自己被许小真摆了一道,之前的证据弄不垮他,也不能掌控他,许小真若即若离,逼他把这么大的把柄亲自送到对方手上。
他为了权力,操之过急,被许小真骗的,真以为他单纯。
“我做了这么多,你真的从来没怀疑过天盛吗?”这是晋云深一直弄不明白的。
许小真的指尖点在他的手腕上,轻飘飘,凉飕飕的,惹得晋云深手臂一颤,继而听许小真说:“你知道陈家真想弄死一个人有多简单吗?这里,割开一个小口,塞进去毒虫,就能让人死前痛不欲生,再不济还有毒药,电刑,凌迟,轻松一点的一枪毙命或者一刀抹脖子,最顶尖的杀手都在血刃。
爆炸,绑架,太低级了,你要栽赃,也精进一点手段,多花点钱。”
“呵,说我狠,你也不遑多让,舍得把自己当饵,真不怕死?”晋云深服气了,依靠在消毒池边,懒懒散散,不打算挣扎。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润,是社会生存法则。”
晋云深从前觉得只有自己最聪明,那些alpha和omega被他耍得团团转,现在发现有人比他更聪明:“我就说,beta不比那些人差,许小真,我有点更喜欢你了,也有点佩服你。”
许小真伸出手:“彼此彼此,其实我很容易就能让你死,但我珍惜你,你是个厉害的beta,为十五区做出了杰出贡献,希望有一天能在更高处看见你。
但是也希望你能明白,资源虽然是有限的,如果把每一个出现的beta都当作对手,那你的人生路上也不会再有伙伴了。与其争夺,不如创造。”
晋云深瞳孔震颤,良久,迟疑着握住他的手,与此同时,许小真又把他按进了消毒池里。
第97章
晋云深半死不活从消毒池里浮起来, 许小真才撑着池边站起来,攥了一把衬衫角的血水,跌跌撞撞走出去。
门前停着辆加长行政, 他走过去, 里面伸出一双手, 将他揽上去, 车门缓缓关上。
陈奕松搂着他上来的时候, 衣服也被沾湿了,恶心黏腻,一股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难言气味。
许小真躺在放平的座椅上, 真皮也被弄得湿哒哒, 没一会儿黑色的皮革泛白, 他看见了很心疼, 自己坐到地垫上。
“坏了就换。”陈奕松利落地解开他上衣的纽扣和下身的皮带,浑身脱了个精光,擦干净后裹了层毯子拎到自己腿上。
他的速度太快, 许小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对方就已经撕开了碘伏,抓住一把棉签往里面狠狠一浸, 往他身体的淤伤上按。
在昏暗的厂房里,他身上的淤伤被衣服遮着看不见, 在车内解开衣服, 就显得惊心动魄了。
晋云深怕他瘦胳膊瘦腿的被打死,应该特意嘱咐人避开了五脏要害,专往四肢和后背上打, 他皮肤白,青紫得像熟透的黑布林, 边缘逸散开的青黄,像掰开的黑布林的果肉。
陈奕松脸色黑沉沉的,照着他淤青最深的地方狠狠拧了一把,疼得许小真额头冒冷汗。
许小真躺不住了,颤颤巍巍伸出手,要接过来他手里的棉签,自己上药,被陈奕松一巴掌拍开,接着照他伤口使劲儿按,不像上药,好像要弄死他一样。
许小真现在没力气和他吵架,也没力气和他打架,更打不过,往前一凑,支棱起身子,捧着他的脑袋,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倒回去。
陈奕松一愣,抓住他,撬开他的唇齿,含着他的舌尖,使劲儿亲了一会儿。
照实话,他嘴里一股猪血、人血混合了消毒水的味道,许小真自己都受不了,陈奕松能亲下去算他厉害。
好一会儿,本就半死不活的许小真被亲得进气多出气少,陈奕松起身,动作放轻了,给他上药消毒。
“你折腾什么个劲儿?就贱皮子欠打是不是?你吱一声,我能把你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贱不贱啊?还出去找打?你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许小真像烙煎饼一样被翻了个身,后背全是伤,药水用棉签儿上费劲儿,陈奕松显然也不是有那么耐心的人,干脆把一整瓶往他身上泼,团了纱布跟腌肉一样擦。
许小真喘了口气:“我自己拿到的,才是我的,你比我更清楚这些,我们刚做交易的时候,你不会管这么多,”他一针见血地支出,“你开始想掌控我,支配我了,我不喜欢。”
完全依靠对方,意味着交易的掌控权逐渐向对方倾斜,许小真和他交易,不代表想和他交易一辈子,他需要逐渐独立。
陈奕松动作一顿,故作轻松地勾了下唇角:“真棒,诡计又被你识破了。”
的确,张嘴等人喂饭久了,再一睁眼,恐怕土都要埋到脖颈了。
但更深层次的可能,是为了羽翼丰满后,方便踹开已经没用的交易对象,尤其这位交易对象近些年显得掌控欲强了许多,开始逐渐干涉他的一切。
陈奕松自觉已经足够宽容大度,留给许小真足够的空间,但有些时候,有些话,让他显得确实不如一开始做交易的时候合格。
他好久扯出一抹笑:“我就是觉得你算不明白帐,这个交易做得真亏,跟送上门白给我睡一样。”
许小真想都没想,慢吞吞说:“不亏,你还要帮我养孩子,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孩子需要你。”
把一个孩子养活不贵,喝点不要钱的救济营养液就能长大,但要把一个孩子养好,要花很多很多很多的钱,还要很多的关爱还有幸福的家庭。
哪怕有一天,他的仕途走到不需要陈奕松的地步,他的生活还是需要陈奕松,他的生活里,绝大部分占据的都是他的女儿。
有陈奕松在,他不管是生是死,许留都不会有危险。
他对陈奕松谈不上喜欢,但陈奕松在他人生中很重要,是除非万不得已,不会舍弃的人。
陈奕松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自嘲一笑。
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自己聪明,把那个野种养活了,许小真这辈子都不会甩开他,还是嘲笑自己的四年一文不值,或者根本因为他这个人就一文不值。
顾延野即便是个傻逼,许小真都爱他爱得要死要活;晋云深也是个傻逼,许小真依旧欣赏他。
许小真吃了两片止痛药,在车上睡了一会儿,车快到家了,他看看表,傍晚七点多,这个时间许留还没睡,她眼睛尖的很,车开进去就得跑下来,车上都是血味,许小真不想让她看见,叫司机别开进去。
车停靠在树荫下,车灯都熄了。
许小真一整天没吃饭,但疼得下不了车,陈奕松晚饭也没吃,两个人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叫了外送,在车上吃的饭。
陈奕松不知道养这种孩子有什么用,一点忙帮不上还得时刻照顾她脆弱的心灵。
“她才八岁,你要她有什么用?”
“我八岁的时候,已经能自己解决生活中绝大多数麻烦了。”陈奕松拆开饭盒。
许小真嚼着糖糕,戳穿他:“因为没人给你解决麻烦,所以你才要自己解决麻烦,正常家庭不会让一个八岁的孩子遍地自己抓老鼠吃,你太不正常了。”
“我觉得是顾延野的基因不行。”
许小真敷衍他:“好,那你的好,自己生一个吧,让我看看超能儿童,长长见识。”
陈奕松扯了下嘴角:“我能生八百个。”
许小真噗嗤笑了,肋骨生疼,笑就给憋回去了。
陈奕松有点幽默,比如和顾延野说他怀孕了,再比如现在说他能生八百个。
十点之后许留睡着了,车才顺着盘山公路开上去,陈奕松把人抱回去,洗掉他头发上的血腥味,用药油搓他的身上的淤青。
许留意外发现,她最亲爱的爸爸妈妈最近关系很好,比如爸爸这几天休假在家,却不和她出去玩,而是一直和妈妈黏在一起。
晋云深在池子里快被泡水肿了,才被打捞上来,人类没有那么脆弱,尤其像晋云深这种有无穷欲.望和野心的人,野心使他的灵魂和肉.体无比强韧,像打不死的蟑螂。
但他在半夜收到了许小真发来的录音,还有几个打手的口供,证据,另加上他们受刑的视频,他身上带着伤,看了很久,连着两天没能合眼。
他没有恐慌,也没有担忧,因为他知道自己向上爬的机会又来了。
为什么要威胁他?抓住他的把柄?
因为他有用。
人最怕的就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给他一点养分,他就能不断攀援,继续生长。
就某种意义而言,许小真和他具有相似性,许小真欣赏他不屈的精神,卓越的能力,还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精神,以及切实能改善民生的举措。
晋云深伤好之后,再次见到许小真,褪去蓄意的伪装,变得正常许多。
许小真掐着足以要他命的把柄,偶尔从陈奕松那里挖点小甜枣给他,晋云深很听话。
一开始在十八区开设分厂的几个小工厂效益可观,加上有十五区作为范本,没两年几个下区的产业链几乎都被打通了,为几个下区的低等公民新增百分之二十的就业岗位,他们不说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至少有了收入和稳定的工作,日子逐渐有了盼头。
许小真作为牵头人和引线人,在整个下区都颇有声誉。
二十七那年冬天升任十二区政府经济署署长,二十九岁那年就调动到了九区总监察署为监察官,任五级官员,按理他的政绩卓越,也会因为beta的身份被弹压,但一般轮不到陈奕松为他解决,更轮不到顾延野,一区还有两个二世祖给他盯着。
他升任太快,在一群有家世撑腰的beta中间都显得格格不入,免不了惹人嫉恨。
于是陈奕松多了一个新的情趣,半夜扣着他的手,给他念他现在的悬赏身价。
白色的毛茸茸蓬松尾巴塞进去,尾巴根湿哒哒的,他躺在床上,像一只小狐狸,勾着对方的脖子。
“两年前开价三百万,到今年已经开价三千万了,宝贝,你越来越值钱了,好多人都跃跃欲试,想接单子,怎么办?”
许小真亲昵地把脸贴在他胸口,牙齿细细密密地啃咬他的胸肌,然后仰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贴近他的耳廓吐气如兰:“陈奕松,操,我。”陈奕松显然并不满足,抚上他的脸,摩挲着,手指按压他嫣红的唇瓣,意味不明地笑:“没听清。”
很恶劣的趣味,许小真从他的下巴开始,亲昵留下一串吻痕,直到喉结,纤细的手指向下滑动,握住,轻声说:“老公,操.我。”陈奕松的眼睛瞬间被刺激得充血,把玩具顺着线扯出来,低下头,把疯狂的吻痕留在他脖颈上,喘着粗气说:“放心好了,我不同意,行内谁都不敢接你的单子。”
许小真尖叫着让他把尾巴也拿出来,他跟聋了一样没听见。
……
仪器在病房内滴滴作响,顾川已经瘫痪在床半年多,医生说以现在的医学技术,无法做到痊愈,可能后半生都要在病床上度过,顾川什么都能听见,但浑身上下只有浑浊的眼球能不甘心地转动。
对于一个强健的alpha来说,活到七十岁算是短寿,他才六十多岁,未来或许要在病床上躺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这是比死了还要难受的折磨。
开始的三个月,他还能处理政务,直到现在,病情恶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最近三个月,军务部所有事物都由他的长子顾延野代为处理,帝国上下也默认,如果他无法痊愈,顾延野会继任他,成为帝国百年来第一位最年轻的三军统帅。
而他的长子现在正坐在病房里,似乎匆匆而来,还是一身挺括的戎装,不过情绪却很平和,长腿交叠,后背松散地靠在椅背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听护士讲述他亲爱父亲的病情。
他更长开了些,愈发冷硬俊朗,棱角分明,漆黑的眸子像黑曜石毫无杂质,如墨又似海,让人看不透情绪。
头发染得漆黑,随意梳上去,只一眼望过去,就能感受到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感和威慑力。
四年时间,两年边疆,两年政坛,将他浑身的戾气和轻狂都打磨圆润,沉稳而深邃。
所有和他相识的人都对他赞誉有加,认为他比年轻时候温和多了,甚至待人接物都异常温柔平和,现在的他几乎从不发怒,还很有善心。
唯独他的婚姻问题令人发愁,在alpha中间,他也算得上晚婚了,更甚至连个偶尔的床伴都没有,他们有些怀疑顾延野在六区的战场上受了不可言说的伤。
只有周京烁看着顾延野,心底的寒意一丝一丝往上蔓延,许小真走了六年,他哥变得越来越像许小真,烟酒都戒了,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开始工作,读书,看报,做菜,养花,亲力亲为做家务,吃饭的时候碗里剩一粒米都会皱眉。
令人胆寒的变化,手腕上摘不下的红绳,他哥似乎永远走不出那年冬天了。
“永远都站不起来了,父亲,您听到了吗?”顾延野看向床上躺着的顾川。
顾川眼球转动,目眦欲裂。
顾夫人牵着顾伊宁在床边,不敢吭声,顾伊宁这些年老实多了,也低着头,只是眼里闪烁着不甘。
“不如安乐死,少遭点罪,走得安详点。”他又说。
顾夫人吓得抬起头,连连恳求:“不要,阿延,他是你爸爸。”
早些年顾延野的精神状态处在崩溃的边缘,她和对方撕破的脸,谁知道人在六区待了两年杀回来了,现在她和女儿的安稳完全依靠顾川,要是顾川死了,她们说不定会被赶出家门。
顾延野微微一笑,走过去,弹了弹顾川输液的瓶子:“开玩笑的,父亲,怎么舍得您死。妈妈恐怕也不太想见到您。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让您长命百岁。”
他摸了摸手腕的红绳,随即微微抬手,吩咐:“房间太吵,太亮,不利于元帅病情康复,窗都封死,除了医生,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第98章
从许小真收购工厂, 到现在,六年时间,有许多低等公民在助学金的帮扶下完成了学业。
随着几个工厂盈利的逐渐增多, 助学金所扶持的对象从品学兼优学子逐渐扩展到了普通学子, 其中也有不少beta企业家, 或是低等分化者的秘密捐助。
不管是只读完了高中, 还是想继续接受资助读到大学, 只要是主观选择,许小真并不对被资助者的未来进行强制支配。他正视人的差异,希望底层公民获得幸福生活的权力和能力, 走入到各行各业中, 汇成汪洋大海, 在未来的某一天化为支持平等的力量, 而不是把每一个人当成无所不能的政治家、科学家来期待。
教育的意义在于长久的育人,读过的书会为他们解答更多人生中的困惑。
考入各个学府的底层公民中,有一部分迅速迅速和过去的阶级割席, 因为前途的光明, 摇身一变自觉是上等人,成为阶级制度的拥护者, 开始大骂愚民。
许小真也不是很在意,把自己当狗, 即便自觉跟对了主人, 大声吠叫,献媚邀宠,似乎摇身一变也成为人上狗。
但狗就是狗, 永远不会被他们的主人正视对待。
他敲了几行工作报告,陈奕松的消息一直在屏幕上方弹个没完。
许小真拉出来, 看了一圈,除了说许留学校上周给他们做了分化预测,没有别的有用消息,他干脆屏蔽。
处理完这个,另一个的也弹出来了,沈冽那边也有二十多条信息。
他一口气还没叹出来,沈冽的电话就不管不顾打过来了。
“哥,你怎么总不回我消息啊?是不是他管你管得太宽了,连让你给我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哥,我今天过生日,你都没有和我说生日快乐,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说,我就原谅你了。”
“哥,你是不是很忙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许小真上次和他通话还是一个多月之前,时间太久,可能把他憋坏了,一个劲儿的喋喋不休,可许小真的冷漠,打退了他的热情,令他原本雀跃的声音越来越低。
两个人,都不让他省心。
陈奕松对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管得越来越宽,有时候消息不回就直接打电话问,过火了意识到了就开始冷着,恢复到以往和平相处的状态,没多久又开始频繁发消息。
许小真觉得他可能是年纪大了,摆不清自己的定位,把沈冽拉出来,两个人对上一波,没什么用,陈奕松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沈冽还得拉他出来评理,弄得他不胜其烦。
他指尖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打断沈冽的话:“阿冽,其实我根本不会酒后乱性的对不对?”
这些年,许小真应酬喝多很多酒,也喝醉过很多次,至少就陈奕松和他的助理口述,他没有,当年那晚可能根本没发生什么。
沈冽在电话那边,呼吸都停滞了几秒,想说什么,喉咙却发干。
“你今天二十三了,是一个大人了,应该学会自己生活,我作为你的哥哥,应该对你的未来负责……”许小真对他,还有最后一丝宽容,没有用不堪的话语或者过于残酷的语气,和他终止这段关系,只是很温和的试探,让他自觉把错乱的关系恢复原样。
沈冽确实年轻、鲜活、可爱,是生活和工作之后非常舒心的调剂,但也给他带来了一点小困扰,他也不应该再继续耽误对方了。
“哥,我拿到科研院的议会席位了,公告很快就会发布,哥。”
……
沉默许久,许小真忽然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无奈,好像在无奈他怎么这条路非要走到黑。
“哥,我愿意的,你别赶我走,我能帮上你的忙,你嫌我烦我以后就少说话,我再也不说嫂子坏话了。”
许小真听到这话也无可奈何,太大的诱惑了,还是沈冽主动的。
只好撑着额头,把说到一半的话回转,语气也温柔许多:“好吧,二十三岁生日快乐,阿冽,我给你定了蛋糕,许个愿望,不过分我都会满足你。”
这是愿意继续这段关系的意思,沈冽破涕为笑,说谢谢哥哥。
许小真挂断电话后,找了家蛋糕店,给他定了一份生日蛋糕。
沈冽发来蛋糕图片的时候,他刚走进家门,陈奕松坐在沙发上,和他不明所以地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
“你猜错了。”许小真坐下,扯松领带,解开扣到最顶端的纽扣,才喘了口气,脖子上一抹红痕清晰可见,陈奕松抬手亲昵地在上面捻了捻,许小真拍开他的手,略有不满。
陈奕松不闹了,把一张纸推到许小真面前:“你女儿的分化检测报告。”
许小真心里一咯噔,如果是个beta,陈奕松大抵不会专门在这儿等他。
一般分化是在十四至十六岁,极个别会在成年后分化,分化之前,分化率能通过血液进行检测,大部分人一成不变,少部分随年龄波动。
许小真往上数几代都是纯血beta,到他这儿基因突变成了omega,许留前几年检测过,分化率只有百分之二十,所以他从来没做过许留会分化的准备。
他翻开报告,alpha分化率百分之八十五,omega分化率百分之六,也就是她只有百分之九的概率会是beta。
许小真感到一种像乱麻般纠缠在一起的头痛和无措。
他并没有教育过alpha和omega的经验,但就他所接触的alpha而言,绝大多数性格暴躁,易怒,缺少同理心,omega则是娇纵,任性,傲慢。
家境越是优渥的alpha,脾气就越发恶劣,他又不可抑止地想到许留的生父,那个劣质傲慢基因的拥有者,顾延野和许留的样子在他面前来回闪现。
他捂着额头,翻来覆去地看报告,深深吸气,呼吸,叹气,非常,极其的担忧,最后抬眸问陈奕松:“准吗?”
“这是上周学校检测报告公布以后,我重新为她做的,”
陈奕松咬着支烟,抱着肩膀的时候,肌肉紧实地绷在黑色衬衫下面,口音模糊道,“你在害怕什么?”
许小真沉默,客厅里只有翻动纸张的哗啦声:“你明知故问。”
他喝了一杯水后,冷静下来。
大门传来响声,许留在看到许小真在,眼睛一亮,换了鞋飞快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爸爸爸爸!”然后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进他怀里。
许小真接住她,帮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怎么天气这么冷,也能跑出一身汗。”
许留十岁了,在同龄孩子里算是高挑的,小时候和许小真长得一模一样,这几年还是像,不过略有些不同,扎着的双马尾甩来甩去,环着爸爸的脖子:“因为跑得有点快,爸爸,我好想你啊。”
许小真看着和他撒娇,脸颊上婴儿肥还没有褪去的孩子,根本想象不到她会变成顾延野那种性格,也觉得她不会。
“去哪儿玩了,这么晚回家?”
许留把书包里的礼物哗啦啦倒出来:“好多同学要庆祝我会分化成alpha,为我办了庆祝会,送了我好多礼物,所以才回来晚的,他们好热情啊,我都不好拒绝。”
许小真瞥了一眼,看到那些礼物里面不乏十分昂贵精美的,不是学生能负担的起的,不过许留从小什么都不缺,再昂贵的东西都见惯了,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他脸上的笑容却淡了淡。
“平时和同学们相处的都很好吗?”他问。
许留摇摇头:“我的朋友只有那么几个,我又不会和所有人一起玩,大多数都玩不到一起去。”
许小真摸摸她的头:“那明天把礼物都送回去吧,不喜欢的人,礼物不要收。”
许留乖乖点头。
许小真也料到了,alpha和omega在九区也算是很罕见,他的身份一直没有出现在许留的家长栏里,一直都是陈奕松代为监护,他的身份大多数人不清楚,但钱是不少砸的。
一个家中有背景的alpha,远比一个有背景的beta值得巴结。
这些礼物大多数恐怕是她的同学父母准备的。
许小真不动声色,问了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最近和平常有没有什么不同。
他很忙,许留难得见他,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从生活到学校,再到朋友,说得事无巨细,连每天只能吃一根冰淇淋都讲了。
许小真摸着她的头,心一点一点冷下来。
因为是alpha,所以理所应当受到了原本千百倍的关爱照顾,她和那些会分化成beta的同学原本平等的地位发生了变化。
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几乎没有人会质疑她。
即便她因为没有听见上课铃声,迟到了十分钟才进教室,明明是应该接受批评的错误,老师也只是纵容的笑笑,说许留同学和大家不一样。
所有人都热情地巴结她,想要和她做朋友,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连家庭作业都有很多人上赶着替她完成。
原本可爱活泼,善解人意的孩子,在各种价值观还未完全铸成,被众星捧月太久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连许小真都不知道。
第99章
许留敏锐地察觉到爸爸的心情不算好, 是因为她吗?
她小心翼翼问:“爸爸,我分化成alpha,你不高兴吗?那我不做alpha了。”
许小真安慰她:“并不是, 不管分不分化, 你都是爸爸最重要的宝贝, 但是迟到这种事情不能再做了。”
“我知道的!”许留亲昵地蹭蹭他, “可是爸爸, 为什么大家不能都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呢?这样所有人生活就变得很美好了。
班里一直有个特别讨厌的同学,总是在我回答问题的时候说我说得不对,我超级生气!我要变成alpha被他知道后, 他再也没有反对过我。”
许小真摸摸她的脸蛋, 想了想说:“就像一直存在男女两个原始性别一样, 无论是分化成ABO哪个性别都不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的。
和你不对付的同学只是因为你们观点不同而已。你觉得今天不会下雨, 所以不想带伞出门,妈妈却觉得今天一定会下雨,要你带上伞, 并在你说话的时候打断你。
你可以说妈妈这种行为是不礼貌的, 但是你不能禁制他发表自己的意见,即便他的意见是错的, 而且没有一个人的观点和想法永远是对的。”
陈奕松打断许小真的话:“你能不能别总拿我做反面教材?”
许留立马举手:“妈妈你打断爸爸说话的行为是不礼貌的。”
陈奕松气笑了:“真团结啊,不愧是你生出来的, 早晚把我气死。”
许留其实在家庭构成上有些迷糊, 她前几年才知道自己是爸爸生的,但大多数人都是妈妈生的?为什么她是爸爸生的呢?
后来她就不迷惑了,因为问过班里很多同学, 他们既有爸爸也有父亲,他们也是爸爸生的。
许留其实有点怕妈妈, 她不敢亲亲妈妈哄哄妈妈,就过去拉拉他的手:“对不起妈妈,那妈妈下次不要打断爸爸说话好不好?”
她又飞快钻到许小真身边,仰起头问:“爸爸也不会永远对吗?”
“当然,”许小真毫不犹豫,又似回忆:“爸爸年轻时候犯过很大的错,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
陈奕松听到他年轻时候犯错,以及惨重代价,就知道说的是什么,他并不想听,也不想回忆,推了下许留:“去写作业吧,不然今晚要熬夜了。”
许留走后,陈奕松才问:“你有什么打算?”
许小真或许应该庆幸许留成为一个alpha,在这个残酷的社会能生活的无拘无束,这是人之常情。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在温水煮青蛙中成为压迫阶级。
许留所拥有的资源和人生轨迹注定不会只让她长成一个平平无奇的alpha。
“我不知道。”他暂时不知道。
陈奕松并未有他那样的忧心忡忡,不太在乎地摊手:“随便,顺其自然,或许她受你影响不会变成我这样,或者顾延野那样呢?”
许小真知道这不大可能,人类存在于环境之中,环境塑造人类。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吧。”
他去收拾了行李,用冷水洗了把脸,冷静许多,秘书把出差几日的行程发给他。
陈奕松把行李递给他,顺手把枪塞进他腰间,亲了亲他:“走吧,小心点儿,顶了膛的。”
许小真眼睛不好,枪对他大多时候是个摆设,随便开出去容易伤人,但他此刻也没拒绝。
他车后,秘书柳问按照习惯把全息投影打开,播放当天的政要新闻,现如今整个帝国最轰动的无非是元帅顾川因病辞退,他的长子顾延野继任,成为第三帝国新一任的统帅,轰轰烈烈的就任仪式正在举办,狭窄的车内空间里回荡着高亢的国歌,令人振奋。
柳问每每看到这位新任元帅的履历,都叹息羡慕,顶级的家世和能力,一路高歌猛进的晋升。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父亲又恰到好处的瘫痪,腾出了位置,让他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统帅,还有这样出色的相貌,柳问根本想不出他的人生会有什么样的烦恼。
不过这些多想无益,他还是踏踏实实把自己的工作干好要紧,刚准备把整理好的资料递过去,国歌戛然而止。
柳问动作顿了顿,悄悄回头,见他往日温和的上司满脸阴云,切断了投影,右手撑着下巴看窗外雨滴滴答答地落,淡粉色的唇抿得很紧,眼睛里都是烦躁,左手无意识敲击着扶手。
车里气氛变得凝重,如果郁闷能化作实质,大概车内现在已经电闪雷鸣了。
他还从未见过检察官这样的时候,平日里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即便是塌天大祸,检察官都是一副和气淡然的表情,好像永远能把问题解决,也能为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撑起一片天。
这次的联合会议,难道真是什么了不得的麻烦?
柳问识趣地默默把材料收回来。
许小真根本不怕什么天塌的麻烦,麻烦有了就解决,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还能活着,总有希望。
但架不住在这个月,好几个天一起塌了。
这次去四区除了有一桩走私案件需要几个区的警署和监察署联合办理,还有四区执行官四十岁生日宴会,也向他发出了邀请。
当年他顺势就坡,狐假虎威,方昂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他爬的是顾川的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少人都把顾川当成了他的靠山,顾川堂堂一个元帅,这种脏污的绯闻也不会有人专门往他耳朵里倒,听到了更不会专门澄清。
现在顾川瘫痪了,很多人都在明里暗里打探他的金主到底换没换人。
他是真的没想到一个alpha,六十多就不行了,真是废物。
这场宴会非去不可,人到门前却称病推脱,只显得他底气不足,坐实靠山倒塌的传闻。
晋云深前些日子还旁敲侧击询问,他是不是真的当年弄得顾川父子反目,逼得顾延野远走六区,现在顾川瘫痪,顾延野会不会报复他?他俩一根线儿上当蚂蚱这事要不算了。
他哪儿有那么大本事?
晋云深是个权欲熏心的小人,许小真一但和他说实话,不出一个小时他就能把自己卖了。
至于顾延野,他有四年没骚扰过自己,许小真觉得他多半想开了放下了。
这次生日会,他直觉是个鸿门宴,如果不是和公差赶到一个时间,他必定想办法推掉。
“三个月前修改的公共医疗法案将正式开始实施后,医疗税上调百分之十。
根据调查结果显示,八级公民以下对此抵抗情绪较为激烈,中断全民保险人数超三千万。”
“十八区在五年前矿坑回填的废弃遗址兴建综合医院,近年多次发生氡气泄露,使得附近居民多人患癌,消息被一压再压,政府及医院双方推诿,拒不承担责任,加之无力缴纳医疗税收,病人联合砸毁十八区医疗署,已经由军队以恐怖袭击为由关押,等待枪决。”
许小真比对过政府内部的财报,早在三四年前,就因为分化者补助金占用了过多社会资源,财政支出压力过大,不得已提高赋税,现在下区的经济才刚刚运转起来,税收就变相地增加了。
还有许留的分化。
这一桩桩一件件堆积在一起,许小真感觉自己在走钢丝,比他刚实习那年情况还要艰难。
每条法律的天平都没有向着公平正义的方向倾斜。
他很焦灼,需要一个机会,不能把下区刚刚运转起来的经济体制重新打回到过去。
……
顾延野在凌晨三点,过往的记忆又翻来覆去向他走来,折磨着他,可比起什么都梦不到,他更愿意接受这样的折磨,至少在梦里还能见到许小真。
将近五年的时间,他没有打扰过对方,但是许小真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
许小真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棒。
床品的洗涤剂用的还是许小真在的时候的牌子和味道,但上面已经完全没有对方的味道。
他的神经抽痛,脑袋发胀,疼得几乎要裂开,侧躺着拨弄了手腕上的红色绳子,才有想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他无数次翻来覆去地想,他现在走得越来越远,再也不会受制于任何人,他都改了,会不会有再次追求小真的机会?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重新出现在小真面前。
会不会让他生气,一定会的。
但是他知道小真不会骂他了,小真碍于他的权力,不敢对他发脾气,他不希望这样,这比剜他的心还令他痛苦。
顾延野起床,去厨房给自己倒冰水,走近才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他,系着围裙,挥动着手里的锅铲。
他的死去的心脏猛地一颤,跳动,这些年无数次梦到的场景,现在是真的吗?
对方回过头,冲他羞涩一笑:“元帅大人。”
对方长着一张和许小真五分相似的脸。
顾延野顿时如坠冰窟,换作以前大概会把人拳打脚踢打出去,但他知道小真不喜欢他这样,他只是克制着愤怒和失望,道:“怎么进来的?出去。”
对方看他没有把自己扔出去,大起了胆子,笑着说:“是周少将送我来的,您不喜欢我吗?”
第100章
岂止是不喜欢, 看到对方顶着和自己爱人相似的脸,试图取代对方,顾延野就觉得恶心至极, 他即便再不堪, 也没有下贱到找替身的地步。
他避开男孩亲昵贴上来的举动, 倚在岛台上警告:“不喜欢, 滚出去, 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男孩不信,周少爷可是和他说过,元帅大人一定会对他这张脸另眼相待, 让他无需担心, 何况男人说不要就是要, 他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在此一举了。
男孩甜腻腻地撒娇, 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就要上前挽着他的胳膊亲吻:“才不要,我难道不可爱吗?”
顾延野冷冷看着他, 忽然一笑, 男孩看他笑了,眼前一亮, 他还未来得及实行下一步动作,男人随手抽出一只洗碗池边的一次性塑胶手套, 不紧不慢戴上, 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拖拽到窗边,开窗, 顺着高楼将他扔了下去,然后顺手关上窗。
男孩的尖叫就被他隔断在窗外了。
其实, 顾延野更想抓着他的脑袋,磕在大理石岛台上,把这个垃圾的脑浆磕出来。
但这里是他和小真的家,是小真生活过的地方,他不想把别人肮脏的血液留在这里。
空气里弥漫着对方刻意勾引而释放的甜腻信息素气味,匹配度不低,顾延野只觉得恶心,他和小真的家混入了别人的味道。
那个omega用了小真用过的厨具,站在小真曾经站过的位置,还试图侵染他,家里变得好脏,好恶心,他也好脏,还碰过了对方的头发。
顾延野的脸色瞬间惨白,跑去洗漱台不停地干呕,跌坐在地上,厌恶地把塑胶手套摘下来,连投进垃圾袋里都觉得难以接受,一起顺着窗扔了下去。
小真,我真的改了。
我没有乱发脾气,我有好好警告过他两次,是他不听我的话,触碰了我的底线。
小真,对这种人,你也不会容忍他的对不对?
他好半天脸色还是铁青的,不知道那个omega在家里的哪些地方待过,触碰过什么物品,干脆用消毒液把整间房子都淋了一遍。
直到家里的毒气警报器滴滴作响,他换上衣服出门,将周京烁约了出来。
周京烁早些年调回来结的婚,孩子已经三岁多了,顾延野当时这间房子无人照看,便交给他偶尔打理,以免荒废,结果他擅自将人放了进来。
周京烁听说送去的那个小omega从十几楼被扔下去,要不是中间有树和灌木卸力,人当场就死了,又听他哥叫他,惊慌却不敢不去。
一到就急忙解释:“这事不是我先主张的,你那几个小妈变着法儿地巴结你——”
冰凉的枪猝不及防抵在他太阳穴上,周京烁惨叫了声:“哥!”
“他们主张的,你是死人吗?要听他们摆弄?周京烁,再有下次,你接着去南海打鱼吧。”顾延野的枪口划过他的太阳穴,在下巴狠狠撞了一下。
周京烁当着顾延野的面,把自己喝得胃穿孔进了医院,顾延野才收手。
他以为再深的执念多年过去,终有淡去的一天,即便还念着,有个替身也可聊以慰藉,没想到他哥疯的对着替身那张脸都能下得去毒手。
被担架抬走之前,周京烁真心祝愿,他哥能把人追回来,和许小真修成正果。
当年他哥,多正常一alpha。
顾延野从回到一区后,每日送上门的请柬不计其数,下面经过筛选后,才会将重要的交到他手中。
一般四区执政官生日这种事下面照例准备礼物即可,但据探查九区检察官,那位元帅大人钦点关注的对象也会出席这次生日会,所以这张请帖便一同和那些重要的来信出现在顾延野的桌上。
顾延野的办公室内,正对着办公桌的位置,靠墙摆放着扇一人高的穿衣镜。
当他展开这封请帖的同时,目光和镜中的自己遥遥对视,对方看着他,他也在看对方,双方皆带着打量。
他已经二十八岁,不年轻了,不止华发早生,还为人所厌弃。
失去这次机会,他不知道下次正大光明能见到许小真,是什么时候。
——
一到四区,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久违奢侈与浪漫,建筑工地随便掉下的石头都能砸中一个分化者。
许小真和几个从中下区来的beta官员在一众分化者官员和他们的家属中颇为格格不入。
招待间隙,其余官员谈论起市面新兴的抑制剂针剂未来发展前景的时候,他们几个beta插不上,就凑一堆儿,安静地说些别的话题。
“你好,二区警署霍青远,”许小真没想到打过招呼后,对方会特意过来和自己交谈,起身和他握手,霍青远顺势介绍,“我爱人,境阳。”
境阳代言的商品广告贴到处都是,许小真当然认识他。
但他和霍青远一向没有交集,论起职位对方也比他高了好几阶,没道理对他这么主动。
境阳笑得眼睛眼睛弯弯,人很轻快活泼,和广告上没什么区别,三十多岁的年纪还漂亮的不像话,一把抓住许小真的手,说:“你好你好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从九区来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多谢关心。”许小真立刻警惕起来,挂上得体的微笑,轻轻抽出手,面对二人只保持应有的礼貌态度,没有深谈的打算。
霍青远看出他不着痕迹的防备,把人拉回来,无奈笑了笑:“不好意思,他有点儿太热情了,可能是太喜欢你的原因。”
许小真头皮麻了一瞬,被alpha上司的伴侣喜欢上,真令人感到惊恐。
霍青远看起来是个大度男人,并不计较,甚至还主动带着许小真和其余官员交流案情,一副有心维护的表现。
许小真心里更打鼓了,有心避讳。
案件因为跨境,所以难度增大,各方通力合作,连着忙了一个星期,解决了七七八八。
四区执行官李法因的四十岁生日会如期而至,受邀的除了第三帝国各界政要人物和商人,还有第九帝国的对外贸易署和外交署官员。
第三帝国化石能源匮乏,为了摆脱能源进口依赖,早就打造了完整的核产业链,第九帝国计划斥资四百亿新建六个核反应堆,对外招标,第三帝国和第七帝国都是核技术强国,自然都想将这块饼吞吃入腹,第九帝国又是联邦南部经济中心轴,这次合作对未来开拓南部经济市场至关重要。
所以第七帝国和第三帝国的战事频繁,不仅是两国摩擦的日积月累,更是国家发展模式相近,实力相等,带来的资源和贸易上的竞争。
为了核反应堆项目,第三帝国自然铆劲儿地和第九帝国互通友好,不放过任何机会,四区是核能源利用大区,李法因作为区执行官,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自然在帝国的安排下,亲切友好地向第九帝国诸多相关官员递上请柬,联络感情。
宴会当天,只有霍青远在,境阳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并未出席。
许小真在这场宴会上的目的,就是保证自己安安全全出去。
宴会安排在四区最奢华的八星级酒店,还贴心地为所有宾客准备了宴会后休息用的套房。
许小真带着请柬和房卡,去得不早不晚,穿得普普通通,混迹在偏僻的角落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许小真再藏也躲不过抓出来被人取乐的命运。
“呀,这不是许检察官吗?都是同事,怎么见了面儿装不认识,也不打招呼?还是因为自己beta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所以不敢在这种场合和我打招呼?”
许小真听这声音就讨厌的眉心止不住跳——是庖珈,九区中央法院院长兼九区综合大学法学院指导,也是他竞争八区监察官的竞争对手。
她怎么也来了?
庖珈是个omega,摇晃着酒杯,身姿款款,向他走来,把许小真从偏僻的角落一下子引到人前,变成众矢之的。
他不好不回应,绅士地打了个招呼,庖珈上前,举杯和他碰了下,浅笑从容:“真巧。”
“这就是那位不到三年就从十八等贱民摇身一变成为九区监察官的beta?第一次见,真稀奇。”
“更稀奇的是人家有本事,靠下贱的身体傍上了靠山,不过真可惜,靠山倒喽。”
“怎么说?”
“真有意思。”
“这次宴会可有的玩了。”
谁也不会专门打探一个中阶官员的名字,但如果他是个失去庇佑的贱民,那事情就有意思了,像只被关入猫群的老鼠,被当成玩具玩弄够了才会一口吞掉。
周围的人用戏谑、恶意、轻挑的眼神打量他,和同伴交头接耳,传递关于这个beta的信息。
一些大腹便便色欲熏心的官员色眯眯盯着他,把眼神化成一片片薄而沾着黏液的刀刃,似乎已经割开包裹严实的制服,把他剥了个精光。
“听说许官员牵头,在下区不止开办工厂,还试图提供财政支持工厂科技创新?你难道是对帝国现有的分配制度不满,想要让和你同样的贱民们都踩在其他公民头上,还是想要中饱私囊?”庖珈充满恶意地开口。
明摆着给他挖坑,一群人的眼睛盯着,无比具有压迫力,不管他是慌张解释自己不是,还是不小心踩进陷阱,二选一,都是一场滑稽的喜剧。
许小真捏紧了手中的高脚杯,分明呼吸已经急促了几分,还笑得风轻云淡:“开玩笑了,我只不过是通过财报看到下区税收的可悲,想为帝国创造更多的税收而已。倒是庖院长,上个月下区上诉的知识产权侵权案,你可是判十七区的企业胜诉了,照您的逻辑,您才是那个恶意扶持下区低等人的叛逆者。”
越是此刻,就越不能露怯。
庖珈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面对其余alpha和omega的审问,赶忙表明自己态度:“我可是omega,怎么会偏袒他们呢?”
“哈哈哈,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李法因适时走来,也端着酒杯,身旁站着第九帝国的官员,看到许小真的时候眸光一闪,拍了拍他的肩膀,“青年才俊啊,青年才俊,要是beta都像你这样聪明有干劲儿,那我们就不用头疼了,去!站上去说说,你自己是怎么从一个十八等公民,变成五级官员的,想必大家都很好奇。”
许小真感到了满满的恶意,一种居高临下逗弄的恶意,把他扒光了扔到人前的恶意。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大惊失色,面露窘迫,或者哆哆嗦嗦站上去。
许小真反倒笑容更深,扬起下巴,上前了半步,不慌不忙对上李法因的眼睛,丝毫不怵,音调拉得绵长,掺杂着几分无所谓和意味深长:“执行官大人,这恐怕,真的不太方便呢,您真的要我上去说吗?今天是您的生日,我更希望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传闻中许小真的靠山是顾川,他又得罪了顾延野。
但此刻面对无数高官,他依旧不慌不忙,含笑的眼神里有坦然,也有狡猾,似乎在询问李法因是否真的要这样,其中唯独没有惶恐。
李法因想拿他取乐给外宾看的心思瞬间有了掂量。
可他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就让他上去讲两句而已,许小真要真有靠山,肯定也犯不着为这事儿难为他。
许小真心里的嘲笑是真的,这些人总将分化者和beta对立起来,似乎拿他这个贱民在别国官员面前取乐理所应当,可大多数的国家没有如第三帝国这样歧视beta。
他也是第三帝国的公民,甚至是第三帝国的官员,这种行为只会丢尽国家的颜面。
许小真一边盯着对方,一边心里起草发言稿,如果实在避不过去,要怎么说。
气氛此刻显得有些古怪,李法因的秘书匆匆进来,凑近他的耳边:“元帅大人来了!”
李法因又惊又喜,顾不上许小真,连忙带人去迎接。
顾延野从六区回归后,从未出现在任何一场私人宴会中,他肯大驾光临,李法因荣幸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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