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香饼独特的味道在琳琅满目,竞争激烈的小吃街杀出重围。
来商圈逛街的人们非要拐去纪乔的摊位买上一份酱香饼,用小竹签插着边吃边逛,才算是圆满的逛吃流程。
这天傍晚,一辆漆黑的飞行器缓缓停降在对面街口。
梅菲尔德手肘靠窗,偏头撑着侧脸,目光落向不远处热闹嘈杂的小吃摊。
其中一个摊位前排了特别长的队伍,比其他摊位明显多出一大截。
侧身对着他的青年毫无察觉,如往常视频中那样忙碌得团团转,投放收款码的光屏每亮一下,脸上的笑意就灿烂一分。
“啧……”
大约是盯得久了,那些数不尽的可笑传闻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脑海。
梅菲尔德从鼻腔里发出声冷嗤,金棕色的双瞳倒是没有从青年身上移开,好像多看一秒,就会证实一见钟情的传闻有多么荒唐。
“我的恋人?我的挚爱?痴痴依恋坠入爱河由此失态?我他妈的……珀斯或许是在八卦小报物色到了新工作,又或者是被雷安的脑电波入侵,否则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写出如此离谱的汇报……”
修长的手指咔嗒咔嗒点在光屏上的文稿,自言自语般的低喃逐渐变成刻薄的嘲讽。
梅菲尔德已经看了许久,没弄懂流言蜚语的对象为什么会是纪乔。
毕竟那人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沉稳普通的老实人。
梅菲尔德的眉心拧起,内心逐渐怀疑珀斯出差摸鱼,随便交了点东西糊弄自己。
“珀斯在哪儿?让他去废矿区——”
正当他打算指挥司机离开时,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鬼火少年撞入视野,气势汹汹朝着青年的摊位走去。
梅菲尔德的声音止住,微微蹙眉,略带疑惑地看向纪乔的方向。
“喂!你就是纪乔?快点把保护费交出来!”
巷子里客流量渐渐变少,纪乔准备的面团快要卖光了,他还在和阿赛亚说能提前收摊去超市参加大促销,头顶冷不丁的传来道吊儿郎当的嚣张声音。
阿赛亚蹭到纪乔身边,小手攥紧了他的衣角,小嘴撅得老高,满脸不高兴地看向那人,嘀咕着有完没完,怎么还来呀……
事实上,黄毛虽然行事嚣张,但是比其他人还是有点脑子,回去后找狐朋狗友暗地里调查了一波,发现普兰金家确实有位小少爷,只是不曾对外公开过长相。
纪乔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黄毛看他就像在看一大堆白兰币。
他对那些传言半信半疑,又不敢贸然下手,于是找来一波新人小弟,指挥他们去试试水。
“小子,这两天你赚不少啊,是不是该给哥儿几个表示表示?”
还没纪乔高的鬼火少年们围住摊位,大有一副要不到钱就不走了的架势。
纪乔本来还在烦躁,可惜面前几人的头发实在引人注意,他忍不住小声跟阿赛亚哔哔:“他们的头发也染太多种颜色了吧……”
阿赛亚还没开口,鬼火少年们不乐意了,双手合拢,抹了把头顶冲起的一戳毛,嘚瑟道:“真是土鳖,咱们五彩金刚鹦鹉都是这个色儿!天生的!”
纪乔诚恳道:“这样啊……不好意思,我从蓝水星来的,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头发颜色。”
蓝水星早就爆炸,鬼火少年们被他一道歉,整得还都有点不好意思,摆手含糊:“看、看在你那么有品味的份儿上就算了。”
“你人真好,谢谢啊。”
“没事儿没事儿。”
“那慢走哈。”
“嗯嗯,拜拜……”
鬼火少年们转身就要走,忽觉有哪里不对,立马顿住脚步回头,一拳砸他案板上吼道:“你玩儿我呢!找你要保护费你扯个屁的头发!”
纪乔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心里暗道原来这群人有脑子的啊……
就在他想法糊弄脱身时,阿赛亚窜出脑袋,气势十足地大喊:“不许你们欺负我舅妈!小心我回家给舅舅告状!”
“?”
梅菲尔德眼里露出一丝困惑,心中隐隐觉得情况不妙,不出意外的话,那么这死孩子口中的舅舅就是自己。
当然,他现在特别想出点意外。
那边的鬼火少年对传言中的另一主角早有耳闻,脾气恶劣,手段狠辣,甚至还拥有高等级异能……
但!哪又怎么样!
一声兄弟大过天,一声兄弟肩并肩!气势震八荒,赛过重机枪!出来闯荡就是靠的就是胆大,不然怎么能尽显男儿本色!
领头的鬼火少年头发一甩,侧身用露出的半只眼睛瞪着纪乔,气焰嚣张道:“什么舅舅不舅舅的,你喊他一声他就在吗!”
梅菲尔德:“……”
“再说了,你肯定是在吹牛,真要能有人家的关系,谁会跑到这里来摆摊卖饼!”
“你、你……”阿赛亚气鼓鼓地哼气,尾巴甩得邦邦响。
就在他们举起棍子要砸摊时,忽听默不作声的青年长长叹了口气:“你们要砸就砸吧,我是真给不出来钱了……豪门的日子不好过,没想到就算离开他,也会过得那么艰辛……”
阿赛亚扑进他怀里,眼泪汪汪地抬头,颤声道:“乔乔……”
委屈巴巴的声音听起来好不可怜。
鬼火少年们顿住动作,狐疑地打量青年疲惫的神色:“豪门日子还不好过,你哄鬼呢?”
“先生们,身在豪门表面光鲜亮丽,其实里面的苦楚只有我自己知道。”
纪乔努力回忆看过的狗血文,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蓝水星爆炸后我无家可归,幸好被他收留,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知道我们蓝水星人爱种田,还说要承包一片田地给我种满最饱满健康的金麦……”
“我——”
梅菲尔德咬牙,将未说完的脏话字眼吞进口中,锐利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般将张嘴胡扯的青年死死盯住。
“听说他好像确实去了e区的什么小镇……”
“对哦,我也看见过新闻这么说过。”
“你居然还看新闻?”
“嘿嘿……”
鬼火少年们收起棍子窃窃私语,有人还忍不住感叹,“他整得还怪浪漫哈……”
领头的少年反手拍了一下小弟脑袋,半信半疑地抬抬下巴:“然后呢?你怎么会来卖饼?”
然后?然后他还没编好!
纪乔一边吐槽这群人怎么还带催更的,一边垂着眼苦思冥想,愁得快要榨干脑细胞。
阿赛亚赶紧插话:“因为乔乔在舅舅身边过得不开心。”
“啊?”少年们撩开过长的刘海,齐齐看过来。
“也不能这么说。”
青年的模样疲惫不堪,脆弱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在那位先生身边额、虽说是吃穿不愁……但是、但是……”
鬼火少年们:“但是?”
“但是他的占有欲太强,让我每天都非常苦恼!”
“啊?!”
纪乔灵光乍现,短路的思绪瞬间接通,搜刮着残存的素材瞎几把说,“每过一天,他就越爱我一分,后来担心我会移情别恋给他带绿帽,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不能随便出门,也不能随便和人说话……这样的日子实在是……”
“太窒息了!”
有人愤愤接话,“他怎么能这样!”
“唉,没办法……”
纪乔面露哀愁,“我的梦想是把酱香饼发扬光大,即便是我的家乡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想让这门手艺砸在我手上……”
领头的少年恍然大悟,略带怜悯道:“怪不得你要跑出来卖饼!”
“是的呢,卖饼,是我的毕生所愿!”纪乔点头,声音上扬,语气坚强道,“他再怎么蛮横,也不能限制我向往自由的心!”
“对!你做得好!”
“没错没错,自由万岁!”
“他根本不懂你想要什么!”
一句句讨伐声听得梅菲尔德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
保镖感觉到周围温度升高,不停地劝道:“冷静!先生您冷静!”
梅菲尔德闭眼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听听这人还能说出什么些鬼话。
“唉,其实这都是他太爱我的缘故……虽说嘴边坏了点,脾气暴躁了点……但是我和虎崽已经习惯了……只是……”
纪乔搂着阿赛亚,摸摸他的小脑袋,像是无法从曾经的甜蜜中抽离,这幅表情看在其余人眼里就是余情未了。
他们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之间不会有未来的!”
纪乔叹气,“身份悬殊,又不能有孩子,与其等到激情褪去后相看两相厌,还不如我自己趁早离开。”
阿赛亚配合地发出一声哽咽:“呜呜…我舍不得你…”
“好极了!”
梅菲尔德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冷呵,“他还挺为我着想!”
而那群鬼火少年们已经听得无比投入,声音颤颤的发出感慨——
“我的天呐……”
“好虐呜呜!”
“他们是真的……”
少年们拧眉,心里又酸又涨,于心不忍地安慰,“没事的,你现在已经很棒了!”
纪乔摇摇头,偏头咳嗽两声:“还早着呢,我生意看着还行,其实利润不高,还要负担房租、停车费、还有……”
“不、你别说了!”
领头的少年眼眶微微泛红,“给我们来两份饼,就当照顾你生意了!”
“真的吗?太感谢了,你们人真好!”
“不用客气!你要继续加油哦!”
“好的呢!”
饼香味很快弥漫在空气中,鬼火少年们付了钱,拿着两袋饼叽叽喳喳离开。
等人一走,先才还被深情虐恋笼罩着的两人瞬间换了表情,愉悦的击掌后甚至还小声评价对方的演技进行复盘。
“乔乔,你好厉害!”
“阿赛亚也很棒!”
而唯一的受害者坐在飞行器里,脸色阴沉得可怕。
“好得很,好得很……真不愧是我情根深种的对象……”
梅菲尔德阴测测地低语,真是可笑至极,自己是失了智,才会觉得纪乔是个老实人!
“哎呀,可是我刚刚台词好少哦……”
阿赛亚有点懊恼,扳着手指头嘟囔,不经意间抬眼,忽然瞥到不远处停降许久的飞行器。
嗯?
飞行器?
有点眼熟耶?
他好奇地转过身,歪着小脑袋望过去——
然后对上了一双与自己极度相似的金棕色眼睛!
对方凉凉勾唇,俊美矜贵的面容展露出他再熟悉不过的恶劣笑容。
“嗬!!!”
尾巴瞬间炸成鸡毛掸子,阿赛亚心脏狂跳,像是看见了勾魂索命的无常阎罗。
“舅……”
“什么啾啾?”
纪乔没听清,以为他在叫蹲在枝头的小团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提醒,“饼皮上面有调料,不可以拿去喂小鸟哦。”
阿赛亚像个小木偶般僵硬着身子回头,声音颤抖:“嗯…嗯……”
“好了,我们快走。”
纪乔把他拎上车,嘴里念叨着等会儿赶不上超市大促销,飞快发动三轮车,突突突地在坑洼不平的巷子里颠簸摇摆。
背后的目光仿佛快要把他戳成筛子,阿赛亚缩成一团,完全不敢回头。
一种油然而生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仿佛耳边已经听见了那道可怕的冷笑。
啊,救命!
虎虎我啊……好像要死定了……
*
一条小巷深处,细铁丝胡乱悬吊的玻璃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萧瑟的晚风中左右摇晃。废旧的仓库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吱呀吱呀的刺耳声响。
“砰!”
灰扑扑的麻布袋扔在黄毛面前,扬起的灰尘呛了他一脸。
然而他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颤巍巍地抬头瞄向人群中心,点头哈腰道:“大、大哥……”
为首的人坐在木椅,听见黄毛的声音,屈起一条腿踩在木椅边缘,手肘支在膝盖,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抛玩着一枚瓶盖。
“小黄毛,这个月的钱就你收得最少啊……”
比利回忆般地嘶了一声,将瓶盖丢开,伸出覆满鳞片的手臂,一把抓着他的头发扯到面前,“我怎么记得,你管的那几条巷子,生意应该很不错吧?”
黄毛头皮发麻,不停地说:“大哥,大哥我真的没偷拿……你信我啊大哥……”
比利放开他,往后靠回椅背,像是消了气般露出笑容:“那你给我解释解释?”
“好、好好……”
黄毛赶紧把他让鬼火少年们打听到事全部说了出来,飞快解释道,“那卖饼的生意是好,但他是贵族的情人……”
“贵族?”
比利来了兴致,“哪个贵族?”
黄毛一听能逃过一劫,凑上去神秘兮兮地说:“是普兰金家的梅、梅菲尔德……啊!”
他话未说完,心窝猝不及防地挨上一脚,捂着心口趴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咳个不停,还惧怕地喊道:“大哥、大哥我说得都是真的啊……”
“你放屁!”
最近因为废矿区被他收购的消息,害得不少□□都缩着脑袋不敢轻举妄动。
比利一听这名字就恼火,发狂般暴怒道,“还他妈的梅菲尔德?那人的性|癖就是白兰币,老子真是养了一群蠢货,这种鬼话你们也信!”
黄毛傻眼:“啊……可是……”
“你闭嘴!”比利不解气地往他身上踹了两脚,偏头喊道,“闻一!”
人群中,黑衣少年慢慢走出。
比利让人把死狗般的黄毛拖出去,对他说道,“你接手他管的街,过两天带我去看看那个卖饼的……”
闻一没有说话,直到比利等不到回应看过来,他才小声道:“外面的人都在这样传,万一是真的,还是算……”
“啪!”
闻一被扇得眼冒金星,脸上多了两道被手臂鳞片刮出的血痕。
“怎么?你想做好人?”
比利揪住他的衣领,兴奋又恶劣地附在他耳边说——
“我偏偏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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