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直都清楚的事情, 你问什么问?”许小真不耐烦地拍他的手,他想睡觉了,“做交易而已, 难道我还要喜欢你吗?”
陈奕松的眼眶染上了一抹薄红, 继而变为恼怒, 掐着许小真的脖子把他狠狠按进水里, 干脆想把人淹死。
——哗啦
水花四溅, 浴缸里泛出巨大的波澜,许小真猝不及防呛了两口水。
他的手臂挣扎着抬高,试图寻找抓手, 最后扑腾一阵, 指尖触碰到一抹冰凉的皮肤。
他拼了命地用力, 终于用手腕勾上那人的脖颈, 得到了一个可以用力支点。
陈奕松的脖子猝不及防被许小真勾住,温热细腻的触感带着潮湿,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许小真借机用力, 双臂紧紧攀附着他的脖子,从水中爬起来, 双手死死扒住他的后背,趴在他的颈窝里。
“咳咳咳——咳咳——”
许小真不停地咳嗽喘息着, 像个破败的风箱, 柔软的身体主动和自己紧密贴合着,陈奕松能感受到他咳嗽时候胸口的起伏,还有略带湿润的喘息。
低下头就能看到他发红的脸颊, 珠玉一样莹润的耳垂,还有锁骨兜起的一汪清水。
许小真死死抱住他的时候, 好像一株无法离开他,主动缠绕上来的藤蔓,和他交颈缠绵,扩散了涟漪一样的温情和依赖。
当然陈奕松没有办法感受到这种细腻的感情,他只是有些茫然,有一种陌生的情愫击中了他,无法解释。
他只好顺着自己的心意,松开掐住许小真脖颈的手,最后缓缓的,无意识地抚摸上他光裸嶙峋的脊背,轻轻拍了拍,然后搂着他的腰,抚着他的后背,把人嵌进自己怀里。
许小真还没从溺水的恐惧中回神,缠他缠的很紧,趴在他怀里死死不撒手,一直在咳嗽,吐出好几口水。
陈奕松冰凉的手略过他的耳畔,把他湿漉漉的碎发拨开,摸了摸他发热的脸颊。
许小真对他,很少有这么乖,这么依赖的时候。
他感觉偶尔体验一次,也很不错。
陈奕松正想着
——啪!
脸上挨了一巴掌。
许小真一边咳嗽,一边走出浴缸,抓过旁边的浴袍披上,把一双修长匀称的腿盖得严严实实。
“我没心情陪你发疯,咳咳——,你自己睡吧——”许小真撂下话,再没看他一眼就转身出了浴室。
许小真打陈奕松,向来有多大力力气使多大力气,毫不怜惜。
陈奕松的脸被扇到一侧,但好在脸皮较厚,只是微微红肿,没有像顾延野那样嘴角出血。
他碰了碰脸上的巴掌印,舌尖在上颌扫了一圈,露出几分阴郁。
许小真那天晚上是和许留睡的。
许留当然很开心,但许小真就没那么自在了,房间里温度不算低,他怕身上的痕迹被许留看到,只能缩手缩脚把自己包起来,但还是被孩子看到了脚踝上的红痕。
许留天真问他为什么冬天也有虫子,关心他痒不痒痛不痛的时候,许小真恨不得把头塞进故事书里。
陈奕松整个晚上,都在家里发疯,在楼下弄得叮叮当当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痛快,但神经病发疯更不需要理由。
许小真凌晨五点被吵醒了,看了一眼许留。
小孩子觉熟,全无察觉,还睡得很香,被子也被踢到地上。
许小真一点儿也睡不着了,帮她掖了掖被子,换好衣服下楼。
陈奕松看到他,把锅在灶台上颠得叮咣响,菜盛出来扔到桌上,砂锅里汤还咕嘟咕嘟煮着,整个一楼都能闻到香味。
外面天还是黑的,许小真披上外衣。
“去哪儿?不吃饭?”
许小真没回应他,显然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
陈奕松把人拉过来,摁在椅子上,手快落到他脸上的时候,许小真拦住他:“换个地方打,不能让别人看到。”
“你觉得我会打你?”陈奕松的手在他脸上拍了拍,转身去了厨房,把汤端出来,然后坐在桌子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看许小真吃饭,大有看着他吃完才罢休的意思。
他很古怪,许小真不认为他会对昨晚的事情表示歉意,甚至怀疑他在汤里下药了。
一口没吃,站起来飞快跑了。
陈奕松看着他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挽起袖子的结实小臂肌肉绷起,青筋微微显露着,最后忍无可忍地抬起手,把桌子上的东西挥落在地,瓷片碎了一地,飞溅出去时候割破了他的手,血滴进还在冒热气的汤里。
婊子,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
陈奕松发现他既想要许小真反抗他,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又想要他像昨天晚上那样,抱住他。
许小真连着两天没回家。
因为警署的工作人员在回家路上喝多了,硬盘遗失,泄露了关于羊毛工厂的审讯录音。
十几段录音被被好事者传播,等到反应过来开始拦截的时候,几乎已经在十八区论坛上传了个遍,删都删不掉。
【呵,就知道是这样,怎么会莫名其妙着火?】
【该死!我还买过这间羊毛厂的产品,质量非常好,以后都不知道去哪儿找性价比这么高的衣服!】
【等着吧,这次肯定又是不了了之,把责任推卸到实习生操作不当上,让实习生背锅。】
【二十多条人命!又要轻飘飘揭过去?服了,我们是人又不是KFC的白羽鸡!】
【去死去死去死!!!帝国里这些人上人能不能都去死!】
……
诸如此类帖子,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之下,一晚之内,就传播的人尽皆知,给警署和政府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民众要求公布案件处理过程和证据。
如果影响小,大可删帖子捂嘴了事,此刻再捂嘴,就显得心虚了。
原本警署给的那些证据本就不齐全,此刻焦头烂额地想怎么办,警署署长拍着许小真的桌子:“许官员!这件事你不要说没有你的手笔!整个十八区,还有谁这样手眼通天?你背后有人,你不在乎得罪人,大可找点清闲的活来干,何必蹚浑水?”
“——许官员,十六区来电,找你的。”
许小真抬手,示意他闭嘴,把电话接过来:“嗯,知道了,我马上到。”
撂下电话,许小真抓了衣服:“好了,署长大人,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你安心。”
随手拍了拍警察署长的肩膀,许小真披上衣服,外面已经有车在等候他。
他跨上车,笑意收敛,把警署上交的关于方桐的口供翻了一遍。
嚣张跋扈,不知死活。
他随手扔在一边,掏出笔记本写上次会议的记录。
记录写完了,十六区也到了。
十六区和十八区紧邻,否则那边的人也不会总往十八区拓展生意。
政府大门前有人在等候他,见到车牌号,上前拉开车门,请许小真下车:“执政官大人在等您了。”
许小真微微颔首,不慌不忙地跟随他进去,唇角挂着浅笑,似乎完全不惧怕即将要面对的是整个十六区最高行政长官,这副游刃有余的态度几乎做实了自己背后的人势力非凡,连方昂都完全不需要在乎。
许小真进入之后,木门被关紧,房间里只剩下方昂和他。
方昂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是个D级alpha,缓缓转过身,颇具威势地从下到上打量许小真。
许小真走上前,伸出手,不卑不亢和他打招呼,完全没被他的冷脸吓着,甚至主动说:“我知道执政官大人今天为什么找我来,不如坐下谈谈吧……”
“呵,一个小小的实习官员,见到我这副态度,你们执政官没有教育过你吗?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的!”方昂声如洪钟。
许小真满不在意地找了把椅子落座,修长的双腿交叠,手手轻轻交扣着,落在大腿上,仰头望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无奈:“执政官大人耳目灵通,当然该知道,您还没有让我面对您时如履薄冰的资格。”
他料定方昂是在试探他,十六区同样是下区,方昂要是能手眼通天地打听到一区所有的事,他此刻就不会还坐在十六区了。
方昂的脸色立刻转变了,拍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支烟,客气点上:“不要介意,许官员,我这个人就是比较严肃,但我对你还是十分欣赏的,我就不绕弯子了,方桐是我表侄,孩子年轻气盛,不懂事,如有冒犯,还请高抬贵手。”
许小真不会吸烟,还是夹在指间,把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浅浅吸了一口,忍住咳嗽:“方执行官,你知道的,我是十八等底层贱民出身,我这种人,为了向上爬,是不择手段的,我要政绩,要升官发财,要所有人都看得起我,您侄子挡了我的路,他不太幸运。”
他依靠在暗红色的漆皮椅上,被黑色的制服包裹着,衬得肤色愈发雪白,修长的双腿包裹在西装裤中,闲适地交叠着,细白的手指夹着香烟,薄薄的烟雾笼罩着他,抬着下巴,圆润的眼睛微眯,容貌姣好,骄矜中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诱人。
他这副姿态,相貌,再配上野心和一些能力,矛盾的糅杂出一个让人充满掌控欲的尤物,说是爬上了某位高官的床,很难有人不相信。
方昂看得眼热:“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他说着要触碰许小真的肩膀,许小真把烟灰弹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方昂飞快收回手。
“哈哈,方执政官当我是蠢货吗?”许小真笑得明媚,“您还没有这个资格。”
方昂脸色瞬间变得又青又白,最终维持着体面,向许小真展露出爽朗的笑容:“是啊,听说顾中将为了许官员公然悔婚,和元帅大人起了冲突,挨了那么重的惩罚,还不惜去北地战场,有顾中将这么英俊又有能力的人罩着,您自然也看不上我们这等小喽啰。”
许小真听他提到顾延野,心脏一阵抽痛,微微敛眸,掩下眼底的异样。
顾延野悔婚是真的,去北地也是真的,他不想看新闻也会推送,至于和他父亲起没起冲突,受没受惩罚,许小真一概不知。
他没法确定方昂说的是真是假,也许对方还在试探他,他和顾延野那段过往,只要有心,查出来也不难。
许小真不置可否,只是红唇微勾,似乎遗憾地轻轻叹息:“太年轻的也不好,管得宽,不愿意松手,我想要实打实的政绩,从下面一步步走上去,所有人都没法诟病我的能力,但他总想着把我掌控在一区,我可不想做什么金丝雀。
还是年纪大的好,稳重,从不会过多干预。”
方昂额头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
许小真说得含糊不清,他心里却有了猜想。
真是好手段,不满意儿子的掌控,转投到父亲的怀抱了,原来一区传说顾中将和元帅父子两个的矛盾,不止是悔婚,怪不得顾中将好好的跑去北地战场了。
“方桐年纪小,不懂事,确实需要教育教育。”
许小真什么都没说,总归方昂又不能贴脸去问顾川,一国元帅的风流韵事,他也不敢四处张扬。
“我说了,谁也不能影响我向上走,我要政绩,您会吝啬一个表侄,成为我的养料吗?”许小真碾灭烟头,看向他。
方昂还在震惊之中,迟疑了片刻,点头:“当然,不会……”
许小真起身,颔首:“今天聊得还算愉快,您最好处处小心,别撞进我的手里。”
方昂给他开门,他轻快地走出去,似乎在为这一次交锋顺利而心情愉悦。
直到坐上车,他的嘴角才渐渐放下来,背后和掌心都湿透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许小真踩上了钢丝,就得一直走下去,谎言一但拆穿,掉下去就是刀山火海。
既然要撒谎,就往大了撒,让人没法质疑,也不好验证。
一个位高权重,手眼通天的老男人。
方昂那边彻底撒开手,许小真亲自去监督审讯的,审讯之前温和地向方桐笑了笑,说他是方昂的朋友,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方桐得意扬扬:“对,爆炸就是我干的!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蠢货。
许小真嘴唇微动,无声无息吐出两个字。
第72章
方昂以为许小真即便背后有靠山, 也不会把事情做绝,总要给他点面子,以后方便行事。
他完全没料到, 方桐被判处枪毙。
因为性质极其恶劣, 判决书出示第三天, 上诉驳回, 被急匆匆拉去依法枪毙, 只有方桐的骨灰被送了回来。
方桐父母哭得昏天黑地,要他一定要帮他们讨回公道。
“行了!都滚!谁让他自己踢到铁板了?”方昂脸被打得啪啪作响,又气又恨, 但也无奈, 厉声将方桐的父母赶出了政府办公室。
许小真怕夜长梦多, 再生变故, 紧赶慢赶,赶在年前把人毙了。
群众欢欣鼓舞,十八区论坛一片叫好, 他们似乎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许小真很爱看这些评论, 他工作之余会在论坛翻来覆去地看,每多一条对这件事的赞许, 他就多一分干劲儿。
【yue,服了, 只有我一个人讨厌这种显眼包吗?显得他能耐了是怎么样?】
恶评, 说他是显眼包?
每个人都有发表自己观点的权力,但许小真顺手点了个举报。
方桐死的第二天,就是新年, 东方的农历大年三十。
直到中午,许小真在政府食堂蹭完最后一顿饭, 领了新年补贴,才踏着午后的阳光回到自己的住所,打扫完卫生,出去逛了逛。
好像他的人生从回到十八区之后,就被按下了加速键,明明发给他的房子就在市区,他却从来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好好看看这里。
他刷了卡,登上十八区破破烂烂的公交。
上一次在这里乘坐公交的时候,还是六年前,面黄肌瘦,是个乡下的土包子,现在完全大变样了,至少看着是个体面人,从周围人的眼神上就能看出来。
十八区这种穷地方,除却市区能见到点过年的热闹影子,其余地方的人平常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或许只有年夜饭不会是营养液。
陈奕松不让许留吃外面的零食,说吃多了坏牙,到时候疼得吱哇乱叫,麻烦。
许小真心里装着谁,就宠谁宠得要命,看见许留眼巴巴的样子就心疼,每次回去偷偷带点儿,背着陈奕松给孩子吃,吃完了再带她刷牙。
反正不是他亲生的,陈奕松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许小真买了一袋子零食,提着出去,便利店左转是一家花店,贴着【骨折促销,卖完关张】的字样。
透过玻璃窗,看见鲜花桶里还剩下十几支红玫瑰。
许小真很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可惜以前没钱买,后来跟着顾延野,每天都能收到一束新鲜的,不同品种的花,他以为那是爱。
他推门进去,问花多少钱。
“要回家过年啦,一枝花三块,还剩十二只,你都买走,给你搭一点满天星和包装纸,三十五好不好?”
许小真痛快付了钱,坐在花店等了一会儿,叫陈奕松的司机来接他。
他不大想明面上和陈奕松搭上关系,更不想让人知道他和许留的关系,所以每次回去,都是陈奕松的司机秘密接送,跟偷情一样见不得光。
距离许小真上次回家,过去了七天。
陈奕松不给许小真发消息,许小真好像乐得开心,也从来不会主动给他发。
他吃了几粒褪黑素,还是没什么睡意,躺在沙发上无意识扒拉和许小真的聊天记录。
【几点回来?】
【有工作】
【回家?】
【八点】
【回家,做】
【。】
【做?】
【没空】
定位:京云酒店【1509,两个小时】
简短无聊又公式化的聊天记录里掺杂着几条开房记录,不是在家做就是在酒店做。
非常纯洁的□□关系。
连面对方昂的时候都比对着他有感情,陈奕松几乎要怀疑许小真要甩了他,换个大腿抱。
想到上次不欢而散,他觉得如果不是有孩子,许小真真要把他踹了。
他在厨房煲了锅汤!
许小真在做什么?
在和方昂打情骂俏!
他妈的一大把年纪了,还硬的起来么就勾引他的人?
还有一个星期许小真就要回一区了,那边还有两个傻逼盯着他。
不过也没关系,孩子在他手里,许小真跟谁跑了早晚都得回来。
但这不是一回事,陈奕松情绪剧烈波动,把手机扔出去。
厨师长过来跟他核对今晚的菜单,他没心情听,翻出来支抑制剂打在腺体上。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不是顾延野那种蠢货。
可能是易感期要到了,他的大脑被信息素支配,暂时变蠢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许小真的占有欲变得奇怪,很危险的讯号。
再继续下去,看笑话的人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入户大门滴答响了,许小真抱着玫瑰花,和沙发上的陈奕松对上视线,欲盖弥彰的把零食往身后藏了藏。
这个时间他竟然没睡?!
许小真偷偷带零食回来,有些心虚,没话找话:“你看这些玫瑰好看嘛?”
他怀里抱着一束玫瑰,人都衬得娇艳起来。
抑制剂起效果了,有点劣质,陈奕松心脏砰砰跳得剧烈。
他捂住心口,挪开眼睛:“一般。”
许小真看他没追究自己带零食回来,松了口气,转瞬又觉得自己没出息,一个成年人,带点零食回来怎么了?
陈奕松难道还能因为这个难为他不成?
归根结底还是他心虚,觉得给许留偷偷投喂零食的事情不对。
陈奕松又说:“难得你还会给我买花,”他勾勾手,“拿过来给我看看,真土,红玫瑰。”
许小真:……
好像误会了什么,但人都看着呢,他不好给陈奕松没脸,说这是看见打折才买的,走过去把花塞进他怀里:“那就交给你了,找个花瓶插一下吧。”
陈奕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许小真找了一圈,才听说许留在训练场。
他到训练场,看见许留手里拿的东西,心都凉了半截,急忙走过去。
许留看见他,高兴地放下枪走过来,跟他说:“爸爸你看,老师说我射击好准!”
老师把枪靶展示给许小真看,夸赞许留简直就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许小真枪打得不准,没什么天赋,尤其眼睛不怎么好用,就更差了,好在射击课不列入考试项目。
顾延野似乎枪法很准,许小真看过他实训的投影。
他拍拍许留的头,夸她真棒:“爸爸偷偷给你带了点零食回来,洗手去吃。”
“好诶!”许留高兴得快蹦起来,但想到这样不稳重,还是慢条斯理地走路。
爸爸回家了真好,不仅妈妈变得温柔了,有零食可以吃,睡前还可以听故事。
这应该算是许小真过得第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他看起来比许留这个小孩子还要兴奋,给她包得严严实实,带她出去放烟花。
去年这个时候,他像只可怜虫,自己蹲在那间房子里,给顾延野发短信,无比渴望他对自己说一句新年快乐。
不过今年不需要了,以后都不需要了。
许小真没放过,试了几次都不敢点燃,他总有点不好的猜想。
怕跑开的时候绊倒被崩到,怕点燃的时候手抖炸了眼睛,还怕线烧得太快……
“小废物。”陈奕松把打火机从他手里拿过来,蹲在地上挨个点燃引线。
许小真捂住许留的耳朵,看火药歘地腾空升起,接二连三在天空炸开,最后火星掉落,消失在天际,每次烟花炸开,星星点点往下掉的时候,他都下意识闭上眼睛,带着许留后退两步。
耳朵被温凉的手掌覆盖住了,许小真回头,发现陈奕松站在他身后。
“——怎么总闭眼?”烟花爆竹声太大,陈奕松和他说话都要用喊的。
许小真也和他喊:“——怕掉进眼睛里!”
陈奕松笑了,笑得浑身都发颤,骂他像个小傻逼。
“过年不可以说脏话!”许小真撇撇嘴,不和他计较,转过头去继续看烟花,陈奕松的手在烟花窜上天空后,又覆盖在他耳朵上。
烟花放完没多一会儿,许留就困了,许小真带她去睡觉。
回到陈奕松的房间,他发现那束玫瑰竟然被摆在这里,用一只白陶瓶装着,插得高低错落,具有艺术感。
陈奕松大多数时候,还是靠谱的。
“别看了,泡澡去。”,陈奕松把他拖去浴室,塞进浴缸。
一开始许小真很抗拒这种行为,大概是陈奕松脸皮太厚,时间久他竟然都被同化了,甚至觉得舒舒服服泡个澡后还有人把自己抱出去,也很不错。
陈奕松从浴缸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一支针剂,打了半管进腺体,剩下半管扔进垃圾桶,抱着他,下巴垫在他肩上,亲昵地汲取他脖颈处的味道,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抑制剂好像不太起作用,我的易感期来了。”
许小真真怕了这些alpha的易感期,手忙脚乱翻那个抽屉:“你就打了半支有什么作用啊!!!多打点!”
他哆哆嗦嗦抓出来一支抑制剂,被陈奕松夺过来扔出去,人被按在胸前,许小真撑在他的胸肌上,能感觉到结实的触感。
陈奕松微笑着抓过他的脑袋,亲了一口,不知道是夸还是贬:“真聪明,我故意的,因为想在易感期操:你。”
——
北地的烟花很好看,像雪一样,白花花撒在天上,顾延野独自坐在窗边,消息定格在许小真去年过年给他发的祝福短信上。
他很少回许小真的消息,这条自然也忽视了。
顾延野不知道去年的今年,许小真自己孤零零坐在窗边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他把这条消息的每一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相隔一年,在心中默念迟来的回复——小真,新年快乐。
第73章
易感期所有的感官和欲.望都会被无限放大, 这个时期的alpha更趋近于野兽,心里的阴暗也会肆无忌惮释放,容易做出反社会的暴力行为, 所以易感期的alpha通常被列为高危人群。
如果没有omega的安抚, 就自己主动一点打针, 否则出现在街道上引起恐慌, 会被带走隔离罚款, 直到易感期结束。
陈奕松打了一半的抑制剂,他算是半个野兽,能控制住自己的行动和思维那种。
许小真听到他是故意的, 脑袋都在一阵一阵抽痛。
这个坏种, 故意要折磨他!
人没反应过来, 身体就一轻, 被提着腰拎出了浴缸。
许小真怕掉下去,只能抱着他的胳膊:“窗帘,窗帘没拉!”
陈奕松把他提到窗边, 玻璃窗外是一条人工河贯穿的花园, 河面已经结冰。
虽然是新年,但保不齐也会有佣人经过, 许小真紧张的身体都绷直了,催促他拉上窗帘。
陈奕松直接把他坏心眼地压到玻璃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窗外的景色清晰映入眼帘。
他揪着陈奕松的胳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翻了个面儿, 脸贴在窗户上。
前面后面都是凉的,还随时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加重了刺激,被顶得反胃,浑身止不住颤抖,大脑惊恐,空白,无法在高强度的快·感中维持理智。
人从后面拥上来,和他亲密贴着,强迫他看向窗外:“你猜一会儿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路过下面的花园,一抬头就能看见你被我干成这副淫.荡的样子,怎么办啊?被看到了怎么办?万一被拍下来就更糟了。”
“呜呜——”许小真终于被他描绘的设想吓哭了,想捂着脸,又被人把手扯到身后去背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不能被人看到……”
“求我。”
“求求你……”
“乖乖。”他亲了亲许小真的耳垂和下巴,又把人就着这个姿势翻了个面儿,像烙煎饼一样翻了好几次了。
许小真尖叫一声,指甲掐在他肩膀上。
“别叫太大声,把孩子吵醒了怎么办?”
许小真脑子都被弄傻了,他说什么是什么,听话把剩下的尖叫吞回去,颤抖着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怕人看到。
“小傻蛋。”陈奕松玩够了,抱着他,把窗帘拉上。
陈奕松摸着许小真的腿,从柜子里拿出工具消毒,在他耳边低语,问他这几句话想纹哪个。
许小真都不想,太侮辱性了,纹上了他都不敢找人洗,带着哭腔求他:“别纹,求求你,我还要见人,换个别的玩法好不好?都可以的。”
“这里见什么人?除了我,你这儿还想给谁看?”陈奕松掐着他下巴质问,“就该写满了,到时候我看你还敢不敢出去勾引人。”
他抬手把许小真锁到床头,双腿锁在床位,掰开他的小腿,不顾他的尖叫哭喊,碘伏消毒后,用针在他大腿根内侧上纹了些东西。
许小真被放开之后,拼命扒开腿看,泪眼朦胧的,图案又肿起了,小小的,拇指那么大一排,是红色的,也看不清上面纹了什么东西。
料想以他的恶劣性格也不会弄些清水的东西。
疯狗一般都很阴暗,它们会和正常狗一样试图把自己的气味留在对方身上,会舔遍咬遍伴侣的全身,舔得到处是口水,也许有可能会传播狂犬病。
疯狗也不会在意别人的意见,它们会把自己的体,液涂遍对方的身体,许小真很讨厌自己养的,或者养着自己的疯狗做这种事情,因为指间会黏黏的,头发丝也不好洗,他宁愿这些东西在他身体里,然后去浴室慢慢洗出来,也好过浑身沾着狗味儿。
最关键的是,疯狗和正常狗不一样,你说东它一定要往西,你说西他偏偏会去东,变本加厉的违抗自己。
久而久之,许小真也就认命了,不再对疯狗发出指令,也不报期望它和正常的狗一样。
易感期一般是七天,到第三天,虽然还没玩够,但再玩下去就要挑战许小真的极限了,陈奕松意犹未尽,却只能适可而止。
如果能在这门学科评级,他大概都是院士级别的人物。
许小真这三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把对方珍藏的一柜子小破烂衣服都穿了一遍,像一个重刑犯被尝试了各种刑具,好多听说都没听说过,他也不知道人类的创造力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发挥无穷。
厨师炒了腰花韭菜,许小真一个人对着米饭干了一大盘,据说能补肾。
陈奕松聪明就聪明在会踩在许小真的底线上反复横跳,晚上在观影室放了电影,一部老幼咸宜的治愈系动漫。
电影是二十年前的,国民度很高,画面温暖,故事温馨,讲的是一只小猪的历险记,但凡正常有童年的人都看过的程度,不太巧坐在观影室里的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幼崽都没看过。
三个人端着爆米花,谁也没吭声,看了一晚上电影。
电影里出现了游乐场,许留小声问许小真:“爸爸,游乐场好玩吗?”
许小真没法回答他,看向陈奕松,陈奕松也没去过,把她头掰过去,张口糊弄小孩:“下次让你爸带你去。”
十八区有两个游乐场,声音不太景气,设备也老旧,过年期间还停业了,许小真马上要回一区上课,哪有时间带许留去游乐场?
答应了孩子不做的事情会让孩子失望,许小真暗暗怼了一下陈奕松胸口。
陈奕松和他咬耳朵:“你再给我打张欠条,我给她盖一个。”
许小真:……
他这辈子的工资都还不起的感觉,牛马卖身都没有这么卖的。
腿上的纹身很快消肿了,许小真自己在浴室里看了看,发现没什么羞耻的东西,是一排小水果。
桃子,梨,苹果,橘子,杨桃,葡萄,还有香蕉……
纹身的针都是空针,十几天就会完全消退,一点印记都留不下。
他松了一口气,把毛巾一扔,骂陈奕松该死,竟然吓他!
许小真从浴室出来,陈奕松躺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问他:“可爱吗?”
除非他疯了才会真在许小真腿上纹那种字,情趣就是情趣,真留下就过界了,许小真保准儿翻脸不认人。
临着人家跑去一区之前弄那些东西,脑子缺根筋才会干,到时候许小真另找金主,真把他踹了都不一定。
许小真走过去,压在他身上,掐他脖子:“你给我正经一点听见没有?”
陈奕松笑着顺势躺下:“好的,所以今晚你要在上面吗?”
许小真要跑,又被他拖回来。
临别最后三天,许小真下次回来应该就是暑假了,一区是政治军事中心,陈奕松的身份限制入境,除非他“偷渡”过去。
这意味两个人大概要分开几个月。
许小真对他这种变态没什么好留恋的,更舍不得许留。
但无论出于何种角度考虑,他都不能把孩子带走,养不好,也没法养。
陈奕松对他的身体有点着迷,大概是好几个月吃不着,最后一周得打出提前量,白天觉都少了一半,对他摸摸搜搜的,晚上更精神。
“下次回来,单独腾出间屋子,四面都装上镜子,怎么样?”他磨磨蹭蹭的,许小真有点受不了,主动抱住他,他喉咙忍不住发出一阵低沉的闷哼,“这么主动?好骚啊,宝宝,真想让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表情。”
什么宝宝?许小真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咬着他的肩膀回嘴:“没有你的嘴骚。”
没多一会儿,他又听见陈奕松在他耳边叹息:“少跟那些alpha打交道听见没有?”
登机前几个小时,许小真在检查行李,似乎没什么可带的,陈奕松拿着一沓欠条走过来,挨个给他看。
“这个是养孩子的欠条。”
“这个是你把床垫弄湿的。”
“上次租酒店的。”
“还有给你崽子盖游乐园的,这张你签个字画个押。”
许小真从行李里抬起头:“谁说要盖的?”
陈奕松拿着他的手戳了印泥直接盖上:“已经开始动工了,回头商用的话分红也能抵扣,三五年应该就能回本,人要有担当和责任心,别忘了还,都没收你利息。
巨额债务,别让我起诉你,上法庭多难看啊,许官员,你也不想这堆欠条被公开吧。”
许小真用他的脸擦了擦手上的印泥,嫌恶至极。
陈奕松一点不在意,顺便舔了下他的手心。
临走了,孩子还得他带,许小真控制住想打他的欲望,叮嘱:“你好好带孩子,零食偶尔给她吃一点吧,吃完刷牙就行了。”
“厂子的盈利别忘用到奖学金上。”
方桐倒了,他手里的厂子法院进行拍卖,早就有人定下来了,走个过场而已,贪官都是很圆滑的角色,他们吃肉也不忘带许小真喝汤,给许小真留了几间。
许小真贷款拍下后,以自己不善经营为由转卖,转卖得钱填上了贷款还有剩余,厂子现在都分散挂在陈奕松手下的几个子公司下面,把自己摘出去了。
盈利除了工人工资,剩下的则是用在十八区的学校,用来扶持优秀学生,培植更多的优秀beta人才。
第74章
许小真临走的时候, 许留泪汪汪地把自己最喜欢的雪龙玩偶放进许小真怀里,张开手臂要抱抱。
许小真顺手把她提起来,抱到怀里, 用纸巾擦她的眼泪:“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段时间和妈妈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爸爸空闲的时候会和宝宝通话的。”
许留搅着手指, 点点头, 她哭起来也和许小真一样, 只会无声无息地掉眼泪,是个乖宝宝,看得人心疼。
“爸爸, 我不是个爱哭的小孩, 我从来不哭的, 但是这次有点控制不住, 因为有点难过,”许留打着哭嗝和他一本正经解释,并请求他, “爸爸, 你千万不要忘了我好吗?不要把雪龙塞进柜子里,让它陪着你睡觉好不好?这样你看到它就能想起我了。”
许小真听得心软, 眼眶酸酸的,亲亲她的头和发顶:“爸爸忘了谁也不会忘记宝宝的。”
“也不要忘记妈妈可以吗?”许留生怕落下陈奕松。
许小真答应她:“好的, 也不忘记妈妈。”
许留这才放下心, 被陈奕松从许小真怀里接过去。
小孩子的时间过得格外慢,四个月,对许留这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实在太慢了, 她只知道自己要等好久好久好久,才能再看到爸爸。
许小真不要陈奕松带着孩子送他, 自己提着行李箱走的。
走出门之前,陈奕松叫住他,捂住了许留的耳朵,威胁:“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就打断你的腿,听见没有?”
许小真摆摆手,让他滚。
……
“妈了个逼的!生出来这么个晦气东西!别人家的崽子这么大都能去挣钱了,就他,还得花老子钱,天天吃药,吃吃吃吃!我让他吃!丧门星扔水里淹死谁都轻快!”
——哗啦,桌子上的东西被尽数推到地上。
喝醉的男人跌跌撞撞走过来,逼近缩在墙角的男孩。
女人上前撕扯着男人:“你以为我想生这种孩子?你以为我不累吗?那能怎么办?他又活不了几年,你忍忍还不行吗?”
“活不了几年?你他妈的蒙鬼呢!屌操的东西!他妈的许小真那个□□崽子天天挣了钱就往回家带那么一点,你以为钱都去哪儿了?不都是给这个丧门星用了!犯贱的东西!就是没打服!”
女人尖叫:“你敢动小真一下试试!!”
男人和女人不堪入耳的叫骂混成一片,他们厮打着,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才四五岁的男孩十分瘦弱,浑身烧得潮红,抱着头,蹲在角落里,木木呆呆的掉眼泪。
四周像掉进了黑暗的漩涡,两道纠缠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只有无休止的咒骂尖刻,声声钻进他的大脑。
没人喜欢他,没人想要他,大家都想要他死。
门啪的一声推开,纤细高挑的人影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夏日的燥热和干燥的灰尘一同被卷进这间破败的小屋。
他喘了两口气,就跑进来,两个正在争执的大人没有发现他,只有缩在墙角的影子呆呆地望着他,他跑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这道温暖的影子把年幼的沈冽抱进怀里,在他的嘴里塞了一块奶糖,捂住他的耳朵,轻轻说:“不要听这些,哥哥喜欢小冽,哥哥要小冽,哥哥永远爱小冽。”
“——哥!”
沈冽惊呼着从床上坐起来,嘴里似乎还残存着奶糖甜腻的香味。
他低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发颤的手掌,眼泪无意识地蔓延出来,砸在掌心,好一会儿才回神。
“——叮铃铃!!
——叮铃铃铃!!!”
闹钟适时响起,唤回他的思绪,沈冽喉结动了动,无力地抬起手,关掉闹钟,下床洗漱。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些冰块扔进冷水里,把脸浸进去,没一会儿大脑就清醒了。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沈冽才从冰水里抬起头,接通电话。
是他的养父。
那位严厉的学者,在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他把手机随便开了免提,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沈冽!听说你出院了!你太让我和你母亲失望了,我们从来没有在物质上缺少你什么,这么费尽心思培养你,你怎么会得这种病?你简直让我们在科研院抬不起头。当初就不应该收养你。
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让我和你母亲丢脸!”
沈冽在精神病院住了半年,两个人一次都没看过他,大概也是因为嫌丢人。
一对功成名就的科学家夫妻,有一个精神病儿子,这意味着教育的失败,他们这种很看重脸面的人,实在难以接受。
沈冽早就习惯了,低着头给自己煎鸡蛋,木然道:“真的很抱歉,从小到大,我一直在给你们丢脸,从来没让你们骄傲过,所以不管是得病也好还是死在外面,你们都不要太介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埋怨我们吗?我们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你好?”
“没有,您想多了,我很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在我哭着想要找哥哥的时候,把我锁进地下室,让我冷静冷静;感谢你们永远对我没有笑脸,只有嫌我做得不够好的指责;也感谢你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失联。
他沈冽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好歹,分不清好坏的自私鬼。
连许小真那种滥好人都会恨,当然喜欢不起来你们。
沈冽从小就是那种毛病很多的孩子,爱哭,爱黏人,被领养的时候已经六岁了,半夜睡着睡着还会坐起来,哭个没完。
但这些问题在被领养的第一年就纠正好了,甚至他成长的无比美丽,成绩优异。
他的养父母在沈冽被关进精神病院之前,还深觉自己教育有方,合作撰写了一部关于如何教育孩子的书。
养父临挂断前斥责他:“我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才有心情七想八想,得这种闲病,今天开始,从房子里搬出去吧,自己去租房,还是穷日子适合你,受点折磨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好。”
这种惩罚对沈冽来说司空见惯,他并不放在心里。
一区的基础生活成本不高,但除了郊区之外,房价高得吓人,大概alpha和omega们都是些有钱人,又爱享受,所以帝国大学附近的房子已经被炒到了以亿为单位起跳,还没有小户型。
沈冽自己有点存款,找了个中介,搬到一区中环。
等毕业之后,研究所会给他分房子,他也不是太担心这些。
原先的房子三百平,一百五十平都是沈冽的衣帽间,搬家光是衣服就搬了一上午。
傍晚他在新家处理了一些落下的课业和工作,直到晚上十点,换好衣服出门。
他穿得很朴素,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没有任何配饰,唇色很淡,像一朵被风霜吹折的玉兰花,很落魄脆弱。
凌晨三点,飞机落地,这个时间的机场没什么人,出站口就剩一个C1口开着,公共交通停运,出租车在外停车证接客,酒店的大巴和接人的私家车在负三楼停车场。
夜里起步价贵,酒店对许小真来说有些奢侈,他打算在机场里对付一晚,刚拎着自己的包下飞机,就撞见了在接机口的沈冽。
打那天沈冽在电话里说恨他之后,许小真就没再联系过他,沈冽也没给他发过消息,乍一见人出现在这里,许小真还有些错愕。
沈冽自然地把他的行李接过去:“哥,上车吧。”
他悄悄瞥了一样许小真后,又垂下眼睫,瑟缩的像条落水狗。
许小真面对他,心情很复杂,比起和顾延野,他更疑惑怎么和沈冽走到这种地步的。
想到那天晚上沈冽的话,他就感到一阵阵心寒,像一个父亲,疼爱了自己的孩子很多年,孩子最后在畏难的时候不仅不对他施以援手,还说恨他。
但再见到他这副可怜样,还会心疼。
这种恨又狠不下心,爱又心寒的感觉,让许小真只能漠视他。
“算了,我不爱讨人嫌。”许小真把包抢回来。
接机口那么多人,陆陆续续走出来,沈冽那么爱漂亮要脸面的人,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扑通给他跪下:“哥,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种话,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我去找你了,你不在,顾延野说你死了,他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我不是不想和你道歉,我没办法联系你,出来之后我也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躲着我。”
所有人都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许小真被这种看猴的目光弄得芒刺在背,人拉又拉不起来,只好把行李扔给他:“走吧,别丢人现眼了。”
沈冽如愿以偿,抹抹眼泪,站起来,带他去地下停车场。
“学校这个时间进不去了,哥,你先去我那儿住一晚吧。”
许小真没说好还是不好,低头摆弄手机,陈奕松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转了一千块钱,备注【出借】。
他拒绝新增债务,晾着陈奕松,没收,就回了句“到了”。
到地方,许小真才发现沈冽搬家了,一座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年代有些久远的小区,楼梯口的灯一闪一闪的,就这样的房子,也要三万一个月的租金。
沈冽一边开门,一边低着头,带着颤音说:“他们嫌我在精神病院待过,丢人,把我赶出来了,哥,你嫌不嫌我丢人啊?”
第75章
谁都可以讨厌沈冽, 因为沈冽从小就是个讨厌鬼麻烦鬼。
他爸妈都想把他带出去扔了那种。
后来他长大了,有无数人爱慕他,沈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像玩狗一样, 毫无怜惜, 因为他知道, 他们都不是真正的爱他, 只是爱他美丽的皮囊。
爱慕也好憎恨也罢,沈冽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感受。
只有许小真,沈冽要他的爱。
许小真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直接回复他:“进去吧, 别在外面杵着了。”
沈冽愣了片刻, 委屈的眼泪憋了回去, 打开灯,把临走时做好的饭热了热,端给许小真。
“哥, 吃饭。”
“谢谢, ”许小真接过来,问:“病好了吗?”
沈冽坐在他对面, 低着头:“好了。”
这种病怎么会有好的时候呢?随时都会复发,何况沈冽已经病了那么多年。
只是他后悔不该那么对许小真。
直到今时今日, 他还能回忆起看到大片染血床单时候的恐惧。
因为他愚蠢的行为, 许小真死了。
他即便再有这种心思也不敢了,何况他哥有了新的小孩,他再不乖一点, 会被扔掉吧。
他真的恨自己,明明那次只要把哥哥带走, 他就能顺利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了,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
许小真迟疑了片刻,问出了存在很久的问题:“为什么恨我?被关在地下室了?是新父母对你不好吗?”
如果是那样,他感到很对不起沈冽,沈冽恨他是有原由的。
但如果再来一次,还是会把人送出去,沈冽在他身边,根本活不下去,他太无能了。
沈冽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说自己过得很不好,但他并没有挨打,养父母只是在他哭的时候,把他放到地下室让他冷静而已,他们坚信小孩子是哭不死的,爱哭的孩子是被惯坏了。
可他是天生爱哭。
沈冽摇头,剖开内心,真诚地说:“很好。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恨你不来找我,我想给你一点惩罚,我错了,这个惩罚太重了,我不想你死。”
许小真头痛:“离开我你才能过得好,至少能活下去。”
“我不要活下去,我就要你。我要一颗梨,你给我一串香蕉我也喜欢不起来。”沈冽语气难得的执拗起来,转而泄了气,“对不起,我又不懂事了。”
许小真心情复杂,感到一种荒谬的幼稚可笑,但还是难以忘记那天他给沈冽打电话时候的绝望,不置一词,只能叹息一声。
沈冽不想冷场,克制着情绪,问许小真:“嫂子没来吗?”
许小真被汤呛住,捂着胸口咳嗽了一阵,沈冽急忙过去帮他顺背。
“哪个嫂子?”许小真呛得眼眶湿润,问他。
沈冽心情很阴郁,说:“第二个嫂子。”
他的嫂子真多。
他怎么就不能变成嫂子呢?
“谁告诉你的?”许小真下意识抓紧碗,他以为自己和陈奕松这段关系很隐秘,“顾延野告诉你的?”
除了顾延野,许小真想不到谁还能在他身边安插视线。
顾延野发现了陈奕松,那许留呢?
沈冽看到许小真紧张的表情,误以为他在担心自己会伤害新嫂子和孩子,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是他,他临走之前和我说的。”
他很想说点新嫂子的坏话,但说了恐怕会让哥哥更讨厌他,觉得他是个挑拨离间的小人,沈冽这点脑子是有的。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没有?”许小真渐渐冷静下来,如果顾延野发现了许留,大概不会这么安静。
“他说新嫂子怀孕了。”沈冽眼睛湿润的看着他。
许小真松了一口气之余脑袋都炸了,陈奕松怀孕了???
陈奕松怀孕了!!!
简直是惊天炸弹!
陈奕松你到底干了什么?
许小真脸上火辣辣的,迫不及待想和他发消息质问。
“你离顾延野远一点,别和他接触,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这话,沈冽眼睛瞬间亮了,点点头。
“哥,新嫂子好看吗?有我好看吗?”沈冽说着,温顺地给许小真添了碗汤。
许小真不假思索:“没有。”
“那能看看嫂子吗?”沈冽追问。
许小真手里还真没有陈奕松的照片,有了也不会给沈冽看,他应付说:“你嫂子脾气不好,不喜欢照相。”
沈冽听许小真说对方脾气不好,心脏又是一痛,他哥明明喜欢温柔顾家的,为什么每次找的都是脾气特别大,性格很差的人,万一又是顾延野那种傻逼怎么办?
难道是因为怀孕了逼迫的哥哥?
他心不在焉说:“哥哥喜欢他,那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不像我,只会惹哥哥伤心。
我太任性太无知了,说了伤害哥哥的话,其实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我只是想要哥哥再多注意我一点,哥,我不求你能原谅我,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
我学了好多新的菜,可以做给哥哥吃。”
没关系的,新嫂子有了哥哥的孩子又怎么样?看样子哥哥对他没有对顾延野那么喜欢。
两地分居,又见不到面,他比嫂子漂亮,难道当个小三还不行吗?
他没有道德。
小三也不是不能上位。
许小真不说话,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吃完东西后就洗漱回房间。
沈冽自己默默把碗筷收了,洗干净。
这个点儿陈奕松还没睡,躺在床上打游戏,放在身旁的手机闪了闪,许小真申请和他视频通话。
这是许小真第一次主动和他视频通话,陈奕松乐了,怎么走了知道想他了?
接起来,许小真压着声音,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你有病吗?你跟顾延野说什么?你说你自己怀孕了?你发什么神经?你也能怀孕吗?现在沈冽都知道了,你要不要脸?”
沈冽,就是对许小真心怀鬼胎的那个弟弟?
陈奕松听了点细枝末节,大抵就知道那两人凑在一起应该发疯了,保不齐还要联手对付他。
顾延野要是还在,他倒忌惮三分。现在的许小真和以前的许小真不一样,保不齐他会再踩一条船往上爬。
沈冽,一个空有美貌和智商的巨婴,许小真对他完全没有那份心思,除非他自己拉下脸爬床,忍气吞声当三,凭那张脸还有点儿优势。
陈奕松把游戏机扔在一边,许留在他手里,几个厂子也挂在他名下,还有巨额债务,许小真几乎是全方位和他越绑越紧,两个一手王炸打成烂牌的废物现在想翻盘,还得看他答不答应。
许小真外面再怎么彩旗飘飘,也得回他这儿。
“我从来就没打算要脸,”他懒洋洋拉着长音,和许小真聊天,“那天顾延野给你打骚扰电话,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和他再有牵扯,所以直接说我怀孕了,你不觉得很好用吗?
你看他跟条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跑去北地了,一点都不敢烦你。
你别跟你弟解释,到时候他那个没脑子的和顾延野打起来,顺嘴说出来顾延野又得烦你。
他脑子比我还有问题,里面一堆奇葩的爱恨情仇,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你心里他不是最重要的就老实了。”
许小真对着屏幕给他竖了个中指:“真亏你能说得出口。”
没有脸皮的人果然能够一招克敌。
“神经病最了解神经病了,不要质疑我的行为。
你现在牢记自己家里有个怀孕的老婆,能少很多麻烦。许留你放心,我不会让顾延野知道的。”
这点许小真没反驳,至少再面对顾延野,是有用的。
陈奕松又开口:“对了,我有点想你……”
许小真直觉后面不是什么好话,飞快挂断视频,可惜动作慢了一点,那句“你自.慰给我看吧。”一字不差传进他的耳朵里。
……
他的耳朵和大脑都脏了。
许小真飞机上睡了很久,晚上没怎么睡着,六点就起床了。
见到许留之后,他的失眠不治而愈,好了很多。
推开房间的门,沈冽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他身上系了条围裙,看起来很居家贤惠,看到许小真出来,腼腆笑了笑:“哥哥,你去洗漱吧,早饭很快就好。”
沈冽的变化很大,他在讨好自己。
许小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大费周章想要获得的,除非他闲着无聊想要再戏弄自己。
新租的房子采光很好,餐桌靠着窗,窗外有一棵大榕树,大概到夏天绿油油的会很好看。
沈冽把吐司递给许小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特意找的这间房子,哥,小时候你说窗外要是有棵树就好了,绿油油的,多好看。”
许小真平淡的“嗯”了一声,低头吃饭。
沈冽睫毛颤了颤,起身回房间,没一会儿走出来,把一张泛黄折旧的纸片推到许小真面前:“哥,这张券还能兑换吗?”
他的眼睛里带着祈求和渴望,白皙的手指放在桌面上,止不住轻颤。
小小的一张纸片,从作业本上拆下来的,裁剪成邮票大小,上面整整齐齐写着“心愿兑换券”,还画上了花边。
像小孩子过家家才会做的东西。
“这种东西你竟然还留着。”许小真抿了口豆浆,看见那张纸心脏一颤。
小时候穷,买不起礼物,沈冽五岁生日时候,许小真用作业本做了三十张这种“心愿兑换券”,一张能向他兑换一个愿望。
沈冽小时候爱哭,但很乖,很懂事,知道哥哥没钱,就用券换亲亲和抱抱,最过分的就是换一块糖。
十几年过去了,许小真没想到沈冽还会留着。
“可不可以?哥哥。”
沈冽小时候以为这个券是万能的,只要许愿,哥哥就会帮他完成。
他其实也没什么大的愿望,就想和哥哥在一起。
后来他在地下室,对着许愿券许了无数次愿望,不灵,哥哥没有出现。他用到最后,只剩下最后两张,舍不得用,收了起来。
“可以,但是我应该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许小真点头,并不忍心看到他这副可怜的模样。
“原谅我一次,可以吗?”
许小真看着沈冽,觉得他虽然长得很高了,但心智好像没有多成熟,还停留在小时候。
原谅要发自内心,用许愿券兑换的原谅,只有口头的奏效,像海市蜃楼,是假的,图个高兴。
那就图个高兴吧,许小真不想和他在这种求原谅的阴湿氛围中继续纠缠,他对沈冽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恨铁不成钢更多些,人心是最难解的题,不是导入数值进公式,就会得到正确结果。
他点点头:“原谅你。”
沈冽终于笑了,激动地抱住他:“哥,我会弥补我的过错,我会对你特别特别好的。”
许小真去学校报道,沈冽在学校的所有课程提前结课了,剩下一年时间在科研院学习。
科研院和学校方向南辕北辙。
他还是坚持把许小真送到学校。
校门口蹲了个女孩,抱着一大堆包裹,见到许小真热情地挥手:“小真哥!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第76章
沈冽看见她, 瞬间汗毛倒立,在仔细打量之后,才确定不是他那位挟子上位的嫂子追来了。
许小真看到原索索还有些惊讶, 底层beta在一区求学并不好过, 要把百分百的精力放在求学上, 加之两个人的校区很远, 所以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原索索看着许小真身边的沈冽, 迟疑问:“这位是……”
“我弟弟,沈冽。”
沈冽因为这一句弟弟,心情变得欢快起来, 笑容灿烂地向原索索伸出手:“你好!”
原索索听说过, 但没想到人长得……额……这么不像真人……
她有点害羞地伸出手:“你好, 听小真哥提起过, 我叫原索索,和小真哥是同乡。”
沈冽的眼睛一亮又一亮,依偎着许小真, 猜顾延野和新嫂子大抵都没见过他哥这些朋友, 愈发热情了:“是吗?我下个月十九岁生日,留个联系方式, 到时候请你一起玩。”
他又看向许小真,“哥!你还跟你的朋友提过我!”
许小真默默站得离他远一些, 问原索索:“有什么事吗?”
原索索如梦初醒, 把手里的包裹交给许小真,干笑:“我哥说让我给你的。”
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些衣服和吃的, 还有生活用品。
原索索看见里面的东西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以陈奕松那种阴狠的性格,如果不是顾及原纳纳和许小真关系还算不错, 大抵连原纳纳的活口都留不下,原纳纳一向把他妹妹看得宝贝,许留还在世上这么危险的事,自然丁点儿都不敢叫她知道。
许小真看见包裹,却什么都懂。
原纳纳不至于为了这点东西叫他妹大冷天专门跑一趟。
大概是因为许留的事对他愧疚,更重要的是怕得罪他。又不好直接和他通话,叫他妹妹可怜兮兮地在校门口当先锋。
他把口袋系上,安慰:“行了,我还不了解你哥是什么人么,让他把心放肚子里吧,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
原索索不懂小真哥和她哥的哑谜,点点头。
原纳纳说他是个坏人,他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有一些善意;说他是个好人,他又实在自私。
是最十八区最普普通通,不择手段,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的那类人。
两个人没有太深厚的友谊,许小真理解他,也不怨恨他。
沈冽看得抓心挠肝,还不敢多问,送许小真进学校之后,笼络原索索,和她加上了联系方式,还开车送她回学校。
凡是和许小真关系密切的,都是沈冽的笼络对象。
他嫂子大抵不屑,他不一样,他哥才刚原谅了他。
“谢谢你们在十八区照顾我哥,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我能帮上的一定帮你——”
沈冽热情地客气着,两个人年纪相仿,又都和许小真有点关系,原索索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一点儿也不见外。
“谢谢!真没想到,小真哥还能和你再见面,这太好了,他吃了那么多苦,有家人在身边互相照顾,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原索索真心为许小真高兴,他们这样的人,能有互相扶持的亲人不容易,
“我哥早就说顾延野不靠谱,小真哥还不信,为他挖了腺体还生孩子,结果傻傻被骗了,要是你早点回来,小真哥大概就不会把那种人放在眼里——”
——刺啦
“啊!没事吧!”
汽车一阵摇晃后猛地点住刹车,原索索没系安全带,差点没甩出去,惊疑不定地看向沈冽。
后面紧跟着的车辆也一串儿地急刹车,问候全家的声音和喇叭声滴滴作响。
沈冽一身冷汗,手脚发软,面色惨白,惊恐看着原索索,急切追问:“你说什么?我哥怎么了?”
——滴!滴滴!!
后面车辆还在急切催促他。
他的眼神好像要吃人,原索索小心翼翼地缩在玻璃边:“你……你不知道吗……”
两个人最后坐在一间咖啡馆的包厢里,原索索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沈冽,她越说越小声。
“我哥说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喀嚓
沈冽漂亮的脸上表情扭曲,硬生生攥碎了手里的玻璃杯,碎片扎在他掌心,鲜血和香浓的咖啡液混杂着滴落。
原索索吓得一声尖叫:“去医院!快去医院!”
沈冽眼眶微红,说不需要。
顾延野你怎么敢的?
你怎么敢这么骗他?
哥说,当年把他送走之后,他的养父母给了哥一笔钱,所以这些年他哥过得还算不错,连帝国大学都能考上,看起来是很不错。
沈冽信了这些鬼话,觉得哥对不起他。
其实过得这么惨,又被顾延野那个人渣骗了吗?
他以为只有囚禁,和隐瞒订婚这两件事。
原来还有腺体,还有孩子,还有数不清受折磨的日夜。
沈冽无法想象许小真是怎么度过的,又是在得知真相后,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和他打出了最后一通电话,却遭到了他的嘲讽和拒绝。
他自以为是,把他哥推入了更绝望的深渊。
沈冽低着头,绝望的泪水从眼眶中蔓延,他怎么敢求哥哥原谅他的?哥就应该杀了他和顾延野解恨。
哥怎么能轻易对他说出原谅?
“你……没事吧……”原索索小心碰了碰他。
沈冽强忍着哽咽,努力恢复平静:“没事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回学校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你的手……”
“谢谢,我自己会处理的。”沈冽强颜欢笑,送走了原索索。
他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起身去研究院。
沈冽走路带风,卷起了大衣的衣摆,路过的同事亲和与他打招呼,他只冷着脸快步走过去,好像有什么天崩地裂的重要研究搞砸了,弄得人摸不着头脑。
“小沈怎么了?今天看着跟要炸了似的。”
“不知道,可能挨骂了吧,虞老一向严格。”
“不会吧,小沈可是整个研究院历代以来最有天赋的,连跳三级轻轻松松上了帝大机械,虞老竟然舍得骂他?而且真有人舍得看他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失落吗?”
另一个人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沈冽没多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出去,像是取了什么东西,直奔机场。
六区终年积雪,冬天轻轻松松零下三十多度,更让人冷得受不了。
沈冽下飞机没多一会儿,就被冻透了,嘴唇青紫,径直打了个车去军事基地。
司机好心叮嘱他几句,他只是死死盯着窗外,摩挲着怀里的东西,对对方的话充耳不闻。
他到了基地,表明身份报备之后,做了安检,警卫帮他接通了顾延野那边的内线。
“中将大人,有人找您,是否要接待?”
“谁?”顾延野低沉的嗓音带着细微的电流声,从那头穿透过来。
沈冽眼底升起恨意,冷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尽力放软语气,说:“我。沈冽。”
“不见,你给我滚回去,好好守着你哥!”顾延野当机立断让他滚,沈冽来他这儿,许小真那儿没人,谁牵制陈奕松?
沈冽放在口袋里的手攥起,默了默,带起哭腔:“嫂子,求求你见见我吧,我被新嫂子赶出来了。他说我推他,让我滚,我现在连我哥面儿都见不着,他还不让我哥认我。嫂子,还是你好,怎么办啊嫂子……”
沈冽哭得自己都犯恶心。
顾延野那边呼吸一滞,明显坐不住了,撂下话:“等着。”
然后挂断电话。
陈奕松胆子那么大,来一区了?偷渡来的还是用了假身份?军防所那些废物怎么办事的,那么多人都没拦住他?
放在十八区那些人又是干什么吃的?人都到一区了一点都不知道?
“怎么了?”内线接过来的时候,周京烁正跟顾延野通话呢,他懂事地安静了片刻,等顾延野通话结束,才开腔,“嫂子?许小真找新人了?”
“一会儿再跟你说。”顾延野作势要挂断投影。
“唉唉唉!”周京烁叫唤起来打断他,“我跟你说那事儿你考虑怎么样?咱俩现在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姑姑也真够狠心的,要彻底给她闺女扫清障碍啊,干脆把顾伊宁……”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收拾,“一劳永逸,姑父再不满意你,也不能叫自己后继无人。”
顾延野听他说这话,心底一寒,冷冷瞥他一眼:“你再敢说这种话,这辈子都别回来了,我还没有龌龊到对一个孩子下毒手。”
“这么心软?”
“你没有为人父母过,不懂。”顾延野说着,切断了全息通话。
他是不喜欢顾伊宁,那孩子也真招人烦,但他女儿和顾伊宁年纪一般大,每次提到顾伊宁,顾延野就会想起他女儿,下不去手。
军事基地很大,但顾延野不到十五分钟就出现在了沈冽面前,发丝都被冷冽的寒风吹乱了,问:“怎么回事?”
他看沈冽眼眶红红的,穿着单薄,确实像被赶出来 ,一气之下跑来的样子。
沈冽迟疑地看了看周围的人,顾延野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第77章
“怎么回事?人怎么会跑到一区?”顾延野盯着他, 质问。
沈冽抹着眼泪,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呜地一声扑上去, 顾延野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推开他, 就感觉到胸口一痛。
一根半米长的冰锥,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瞬间贯穿了他的胸口,冷光湛湛的,挂着血, 房间瞬间被鲜血里的油墨味信息素填满。
他下意识看向沈冽, 沈冽红肿的眼睛正饱含恨意怒瞪着他, 决绝而凌然, 唇瓣微微颤抖着,他从沈冽脸上看到了许小真的影子,还是想要杀了他的许小真的影子。
再往下看, 只有沈冽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杆白色的手柄。
是研究院的新制武器, 手柄积蓄核能,在开关开启的一瞬间转化能量, 把原本储存在手柄中的水在喷射瞬间冻结为坚硬的冰刺。
别的武器在进门时候就会被收缴下来,但这款还没有面世, 属于半成品, 安检扫描不出危险成分,能被顺利携带进来。
“去死吧!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对不起他!”鲜血溅在沈冽脸上, 暴力而惊艳。
门外的警卫嗅到这样高浓度的信息素,飞速推门进来, 入目就是顾延野被刺了个对穿,正掐着对方脖子,两个人在满地鲜血中对峙。
顾延野在晕倒之前,甚至有些荒谬地想,沈冽真是许小真的亲弟弟,发起狠来捅人都一样狠。
整个六区的军事基地,因为这场刺杀,同时拉响了警报。
……
许小真早上七点到的学校,在学校宿舍收拾东西打扫卫生到下午三点,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电话,他弟弟沈冽,在六区刺杀了顾延野,现在人正被押解在六区的军事监狱。
他站起身,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甚至怀疑是什么恶作剧。
对方提供了能证明沈冽身份的证据,希望他迅速过去一趟,作为家属处理这件事情。
“好……”许小真轻轻点头,眼前发黑,深吸一口气才站住。
这种事还能怎么处理,最坏死刑立即执行,最好死刑三个月后行刑。
但愿顾延野好好的。
许小真现在真心实意盼着他能活。
他拿了身份证,把陈奕松发给他的一千块收下,定好最近一班去六区的机票,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打车去机场。
“先生需要水吗?”空乘问。
许小真摆手示意:“不需要,谢谢。”
他现在连喝水的心情都没有,急得嘴巴里都要长燎泡,心里一直骂顾延野傻逼,沈冽也傻逼。
一个坦坦荡荡就去给人捅刀子,一个看见刀子也不躲,傻一窝去了。
他一想就要气炸了,想问候两个人的全家,又想到两人的全家里包含他和许留,遂作罢。
半路上感觉脑子和鼻腔发热,一抹鼻子,才发现气得流鼻血了。
他仰起头,空乘连忙给他找纸巾和冰块。
飞机到晚上八点,准时降落在六区。
许小真一出来差点被冻成冰雕,脑子倒是因为冷空气清醒许多,火气也消了一半,他随意钻进一辆出租车里,说去军事基地。
司机欧呦了一声,说他是自己今天拉的第二个去军事基地的人了,上一个小伙子比大明星还好看呢。
许小真头痛地捏捏眉心,大概猜到是谁了。
顾延野那边提前打好招呼,许小真一到就被带去了军事中心的医院。
一群人簇拥着他,或者说控制着他,带他乘坐电梯至顶楼。
病房里沈冽站在最角落,脖子上戴着能释放最高十万伏电压的电压环,两个人一左一右看守他。
他斜坐在沙发上,冷笑:“不用叫我家里人来了,他们不会来的,直接把我枪毙了吧,没死算你命大。”
许小真刚走进门,就听见沈冽这番话,瞬间气血上涌,冷着脸上前,扬起手,狠甩了他一巴掌,把沈冽打得倒在沙发上,口腔被牙齿刮破,吐出一口血。
“哥……”沈冽原本愤怒的表情在看到打他的人是许小真的时候,一瞬间转为无措,瞳孔震颤,“哥,你怎么来了?哥你别管我,你快走!”
无论是枪决还是坐牢,他都能自己承担,他不想许小真因为他再受顾延野的胁迫。
“你把嘴给我闭上!”许小真平静了一下心神,看向顾延野。
顾延野没死,许小真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
能投胎成顶级alpha又生在权贵之家,就足以说明他运气顶尖,有些活着的运气也正常,甚至他实验过了,上次摸着顾延野心脏捅的,人都能救活。
顾延野依靠在床头,看向许小真时,眼眸中多了些许亮色。
他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许小真,也没想到还能再见许小真一面。
沈冽怎么着也是许小真的弟弟,许小真心里还有他,加上沈冽是为许小真报仇,顾延野就是被捅了,没了半条命,也只是把事情暂且压下来,等待双方沟通处理。
沈冽的养父母在得知养子闯下这种大祸后,电话中当即就表示断绝关系,让顾延野随意处理他,顾延野的人没办法,这才联系上许小真。
顾延野惊喜过后,旋即垂下眸,有些慌乱,因为他此刻的样子算不上好看,斑白还没有来得及染成黑色的头发,苍白虚弱的脸颊,怎么会让许小真心动?
许小真抿着唇,缓缓走过去,沈冽上前跟上他,拉着他的手:“哥,你别。”
“闭嘴!”许小真眸光一冷,抡起胳膊,抬手又扇了他一巴掌,抓着他的头发,把人甩在地上,沈冽不敢反抗他,众目睽睽之下深觉羞耻,撑着胳膊要从地上爬起来。
许小真照着他腿弯狠踹一脚,把人踹得扑通跪在地上。
沈冽又要爬起来,许小真再踹他一脚:“跪好了!别动!”
沈冽就乖得跟条狗一样,跪在他脚边,低着头。
许小真喘了口气,终于把目光重新挪向顾延野。
周围人,包括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周京烁,还有特意来探病的霍青远,看看满眼星光,表情羞涩的顾延野,还有把弟弟往死里打的许小真,都一阵牙酸。
周京烁捏着橘子的手无意识用力,黏腻的橘子汁爆开满手。
妈的!许小真以前到底是有多爱他哥?这么残暴的一个人,面对他哥的时候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霍青远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淡淡瞥了一眼顾延野,心里赞许他口味奇特。
顾延野看着沈冽,脸颊不由得幻痛,回想起别墅被许小真扇巴掌的日子。
“小真,”他努力让自己挤出温和的笑容,“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他看到许小真打沈冽,心头一暖,猜测小真也许心中也许有几分在意他,才会这么生气,连忙安慰他。
只是区区被捅一次,没关系的,他能再和许小真说上话,就已经知足了。
许小真早就和顾延野划清界限,这辈子再也不打算和他见面,没想到沈冽这个蠢货上赶着去挑衅,他被迫再次和顾延野对话。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来,但发生这么大的事,沈冽的养父母和他断绝关系,许小真再不去,沈冽就真没人管了。
他心软,想起小时候乖乖跟在他身后捡垃圾,叫他哥哥的沈冽,还是毫不犹豫来了。
他以为现在见到顾延野,心里还会愤怒,不甘,怨恨,可其实什么都没有,平静极了,只有对沈冽的恨铁不成钢,想要快些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
许小真没有理会顾延野做梦似的对话,压着沈冽的头,诚恳地鞠了一躬,道:“真的非常抱歉,医药费我们会全额负责,请您高抬贵手,我们私下解决可以吗?
他才十八,确实过于冲动不理智了,还请您给他一次机会,不要让他的人生就此结束,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但无论您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沈冽现在被从军事监狱中放出来,甚至联系家属处理,说明事情有转机,否则许小真接到的,应该就是军事法庭的判决书,欢送沈冽服刑。
顾延野被许小真冷淡疏离又官方的语气扎得心脏巨痛,比被冰刃捅穿还要痛,好像他们从来没有相爱过,只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他也知道许小真为什么一进门就打沈冽打得那么狠了,不是心疼他,是做给他看的。
“哥!你不必向他道歉!原本就是他欠了你的!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救了他,给了他一条命,对他那么好,他骗你感情,把你弄成这样,捅死他也不为过!”沈冽一听就急了,恶狠狠瞪着顾延野,要是顾延野现在趁机要挟他哥回去,那他才真是该死,不如现在撞墙算了。
许小真捏着他后颈的肉把他重新摁下去,训斥:“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我和他的事和你也没关系!”
刺杀军事要员是要判死刑的,顾延野不松口,沈冽必死无疑,许小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得保他一条命,沈冽最好别像个傻逼一样,自己再往火坑里跳。
沈冽是为了给许小真报仇,不是为了把许小真再推进火海,他怀着必死的心,挣开许小真的手,一头撞在墙上。
第78章
房间里的人一惊, 连忙叫来医生护士,把人抬走了。
顾延野没想到沈冽这么疯,沈冽这个蠢货要是有三长两短, 许小真这辈子看见他都会想起这件事, 他连忙让人去请最好的医生, 务必让人平平安安。
他强颜欢笑冲许小真笑了笑:“小真, 是我活该, 我对不起你,沈冽捅我也是我应得的,我不会追究他, 你放心吧。”
许小真看着沈冽血淋淋被抬出去, 强忍泪水, 点点头:“谢谢。”
然后夺门而出, 在抢救室外等沈冽的消息。
半个小时后,医生宣布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额头大概会留下一点疤, 不过后续利用科学技术,能淡化。
跟死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了, 许小真如释重负,握着医生的手表达感谢。
沈冽在重症病房观察了三个小时, 生命体征都平稳之后, 被转入普通病房,原本院区的意思是把这个危险分子和顾延野能有多远,但顾延野硬是要把人安排在隔壁。
沈冽只有许小真一个亲人了, 许小真自然会看护他,在隔壁, 顾延野还能经常看到人。
周京烁说他简直发疯,就为了看一眼许小真,把这种危险分子留在身边。
“你不懂,”顾延野冷声驳斥他,让人去买染发膏回来,他要把头发重新染成黑色。
顾延野说不追究,许小真也不能什么都不管,沈冽晕着呢,他还得替这个倒霉孩子擦屁股。
他去楼下给两个人缴费,住院部表示沈冽的住院和抢救费用已经被付过了。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一个凶手,搞得好像他还很委屈一样,还要伤患给他垫付住院费,真荒谬。
许小真按了按发胀眉心,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人办好进出手续,从外面买了只鸡和一口锅,蹲在病房的地上煮鸡汤。
鸡汤煮好了,一半留在保温桶里,一半送到顾延野病房。
他敲了敲门,顾延野以为是周京烁回来了,让他滚进来。
许小真端着鸡汤默默“滚”进来,顾延野一看到他,气势都弱了,连忙解释:“小真,我不是说你,我以为是……”
“不好意思打扰了,熬了点鸡汤,您喝吗?”许小真没有理会他的话,把鸡汤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他太客气了,会说不好意思打扰了,还会称呼顾延野为“您”。
顾延野早就做好面对许小真的憎恨的准备了,可此刻他宁愿是激烈的辱骂和怒视,也不想是平平淡淡的礼貌寒暄。
恨至少证明小真爱过他,对他还有期待,平淡则是已经把他放下了。
可顾延野早就失去了在许小真面前闹情绪的权力,他只能尽量乖乖的,别再惹他厌烦,说:“好,谢谢你。”
“现在要喝吗?一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好了。”许小真见顾延野点头,把碗端过来,递给他。
顾延野抱着碗,他很久没有吃到许小真做的东西了,下次会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有些舍不得,就一直抱着,绞尽脑汁想和许小真多说几句话。
“小真,我以前的坏毛病也都改了,现在每天自己收拾房间,会洗衣服晾衣服整理衣服,还学会了做饭……”顾延野观察着许小真的神色,冷漠如常,好像他说的这些都不关心,甚至还有些厌烦,顾延野炫耀式的音量逐渐减弱,最后连许小真的眼睛都不敢看,迟疑着发出请求,
“你能不能回家,我给你做一顿饭吃,你尝尝好不好?我学了很多。”
许小真作为肇事者家属,很耐心地倾听了受害者的演讲,最后摇摇头,温和且坚定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去陌生人家里,吃陌生人做的饭,真的很抱歉。”
“小真……”顾延野眼眶一下子红了,那点零星的期盼和自尊被砸得粉碎。
“小真,对不起,我错了。”
许小真有些诧异,高傲如顾延野,竟然也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他还以为顾延野的初始程序里压根儿没设定这三个字。
那么多次,他想听顾延野对他道歉,都没等到,现在却听见了,真的有些讽刺。
顾延野迫不及待给他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系着红绳:“小真,你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女儿,给我一个机会……”
许小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完全不想和他追忆过往,如果许留真死了,他大概会很悲痛,把绳子抢过来,毕竟里面有关于女儿的唯一念想,现在他女儿活着,这玩意顾延野爱戴着就戴着吧。
陈奕松把许留的事情隐瞒的很好,还算有用。
他把话题绕开:“很感谢顾先生的宽容,能原谅阿冽的年少无知。”
顾延野的心一下子冷了,呆滞地看着许小真,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伪装坚强的痕迹,但是没有。
许小真好像早就忘了他们的那个孩子,已经走出伤痛。
他走出了和顾延野的过往,也走出了失女之痛,只有顾延野一个人,慢了五年,后知后觉被留在原地。
顾延野心痛得几乎要裂开,那是他和小真唯一的孩子,是他们年少爱意正浓时,懵懵懂懂有了的孩子。
如果他勇敢一点,回去一次,现在一定是幸福的,可是他傲慢,愚蠢,虚荣,软弱,人云亦云把这份爱抹杀,顾延野每个睡不着的深夜,都会扇自己两巴掌,像吞了黄连一样后悔。
“小真!你再捅我一次吧,一次不够两次!求求你!别这样!”顾延野看着许小真的脸,难过的不知道怎么样好。
“小真!”顾延野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悲怆,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悲鸣的呜咽,“小真,是因为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所以把一切都彻底放下了吗?”
许小真一怔,看着几乎在崩溃边缘的顾延野,缓缓点了点头,微笑:“是的,陈奕松怀孕了,我有新的孩子了,所以过去的事,就全让它过去吧,我不会再想了,我的愚蠢,我的执着,都当作是成长路上的试炼好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远胜一切。
顾延野彻底崩溃,抓着被子,身体颤抖,眼眶猩红,连眼白上都满是血丝。
许小真的电话这是恰好作响。
他站起身,瞥了一眼顾延野,在临走之前,终于忍不住问:“你的头发怎么了?是因为生了什么病吗?身体还好吗?”
顾延野岌岌可危的神经因为这句话被拯救回来了,眼瞳中燃起星星点点的希望之火,小真还关心他!小真在关心他的身体!小真担心他生病!
他松开抓着被子的手,连忙摇头:“没有,我没事,小真,我很好。”
许小真点点头,拧着的眉头松开些许,接通电话,走了出去。
陈奕松的作息,和所有人都有时间差,他迷迷糊糊在健身房待了两个小时,洗完澡后,才看到许小真把那一千块领取了。
一般没有特殊原因,许小真不太喜欢问他借钱。
“怎么了?第二天就穷了?你的骨气呢?”
沈冽年纪小冲动,做事不计后果,顾延野在病床上腻腻歪歪,两个人让许小真头疼,他第一次觉得陈奕松的声音这么动听。
人虽然精神病晚期,但至少能独立行走,不会给他添麻烦,省心。
他靠在门边,叹息一声,给陈奕松扔下一个惊天炸弹:“沈冽把顾延野捅了,他自己撞墙了。”
陈奕松在那边笑得压都压不住,在床上乱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傻逼,他还没出手,就互相刀了。
许小真听他笑得,人都想死了,把手机拿远一些,听他笑完,才重新放在耳边。
陈奕松带着笑意问他:“那你现在是在顾延野的出殡仪式上,还是沈冽的出殡仪式上?或者all?”
“你他妈的盼点儿好吧,我已经要烦死了,人都活着呢,”许小真不想和他多废话,“你有空多给孩子打点黑芝麻糊吃。”
顾延野没病头发都白了,许留保不齐会遗传,防患未然吧。
陈奕松没问为什么,他还在那边乐不可支,许小真本来就烦,直接把电话挂了。
护士走过来,告诉他沈冽醒了。
许小真点点头,推门进病房。
沈冽头上缠着纱布,我见犹怜,泪光点点地看着许小真,看得人心软。
“哥哥,他没威胁你吧?”
许小真真想再给他两巴掌醒醒脑,但念及人已经脑震荡,两巴掌下去可能受不住,最后作罢,捞了凳子坐他床边,冷冷质问:“我没事,他不打算追究你的责任。沈冽,你好好的你发什么疯?”
沈冽这才放心,眼泪像珍珠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滚,敛眸,长长的睫毛在雪□□致的脸颊上扫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哥,我刚知道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了,也知道顾延野那个畜生怎么对你的,我做错了事,没有什么能赔给你,只有一条命,想为你报仇,讨个公道。”
许小真对他的那点子怒气在听到这些话后,尽数都散了,心脏滚烫,眼眶也不由得发热。
这个世界上,除了沈冽,大概没人会拼了命帮他讨还公道了,虽然沈冽年轻幼稚,做过令他心寒的事,可终究是别人比不了的。
他抬手摸沈冽脑袋,嗓音带着泪意,责备:“你傻不傻?万一死了怎么办?你让哥哥怎么办?”
沈冽知道他哥感动了,亲昵地用发顶轻轻许小真的手心,撒娇:“哥哥,谁都不能欺负你。哥哥,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只有你的了,你会要我的对不对?”
第79章
一般来说, 大部分的道歉都不是因为知道错了,而是怕了。
许小真也不例外,顾延野那样的人捅死也不多, 他道歉纯是怕沈冽死在顾延野手里。
他其实一点都不真善美, 他恶毒小心眼的要命。
人就躺在隔壁, 他是肇事者家属, 不能当没看见, 顾延野的脾气像六月的惊雷,说炸就炸,在沈冽能转院之前, 他总得有点表示, 以防他反悔。
许小真给沈冽煮东西的时候, 顺便会撇出来一点给顾延野送过去。
顾延野每天捧着那点零碎东西, 眼眶发红,重新燃起希望,觉得许小真对他, 也并非完全狠心。
小真不仅关心他的身体, 还会亲手给他做食物,怕他恢复不好。
就算陈奕松有了孩子又怎么样?
小真对陈奕松, 必定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因为孩子强行绑定在一起罢了。
沈冽又在隔壁哥哥哥哥地叫, 跟只要下蛋的母鸡一样, 叫得顾延野心烦意乱。
他今天勉强能下床了,扶着墙慢慢挪动,想去许小真面前露露脸, 给他看自己刚染的头发。
护士在给沈冽额头换药,他撞得不轻, 一片血肉模糊。
alpha大多痛感不敏锐,这样的伤口咬牙怎么也是能忍的。
但沈冽跟顾延野和陈奕松不一样,他是会哭的孩子,在别人那儿哭不一定有奶吃,但在许小真这儿一定有。
“哥哥哥哥,疼,疼,好疼~”沈冽泫然欲泣,咬着苍白的唇瓣,眼泪汪汪拉着许小真的手。
许小真对着他已经被包裹好的伤口处吹了吹,担忧问:“有没有好一点?”
沈冽破涕为笑,一副倔强小白花的样子:“可能纱布太厚了,没有什么感觉,但哥哥心疼我,我就一点都不觉得痛了。”
哥哥心疼我,我就一点都不觉得痛了~
顾延野听见这话,站在门口翻了个白眼。
沈冽没脑子,却油嘴滑舌。
因为这一捅,两个人虚假的结盟彻底崩塌,顾延野利用沈冽的事情完全告吹,甚至让沈冽在许小真面前狠狠刷了一波好感。
现在陈奕松有孩子,沈冽有宠爱,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这场角逐,他逐渐被排除在边缘。
不!
也许不是的!
顾延野想到许小真的关心,心下稍安。
沈冽自然看见站在门外的顾延野,眉梢一挑,便顺势软软倒在许小真怀里,依靠着他的肩膀,双臂环在他脖子上,柔弱道:“哥哥,抱抱我好吗?哥哥好久没抱我了,抱抱我,我就不晕了。”
“好了好了,这么大了怎么还撒娇。”许小真拍拍他的后背,任由他去了。
顾延野一个人依靠着墙,指甲把墙皮抓出五道深痕。
他难道也要像沈冽那个狐狸精一样,故作柔弱,往许小真怀里钻吗?!
他做不到!一个顶级alpha,柔弱得跟个omega似的!
顾延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还是按捺不住,走进去,似是并无恶意地开口:“沈冽也不小了吧,怎么总跟个孩子一样不成熟?你的头那么重,搭在你哥肩膀上,他能受得了吗?”
沈冽眼波流转,许小真还没开口,他就抢先说:“哥哥又没说什么,顾中将是不是年纪大了,逢人就爱说教?小心变成爹味alpha讨人嫌。
我才十八呢,原本就年轻,像小孩子哥哥也愿意宠着我。
不过也理解,alpha一过二十三,状态就断崖式下跌,没几年就老了,身体不行,容貌也不如从前,心理还脆弱,哪有十八的alpha年轻鲜活,招人待见。
顾中将是不是年老色衰没人疼,嫉妒我有哥哥疼爱?”
沈冽小嘴儿跟淬了毒似的叭叭个不停,说顾延野年老色衰,爱说教,还容易破防,听得顾延野这个原本就爱破防的alpha更加破防。
许小真捂了一下沈冽的嘴,让他悠着点。
这里是顾延野的地盘,多说两句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顾延野的大脑如果是一座城市,现在已经被沈冽用核弹轰炸了,他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的确,我确实羡慕嫉妒,我不像你,闯了祸,还有哥哥帮你收拾烂摊子。
像我这个年纪,这个地位的男人,向来有事都是自己解决的,小真愿意帮你道歉收拾烂摊子,这种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生,真遗憾你体会不到。”
顾延野骂他年纪小软饭男,一时冲动还得许小真帮他收拾烂摊子,一点能耐都没有,不像他位高权重。
这几乎是一下子踩在沈冽的痛点上,沈冽刺激得差点跳脚。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话绵里藏针,大概是顾及许小真还在,否则早就指着鼻子互骂贱人和骚狐狸精了。
顾延野穷追不舍:“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你哥再操心了,尤其是脸上,听说要留疤?
我记得去年帝国之花的评选,你一个人碾压了全帝国几千万的omega当选,要是破相就可惜了。”
沈冽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额头,眉心一皱,转而冷哼一声,哼哼唧唧窝在许小真怀里:“哥哥,我如果不是帝国最漂亮的alpha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的,不管小冽什么样,哥哥都喜欢你。”许小真拍拍他的后背,让他安分点。
打顾延野进来之后,就没打算插话,两个人互相内涵的很起劲儿,他掺和进去恐怕就更起劲儿了。
沈冽在医院住了七天,顾延野时不时就在他眼前晃,两个残疾,一个比一个难搞。
沈冽得到这句回应,得意地看向顾延野,示意他快滚!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沈冽恨不得生吞了顾延野,但他哥在跟前儿,他现在再给顾延野来一刀,他哥大概跑不了。
有句话顾延野说得确实没错,他虽然年轻,鲜嫩,漂亮,但弱小得像个软饭男,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不仅不能保护哥哥,甚至还会被哥哥甩得远远的。
到时候再有一堆又一堆的恶臭alpha往哥哥身边挤,他根本一个都赶不走。
顾延野和沈冽明里暗里讽刺那么久,都没有许小真这句话杀伤力大,许小真会抱着沈冽说喜欢他,不管是作为弟弟还是什么,会温柔为沈冽吹伤口,但永远不会这样对他了。
这些原本都是他的待遇!
他勉强扬了扬唇,找补:“小真,你前些天还关心我的头发,还有我的身体,你看,今天已经变回原来的发色了,你不用担心,现在这样是不是好看一些?”
顾延野试图让沈冽知道许小真也关心自己,并非只关心他一人,为自己扳回一局。
许小真才看到顾延野发色变回了,沈冽把他的头掰回来,赌气说:“哥,你别看他,看我,他没有我好看。”
两个男人在病房吵成一团,哪个都不省心。
顾延野死活不走,没话也要硬唠,许小真碍于顾延野的权势,又在他的地盘上,不好完全漠视他。
他但凡跟顾延野说一个字,沈冽就闹,沈冽脑震荡还没好,打也不能打。
有什么好吵的!他只能闭嘴,当个哑巴。
两个人又不满意。
他的拳头缓缓攥起,拍了桌子:“行了!都几点了!睡觉吧!顾中将,需要我叫人来搀扶您回去吗?”
他想出院!明天就出院!
顾延野嘴上说走,半步没挪动。
陈奕松的电话像救星一样恰到好处。
许小真从未期盼过陈奕松的来电。
只要陈奕松一开口,顾延野多半待不下去,顾延野走了,沈冽就安静了。
沈冽和顾延野虎视眈眈盯着他,质疑深夜来电的人是谁。
许小真感到一阵轻松,他治不了这两个人,但愿陈奕松能,陈奕松没有道德也没有脸皮。
他清了清嗓子,接通之后,整个病房安静得落针可闻,用了此生最温柔的嗓音:“喂,我在病房呢,沈冽和顾中将都在……”
“是谁?哥,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沈冽小声抱怨。
“小真……”顾延野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老公,你们这么晚了在做什么?3p吗?”
电话那端缓缓飘出陈奕松懒懒散散,略有些沙哑的嗓音。
许小真把音量开得很大,此刻病房里的三个人脸色刷一下齐齐都青了。
许小真一种巴掌穿不过网线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他示意陈奕松说点话,没让他说这种话。
这话是人说的吗?!
陈奕松知道许小真要拿他当枪使了,他一向喜欢这种活动,乐意在这种修罗场里被当枪使,但他不怎么听指挥,爱把场面搅得天翻地覆,好看乐子。
但是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把顾延野和沈冽一起塞进榨汁机,打成糊糊,省得天天跟两只苍蝇一样围着许小真转。
顾延野和沈冽大脑都卡了一下,没跟上对方的节奏。
什么怎么就3p了?
乱成一锅粥了。
许小真是想让陈奕松把他俩解决,结果陈奕松神经病发作,感觉再说下去这通电话就要被网警监控,然后上门扫黄了。
第80章
顾延野和沈冽互相看不上, 是一个往对方身上捅刀子,一个把另一个往精神病院送的程度。
他们都想要和许小真只有彼此,一生一世, 陈奕松张嘴问他们是不是在3P, 俩人硬是恶心得脸色煞白, 半天没回过神, 有种硬被往嘴里塞了屎的程度。
“一个废物黏人精, 一个傲慢自大狂,老公,你就算找小三, 品位也太差了。”陈奕松啧啧叹息。
一种从精神到□□, 再到灵魂, 全方位的恶心人。
顾延野拳头攥得作响, 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颊胀红:“陈奕松,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你根本不在意许小真,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你的所作所为, 根本配不上小真!”
“呵, 我在不在意许小真,他都离不开我, 我又不是你,只有患得患失的失败者才需要小心翼翼。
你搞清楚状况, 是你上赶着勾引我老公出轨!你要做小三!
许小真对你爱答不理, 现在你得跪着死皮赖脸求我,求我让你进门,你怎么敢在我面前大小声的?”
顾延野的脸被人扇了一样火辣辣, 又羞又恨,他这辈子没有是得不到的, 现在卑躬屈膝祈求许小真的原谅得不到,还要被陈奕松说是做三都没人要的赔钱货,他甚至没法反驳。
身份调转,陈奕松摇身一变成了许小真的正牌爱人,他成了试图撬墙角的小三。
顾延野不知道许小真被陈宝珠带人堵在家里的时候,心情是怎么样的,现在大概明白一二了,那种又心酸又绝望的感觉,不是常人能体会一二的。
他眼巴巴看着许小真,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一句话……
但是没有。
许小真只是任由那个怀着他孩子的男人恃宠生娇,随意羞辱自己。
顾延野心都死了,生不起半点再反驳的欲.望。
沈冽在旁边得意洋洋,看着顾延野吃瘪,忽然被陈奕松cue,后背窜起冷汗,他先发制人:“嫂子~我是哥哥的弟弟,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来伤我和哥哥的心,我们两个是纯洁的,不像有些人当三都没人要。”
“别担心,”陈奕松忽然语气变得宠溺了,“我什么都知道,你没脑子的时候当三都费劲,现在毁容了小四也轮不到你,废物宝贝少给我老公添点乱就很棒了。”
陈奕松的语气配合这句话,有种“三分钟也很棒了”的既视感。
是夸奖还是嘲讽,只有沈冽知道。
沈冽嘴一撇,就被气哭了,往许小真怀里扑,给陈奕松上眼药:“哥,你看嫂子!”
许小真被陈奕松说得心脏咯噔一下,低头审视沈冽,想起上次沈冽对他做的事情,虽然存疑,但他还不想失去沈冽这个弟弟,何况沈冽自从那件事之后道歉,就再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或许当真是占有欲和嫉妒心太强作祟。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个孩子的一切情绪都来得太过太浓烈,很容易走极端,陈奕松的话,十句里面差不多只有一句是真的,他总搞得自己好像是什么魅魔,能勾引全世界一样。
但许小真还是轻轻抬手,把沈冽依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开。
他环视房间中的两个人,尤其是顾延野,把手机递过去:“我有些困了,您还想找人聊天的话,喏,我把他借给你,他应该刚醒,精力很充沛,能陪你聊一晚上。”
顾延野扶着墙,下意识后退两步,并不想和陈奕松展开深入交流,连忙拒绝:“不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心中的嫉恨像野草一般疯长,不就是怀着孩子吗?真拿自己当正宫了?
顾延野那种疯狂的想法在此刻滋生蔓延的越发厉害,让人帮他联系产科医生。
他一走,病房就清净了,许小真卸磨杀驴,懒得和陈奕松寒暄,直接挂断。
沈冽揪着许小真的衣袖:“哥哥,嫂子说我是废物宝贝,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许小真深深地看着他:“你嫂子爱说点实话,别太放在心上。你给我少找点麻烦,就是好宝贝了。”
沈冽都要碎了,顾延野说他没用,他那个嫂子也说他没用,他哥觉得他嫂子说得对。
凭什么?之前哥那么爱顾延野的时候,也不会这么说他!
他弱弱点头,说自己知道了,眼底的不甘和愤怒几乎化为实质,等他上位,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男人!
许小真说到做到,定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回一区。
除了夹在顾延野和沈冽中间不厌其烦的缘故,还有他马上开课了。
沈冽的身体条件符合出院标准,许小真不敢把他和顾延野单独放在一起,顺带把人捎上了。
顾延野早上给头发喷完定型啫喱,艰难挪动到沈冽病房的时候,才知道两个人走了。
因为商议赔偿的事项,顾延野借机重新加回了许小真的联系方式,连忙给许小真发消息,没有得到回复。
也许是在飞机上,所以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顾延野如此想着,安慰自己。
一个小时,没回复——
两个小时,还是没回复——
十二个小时,依旧没回复——
可是许小真的飞机早已平安落地。
顾延野怔怔坐在床上,盯着和许小真的聊天框。
许小真把沈冽扔进家里就回学校了,临走前把紧急联系人备注好,叮嘱他一但觉得不舒服就拨电话,沈冽话都没顾得上多说几句,看着许小真离开的背影,眼神黯淡,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但是没多一会儿,有个护工上门,自称是他家里人请来照顾他的。
沈冽又美滋滋了,觉得哥哥心里有他,明明没有钱,这么贵的护工也舍得给他请。
许小真正在整理实习记录,封存上交,陈奕松的消息叮当弹了一下。
他才离开十天,陈奕松这些天和有病一样,消息叮叮当当给他发,大白天的不睡觉又抽什么风?
他不耐烦地皱眉,没有理会。
陈奕松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等到许小真的回复,心情并不愉快。
对他冷暴力,对沈冽就关心又爱护的!还主动往顾延野身边撞!
贱不贱呢!
再被囚禁一次就老实了!
他手指下意识往上划了划,才发现这些天他总是主动给许小真发消息,许小真回他的寥寥无几。
陈奕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关注许小真了,跟条狗一样,时时刻刻等着回应。
许小真犯贱,他也不遑多让!
想起许小真的翻脸无情,陈奕松表情愈发阴沉,恨不得把人抓回来,腿敲断了再接上,疼得厉害了才知道老实。
他把刚才发过去的新借条撤回,愤怒地摔了手机。
许小真收拾完东西,准备好明天的课程,已经是晚上,回到沈冽那里。
和陈奕松的对话框显示【消息已撤回】。
他不在意地擦了擦头发,给手机充上电。
沈冽给他倒了杯温水,羞赧一笑:“哥哥,护工太贵了,明天就不请了吧,哥哥赚钱很不容易,我心疼哥哥,不想哥哥再多花钱。”
护工?
他怎么会有闲钱给沈冽请护工?
许小真生疑,想了想道:“不是我请的,可能是你养父母放心不下你,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他们还是关心你的,你要不要打通电话回去?”
沈冽眸光变得有些暗淡,笑意收敛,他们怎么会关心他?
但他不会和许小真顶嘴,只是乖巧说:“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哥哥。”
许小真点点头,示意他早些睡。
沈冽目送许小真的身影回房间,有些阴暗。
不是哥哥,那会是谁?
许小真在十八区半年多,学会了如何在社交平台展现自己的生活,这是维系自己形象,和与他人建立良好交往的有效途径之一。
上次发动态还是在一个月前,他翻翻相册,也不知道发什么好,他的生活寡淡无趣,又没有工作可以展现自己,只好把今天整理好的一沓实习笔记发了张照片,配文【实习生活令我收获满满,未来也要加油!握拳jpg】
一点儿都不活泼,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像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社畜。
他的社交软件上有很多在十八区的官员和商人,还有各种经手过的案件的证人。
十八区有几个和他比较熟悉的实习生说他的动态一点都不吸引人,最好改改风格。
许小真不知道怎么改,干脆维持原状,刚发出去,就看到自己的动态下面有三个人齐刷刷点了赞。
他的腰杆直了直,还是有人和他品位一致的!
三个人,分别是顾延野,沈冽和陈奕松……
许小真的腰杆瞬间弯了,更让他弯下去的是,陈奕松随后把赞取消了,似乎是误触,这是比忽略他的动态,还要嫌弃的意思。
他狠狠捶了下床。
没礼貌!
许小真的动态和他在家穿的背心大裤衩一样风格浓厚,顾延野在病房焦急地转了几圈儿,试图应和许小真的品位,许久才打字:【[大拇指]表情×3,真是太努力,太勤奋了![大拇指]表情×3】
沈冽在床上翻了个身,压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不甘示弱:【哥哥好棒!字也写得好漂亮,可以教教我吗?】
许小真跳过他俩,挨个给评论区其他的评论点了赞,其中包括羊毛厂的叔叔阿姨,还有陈奕松家里六十岁的管家。
【花开富贵:[玫瑰][玫瑰][玫瑰]玫瑰送给你,为你点赞![玫瑰][玫瑰][玫瑰]】
【海阔天空:[赞][赞][赞],非常有朝气的青年人,向你学习。】
【天道酬勤:[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身体也很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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