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咳!”一个略显苍老但依然雄浑有力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爹!”那姑娘上一秒还在抱着哥哥的椅子腿哭,下一秒就直接一个原地起跳挂到了宁老侯爷的脖子上,“爹爹,爹爹,我好想你啊……”
沈槐之:……这姑娘反应速度着实是快啊,身手看着也相当不错呢!
宁家人果然个个都不好惹呢。
“爹。”那位未来的太史宁雨渐也走了过去给老爷子请安。
沈槐之作为少夫人,跟在宁风眠身后也老老实实地给老侯爷请安。
“哎呀,看着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实在是很开心啊!”老侯爷笑眯眯地享受着来自女儿的依赖,“这么黏爹啊,等我们晚意嫁人了可就不能这样啰!”
“不嫁不嫁不嫁!我要做女强人!”晚意挂在老侯爷的脖子上噘着嘴嘟囔道。
嚯,还是个大女主呢!沈槐之抱着芝麻汤圆,静静围观豪门家庭生活。
还别说,还挺带劲的呢!沈槐之现在只恨自己手里没有一包瓜子可以磕。
冬至吃团圆饭是祝国雷打不动的传统,当然任何节日都是以吃团圆饭作为标配的,沈槐之想了想上次的立冬,深深感慨古代人生活娱乐的匮乏,如果是在自己的精酿馆,一个冬至都不知道一晚上要玩出多少花样出来呢。
团员宴席上,晚意姑娘如同一只安装了永动机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疯狂输出,丝毫不给其他两位兄长发言的机会,与此同时,骨碟里的骨头虾壳什么的也和她令人乍舌的语言输出量成正比,令沈槐之十分疑惑,她是怎么做到谈笑间鱼虾灰飞烟灭的?
老侯爷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宁风眠也在一边侧耳听得津津有味,只有宁雨渐,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你们知道吗,最近行江城啊,开了好几家酒楼,可气派了!最稀奇的是名字还都是一样的!”姑娘歪着头,葱白似的小手一翻,一只大虾就被剥了出来,她拿着虾蘸了蘸酱油姜丝就放到了老侯爷的碗中,“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老板是同一个人……”沈槐之万分无语地随口接了句,这不就是连锁店么。
“哈哈,嫂子真聪明!”说完,沈槐之面前的碗里也变戏法似的被精准地投放了一只红红的大虾。
“老板生意红火,开设分店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宁风眠皱了皱眉,“晚意是发现了这家店别的什么特别的事情?”
“还是我的大将军哥哥厉害!”宁风眠的碗里立刻出现了三只超级大的大红虾。
沈槐之:???
这位妹妹,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这几家酒楼最神奇的地方就在,饭菜出奇的好吃!我吃过一次就爱上了,简直欲罢不能呢!”宁晚意边说着,双手还翻飞不止,“虽然老板开了好几家,但是生意还是好得不得了,我为什么只吃过一次,是因为我根本订不上桌啊!”
“哟!还有我们宁大小姐订不上的桌席啊,没把你大将军哥哥的名字搬出来镇场子吗?”宁老爷子打趣道。
听到此话,席上宁雨渐本来木着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低着头闷闷扒着碗里饭粒道:“口腹之欲,本不应放纵。”
“哼,”宁晚意显然十分不认同自己二哥的评论,也往宁雨渐的碗里扔了一只虾,“吃你的吧!”
饭毕,宁老侯爷按惯例去午休,刚回到家正处于兴奋期的大小姐就熟门熟路地跑到宁风眠的院子里来了。
“哥,”宁晚意刚走进院门才来得及打声招呼,就被凶神恶煞的门神拦住了去路,“哎呀,这是哪来的小毛团啊!”
不愧是骠骑大将军的妹妹,宁晚意毫不犹疑地单手拎起门神,还使劲揉了揉门神的脑袋,仔细瞧了起来:“小毛团挺健康,就是营养不良导致猫毛稀疏,多给它吃点儿蛋黄就好!”
“它不叫小毛团,它叫芝麻汤圆。”覃烽推着宁风眠过来,伸出手从晚意手里接过小黑猫,一边低头轻轻挠着猫下巴一边说道,“这是你嫂子给起的名字。”
宁晚意:……
我有问它叫什么吗?
我有问它的名字是谁给取的吗?
大将军,你这样多少是有点儿恋爱脑了……
——啊!这恋爱的酸臭味儿,好浓!宁晚意朝站在宁风眠身后推轮椅的覃烽挤眉弄眼道。
——但是你哥还不承认呢!覃烽也挤眉弄眼地回复道。
——呵,看我的!宁晚意踌躇满志地点点头。
“哥,你的腿还疼吗?”宁晚意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碰宁风眠的腿,小声问道,“你能感觉到吗?”
“不能。”宁风眠的回答十分简洁。
“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没有。”
“哎,覃烽,我哥这样你照顾得过来吗?”宁晚意在行江城一直都在关注哥哥的伤势。宁风眠重伤昏迷不醒地被抬回安西侯府的时候,她就开始衣不解带地和丫鬟们一起悉心照顾哥哥,直到行江城女红院的学生催得紧,才在太医宣判哥哥没有性命危险后依依不舍地返回行江城。可后来才知道,哥哥命是保住了,但是却再也站不起来,那段时间宁晚意哭得眼睛都快瞎掉,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今天亲眼看到大哥被困在轮椅里,又是一阵悲伤难过。
不过还好,宁晚意喜欢漂亮大嫂沈槐之。
“照顾得……”覃烽拍着胸脯刚准备说照顾得过来,就看到宁晚意杏眼一瞪,使劲摇了摇头,“得……很吃力。”
宁风眠:?
“人老了,没办法,实在是有点儿力不从心啊!”覃烽生无可恋地仰天长叹道。
宁风眠:??
“哎,哥哥成亲了,妹妹想照顾也心有余力不足,”宁晚意居然也跟着叹气道,“要不这样吧哥,我那么久没回家,西厢房也怪冷清的,干脆我就和大哥住一个院子吧!这样又能和哥哥多说说话,又能照顾到哥哥,完美!”
“嗯!完美!”覃烽使劲点点头,虽然不喜欢沈槐之那小子,但将军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宁风眠:???
“好,我让……”
“不用不用!我住几天就走,不用差人打扫新的房间出来,我看哥哥隔壁那间就不错!”宁晚意指着沈槐之的房间万分雀跃地说道。
宁风眠顺着妹妹指的方向看去,沈槐之正在和落栗俩人在门前廊下给芝麻汤圆做猫窝,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间房是谁在住,更何况自己冰雪聪明的妹妹。
“好。”宁风眠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答应下来,倒是打了准备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宁晚意一个措手不及,而正在阳光下欣赏自己的猫窝杰作的沈槐之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院子里另外三个人给轻易决定了。
“嫂子!”宁晚意小旋风似的跑到沈槐之身边来,“你是在给芝麻汤圆做小窝吗?”
“嗯。”沈槐之点点头,把手里的一堆勉强拼在一起的不规则几何体递到宁晚意面前,“怎么样,好看吗?”
宁晚意倒是十分给面子地点点头道:“好看!有一种因为无法理解而显得更加神秘的美感,特别配我们纯黑的芝麻汤圆!”
沈槐之懂了,老二之所以没有情商,是因为情商全都给妹妹了。
“一会儿我就给芝麻汤圆的小窝做一个绣了它名字的小褥子给垫上,”宁晚意装模作样地四处瞧了瞧,“可是我刚回家,还不知道该住哪里呢,行李都没法拿出来,芝麻汤圆就只能再等等了……哎!”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嫂子,要不我就住这一间吧?这间房干净又明亮,地龙也暖和,一副很好住的样子,我也想挨你和我哥近一点嘛!”
?沈槐之感觉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大阴谋,一脸疑惑地转头去看不远处的宁风眠和覃烽,却发现他俩一个在全神贯注地撸腿上正趴着睡觉的猫,一个在认真地看空无一物的天。
沈槐之:……
“哎呀,嫂子你就答应我嘛!我哥说宁家内务你决定呢!”
直到晚上自己再一次坐到了宁将军的床榻上,沈槐之还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着的道。
“放心,就算睡在一张床上,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没能力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宁风眠坐在书案前读书,白天束起的头发此刻松松地散在肩上,他刚沐浴回来,身上的有一股十分好闻的清淡香气,将军居家衣服几乎都是深深浅浅的白色,本就俊朗的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搭配着素衣乌发,更是出尘。
所谓陌上君如玉也不过如此了。
可这样一位世无双的君子,这样一位战功赫赫让敌人威风丧胆的将军,此时看上去却那么柔软,青灯古卷,一身伤病,还有最惨烈的未来正在狞笑着朝他露着獠牙。
那一瞬间,沈槐之甚至有一种冲动,就这样吧,就这样和他在一起吧,哪怕有只几年也好。
“过来,”似乎感觉到沈槐之在看自己,宁风眠放下手中的书朝沈槐之招了招手,“到书桌这边来。”
鬼使神差之中,沈槐之乖顺地走过去,在宁将军身旁坐下,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将军的伤腿。
“先把这个喝了。”将军修长好看的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瓷杯,又是一杯牛乳。
自从那夜自己冻成小鸡仔的样子被将军看到以后,每天晚上沈槐之都会获得一杯热牛乳,身为精酿师的沈槐之十分不适应这种饮料,要知道自己上辈子可是玩高度数酒精饮料——虽然是啤酒——的男人啊!
但没办法,谁让自己穿越的这倒霉原身是个看上去就没长什么脑子的笨蛋纨绔呢……
沈槐之皱着眉认命地一口干掉一整杯牛奶后,还伸舌头把上嘴唇给舔了个干净,古代牛乳没有什么加工工艺,牛乳奶油特别厚,不舔就会留下白胡子,沈槐之感觉自己像只小狗。
殊不知,灯下的男人看到这个动作,原本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倏然抓紧了扶手,如冰如霜的浅淡眼眸染上一层晦涩不明的暗光。
这是只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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