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便能抵南岸许多人一年的收入。
科技局的人纷纷落座，格莱特缀在长桌的末尾，要使劲探头才能望到前面那两位大人物。
他们的样貌不过二三十岁左右，看着很年轻。走在路上，谁也猜不到他们竟然出生于帝国时代末期，是活过了整整一世纪的人。
这就是联邦最尖端的科技吗？如果他也能用……
格莱特畅想得入了迷，他甚至想再往前靠一靠，听真正的大佬们都在聊些什么。
大佬们其实在尬聊。
一路上，莱恩哈特单方面找了很久的话题。
他和王数一从事的领域有些共通之处，相识的时间又很长，照理说应该关系不错，实际上却一点不熟。
王数一是个相当脱线的人，和他完全处不来。他们会认识，主要因为彼此的老师是过命的朋友，关系极其亲近。
但战争刚结束王数一的老师就因病过世了，而他的老师……死在深雨战争的最后一役，算来马上就到第一百年。
“王教授怎么突然到这颗边缘星上？”莱恩哈特到了没话找话的地步。
王数一那边却没立刻接话，对着空气发了很久的呆，才说：“有灵感。”
按照这家伙的个性，莱恩哈特觉得这段对话该就此结束了，却突然听见他问了一句：“你呢？”
奇怪，问得没头没尾的。
但对于有价值的合作对象，莱恩哈特总是多几分耐心。
“距深雨战争结束马上就到百年，这里是离最终战场最近的地方，于情于理，我都该来。”他没有将话说得太直白。
不过光谱科技是百周年庆典的承办方，这颗星又是主会场之一。这项合作算联邦热点，传得沸沸扬扬，即使说得再委婉，也不难推测。
但王数一好像会错了意，用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点了点头：“哦，你来祭拜他？”
莱恩哈特一愣：“什么？”
“你的老师，”王数一很自然地张口，即将念出某个禁忌的名字。
莱恩哈特脑子里忽然像断了一根弦，直接吼出了声。
“别提那个名字！”
等再回神时，后面一串科技局的人紧张地探头探脑，而王数一略带疑惑的眼神扫过来。
在得到那条特殊的输出结果后，王数一就没有妄动，既没有追踪黑客的ip，也没有出手切断直播——毕竟他已经在联邦请假，马上就要回咸鱼修理店摆烂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在想事。
“枕戈”的智能核心损毁很久了，它现在被人提起时，总像是传说中的存在。
由于老师的缘故，王数一了解过“枕戈”的核心，但也仅限于此。
真正熟悉它的，唯有它的创造者和使用者两个人而已。
但百年之前，中央星重症病房中，王数一眼睁睁看着祝余离世，而后和同门一起参加了那场隆重的葬礼。
那另一位……
他打量莱恩哈特，作为那个人唯一的学生……他都不知道吗？
莱恩哈特会错了意，以为王数一疑惑的是另一件事情。
——联邦有很多规矩，但显然，都不是为他们这样的人而立的。
他不该因一个名字那样失态，可这背后的原因……他竟不敢细想。
他没心思继续聊天，王数一更不会自己找话题，两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好在不久后长桌后端便传出一阵骚动，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明明没过多久，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莱恩哈特几乎迫不及待地转头，望向骚动发生的地方，看见下方的某块光屏中，投射出关于修理师考核的视频。
见他过来，边缘星科技局那个他没记住名字的局长带着欲盖弥彰的笑：“一些小问题，我们马上解决，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莱恩哈特本来懒得管。
只是他扫过视频，看见了那台被调换的作品，眼神一顿。
“放大些。”他说。
那台作品的一应信息很快被盛了上来，莱恩哈特翻看着，心头又升起了一种古怪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这是怎么了，来趟边缘星，看什么都眼熟？
太荒谬了，他想。
可冥冥中又有种直觉告诉他，如果不继续跟进，他会错过很多。
左右现在和王数一待着也不自在，莱恩哈特很快作出决定：“既然题是我出的，有了争端，也该我下去看看。”
科技局局长脸色一变，强行挤出笑意，僵硬地看向王数一：“那王教授呢？”
王数一呆了呆：“我就不去了。”
乔治亚是店里的人，他没有伪装，一旦被认出来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科技局局长却因他的反应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想到了新的事情。
他姿态低微而委婉地提出请求：“王教授，关于这个突然入侵的黑客，我们的人才疏学浅，没办法解决，您……”
“我会终止直播。”
“那想要找到那名黑客，对您一定也是轻而易举了！”局长的小眼睛中充满希望。
王数一没回答。
黑进系统的人隐藏了ip，ta的水平不差，要想把人找出来，需要花许多时间精力。但这似乎属于网络安全部门的工作范畴，而非他的。
他没那么好奇黑客究竟是什么人。经过一开始的震惊后，他意识到可能性有很多。
最合理的解释，大概是老师曾经将关于“枕戈”智能核心的东西教给过其他人。战争结束后，联邦很多人选择了避世，出现在这里不是没有可能。那是老师的选择，自己无权置喙。
如果是有个人生来天才，自己靠着蛛丝马迹琢磨出了这些，他自然很佩服。
天马行空一点，哪怕老师像游戏里的主角一样，原地复活了，那很好。
退一万步讲，就算悄无声息复生的是那位元帅……他和他不熟，但老师说过他是个好人，那便也很好。
比起身份，他对“枕戈”的智能核心——老师那份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刻，也看不到超越的希望的作品更感兴趣。
王数一想了想，悄悄在系统里给黑客留下一条自己能写出的最为真挚的消息。
“王教授，王教授？”
科技局局长的声音响在耳畔，他方才回过神，意识到这位局长问了许多次黑客身份的问题。
既然自己没有找出黑客的职责，对方不想暴露身份，自己又想同对方学习，王数一觉得，他没有一定和人对着干的必要。
这些解释起来太麻烦，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又一心等待着黑客的回复，草率答道：“我找不出来。”
王数一说完，回去继续盯着他的光屏发呆去了。
而科技局局长维持着问话时的姿势，石化般愣在原地。
——连王教授都找不出来的黑客，那、那得是什么水平？
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帮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卷毛？
不，不对！
他一定是哪里惹怒了黑客高手，才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局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高人。
那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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