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第31章
◎我耍什么脾气了?◎
徐如徽没有告知任何人,就那么两手空空地跟赵酉识和赵平川一起坐动车去往省城。
虽然是年关,但不是什么特别的节假日,鹿上距离省城动车只需一个半小时,班次很多,票很好买。
赵平川不是第一次坐动车,但却是第一次不和爸爸妈妈一起坐动车,他很兴奋,偶尔又会有一些难掩的失落和不安全感。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赵平川就更加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一会儿看一眼徐如徽,一会儿看一眼赵酉识,赵酉识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徐如徽却很难完全无视他。
“怎么了?”她问赵平川。
赵平川努了努嘴,似乎觉得丢人,很小声地问徐如徽:“你想爸爸妈妈吗?”
车上不算安静。
但是他们三个并排而坐,赵平川夹在二人中间,声音再小也会被赵酉识听见。
赵酉识脸色不太好,说话的口气也不好:“你要是想就现在跳车回去。”
赵平川无语了,“你是不是人啊!”
赵酉识冷笑,“这会儿知道慌了,刚刚催魂的不是你?”
“那小孩子就是心活嘛。”赵平川倒是坦荡。
徐如徽笑了一声。
赵平川像找战友一样蹭到徐如徽旁边,问她:“是不是?”
徐如徽点了下头,以表认可。
赵平川更得意了,“哼。”
赵酉识懒得理他。
小孩子确实心活,被赵酉识插科打诨两句,赵平川没有再提想家的事情。
反倒是徐如徽出乎赵酉识意料地主动提起,她回答赵平川说:“我已经在外上大学三四年了,每年过完年都要坐车去很远的地方,习惯了。”
赵平川对距离没有太客观的认知,他想了想,问:“有燕京离鹿上远吗?”
徐如徽说:“那没有,燕京离鹿上八百多公里,我上学的地方离鹿上只有七百多公里。”
她话音刚落,旁边赵酉识慢悠悠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燕京离鹿上八百公里?”
徐如徽一顿,抬眸看向赵酉识。
赵酉识盯着她,一句话没说,徐如徽却好像听见他心里那句:我看你怎么说。
“哦,常识。”徐如徽轻描淡写地说。
“……”赵酉识头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徐如徽唇角忍俊不禁。
赵平川自然看不出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觉得他小叔也太爱睡觉了点。
他忍不住吐槽:“又睡,我小叔真是老了。”
徐如徽小声:“嘘。”
赵平川:“嗯?”
徐如徽:“别说了,你小叔快被我们俩气死了。”
九点左右,徐如徽和赵酉识带着赵平川入住祝提春提前定好的酒店套房。
经济能力这块,徐如徽家里其实不算太差,毕竟也有两套房在对外出租,每年的租金是固定收入,只是赵酉识家里人更会享受生活一些。
出门在外,祝提春讲究吃好住好玩好,今天给他们定的酒店也是省城数一数二的星级酒店。
不知是不是祝提春提前打了招呼,酒店给他们准备好了所有能用到的一次性用品,甚至连睡衣都备好了。
赵平川这会儿又兴奋起来了,一直催着赵酉识出门。
赵酉识在客厅,等徐如徽从卫生间出来才问:“你想吃什么?”
徐如徽说:“我都行。”
赵酉识:“别都行,火锅烤肉特色菜,选一个。”
赵平川立马举手,“特色菜是什么菜?”
赵酉识朝徐如徽扬扬下巴示意赵平川问她。
徐如徽解释说:“就是泰国菜西餐或者别的你想吃的什么国家的菜系。”
赵平川想了想,“粤是哪里?我刚刚听见楼下那个人说什么粤菜?”
赵酉识和徐如徽异口同声:“中国。”
赵平川:“哦,好吃吗?”
赵酉识和徐如徽再次齐声。
“没吃过。”
“还行吧。”
没吃过的是赵酉识。
还行吧的是徐如徽。
赵酉识闻声看向徐如徽,徐如徽没看赵酉识,跟赵平川又说了句:“就那样。”
赵平川立马说:“那不去了,去吃西餐吧,我要吃牛排!”
徐如徽说:“好。”
她说着看向赵酉识,发现赵酉识还在盯着自己看。
她轻轻眨眼,“走吗?”
赵酉识盯着她三五秒,扯唇冷笑一声,起身往外走。
徐如徽一字没吭。
这个点能选择的西餐厅不多,好在酒店本身就有不错的西餐厅,三个人径直往酒店餐厅楼层走。
一路上赵酉识都很沉默,赵平川则叽叽喳喳地跟徐如徽聊天,徐如徽应付着,时不时看一眼赵酉识。
酒店餐厅是自助形式,三个人落座后,赵平川询问工作人员哪里是牛排窗口,工作人员笑着说:“我带您去。”
说完她看向赵酉识,只见赵酉识低着头,似乎全身心在看桌子上的菜单,她只能看向徐如徽,徐如徽在心里叹了口气,跟工作人员说:“好,谢谢。我们这边的一会儿点单就好。”
工作人员说好,然后带着赵平川离开。
赵平川前脚刚走,徐如徽就抬手给赵酉识倒水。
赵酉识头都不抬,十分冷漠道:“谢谢。”
徐如徽“嗯”一声:“别客气,没给你倒。”
赵酉识一顿,抬头看过来。
徐如徽把倒好的水杯推到赵酉识跟前,说:“你侄子在这儿,你还耍脾气?”
“我耍什么脾气了?”大少爷嘴上当然不认,就是挂脸。
徐如徽知道赵酉识在气什么。
当初鹿上开过一家粤菜店,好像是赵新良某位同事的儿子开的。
刚开业的时候,赵新良和祝提春受邀去捧过场,回来跟赵酉识说菜品还不错,有机会可以跟徐如徽一起去尝尝。
下午二人在书房时,赵酉识就跟徐如徽提了这一嘴。
徐如徽当时敷衍赵酉识说:“周末再说。”
结果那个周末好像临时有什么事,徐如徽鸽了赵酉识。
其实鸽不鸽的问题不大,但偏巧那周赵酉识提前跟同殊他们吹了一嘴,说自己周末不去打球了,要跟徐如徽去吃饭。
这下没吃上,被同殊他们逮着嘲笑。
赵酉识这个人以前生气了都会直接摆脸子,后来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生气了也不说,就等徐如徽自己发现,徐如徽觉得自己就好像网上说的那些“男朋友”,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在气什么。
等她意识到赵酉识可能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时,这家店已经倒闭了。
据说是房子风水不好的问题。
徐如徽当时的发言非常踩雷。
“那它现在都倒闭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赵酉识感觉自己快气晕过去了。
“你现在没办法了?”
“我本来就没办法好吧,店又不是我开的,”徐如徽感觉自己跟大少爷这么吵下去肯定没完没了的,只能认错道,“行了,我知道了,下次有别的粤菜店开业我请你去。”
她看大少爷脸色还没好起来,又多说一句:“这辈子第一次吃粤菜请你去好吧。”
大少爷脸色看上去好了点。
其实徐如徽不知道的是,赵酉识已经无语到极致,懒得再跟徐如徽计较什么。
他只希望徐如徽能说到做到,“你最好真的是。”
徐如徽敷衍点头,“嗯嗯,你先帮我看看这题核心考的是什么。”
这些年,赵酉识在燕京不是没有去吃粤菜的机会,燕京是首都,地大人多,什么菜系不想来这里做招牌?但每一次都被他找各种借口改到其他餐厅。
现在徐如徽来一句“还行吧”,偏偏他还猜不到她是跟谁一起去的。
赵酉识觉得自己快气死了。
“赵酉识!”
一声尖锐夹杂着惊喜和不可思议的呼唤打断了赵酉识的情绪以及他和徐如徽之间的眼神交流。
赵酉识循声看去,看到来人也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他问。
“我还想问你呢,偷偷摸摸跟人家约会是吧!”说着来人探头一看,震惊,“阿如!”
两三秒后,她又平静下来,“哦,对,是你就对了。”
徐如徽看着不知怎么就冒出来的陈蓓蓓,“好巧。”
陈蓓蓓:“你们俩在干嘛?约会啊?”
正说着,赵平川从不远处跑过来。
他端着一个小蛋糕放在桌子上,然后仰头看着陈蓓蓓,“你好?”
陈蓓蓓惊了,“你俩孩子都那么大了?”
徐如徽:“……”
赵酉识:“……趁早就医。”
陈蓓蓓哈哈一笑,“开玩笑呢,这你侄子吧。”
赵酉识懒懒“嗯”一声,扫了眼陈蓓蓓,问:“有事?”
陈蓓蓓说:“没,就随便逛逛。”
赵酉识:“哦。”
陈蓓蓓:“你怎么不问我跟谁一起?”
赵酉识:“关我什么事?”
他说完意识到什么,蓦地一顿,看向陈蓓蓓。
陈蓓蓓勾唇一笑,“你们玩,我走啦。”
说着抬手一挥,直奔出口方向。
徐如徽和赵酉识望去,只见出口方向有一个男生,从背影看挺清秀的,陈蓓蓓奔跑过去挽上他的胳膊,他偏头,虽然隔着不近的距离,但是徐如徽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意。
也认出了他是谁。
张千里。
居然是张千里。
徐如徽震惊之余不由自主盘算起此刻距离陈蓓蓓当初给自己要联系方式才过去多久。
她沉默了下,看向赵酉识:“是张千里吧?”
“嗯呐,你前相亲对象,”赵酉识阴阳怪气地,“巧不巧?”
徐如徽:“……”
她没忍住说句:“说得好像你没相亲似的。”
“还真没,”赵酉识非常坦荡,“唐茉莉刚大学,没哪家好人女儿刚上大学就给说亲的。”
徐如徽其实已经相信赵酉识说的话了,但她还是嘴上想反驳点什么,本想再说句奶茶的事,忽然想起来那天赵酉识买的奶茶似乎很合她的口味,后来她要分给大家他还挺不高兴的来着。
一瞬间,徐如徽就明白那天赵酉识在气什么了。
她好像总是很晚才会明白赵酉识的心意。
想到这里,徐如徽顷刻偃旗息鼓,不再与赵酉识斗嘴。
赵平川这时插话问:“你们俩在吵架吗?”
徐如徽说:“没有。”
“骗人,我爸妈吵架就是这样,”赵平川一边说一边模仿徐如徽平淡的表情,“而且我妈也会说,没有。”
赵酉识笑了一声,忽然像来了兴致一样,“那你爸说什么?”
赵平川:“我爸哄我妈呗。”
“那是你爸犯错了。”赵酉识说。
赵平川点头,“嗯呐。”
他问赵酉识,“你犯错了?”
赵酉识冷笑,用脸回答赵平川。
只可惜赵平川是孩子,看不懂这种回答。
他扭头问徐如徽:“是吗?”
徐如徽岔开话题,问赵平川:“你不是想吃牛排吗?怎么只拿了小蛋糕?”
赵平川心思果然被带跑,“那个姐姐说一会儿给我送过来。”
徐如徽:“嗯,那你明天想吃什么?还想吃粤菜吗?”
赵平川:“你不是说就那样吗?”
徐如徽:“我也没吃过,我听朋友说就那样的,可能是口味比较清淡,但我觉得应该比较适合你这种小朋友。”
“明天我请你,怎么样?”她问赵平川。
赵平川十分不客气,“好啊。”
他问赵酉识:“小叔去不?”
赵酉识坐在他们对面。
徐如徽这才笑着看向赵酉识的眼睛,她顺着赵平川的话说:“去不?”
赵酉识却不答反问:“真的?”
徐如徽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嗯”了一声。
三五秒。
只听赵酉识轻轻一声:“哼。”
【📢作者有话说】
赵某人:哄我了,嘿嘿。^ω^
32 ? 第32章
◎又不是没见过◎
饭后酒店推荐就餐的客人去清吧坐坐,赵酉识和徐如徽考虑到赵平川一个未成年便没去。赵酉识问赵平川困不困,赵平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赵酉识故意逗他:“我不信。打电话给你妈问问。”
赵平川立马脸垮下来。
赵酉识挑眉,明知故问:“怎么了?”
赵平川:“讨厌你。”
赵酉识:“无所谓,拿号排队吧你。”
赵平川大声:“讨厌你!”
赵酉识:“哦。”
说起来赵酉识也算赵平川正儿八经的长辈了,徐如徽多次想提醒赵酉识差不多得了,别真把孩子逗哭了,然后每次扭头看见赵酉识脸上的轻松和笑,都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回到房间,徐如徽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赵平川和赵酉识关系好得很。
赵平川一进屋就要打扑克牌,赵酉识瞧不上他的烂技术,不愿意陪他玩,想洗澡睡觉,赵平川爬他背上不让他去。
最终赵酉识还是松口陪他玩一会儿,顺便把呵欠连连的徐如徽也拉上。
起初三个人还是正儿八经打牌,虽然各有年龄差异,但谁也没让谁,输的人要么挨脑瓜崩,要么说几句漂亮话。
赵平川连输半小时后输急眼了,开始拉着徐如徽一起出老千。
头几把还偷偷摸摸地,趁赵酉识喝水看手机时换牌丢牌,后面徐如徽直接坐到赵平川旁边,一边笑一边给他支招。
赵平川光明正大携带“外挂”赢第一把的时候,赵平川摊手耸肩,得瑟得很明显。赵酉识什么也没说。
第二把的时候,赵平川开始在床上手舞足蹈,徐如徽笑倒在旁边,赵酉识眼神示意徐如徽差不多得了。
第三把的时候,赵平川耀武扬威拿徐如徽的手机录像,徐如徽在一旁询问赵酉识要不要开美颜,赵酉识不搭茬,一副“你们俩小心点,我要开始认真了”的表情。
第四把的时候,赵平川恨不得骑赵酉识头上庆祝,赵酉识开始询问赵平川作业写完没,以此扰乱军心。
在徐如徽的监督下,赵平川不上当不走神,在赢的路上走得非常顺畅。
就这样三个人两拨阵营一直打到半夜三更,赵平川昏昏欲睡了赵酉识和徐如徽才依次从战场上下来。
徐如徽已经困得不行了,她本想转身去客房,结果一抬头看见赵酉识抱着赵平川也往客房的方向去,她“哎”了一声,赵酉识闻声回头,意识到什么,语气欠了吧唧地说:“怎么了?你俩不是一个阵营的吗?”
徐如徽真服了。
“他可是你侄子。”你还能再小气点吗大少爷?
“我爹也不行。”
徐如徽:“……”
多少也算噎了徐如徽一回,再加上赵酉识也困,决定就那么轻而易举放过她。
“你睡主卧,我俩睡客房。”
其实早在赵酉识跟她插科打诨的时候,徐如徽就猜到了。
她本想说不用,反正都在一个大套房里,也没什么优差区别。
而且晚上刚办入住那会儿,赵平川表现得挺喜欢主卧的。
他说要用那个浴缸泡玫瑰花澡。
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赵酉识一边迈脚走一边说:“别客气了徐小姐,一会儿别出来,我洗完澡不爱穿衣服。”
徐如徽看着赵酉识高大的背影,三更半夜地,莫名嗅到几分温暖之意。
她唇边挂了笑,眼睛也亮亮的。
只可惜赵酉识背对着她,并没有看到这些表情细节,只听到徐如徽说一句:“哦,又不是没见过。”
赵酉识临到客房门口还是没忍住脚步一顿,他扭头,碍于怀里的赵平川,低声咬牙:“徐如徽!”
徐如徽早回屋了。
只留给赵酉识一个一晃而过的背影。
翌日无人早起,徐如徽十一点才懵懵地睁眼,她有些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窗帘,今天的天气异常得好,太阳高高挂着,阳光扑面而来,她眯眼看着窗外,脸上热热的。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如今梦醒,她却又不记得梦中讲了什么,只觉得此刻身轻如燕,似乎卸下了很多东西。
徐如徽坐了有一会儿才起身去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她来得匆忙,没带任何用品,酒店准备了洗漱用品,却没办法给她准备化妆用品,所以徐如徽只洗了把脸,简单用酒店赠送的旅行护肤套装涂脸就出门了。
一出门才发现赵酉识已经醒了。
大冬天的,客厅卧室都开足了空调,赵酉识就穿一件薄毛衣在客厅坐着,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笔电,兴许是跟酒店借的,手一直在敲键盘,看上去很忙。
听到她的动静,他回头:“醒了?”
徐如徽点下头,“平川呢?”
赵酉识说:“睡着呢,给你叫一份早饭?”
徐如徽:“现在还有?”
赵酉识:“厨师还活着就有。”
徐如徽:“……你工作不顺心?”
赵酉识:“那倒没有,单纯会讲话而已。”
大早上徐如徽懒得跟他斗嘴,而且赵酉识确实看上去很忙的样子。
“不吃了,你忙。”
赵酉识闻声把笔电一合,“说了不忙。”
紧接着他起身往客房走。
徐如徽大概能猜到他的意图,“不着急,再让他睡会儿。”
赵酉识说:“我饿了。”
徐如徽:“……”
好在赵平川没什么起床气,被喊起来也不过是哼唧两声,很快又被赵酉识提出的游乐场计划冲昏头脑。
风风火火地洗漱结束,赵平川蹦蹦跳跳地来到徐如徽身边,嘴巴很甜地说:“阿如今天那么漂亮。”
徐如徽笑着说:“我都没有化妆,哪里漂亮。”
赵平川:“化了妆是明星,不化妆像仙女。”
赵酉识抬手给赵平川后脑勺一巴掌。
赵平川皱着脸,“干嘛!”
赵酉识大剌剌地从二人中间走过去,“吃饭。”
赵平川被撞了一下,“哎哟”一声,“讨厌你!”
“……”
徐如徽不懂赵酉识这位大少爷如今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小学生行为。
昨晚约好的粤菜餐厅,今天使命必达。
徐如徽洗漱的时候提前搜好了餐厅,出门就打车,直奔目的地。
到地方后碰巧有一桌空位,赵平川欢呼:“今天谁是真正的幸运女神!”
说着他抱住徐如徽,眨眼,问:“谁!”
徐如徽被他哄得笑出声。
她很配合地回答说:“可能是我。”
赵平川大声:“就是你!徐如徽大美女!”
二人身后,赵酉识冷漠开口:“赵平川,你平时在学校就这么哄女孩子的?”
赵平川捂住耳朵:“谁在说话?谁?”
赵酉识抓着他的后领进餐厅。
徐如徽无语,在旁边跟着:“你轻点。”
赵酉识:“谁在说话。”
徐如徽:“……”
落座后,赵平川和赵酉识还在较劲。
赵酉识既不让赵平川跟徐如徽坐一起,也不让赵平川坐徐如徽对面。
赵平川急眼了,坐在沙发凳上踹了赵酉识一脚,质问:“凭什么!她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赵酉识不为所动,一边翻菜单一边淡定应对,“也不是你的。”
赵平川鼓起脸,瞪着赵酉识两三秒,扭头看向徐如徽,“阿如,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徐如徽一顿,有种枪火忽然烧到自己的感觉。
她没回答,眼睛看了赵酉识一眼。
赵酉识注意力似乎仍然在菜单上,但是赵平川看不到的桌下角落,徐如徽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人轻轻踢了一下。
她心脏轻轻一跳,没把腿收回。
碰在自己小腿的那只脚也没挪开。
沉默无声三五秒。
赵平川开始催,“说话呀。”
徐如徽正欲开口,小腿上那份力度又增强几分。她身子微顿,轻轻咳了一声。
“你这样太草率了平川,女朋友不仅仅是一个女孩子,这是一段新的关系,这关系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份责任,这是很认真的事情,不能因为赌气随随便便就这么说的。”
徐如徽嘴上这么说,其实根本没往脑子里过,不过都是一些随口说出来的大道理。她注意力都在赵酉识身上,每说一句话都要瞟一眼赵酉识,生怕哪句话惹了大少爷不高兴。
确定赵酉识没什么不悦后,徐如徽默默把自己的腿往后收了收。
仅仅一秒之差,赵酉识就若无其事地抬头,一边将手里的菜单推给徐如徽一边动作很细微地朝徐如徽挑了挑眉。
徐如徽:“……”
她一点也不想参与到他们幼稚的家庭内部矛盾中。
“好吧,那我再认真想两天。”赵平川本来对这种关系也没什么概念。
赵酉识闻声说句:“两天?”
赵平川一副要跟他吵架的模样,“怎么啦!”
赵酉识似笑非笑,“你阿如姐姐两天可不行。”
徐如徽翻菜单的动作停下,抬眸掀了赵酉识一眼。
赵酉识看着她的眼睛,“不是吗?”
“还是说现在行?”他问。
两三秒对视。
徐如徽收回目光,根本没接他这个话题,将手里的菜单推给赵平川说:“看看吃什么。”
赵平川:“好滴好滴。”
赵酉识目光还大剌剌盯着徐如徽。
徐如徽全当没看见。
最终赵酉识还是放过了徐如徽。
徐如徽全程面目没什么异样,掌心却悄无声息出了一层薄汗。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
她只知道自己刚刚,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松口答应赵酉识了。
33 ? 第33章
◎她已经没有办法弥补自己了◎
可能人在异乡,举目无亲会有一种莫名的放松和解脱。
人也因此变得勇敢。
所以承诺和回答都变得很轻而易举。
但是徐如徽又很清楚。
她只是短暂地在这里度过两天而已。
不知是徐如徽自己情绪发生了变化,还是平川也闹腾累了,这顿饭居然进展地出奇得平和。
饭后赵平川找赵酉识要奶茶喝,赵酉识问徐如徽要喝什么,徐如徽抿了抿唇,说一句:“我想喝椰子水。”
她转身欲走:“我去买。”
下一秒手腕被人拽住,徐如徽一顿,回神。
“我去买。”赵酉识说。
徐如徽恍惚了一瞬,“嗯”了一声。
赵平川当然不愿意喝这种咸不咸淡不淡的东西,徐如徽便带他买奶茶。
商场里什么品牌的奶茶都有,赵平川抉择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喝哪一家,等奶茶拿到手,赵酉识刚好折返回来。
他手里拿了一个绿色的小瓶子。
他真的只是给她一个人买而已。
椰子水大概在冰箱里冻过,凉凉的,徐如徽喝了一口,感觉心底那点莫名的滚烫被压下几分。
她假意若无其事问赵酉识:“你不喝?”
赵酉识说:“不爱喝这个。”
徐如徽说:“哦,那忘记我也喝奶茶了,一瓶还跑那么远。”
赵酉识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时赵平川蹭到赵酉识跟前问:“小叔喝什么?我请你!”
赵酉识阴阳怪气道:“我喝的这里买不到。”
赵平川立马:“不可能,天涯海角我也给你买。”
赵酉识轻笑一声,捏了把赵平川的脸,“还是你会说话。”
徐如徽在一旁听着,觉得赵酉识没说出口的半句应该是:【不像某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实在不是什么会说漂亮话的人,只能默默把眼睛看向别处,假意什么也没听出来。
吃饱喝足,就剩下玩乐了。
吃饭的时候赵酉识跟赵平川承诺下午去游乐场,所以从商场出来三人就直奔游乐场。
全世界的游乐场似乎都长一个样子,远远看去,悬空而挂的过山车,圆圆的摩天轮轨道,接连不断的惊呼声,此即彼伏的欢笑声。
小时候的徐如徽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场。
她知道赵酉识去过。
也知道赵酉识其实不太喜欢这里。
小时候徐如徽不懂赵酉识为什么不喜欢这里,祝提春带她翻看赵酉识小时候在游乐场的留念照片,照片里的男孩明明笑得很开心。
后来赵酉识自己说:“全世界的游乐场都长一个样儿,玩太多也就那样。”
那个时候徐如徽猜想,也许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物对赵酉识来说都是也就那样。
徐如徽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室友十八岁生日,邀请大家陪她一起去游乐场,门票她买。
那天徐如徽并没有很开心,她觉得很累,并且觉得浪费了一天本可以挣钱的时间。
中场休息的时候,其他室友在旁边玩大摆锤,徐如徽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隔壁坐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缠着家长想再玩一边,家长埋怨他怎么玩不够,小男孩手舞足蹈地说自己要玩一辈子。
后来小男孩走了,又来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不知道被哪个游乐设施吓得够呛,哭得不行。
可是当家长询问她要不要回家时,她又抽抽噎噎地把眼泪抹干净,说要去做旋转木马。
徐如徽看着小女孩在父母的牵扯下走向旋转木马,其实当时徐如徽在想自己要不要也去坐一下,但是手落在膝盖上时,只轻轻地撑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她想,她已经没有办法弥补自己了。
很多东西和事情就是这样,一旦错过了最佳时间,余下的只剩遗憾。
哪怕如今她已经置身在游乐场内,可她依然觉得自己从未来到过。
“阿如,我们先去坐旋转木马吧!”手忽然被人拉住,身子也往旁边倒,徐如徽迟了半拍才反拽住赵平川。
“慢点慢点。”她叮嘱。
赵平川蹦蹦跳跳地很高兴。
徐如徽看着他忽然觉得心情还不错,她问赵平川,“男孩子也喜欢旋转木马?”
赵平川:“女孩子喜欢啊。”
徐如徽:“那你还去?”
赵平川:“我陪你啊。”
说完又说:“哦,不是,是我和小叔一起陪你。”
“我小叔刚刚说了,陪女生去游乐场,第一个项目要先陪女生玩。”
徐如徽一顿,下意识回头找赵酉识,没找到人才反应过来赵酉识刚刚去洗手间了。
她忽然很想赵酉识。
“怎么啦?”赵平川问。
徐如徽站在原地,“等等你小叔吧。”
赵平川挺不乐意,“他又不是没长腿,一会儿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徐如徽笑了笑,没动。
赵平川只好一起等着。
没一会儿,赵酉识从洗手间的房间走过来。
远远的,徐如徽就看见他个头高高的,肩膀宽宽的。赵酉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走路姿势和气场,以前在西京的时候,徐如徽看错过几个路人,她以为那是赵酉识,走近了才发现不是。
他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杵这儿干什么?”
赵酉识走到徐如徽和赵平川身边,不知是不是身处游乐场的缘故,赵酉识觉得这会儿的徐如徽看上去有点乖,有点小女生的样子了,他不由自主想要伸手捏一把徐如徽的脸,手抬一寸,清醒过来,顺势把手落在了赵平川脑袋上拍了一下。
赵平川很无语,大声说:“等!你!啊!”
“哦,走吧。”赵酉识丝毫没有抱歉的意味。
赵平川鼓着脸瞪他,然后扭头跟徐如徽说:“你看,等他干嘛,讨厌死了他,阿如我们走!”
赵酉识这才挑了挑眉,看向徐如徽:“等我?”
徐如徽若无其事看向别处,似乎是在回答赵平川,“嗯。”
“走了。”她又轻轻说一声。
赵酉识笑了一下,很短很轻一声。
“知道了。”他回答她。
旋转木马对于大人来说总归是太过平缓,赵平川倒是坐得很开心,甚至交上了朋友。
是一个小女生,比他小两岁,性格很是活泼。
女生的家长对自家女儿基本放养模式,除了不近不远地跟着孩子外,基本不怎么搭理孩子。
眼下孩子跟赵平川玩上了,他们就顺便把赵平川也圈在视野里。
这可方便了赵酉识。
要说赵酉识也是心大,就这样把孩子交给了别的家长。
他要徐如徽陪她去玩别的项目时,徐如徽还有些不放心。
“不用管他,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而且刚刚那对父母我看了,省二院的医生,我有朋友在那里,知道他们。”
徐如徽很震惊这短短二十分钟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
“你……”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措辞了。
赵酉识看着这样的徐如徽,忽然勾了勾唇,轻轻撞了下徐如徽的胳膊,“本少爷厉不厉害?”
徐如徽:“……”
臭屁鬼。
她回想了下,想起来那个小女生在赵平川要喝凉水的时候说过一句“记得在嘴里含一下再咽,我爸爸是医生”,想到这里,小女生爸爸从包里拿水杯的画面在徐如徽眼前一闪而过。
她想起来了,他手里的杯子有二院的logo。
“你有朋友在二院?”徐如徽问。
赵酉识不回答。
徐如徽不懂这个问题有什么好不回答的。
她“嗯?”了一声。
大少爷来一句:“嗯什么嗯,我的问题你回答了吗?”
徐如徽:“……哦,好厉害。”
赵酉识看她一脸冷漠,深吸一大口,大步离开。
徐如徽笑了下,追上去,“干嘛?不是回答你了吗?”
赵酉识不说话。
徐如徽故意拿胳膊撞赵酉识的胳膊。
赵酉识还是不说话。
徐如徽小声:“小气鬼。”
赵酉识猛地停下脚步。
徐如徽差点和他撞在一起。
她微微瞠目,定在原地。
她眼睛直勾勾看着赵酉识,数秒过去,赵酉识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说,“徐如徽,把我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徐如徽先是微怔,片刻失声笑。
赵酉识:“你笑什么笑!”
徐如徽在脑海里脑补了赵酉识气得跳脚的画面,她更想笑了,可能游乐场还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居然让徐如徽有心跟赵酉识插科打诨开玩笑。
他们好像一瞬间回到了高中时刻。
“你买保险没?”她问。
忽然打岔让赵酉识没反应过来,“嗯?”
徐如徽:“嗯?”
赵酉识:“买了,怎么了?”
徐如徽:“受益人记得写我啊。”
赵酉识:“……徐如徽!”
徐如徽笑着往前走。
赵酉识追上去,没忍住直接伸胳膊把徐如徽圈在了怀里,他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肩膀上,徐如徽甚至来不及多想,只觉:“好重,你有一百八十斤没?”
赵酉识:“……闭嘴吧,徐如徽,真的。”
徐如徽再次笑出声。
把大少爷惹生气了当然要哄一下,虽然徐如徽总是没有办法把赵酉识哄得很满意,但简单的手段还是会的。
比如陪赵酉识坐他想挑战的跳楼机,过山车必须坐第一排,大摆锤绝不尖叫。
徐如徽不恐高,也不晕车,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她很怕的东西,她可以在跳楼机上偏头看着赵酉识笑,也可以在过山车上跟赵酉识说刚刚有一只长着黄色羽毛的鸟从旁边飞过去了。
赵平川得知他们俩一起玩了这些项目后又羡慕又害怕,不停地采访徐如徽:“你不害怕吗阿如,你真的不害怕吗?”
徐如徽说:“不怕啊。”
赵平川:“为什么?”
徐如徽反问他:“为什么要害怕?”
赵平川:“怕摔。”
徐如徽:“摔了再治嘛。”
赵平川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他愣了下,问:“万一死掉了怎么办?”
徐如徽脱口答:“那就死掉了嘛。”
赵平川总觉得这答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徐如徽的回答又确实在逻辑内。
他挠了挠头,好一会儿才说:“那我爸妈要哭死了哦。”
徐如徽一愣,耳边恰好有大摆锤新一轮的尖叫声响起,叫声穿进徐如徽的耳朵,似乎像一根针扎进了徐如徽的脑袋。
她循声看去,视线随着逐渐高悬的机械往上抬,远方落日不知何时悄然降临,她瞳色被落日染红,心中如乍起山海,久久不能平。
34 ? 第34章
◎小王子◎
晚饭就在园区内吃的,赵平川对各种主题餐品都有兴趣,徐如徽和赵酉识则觉得还不如吃一碗泡面。
饭后园区内有固定的喷泉烟花节目,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往河边走。
河边旁边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人很多,大家都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等待,也有人在护栏前拍照大卡。
赵平川这时想起来自己还有爸妈了,拿着赵酉识的手机给家里打视频,家里人询问赵酉识呢,赵酉识听见声音,懒懒地在镜头里露个脸。
“辛苦了啊。”赵荆在电话那头说。
赵酉识“哦”一声:“支持支付/宝微信银行/卡,Q/Q也行。”
赵荆嗤笑一声,根本不接他话茬,问:“就你俩?”
赵平川立马垫着脚喊:“还有阿如!”
说着一把把徐如徽拽到了镜头跟前。
徐如徽一时不察,差点摔了,赵酉识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肩,徐如徽顺势一倒,乍一看,像是她被赵酉识搂到怀里一样。
虽然平时两个人也没少有亲密行为,但是有外人看着,徐如徽总觉得有些别扭,她和镜头里的赵荆蓦然对视,两个人双双一怔。
赵荆最先反应过来,笑了笑打招呼说活:“阿如啊,好久不见。”
徐如徽以前见过赵荆,好像还是赵荆刚结婚那一年,他带着新婚夫人来赵酉识家里拜年,那晚祝提春请赵荆两口子吃饭,顺便把徐如徽和任素秋也喊上了。
“大哥。”徐如徽回过神,唤了一声。
“哎,辛苦了啊阿如,快来快来,把微信支付宝发给我,银行卡也行。”赵荆开玩笑说。
徐如徽一笑,还没说话,肩上赵酉识的手就撒开了,下一秒他的手直奔徐如徽的口袋,徐如徽下意识“哎”一声,手机已经被赵酉识拿走了。
他口吻非常自然地问:“密码多少?”
徐如徽有点无奈,伸手去抢,“别闹。”
“你别闹,”赵酉识躲了下,“快点,发给你之后你再发给我。”
徐如徽:“……”
赵荆在一旁,“你是人吗赵酉识?”
赵酉识跟徐如徽来往的时候还有空余跟赵荆插科打诨:“你非拿我当神我也不介意。”
“快点,多少?”赵酉识催徐如徽。
徐如徽压低声音,“别闹了赵酉识。”
赵酉识微微一顿,看向徐如徽时挑了挑眉。
他不知哪来的兴致,口型说:“求我啊。”
赵荆看见立马说:“阿如,密码告诉他,咱宁愿花钱也绝不短这个嘴!”
“……你真是幼稚死了。”徐如徽不好意思在赵荆面前跟他闹来闹去,吐槽完迅速把密码报出来。
心里想着一会儿再转给赵酉识。
赵酉识飞速解开手机,直奔支付/宝首款码,然后怼到镜头面前给赵荆。
赵荆也是说到做到,拿自己老婆手机扫了。
紧跟着徐如徽就听到系统提示:“支付/宝到账两千八百八十八元。”
“太多啦!”
“扣死你得了。”
徐如徽和赵酉识同时开口。
话落两个人各自看对方一眼,神情都很无语。
徐如徽根本就懒得搭理赵酉识,把手机抢走,正要把钱转给赵酉识,听到赵酉识说一句:“你没我支付宝,别转了,小心转给别人。”
哦,是,确实没有。
徐如徽问:“你手机号呢?”
赵酉识说:“不是那个手机号。”
徐如徽根本不信,直接搜索,结果真如赵酉识所言,没搜到,她看向赵酉识,赵酉识似是很得意地挑了挑眉。
徐如徽在心里气笑,把手机揣回兜里,一脸:我不发了,我自己收着。
徐如徽虽然脸上没什么大表情,但是赵酉识却已经捕捉到她的情绪,这种真实起伏的情绪让赵酉识觉得心安。
他害怕再见到徐如徽下午那种满眼只有血红落日的表情。
他脸上笑着,跟赵荆说:“谢谢大哥。”
钱也转了,闹也闹了,孩子也看了,没聊几句赵荆就把电话挂了。
赵平川问赵酉识喷泉什么时候开始,赵酉识看一眼时间说:“一分钟。”
赵平川蹦蹦跳跳地期待着。
这会儿人多起来了,赵酉识怕他动作大影响到别人,便扯了他一把。
赵平川不乐意,“干嘛?”
赵酉识:“稳重点,兄弟。”
赵平川:“稳重不了一点,我现在已经开始激动了。”
赵酉识微微一顿,两三秒后,居然没有再教育赵平川。
赵平川这孩子吧,也有点欠嗖嗖的,真不教育他了他还心不安,悄摸摸蹭到徐如徽跟前问:“我小叔是生气了吗?”
徐如徽说:“没有吧。”
她看了赵酉识一眼,“有什么好气的?”
气性再大也不至于大成这样吧?
“哦,”赵平川想了想,又问赵酉识一遍,“你生气了吗?”
赵酉识说:“没。”
赵平川:“哦,那你干嘛不跟我吵架。”
“觉得你说的对。”赵酉识说。
赵平川:“啊?”
赵酉识笑了笑,在逐渐拥挤的人群中,扭头看向徐如徽。
他看着徐如徽的眼睛说:“就像小王子说的那样,‘如果你说你下午四点来,那么我从三点就开始感觉幸福’。”
夜色中,千人拥堵中,陌生的城市中,徐如徽看着赵酉识熟悉的、一如既往深刻的眼睛,心脏重重一跳。
与此同时,湖中乍然掀起波澜,彩色的灯光数道齐齐照向天空,耳边有人发出惊呼中,喷泉随即宛若地面烟花,再喷泉逐渐顶至最高点,水流如炸开一般往下落的同时,黑色天幕炸出彩色的烟花。
一瞬间,徐如徽的世界被静音了。
她眼前只有赵酉识的面庞和眼睛,耳边是宛若立体循环音的赵酉识的声音。
他说,你说下午四点来,那么我从三点就开始感觉幸福。
在他心里,他是她的小王子。
她是他的玫瑰花。
“砰——”
更大的烟花悬挂在天空,喷泉也更为震撼,无数人的欢呼,在拥抱,徐如徽的余光中,有情侣在热情的接吻,还有人在跟好朋友表达爱意。
这一刻,世界仿佛充满浓烈的爱意。
而徐如徽就在爱意中央。
她没忍住,出声唤了赵酉识。
“赵酉识。”
她声音那么小,现场那么吵。
可是赵酉识却听见了。
他笑着,微微俯下身来。
他靠近她,问:“怎么?”
徐如徽问:“你喜欢我什么?”
赵酉识笑了。
他的笑容让此刻的一切显得更加真诚和浪漫。
他又靠近徐如徽几分。
徐如徽没动。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就在徐如徽以为赵酉识会吻下来时,赵酉识轻轻错开,唇瓣凑到了她的耳边。
她在喷泉和烟花的掩饰中,听到了赵酉识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轻,如空气一般。
他的呼吸很淡,却如烈火灼灼。
他说:“徐如徽,这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合乎常理的逻辑来支撑。如果你非要追问我一个答案,我一般称这种毫无缘由的心动为,命中注定。”
35 ? 第35章
◎我爱人在前面◎
徐如徽行至目前的人生里,听过很多次命中注定。
任素秋将她从舅妈那里接走的时候,舅舅叹了口气,跟舅妈说:“算了,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们也拦不住。”
后来她跟着任素秋一起生活,也从任素秋嘴里听过无数次:“咱们俩命就这样,你以为靠学习过上好日子是什么悲苦的日子吗?多得是人连学都上不了!”
当然除此之外,任素秋也会说一些自己的事情。
比如她会在喝了点酒后问徐如徽:“阿如,这是我的命吗?”
高中的时候,徐如徽跟张夏旬走得近,有一次学校开家长会,张夏旬的父亲因为要给同父异母的弟弟开家长会,便放弃了她的家长会。
班主任询问张夏旬时,张夏旬很懂事地说:“我爸太忙了,老师。”
她还会跟班主任撒娇,让班主任不要给爸爸打电话,会打扰到他。
等家长会正式开始时,张夏旬和徐如徽在教学楼的楼梯间坐着。
夏日微风里,眼前是生机勃勃的绿色。
张夏旬却捧着脸说:“可能我命该如此吧,任何选择里,我都应该被放弃。”
大学的时候,徐如徽认识游深。
有段时间游深很忙,有一次他生病,给徐如徽发信息让徐如徽从外面给他带几颗退烧药。
她到他教室门口时,听到他不知在给谁打电话,沙哑着声音说:“如果这是我的命,那我就认!”
当时夜色已浓,明月高挂,游深挂了电话后坐在凳子上,没有再管手里的报告文件,他身子往后靠,一摇一晃地,像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冰凌。
而徐如徽就在门外,她没有进去,就默默仰头看着月亮。
明明月光只有一丁点亮,却照得目之所及之处都是冷的。
那天徐如徽没有进去,她加钱叫了一个跑腿,重新给游深送了一份。
在徐如徽的人生里,命中注定这个词语,似乎不是什么褒义词。
如果世间一切运转真的按照命中注定来,那么所有人的努力和挣扎都会被盖棺定论为徒劳无功。
那么世界将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这是游深曾在学校演讲时讲的。
她当时觉得游深说得对。
可如今赵酉识对她说,喜欢她,是他命中注定的事情。
命中注定这个词语里,还可以包含爱吗?
徐如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没敢再看赵酉识的眼睛,她微微偏头,看向遥远的烟花,和近在迟尺的喷泉。
她在巨大的喧闹热潮中,沉默地咀嚼只属于自己的孤独。
晚上回酒店,徐如徽刚躺下,收到了张夏旬的微信。
她问她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徐如徽算了下时间,明天上午要跟赵平川去趟园博园,估计晚上才能回鹿上。
她跟张夏旬说:【后天吧。】
张夏旬回了个ok的手势。
翌日三人都没有出发很早,十点钟在酒店吃了个早餐,临近中午才到园博园。
园博园这种地方对赵平川这种小孩子来说总归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再加上这是老师布置的任务,他更加没什么心思逛。
下午三四点钟,赵平川就喊着要走。
“去吃饭?”赵酉识问。
赵平川:“想去吃汉堡。”
赵酉识脸色不太好,“不去。”
赵平川挽住赵酉识的胳膊,“干嘛不去!”
赵酉识:“不想去,别烦。”
赵平川嘴巴一撇,扭头就要去找徐如徽。
赵酉识及时拽住他,脸色很差,“别烦,赵平川,我这会儿没在跟你开玩笑。”
赵平川不解,“干嘛!不去就不去,那么凶!”
徐如徽本来去卫生间了,刚出来就听见赵平川跟赵酉识大呼小叫的。
她走过来,“怎么了?”
赵平川还没说话,赵酉识冷冷扫了赵平川一眼,到底是长辈,平时再没大没小的,关键时刻还是有些怵。
赵平川抿了抿唇,跟徐如徽说:“没事。”
闹了这么一出子,赵平川显然没有多大的兴头了,好像吃什么他都觉得无所谓。
徐如徽自己是个很无所谓的人,可她看见平时有任何需求都会大胆提出来的赵平川这样心里却不太好受。
去商场的路上,徐如徽找机会问了赵平川。
赵平川还是不解,“我就说了句想去吃汉堡,他就那么凶。”
徐如徽几乎顷刻间就明白赵酉识的意图了。
她笑了笑,摸了把赵平川的脑袋,“没关系,我带你去。”
“小叔又不让。”赵平川还是不高兴。
徐如徽说:“他听我的。”
赵平川:“真的?”
事实上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徐如徽一直都很清楚赵酉识是听她话的。
只是她很少明确地发出什么指令。
所以导致赵酉识很多行为都显得有些强势和莫名其妙。
大概他也在挣扎,在猜,因为无法确定哪一种答案才是正确答案,于是便把所有的答案都一股脑扔给她。
他不怕她多什么。
他只怕她没有,怕她不够。
想到这里,徐如徽偏头看了眼地铁里,在一旁护着他们俩的赵酉识。
她笑了笑,回答赵平川:“是啊。”
出了地铁就是商场入口,赵平川这会儿心情好点了,赵酉识脸色也好了很多。
他也觉得刚刚对赵平川的态度太差了,主动揪了揪赵平川的耳尖问他:“吃什么?”
赵平川还没说话,徐如徽说:“吃汉堡吧。”
赵酉识一顿,抬头看向徐如徽。
徐如徽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而后垂下眼眸,主动牵住赵平川的手,“走咯。”
赵平川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的愿望被实现了。
他也开心。
留赵酉识一个人神色不明地在他们后面跟着。
快餐店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很多,赵平川兴致勃勃地点儿童套餐,徐如徽在一旁坐着。
赵平川问她吃什么,徐如徽摇了摇头。
坦白说,这里的味道令她作呕。
她一直在忍着。
其实细想那么多年,徐如徽很少忍耐什么,哪怕任素秋在某些程度上很难产,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忍受任素秋,她觉得自己就像在上班,任素秋给她提供学费和生活费,而她接受任素秋的阴晴不定。
这都是有来有往的交易。
谈不上忍耐。
可此刻看着赵平川,她却觉得好像在忍耐什么。
她抬头看向在自动取餐机器旁边站着的赵酉识,心里想,她被赵酉识惯得有些恃宠而骄了。
“你不吃吗?”赵平川问她。
徐如徽摇了摇头。
这时赵酉识把赵平川点的圣代送过来,声音不冷不淡地说:“我出去一趟。”
赵平川和徐如徽同时看过去,赵平川吃得不亦乐乎,说得含糊不清:“去哪儿?”
赵酉识懒得搭理他,只说:“吃你的。”
他也没有告诉徐如徽自己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但是徐如徽却隐隐能察觉到。
她猜赵酉识是给她买点她爱吃的东西去了。
她很好奇,在赵酉识心里,她会爱吃些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认识一个新的人。
一个新的,赵酉识世界里的徐如徽。
“你要尝尝我的圣代吗?”赵平川的话将徐如徽追随赵酉识离开的视线拽回来。
她摇摇头。
“很好吃的。”赵平川极力推荐。
徐如徽笑了,“我不爱吃这些。”
“那你爱吃什么?”赵平川问。
徐如徽停顿了下,唇边笑意更浓些。
“我也在等。”她说。
然而直到赵平川一整个圣代都吃完了以后徐如徽也没等到赵酉识,外面不知为何忽然骚动起来,徐如徽在一刹那心脏狂跳不止,她蓦地站起来,就在她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外面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声:“杀人了!”
徐如徽一下子定在原地。
周边霎时间变得混乱不堪,路人犹如沙丁鱼群似的往店里涌。
有人将徐如徽撞倒在桌子上,她胯骨轴正好磕在桌子角上,剧烈的疼痛一下子将她从空白中拽出来。
“怎、怎么了?”赵平川惊慌失措地拽徐如徽的手。
可徐如徽却一下子将赵平川甩开了,她大步往外走,赵平川被吓哭,一边哭一边跟着徐如徽一起往外走。
他大喊一声:“阿如!”
徐如徽蓦地回神,她转身,一把将赵平川塞进人群的角落里。
她摁住赵平川的肩,“不要乱跑,就在这等我们,我们会回来接你的。”
说完她没有交代更多,什么也没想地往外冲。
只可惜这会儿人已经太多了,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店里的人也开始企图将房门关上,徐如徽跑过去,冷着脸将一个男人推开。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
她满心只有赵酉识。
她忽然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人这一生的征程中,是有死亡这一个节点的。
过往岁月里,徐如徽从来没有把任何人的死亡和离别挂上等号。
可是赵酉识不行。
赵酉识不行。
巨大的恐惧和不安裹挟住徐如徽,徐如徽被往这边跑的人撞了一下,她猛地一咳,脸颊蓦地一热。
她抬起手抹一把,手上全是湿的。
眼睛也开始看不见。
可她仍然逆着人/流往一个方向走去。
直到被一个保安拦住,她挣扎着要将对方推开,又被另一个保安制止。
“我、”徐如徽声音哑着,她张了张嘴,声音很小地说了句话。
没有人听见她到底说的是什么。
“谁都不行!不能过去,警察已经到了。”
“吓死人了,听说有人被捅了。”
“好长一把刀,那人看着精神就不正常,冲进来就要砍人。”
“一地的血,有医学生过去都说不行了。”
耳边此起彼伏什么对话都有,徐如徽像忽然打开了嗓音一般。
她抓着保安,“我爱人在前面,我爱人在前面。”
话音刚落,保安腰间的传呼机传出声音:“已经控制住了,现在全心安抚疏散人群,禁止扎堆儿。”
保安瞬间松了手。
恐惧似乎瞬间从商场中消散。
原本吓得四散而逃的人这会儿又开始扎堆往事发点跑去凑热闹。
徐如徽几乎全靠本能在跑。
直到在扶梯口,她看见赵酉识在下一层的扶梯口旁边,而旁边有医生正忙着将他往担架上扶。
徐如徽早已没有任何感知,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赵酉识,每一步的靠近,眼睛里的赵酉识都变得更加清晰,又似乎模糊起来。
她来到赵酉识身边。
她腿软,跪在了赵酉识跟前。
“女朋友?没事,就是骨折,现在先去医院。”
“快起来,别耽误事。”
赵酉识脸色苍白,可他还有心开玩笑。
“年都走远了,还行那么大礼?”
他伸手去摸徐如徽的脸。
刚触及一分,可徐如徽却轻轻别开了。
赵酉识手停在半空中。
徐如徽看上去像是冷静下来了一样。
她僵硬地起身,低声说:“我去接平川。”
她问医生:“哪个医院?”
话音落下,她垂在一侧的手被赵酉识攥住。
他声音带着笑,“抖什么?都说了我没事。”
徐如徽没有看他。
她听到赵酉识又问了句:“哭了吗?”
徐如徽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赵酉识脸上。
她看着他唇边和眼睛里故作若无其事的笑,那是很深的一层。
是赵酉识尝尝传达给她的深刻爱意。
“啪嗒。”
徐如徽的眼泪落在了赵酉识和她相牵的手上。
36 ? 第36章
◎咱们家里见◎
赵酉识手术的时候徐如徽才听说整个事件的发生经过。
赵酉识是去给徐如徽买椰子水的。
这个商场的商超在地下一层,快餐汉堡店在一楼,赵酉识快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正好撞上有人持刀冲进来。
听说是个精神病患者,昨晚在这个商场被货柜员冷嘲热讽了两句,今天过来报复。
那货柜员还是个学生大小的年轻人,看见精神病患者拿着刀还不当回事,两人争执时精神病患者直接拿刀划伤了他的胳膊,他这才惊慌失措地往外跑。
此时精神病患者已经受到了很严重的精神刺激,根本不知道眼前谁才是他想报复的人,随便抓一个路人就捅了上去。
这场景正好被赵酉识看见。
就在精神病患者准备向另一个人下手时,赵酉识眼疾手快将人推开,精神病患者拿刀刺向赵酉识时,赵酉识躲闪不及,从扶梯口摔了下去。
徐如徽不知道从楼上摔下去有多疼,她只知道赵酉识骨折挺严重的。
医院还有别的人听说这个事,大家聚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讨论,说什么这两年这种事发生得可多了,喝了酒伤人的也不在少数。
“说来说去还是太倒霉了。”有人总结。
徐如徽坐在一旁,很想出声反驳。
其实如果这个事情放在徐如徽身上,她会觉得没什么。
这个社会本来就鱼龙混杂,你永远不知道今天和你吵架的人明天会不会来找你报仇,更不知道大马路上迎面朝你走来的是正常人还是精神病患者。
以前做暑假工的时候徐如徽也经历过差不多的事,她在夜市卖酒,有人喝了酒闹事,几个壮汉欺负一个小姑娘,她上前去拦,自己也被推倒在地,后背扎在碎酒瓶上,到现在还留了一个很深的疤痕。
后来有同事唾骂那些壮汉,徐如徽反而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她嘴上说是自己倒霉。
可那个当时被欺负的小姑娘后来找她道谢时,她却安慰对方不要把过错怪在自己身上。
徐如徽并不是心口不一的人。
她这么说,是因为她认真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幸运的人。
她的出生,她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在验证,她的认为一直是正确的。
她从来没有妄自菲薄。
可如今有人说赵酉识倒霉,她是不认可的。
赵酉识怎么会倒霉呢。
赵酉识明明那么幸运。
“阿如,小叔会死吗?”赵平川从商场出来就一直在抽抽嗒嗒地哭,这会儿哭累了,已经没了眼泪,唯有鼻子和眼睛通红。
徐如徽摇头,“不会的。”
她声音也很哑。
得到这个答案赵平川似乎心安一些,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握住徐如徽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他跟徐如徽说:“别害怕,阿如,我们不害怕。”
徐如徽目光落在赵平川牵着她手的手上,几秒后,她又轻轻挪开目光。
她没有回应赵平川。
整个手术一共四个小时,从鹿上开车过来大概也需要四个小时。
但是手术还没结束的时候,祝提春全家都来了。
徐如徽看见祝提春那一刻深深地感到抱歉,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二奶奶。”赵平川一看见祝提春就跑了过去,他抱住祝提春大哭。
徐如徽却只会站在原地,手脚都僵硬。
“没事,阿如,别害怕。”赵新良走过来。
徐如徽动了动嘴,没能说出口一句抱歉。
等祝提春哄好了赵平川,祝提春才把赵平川交给身后的赵荆,然后走到徐如徽跟前说:“没事,阿如,你放心好了,我们那小子命大着呢,不是说只是骨折吗?小事,男孩子历练历练是应该的。”
徐如徽还没有回应什么。
她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没多久,手术结束,赵酉识被推出来一刹那,所有人涌上去,唯独徐如徽一个人站在一侧,她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赵酉识被众人围着,又送进VIP病房。
此刻已临近凌晨,住院部安静无声,偶尔会听见隔壁传来的几声呼噜声。
赵酉识还在睡着,眉头皱得很紧,一副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的样子。
时间太晚了,赵新良和祝提春又兵荒马乱地赶来,如今赵酉识已经安顿下来,他们俩明显松了口气,准备收拾收拾去酒店办理入住。
医院附近就有一家酒店,虽然不如祝提春以往住的那么高档,但也还不错。
赵荆把已经睡着的赵平川送给赵新良说:“你们去,我今晚陪床。”
VIP病房都是有家属的陪床位置的,赵荆是他们这里的最年轻的男性,理应留下来。
“好,那我们先走,明早再过来。”赵新良说。
祝提春“嗯”一声,主动伸手拉徐如徽的手,她刚拉上就说:“怎么那么凉?”
徐如徽摇摇头,说:“没事。”
祝提春看着徐如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徐如徽主动问:“这几天见我妈了吗?”
祝提春摇了摇头。
“从那天开始你妈就没再出来过,我考虑到你妈的心情也没有去打扰过,她白天晚上都不露面,说实话也挺让人担心的,酉识这边目前没什么事情,你看看明天要不要回去看看。”
徐如徽说好。
翌日六点,祝提春和赵新良就出发去了医院,到医院后才发现徐如徽已经在医院了。
她给赵荆和赵酉识带了早饭,赵酉识凌晨三四点醒了一会儿,这会儿又睡着了。
徐如徽让赵荆回酒店休息,自己则在赵酉识旁边陪着。
祝提春和赵新良在门外看见徐如徽坐在赵酉识床旁边很安静的样子,两个人对视一眼,最终没有踏进病房。
他们拐出去吃早饭了。
“阿如这孩子心思太重,这几桩事情接二连三地堆上来,唉。”祝提春说不下去了。
她觉得如果是她,都不一定能表现得像徐如徽现在那么淡然。
“没有情绪不见得是好事,总这么憋下去,早晚要出大事。”赵新良说。
祝提春“哎呀”一声:“呸呸呸。”
赵新良也意识到这话不合适,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嘴。
祝提春又叹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新良说:“你儿子也想这么问。”
祝提春说:“阿如也肯定在这么想。”
其实徐如徽什么也没想。
她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脑袋空空,眼前只有一片白。
直到她的手被人轻轻勾了一下。
她回头,看见床上的赵酉识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看到她,他笑了笑。
“想什么呢。”
徐如徽摇了摇头。
赵酉识:“什么都没想?”
徐如徽轻轻眨了下眼睛。
赵酉识故意扮委屈,“连我都没想。”
徐如徽笑了笑。
她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摸了摸他因输液而泛出青色的手背。
“疼吗?”她问。
“现在不疼,”赵酉识还是插科打诨,“我建议你稍微想一想我,不然我可能很快就要疼了。”
徐如徽还是笑。
她今天好像一直心情很好的样子。
唇边眼角都挂着令赵酉识心动的笑。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时间过得飞快。
太阳很快高照,整个病房都亮起来。
原本的白色墙壁折射出金色,照得两个人面庞都暖洋洋的。
没一会儿,祝提春和赵新良进来,俩人手里拿了些水果。
赵酉识一见他俩就犯浑,“嚯,稀客。”
赵新良抱拳,“英雄好英雄好。”
赵酉识抬手,“赞誉了。”
祝提春:“没事,你行善积德,这是你应得的。”
赵酉识竖起拇指,“格局打开了。”
祝提春点头:“别客气。”
他们一家三口一言一语全是梗,没有人出声骂赵酉识逞英雄,也没有人叮嘱他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这样了。
赵家是一片沃土,赵酉识是独享的那一棵大树。
临近中午时,赵荆和赵平川一起过来了。
赵平川看到赵酉识还活着,很是开心,恨不得骑赵酉识身上表达喜悦。
赵酉识及时制止,“你小叔我夙愿未了,还想多活几年,劳烦清净一会儿。”
赵平川嘴巴一撅,叔侄俩又吵了起来。
赵家好像总是很欢乐。
以前徐如徽觉得是他们日子过得好,没有值得埋怨的地方,如今意识到,他们日子理应过得好。
正如祝提春说的那样。
他们一生行善积德,这是他们应得的。
午饭后,医生来给赵酉识打点滴,他也累了,没躺一会儿就睡着了。
徐如徽等赵酉识完全睡熟以后,才起身。
阳光下,她弯腰,轻轻在赵酉识额间亲了一下。
门外似有动静,徐如徽偏头看去,看见祝提春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徐如徽笑了笑,走出去。
“阿姨,下午我就先回鹿上了。”
祝提春有点意外,“这就回去啦?”
徐如徽点点头。
祝提春想了想,“也行,酉时在这边也待不下去,估计明天就回鹿上了,他这点小伤,回家养着就行。”
徐如徽“嗯”一声。
祝提春这才交代,“回去跟你妈妈好好说,别吵架,大过年的,大家主要目的还是一起把日子过好不是吗?”
徐如徽又“嗯”一声。
祝提春:“行,那你路上慢点,咱们家里见。”
徐如徽说好。
回鹿上的路上,徐如徽本想给任素秋打个电话,但是拿起手机,又不知道能和她说些什么。
最终也只是回了张夏旬的消息。
昨晚去商场前徐如徽跟张夏旬说了自己可能还要再待一天,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事,张夏旬晚上找她聊天她都没回。
早上张夏旬又发了几条日常相关的分享,徐如徽这会儿才一一看过,回复。
张夏旬:【你好像那个见色忘友的渣男。】
徐如徽:【马上就回去了。】
张夏旬:【那晚上约?】
徐如徽:【不一定,等我回去看看。】
张夏旬:【OKOK,等你消息哟。】
一个半小时车程,几乎眨眼就过。
徐如徽打了车回家,越往家走心越往下沉。
她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是一个踏实感,又像是一种坠落。
走到楼道口时,赵酉识发来消息。
【你回去了?】
徐如徽看着手机屏幕,几秒后回了个:【嗯。】
赵酉识没有再发消息来。
徐如徽知道大少爷又生气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想笑,觉得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
前脚哄了妈,后脚还要去哄少爷。
想着,徐如徽拿钥匙开门。
门打开,她抽出钥匙,人往屋里进。
踏进屋里的一刻,徐如徽定在了原地。
屋里空荡荡的,少了很多东西。
客厅的沙发没了,电视机也没了,墙上的挂钟只剩下一个钉眼,餐厅的桌子光秃秃的,原本铺在上面的碎花桌布没了。
屋里似乎还少了很多东西。
徐如徽一一看过,却无法分辨究竟少了哪些东西。
这些陪伴她目前行至此时整个人生的物件,她却无法在此刻一一想起来。
直到一阵风从身后的门缝吹来,吹得徐如徽脊背发凉。
她没有动弹,也没有去任素秋房间里确认什么。
她已经明白了。
任素秋不要她了。
她终于,没有家了。
37 ? 第37章
◎我要走了◎
徐如徽再次收到张夏旬微信消息时才回过神,她侧过身伸手把门关上,很轻一声,风声戛然而止,屋内一瞬间变得阴凉。
她忘记开灯了。
她没有先开灯,径直走去了任素秋的主卧,推开门,入目几乎和样板间一样,床桌子柜子什么都在,但是都空荡荡的,床上没有床品,桌子上没有台灯。
她走向柜子,打开柜子,什么都没有。
连一件垃圾都没剩下。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徐如徽垂眸,手机屏幕的冷光将她的面孔照得发凉,她眼睛里全是光,但却淡然一片。
她接通,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要颤几分。
人的生理反应总是无法自欺欺人的。
张夏旬没注意到这点细节,本来人的声音在电话里就有些失真。
“怎么样?出来不?”
徐如徽说:“好,你选地方,一会儿发给我。”
“好咧,”张夏旬笑问,“少爷呢,我也想把少爷请了啊。”
徐如徽顿了下,说:“他有事,下次吧。”
张夏旬:“行。”
挂了电话,徐如徽去往自己的房间。
她自己的房间倒是什么都没变,任素秋懒得带走任何一件她的东西。
她已经完全放弃她了。
因为她不听话。
徐如徽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简单收拾一下,起身出门。
她先去了趟保安室,保安看到她很意外,“怎么回来了?有东西没拿全啊?”
徐如徽没有回答,直接问:“我妈什么时候走的?”
保安一愣,表情有点微妙。
徐如徽说:“我刚从外地回来。”
“哦哦,她就前两天啊,都是大半夜往外搬的,我问她怎么不白天弄,她说白天不在家。”
徐如徽说好。
“哦,对了,你们母女俩要搬哪里去啊?”保安多嘴问了句,“搬你上大学的地方吗?我看你妈联系中介把房子都卖啦。”
徐如徽闻声看向保安,“卖过了?不是有租客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没卖完吧,你们住的那一套没卖啊,卖了以后怎么养老啊,”保安笑眯眯地说,“大城市再好,自家也得留个狗窝才安心咯。”
徐如徽扯下了唇,笑着说是。
这一记笑容仿佛用尽了徐如徽所有的精力,转身离开之时,她再也提不起来任何力量做任何表情。
今天没有雪,只有风,地面一层薄冰,有些地方很滑,一不小心就会将人滑个踉跄。
头顶有落日,光如果酱一般甜腻,照在人脸上却无法让人感到温暖。
可能这就是下雪不冷化雪冷。
城市逐渐暗下去。
最后一丝落日的光消失了-
这种天气似乎能吃的只有火锅,不过今天张夏旬选了一家干锅店。
距离徐如徽家步行大约二十分钟,徐如徽走着过去的。
张夏旬今天也没开车,年关人多,尤其这种吃饭的地方,开了车都没地方停。
徐如徽到店门口的时候张夏旬正好把共享电动车停在门口,俩人看见对方,张夏旬招手示意了一下。
徐如徽走过去。
张夏旬:“脸色怎么那么差?”
徐如徽摇摇头。
没见到真人只听声音张夏旬察觉不到什么,但是一见到真人张夏旬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徐如徽身上的低沉。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情绪。
她自己也经历过无数次。
“要不……喝点儿?”张夏旬拉住徐如徽的手。
徐如徽看着张夏旬,什么也没说。
但是她咽了下喉咙。
就这一个轻飘飘的动作,看得张夏旬差点哭出来。
她不由自主眉间泛起隐忍的情绪,然后拽着徐如徽往旁边的酒吧走。
其实不算是酒吧。
鹿上一个县城,只有几家live house,今天这家也是年前刚开的,近来人很多,卡座都需要托人开。
好在张夏旬有表亲在这边工作,才方便她和徐如徽开后门。
坐下后,张夏旬表亲送上来一箱酒。
张夏旬客套地说声谢谢,对方让她别客气。
张夏旬知道徐如徽的酒量,啤酒这点东西对她来说就跟冰水差不多。
她问:“我去拿点洋的?”
徐如徽说好。
事实上徐如徽并不需要靠酒精发泄什么情绪,除了面对赵酉识以外,和任何人喝酒她都只会越喝越清醒。
如今她和任素秋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没觉得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反而在内心深处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是个六亲缘浅的人。
而六亲缘浅从来都是非祸非福的。
舞台上的歌手这时坐在钢琴前,不少人看过去,很快酒吧每个人的头顶都响起流畅的音乐。
声音很缓,如水又如风。
“一路过很多城市一路看很多人群
“匆匆忙忙的在行程里睡了又醒
“飘忽不定
“这也是一种麻痹 ”
这时张夏旬拿着酒过来,徐如徽目光还遥遥落在舞台上的女歌手身上。
耳边音乐声轻轻的,淡淡的,如棉花一般,渐渐填满了她的心。
她感到心口很闷。
“阿如。”张夏旬唤了一声。
徐如徽没有看张夏旬,只是在音乐换气的空档间轻声说句:“我妈走了。”
“我也没有家了。”说到这句时,她笑了笑。
张夏旬愣住。
她张了张嘴,却只问了一句很轻的,“为什么?”
歌手又开始唱起歌了。
徐如徽并没有听见张夏旬问的是什么,但是她大概能猜到。
她说:“不知道。”
张夏旬起身从她对面坐到她旁边来。
两个人肩膀相碰时,各自都僵硬了几分。
而后张夏旬伸手牵住了徐如徽的手。
张夏旬刚拿过酒,手很凉。
徐如徽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手也一直很凉。
可是两个那么凉的手牵在一起,却奇妙地自掌心接触面开始渐渐升温。
热温让徐如徽原本有些僵硬的手指渐渐变得柔软。
她轻轻动了动指关节,垂下眼眸。
酒吧里灯光昏暗,每一道光照在人脸上都显得人格外好看,徐如徽眼睫微垂,眼下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无人能看穿她的眼睛,也无人能窥探她眸中的情绪。
张夏旬只能在朦胧又虚无的视野中,看着徐如徽,听到她说出轻飘飘的几个字。
“可能还是没有缘分吧。”
可是人世间,如果连至亲至血都不算有缘分,那什么才算有缘分呢?
张夏旬自己也搞不明白。
她只能陪着徐如徽喝酒,她很希望徐如徽能说点什么出来,但是徐如徽偏偏一句话没有,她一直沉默,直到她们从酒吧走出去,晚上冷风袭面,人似是被一棒槌敲醒,短短三五秒,又陷入更加浓烈的晕眩中。
张夏旬今天有意没有喝多,眼下很是清醒,她陪着徐如徽往家里走。
走到徐如徽小区门口的时候,徐如徽嗓音沙哑地跟她说:“你回去吧。”
张夏旬拿起她的手搓了搓说:“我送你到家。”
徐如徽:“没关系,我又没喝多。”
张夏旬当然知道徐如徽没喝多,但是她总归是不放心的。
倘若现在徐如徽抱着她大哭一场,她反而要更安心些。
“我送你吧,我回去也没什么事,你不邀请我去你家里坐坐吗?”张夏旬开始耍赖。
徐如徽赖不过这些招,她想起惯用这些伎俩的赵酉识,笑了下。
“你今天是该请少爷。”她说。
张夏旬:“嗯?怎么了?不是说有事吗?”
徐如徽裹紧外套,舒了口长气,微微仰面看向头顶的月亮。
年关总是圆月居多,因夜色浓厚而显得皎亮,小区地板一层银霜,看不清是月光还是余雪。
她想起过往很多年的很多次冬天,月下都是她和赵酉识两个人,偶尔也有祝提春和任素秋陪同。
这些画面历历在目,徐如徽几乎每一帧每一帧地回忆。
可是回忆太漫长了,冬天也太漫长了。
她从风中清醒,回神。
她没有回答张夏旬的问题,她只是跟张夏旬说一句:“我要走了。”
“走呗,我跟你一起。”
距离徐如徽家没有很远了。
徐如徽没说话。
张夏旬忽的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徐如徽。
她结巴了一下,“去、去哪儿?”
徐如徽说:“先回西京。”
“现、现在吗?”张夏旬问完又觉得自己荒唐,可看着徐如徽的面孔,她觉得徐如徽也需就是这么打算的。
“明天吧,”徐如徽说,“明天上午。”
张夏旬:“啊……今年还没请少爷吃饭呢,没有你,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请他了。下次吧,下次节假日再请。”
她说着,小心翼翼问徐如徽:“你还回来吗?”
徐如徽没有回答她。
张夏旬立在原地。
几秒后,徐如徽面对张夏旬而站,她身后是自家的方向,她跟张夏旬说:“回吧,我就不送你了。”
张夏旬瘪了瘪嘴,伸手抱住了徐如徽。
“阿如,”她说,“回不回都行,反正交通发达,我可以去找你。”
“阿如,我希望你好。
“希望你一切顺利。”
徐如徽笑了笑,反抱住张夏旬。
她回答她说:“好。”
张夏旬眼泪落下来。
她拍了拍徐如徽的后背,“希望你高高兴兴的。”
徐如徽眼睫一垂,月光在她脸上反射出一道光痕。
那痕迹很浅,很淡,冷风吹过,转瞬即逝。
很快,她松开张夏旬,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头。
从此以后,春夏秋冬,西落东升,她要自己满溢,自己降露。
自己做焦枯荒野上,轻飘飘的一滴雨。
【📢作者有话说】
自己满溢,自己降露。
自己做焦枯荒野上的雨。——《最富者的贫穷》/ 尼采
歌曲:《你是我的风景》/何洁
38 ? 第38章
◎徐如徽搞不懂他◎
徐如徽觉得自己好像每一次离开鹿上都是匆匆忙忙的,这次也是。
她顶着一身难闻的酒气,明知不能洗澡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卫生间,从头到脚洗一遍,湿着头发就去卧室收拾东西。
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东西很少,回来的时候带了什么走的时候再带走什么,如今站在卧室门口,入目全是东西,她忽然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了。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轻轻吐了口气,将角落里的行李箱拖出来,打开,自己蹲下/身。
徐如徽早年只有一个行李箱,后来寒暑假工作,需要在公司宿舍买被子,就多买了一个行李箱。
那个行李箱很大,被任素秋塞到了阳台的角落。
徐如徽蹲着缓了缓,起身去阳台找箱子。
箱子被任素秋套了防尘袋,她本想找个封口,找半天没找到,头一次失了耐心,直接在阳台就把袋子撕了。
特殊材质因为扯拽变成一条极细的绳子,勒在掌心并不比刀尖差在哪里。
可她全然不顾,直到把掌心勒得通红,才彻底把袋子撕开。
她用力地将箱子提到卧室,打开并排放在小行李箱旁边,先把衣服一件件往里放,一侧放满,再放另一侧。
另一侧是有一层隔层的,徐如徽拉开拉链,将隔层掀开,入目是角落里放置着的一个钥匙扣。
很小一个,橡皮泥烧制而成的。
这是当年她大一带去学校的,唯一和赵酉识有关的东西。
徐如徽以前是不过生日的,任素秋也从未跟她说过生日相关的日子,身份证的日子任素秋跟她说假的,她就当是假的。
任素秋不给她过,她就当自己没有生日。
高一那年冬天,徐如徽的舅舅因为工伤住院,周末任素秋让徐如徽帮忙去送饭,徐如徽刚从电梯口出来,就听见隔壁卫生间里,舅妈在跟表妹说话。
她说:“一会儿见了姐姐多跟姐姐说说话,今天是好特殊的日子呢。”
表妹问她什么日子,舅妈笑笑,又没说明白。
但是徐如徽已经长大了,于一个孩子而言,能够称之为特殊的日子,大概只有一个。
可她也明白任素秋并不希望她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她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如常去病房送饭,然后等着表妹来找自己说话,自己再配合地多笑笑。
从医院回去的时候,徐如徽路过一家蛋糕店,她本来已经走过去了,没走几步远,又折了回去。
她刚要往店里进,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懒散的,“徐如徽!”
徐如徽蓦地停下。
她偏头,看向不远处,赵酉识就站在那里。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否看见了徐如徽的踌躇犹豫。
徐如徽想,赵酉识那么聪明的人,如果真的打从一开始就看见了,那么这会儿想必已经心知肚明了。
她无意识抿了抿唇,想着赵酉识怎么说也是任素秋跟前的红人,便出声问:“你怎么在这?”
赵酉识欠得很,“闲玩。”
徐如徽“哦”一声,转身欲走,“那我走了。”
赵酉识“哎”一声阻拦她,“看见我就走是吧。”
徐如徽:“本来就是要回家的。”
赵酉识深深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道:“哦,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个蛋糕。”
徐如徽微微一顿,“你买蛋糕做什么?”
赵酉识态度很无所谓,“我吃啊。”
他说完转身大步往蛋糕店里进。
赵酉识最后买了两个小蛋糕回来,一个叫黑森林,一个叫提拉米苏,赵酉识说他都想吃,便都买了。
徐如徽听不懂什么黑森林,也就知道点提拉米苏,不过她对这些甜品没什么兴趣,也就赵酉识大爷一样出了门就让她拎着,徐如徽看他,他还装成好人道:“一会儿给你分一半行了吧。”
徐如徽看着他:“这能有多重?”
赵酉识懒懒应一声:“我金贵。”
徐如徽根本不想搭理他。
到家后,赵酉识这人又不让她回家,非拉着她去楼上写作业。
徐如徽当时有点心烦,忍不住表情有点冷。
赵酉识也不高兴了,手一甩,自己上楼去。
但是门没关。
从小到大,徐如徽总是在哄赵酉识。
她总是怕惹到赵酉识,怕赵酉识去任素秋那里告状,又怕祝提春他们觉得她没有良心。
赵酉识这样,无非就是又要徐如徽哄一哄他。
徐如徽手里还拎着赵酉识的蛋糕,她叹了口气,踏进了赵酉识的家门。
赵酉识在楼上的游戏房,不知手速怎么那么快,已经打开了一部电影。
房门没关紧,闪了半道缝,徐如徽走进去,站在他旁边问:“蛋糕放哪儿?”
“放我头上。”赵酉识凶巴巴说。
徐如徽闻声看了眼赵酉识的脑袋。
换来赵酉识仰面看过来的一记警告。
徐如徽扯唇笑了下,把蛋糕放在赵酉识手边。
赵酉识拉了那张几乎只属于徐如徽自己的椅子放在自己旁边说:“哥今天心情好,准备送你一件小玩意儿。”
徐如徽此刻已经明白,赵酉识就是知道了。
她没说话,动手拆赵酉识的蛋糕。
赵酉识故意找事,“让你拆了吗?”
徐如徽说:“我替你尝尝。”
赵酉识笑了。
他这个人,好好跟他说话他凶巴巴的,反过来凶他两句他又笑眯眯的。
徐如徽搞不懂他。
“要什么?”赵酉识又凑上来,他看见徐如徽吃了第一口蛋糕,笑眯眯问她,“好吃吗?”
徐如徽说:“还行,你要吃吗?”
赵酉识瞪眼:“你还一口都不打算给我吃了?”
徐如徽伸手从旁边拿一个新的叉子给他,赵酉识表情有一些很微妙的变化,他扫了一眼被徐如徽挖了一个小角角的蛋糕,小声嘟囔:“还挺讲究你。”
徐如徽没听清,问他:“什么?”
赵酉识嘟嘟囔囔地说没什么,然后把新的叉子拿走,他本来打算从另一侧叉一块,犹豫一下,叉在了那角角旁边的角角。
徐如徽看着他,赵酉识还没把蛋糕往嘴里送,心里隐约有些波澜,他咳了一声问“看什么?”
徐如徽:“看你吃啊,等着问你评价。”
“……”赵酉识当时表情里似乎有些无语。
他欲言又止,最后又什么都没说,跟咬什么和他有仇的东西一样把蛋糕塞进嘴里,动作很不文雅。
徐如徽眼睛还看着他。
赵酉识却伸手把她脸推到一边。
徐如徽;“干嘛?”
赵酉识声音含糊:“别看我,生气了。”
徐如徽不解:“又生气?”
赵酉识声音拔高:“又?”
徐如徽:“……怎么了啊?”
赵酉识:“没事。”
但是明显在赌气。
可是徐如徽却觉得只要赵酉识说没事就行了,于是她“哦”一声:“那你还吃吗?”
大少爷终于死心,他觉得距离他敲醒这根棒槌还需要数年,于是眼睛一闭,“不吃,饱了。”
“哦。”意料之中的答案。
“……”大少爷深呼吸。
后来晚上赵酉识还是带徐如徽出去了,他有个朋友的哥哥在小吃街摆了一个手工摊。
有点类似于橡皮泥捏制烤干的东西,可以做成任何一种挂件。
赵酉识那天晚上似乎心情又好了,不仅亲自做了一个摆件,还送给了徐如徽。
回家的时候,两个人在家门口分别。
徐如徽打开门的那一刻,听见赵酉识说:“生日快乐啊,徐如徽。”
小时候徐如徽总是觉得赵酉识阴晴不定的,她以前总是给赵酉识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
大少爷太金贵了,大少爷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惯着的,大少爷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可实际上他哪里金贵了呢。
他牺牲自己的娱乐时间给她补课,因为她一点欲念没名没份地陪她接吻。
他又哪里被她惯着了呢。
她只会心口不一地哄一哄他,反过来还要收他的礼物。
他根本没有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心里面的,一句也没有说。
他只是在不停地做。
是她总是发现不了。
大二下学年时,徐如徽在一个冬天发现自己弄丢了那个钥匙扣。
她翻箱倒柜地找,大半夜不顾室友都已经休息地找,室友耐心询问她找什么,她沉默了半天,说自己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最终她也没有找到。
室友为了安慰她,跟她说:“凡是无法留在自己身边的,都是有缘无份,谈不上重要,未来会有最好的。”
不会的。
上学的时候赵酉识就说过,人生没有best,只有better。
那天晚上徐如徽一个人在操场跑步,那天天很冷,她却跑得满身满脸都是汗。
她原本狂跳的心跳在阵阵冷风中逐渐归于平静。
她告诉自己,认可室友的话吧。
她和它就是有缘无份。
可如今,它又出现了。
在她即将离开的这一刻。
徐如徽看着那几乎有些陌生的钥匙扣,很久才僵硬地伸手拿起来。
环扣是铁制的,在这样冷的天触感很凉。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只知道,在她刚摸上去的一瞬,心脏开始剧烈地烫起来。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 ^ ^
39 ? 第39章
◎我知道◎
徐如徽是被砸门声吵醒的。
她昨晚行李打包了一半,忽然头疼,便直接睡下了,眼下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在主卧过道,她刚醒,有点懵,走过时差点被绊倒。
砸门声还在继续。
在徐如徽刚出卧室一刹那,她听到一记近乎暴怒的声音:“徐如徽!”
是赵酉识。
在徐如徽印象中,赵酉识极少有这么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她担心赵酉识出什么意外,瞬间清醒,连忙跑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门外的人似乎没想到这扇门还会打开,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前扑,徐如徽怔了下,眼疾手快将人接住。
赵酉识似乎也懵了。
他好像没想到她会出来给他开门一样,完全傻掉三五秒,然后猛地把她抱在怀里。
“怎、怎么了?”徐如徽还在不明所以。
赵酉识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把徐如徽抱得很紧很紧。
他似乎要把徐如徽揉进他的骨头里,徐如徽感觉自己身体都被他抱疼了。
她感受到赵酉识在向她传达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她再次出声,“怎么了?”
好一会儿,赵酉识才闷着鼻音出声。
“张叔说你走了。”
张叔是小区另一个保安,平日里小区是两个保安两班倒。
没有人知道当赵酉识从张叔那里得知任素秋搬走时他有多崩溃。
徐如徽闻声了然。
她忽然也有些鼻酸,为此刻赵酉识的情绪波动。
她轻轻拍了拍赵酉识的后背,带着些许笑意,跟哄小孩一样说:“大少爷什么时候也那么胆小了。”
耳边传来赵酉识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他闷了很久,才出声说:“你根本不懂我。”
他总是默认徐如徽不要他。
即便选择任素秋,她也不会选择他。
他永远都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她总有各种理由抛弃他。
徐如徽收敛了笑意,垂下眼眸,低声:“对不起。”
赵酉识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徐如徽沉默了。
她一沉默,赵酉识反而松开了她。
他眼睛红红的,脸色看着也不是很好,坦白说,此刻的赵酉识是有些狼狈的。
可他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状态如何而羞于面对徐如徽。
他向来是最坦荡的那一个。
徐如徽抿了抿唇,看着赵酉识一条因为打着石膏而只是轻点地的脚,说:“要先进来吗?”
赵酉识这才看见徐如徽家里已经不是他上一次见到的那番模样了。
他微微一怔,目光重新落在徐如徽脸上。
他这会儿才发现徐如徽脸是有些肿的,眼睛也很肿,像是宿醉后又熬了个大夜。
他微微蹙眉:“昨晚喝酒了?”
徐如徽侧开身子,回答说:“喝了一点。”
赵酉识问:“跟谁?”
徐如徽如实回答:“张夏旬。”
这答案没有再点燃赵酉识什么情绪,只听他轻轻“哦”一声,徐如徽看向他,他伸出手,“扶我。”
徐如徽笑了下,伸手握住赵酉识的手。
赵酉识却顿了下。
徐如徽察觉,“怎么了?”
赵酉识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好一会儿才说:“没事。”
“去我屋里坐着?”
客厅空荡荡的,只有硬板凳。
赵酉识“嗯”一声:“你妈走了?”
徐如徽“嗯”一声,并无太大情绪波澜。
赵酉识却闭上了嘴。
轮到徐如徽问他:“叔叔阿姨呢?”
赵酉识说:“我爸值班去了,我妈在门口。”
“在门口干嘛?”徐如徽问。
“跟保安说话。”
哦,那就是打听事去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停在门口时,赵酉识看见床旁边过道上摆着的两个行李箱。
徐如徽知道赵酉识看见这些会不高兴,她说:“昨晚收拾的。”
“我妈走了,我怎么也要继续回去上学吧。还没毕业呢。”她说这话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赵酉识却根本不信她说的,他眼睛直勾勾看着徐如徽,“还回来吗?”
徐如徽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赵酉识胸口微微起伏,猛地甩开徐如徽的手,转身就走。
徐如徽没有阻拦。
她仍然站在原地。
可赵酉识只走出去两步,又停在原地。
三五秒后,他又反悔,折回。
徐如徽没想到他会回来。
她愣住。
下一秒整个人被赵酉识连拖带拽扔到床上,徐如徽吓了一跳,大喊一声:“腿!”
她担心赵酉识再折了什么。
赵酉识却咬牙切齿道:“腿什么腿?我恨不得把我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看看!徐如徽,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亲了我,睡了我,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徐如徽,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你说,你有本事现在说出口!你不喜欢我你凭什么亲我?我现在手机上还有我妈拍的照片,全世界都他妈知道你亲了我,你现在跟我说你要走?”
徐如徽仰面看着赵酉识,看着面孔近乎有些狰狞的赵酉识,她在想,他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她怎么就把一个整天把笑挂在脸上的大少爷逼成了这幅模样。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被赵酉识拿着拳头砸,一拳一拳,可他满眼尽是委屈,所以拳意里都带着柔软,让她疼得不彻底。
她眼睛盯着赵酉识,胸口逐渐起伏。
第一次,在面对赵酉识的时候,徐如徽软下骨头。
她从前只会嘴上服软,骨头硬得像根针。
今天却完全躺在了床上。
她目光移向天花板,眼前一片花白。
她说:“那要怎么办呢?
“赵酉识,我该怎么办啊。”
她口吻很轻,说话的声音很小。
却像一记重锤将赵酉识钉在原地。
印象中,这似乎是第一次,徐如徽那么无助地问他怎么办。
如果是别人,他会有一大堆可以转述的大道理。
可是他知道徐如徽并不需要这些,他也无法对徐如徽说出这些虚无缥缈的鸡汤。
他只是觉得心痛,觉得难过,觉得想要掉眼泪。
他用力忍下心中翻涌的一切,转身坐到床上。
他拉住徐如徽随意放在床上的手,他问她:“你想找你妈吗?”
徐如徽没有立刻回答。
大约十几秒过去,徐如徽才说:“我爸车祸那天,我舅妈后来跟我说,我妈是死在旧时代的人,面对新时代的热潮和汹涌,她有所害怕和不安,是可以理解的。”
她说着,偏头看向赵酉识。
赵酉识目光始终都在她脸上。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那么觉得。
“她不是死在了过去。
“她是不想让我也进入新的时代。
“赵酉识,我有一句话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你。
“我确实不爱我妈,包括我爸,某种程度上,他们生死都与我无关,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并不好。”
她这番话说得并不轻松。
可赵酉识却笑了笑。
他也顺势躺下去。
他松开了徐如徽的手。
他姿势比徐如徽更加轻松自在。
他双手枕在脑后,颇有几分潇洒的意味。
“徐如徽,某种程度上,人会因为另一个人好而喜欢ta,但不会因为一个人好而持之以恒地爱ta,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人,我也不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但我会因为喜欢你,而觉得你好,看到你的好,你又没什么杀无赦的罪行,更没有违法犯罪的……”
赵酉识忽然顿了下,蓦地扭头,对上徐如徽亮亮的眼睛。
“你没有吧?”
徐如徽笑了。
“我有怎么办?”
赵酉识沉默了下,几秒后又“啧”了一声。
徐如徽挑眉。
下一秒,赵酉识说:“那我只能为民除害,把你送进去了。”
说完他微微起身,在徐如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毫无色/情意味地亲了一下徐如徽的侧脸。
他说:“不过没关系,我愿意为你守活寡,咱们国家最高不过无期,我暂时等得起。”
“徐如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了,我等得起。”
话音落下,徐如徽猛地扑进了赵酉识的怀抱。
眼泪无法自控地奔涌而出,几乎一瞬间就浸湿了赵酉识的领口。
她声音闷而哑,“你刚刚没说完的是什么?”
“我没说完吗?”赵酉识抱住徐如徽,他声音里带笑,眼角却溢出和徐如徽同样的泪光。
“我以为我已经说了无数遍。
“徐如徽,不管我说什么,归根到底我想表达的本质都是,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伴随着赵酉识的再一次告白,徐如徽耳边还听到了赵酉识阵阵心跳声。
那声音又近又真实,她仿佛真的看见了赵酉识剖出了自己的心脏,双手捧到她眼前,只为让她一鉴真假。
可是她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她想起昨晚那个无意间重新回到她身边的钥匙扣。
在行李箱里待的太久了,又或者是浸染了岁月和时光,橡皮泥在无人关注的角落不知不觉裂出斑驳的细纹。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却在拿在手里的一瞬间,碎了一块。
她好心疼。
她刚要将那碎块捡起来,忽然发现这橡皮泥制成的玩意儿中间,夹着一张很薄很薄的纸条。
那一刻,她的心跳如雷。
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少年赵酉识,在隔空向她传话。
她抖着手将纸条拆出来。
纸条也因时光流逝而变得脆弱,稍微碰一碰就落了一地的纸屑。
她好怕这张纸条会完全碎掉。
毕竟她那么倒霉。
可不知是不是这纸条被赵酉识传送过什么,竟然真的没有损害严重。
她也因此看到那句少年赵酉识曾小心翼翼告诉她的话。
【徐如徽,快点找到自己吧。】
一瞬间,眼泪决堤。
徐如徽从未哭过如此汹涌。
她跪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像是要哭尽这些年的委屈。
她从未觉得这个家能兜住她什么,今天却阴差阳错地兜住了她第一场崩溃的情绪。
原来赵酉识什么都知道。
原来赵酉识自始至终都知道。
她在赵酉识的心跳中再次想起这件事,眼泪变得更加滚烫。
她终于回应了赵酉识。
“我也是想爱你的,”徐如徽说,“赵酉识,除了你,我不会爱任何人。”
如果我知道何为爱人的话。
她正要询问赵酉识对此有没有什么能告诉她的见解时,她听到赵酉识声音轻轻却隐约有点拽地说句:“我知道。”
徐如徽一愣。
下一秒,赵酉识又轻轻一声:“哼。”
徐如徽笑了。
40 ? 第40章
◎赵酉识,我们要不要谈恋爱◎
赵酉识当然知道徐如徽爱他。
只是人的情绪总是难控的,哪怕是心底早就确定的事情,只要得不到那句明确的话,就会胡思乱想。
事实上赵酉识很清楚,如果徐如徽无法爱他,那她将不会爱上任何人。
“你后面什么打算?”赵酉识问徐如徽。
徐如徽隐下了原本要问赵酉识的问题,她想这些东西还是需要她自己慢慢去发现。
“回学校,”徐如徽说,“我怎么都得回学校。”
赵酉识难得没阻拦。
他很爽快,“行。”
徐如徽对于他这个回答其实有些意外,她感觉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又无法追究到其根本原由。
也许这是她未来需要攻克的课题。
下午徐如徽咨询了楼上的租客,得知房子信息确实已经被任素秋传给中介了,未来这房子的主人到底是谁,没人知道。
至于徐如徽居住的这一套,任素秋留给她了。
她买了晚上的车票,出发前去了趟舅舅舅妈那里。
舅舅舅妈对于任素秋的离开毫不知情,听徐如徽说完后舅舅反反复复地给任素秋打电话,电话当然无人接听,舅舅只能又气又急地骂荒唐。
舅妈倒是没有说什么,她只问了徐如徽一句:“你以后还回来吗?”
徐如徽觉得自己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说:“大概短时间内不会。”
舅妈看着她,没一会儿,红着眼睛扭开脸。
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反复吸了吸鼻子才闷声说:“好好过吧,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徐如徽没有掉眼泪,也没有红眼睛。
她说:“好,我会的。”
从舅舅舅妈那里离开前,徐如徽又跟舅妈说了句:“舅妈,当初谢谢你。”
舅妈捂着嘴,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最后泣不成声地抱着徐如徽,反复说:“好好的,好好的。”
徐如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反正日子总归都是一样地过。
离开鹿上前,徐如徽去了趟赵酉识家。
祝提春来开的门,看向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徐如徽主动朝她笑了笑,“阿姨,我找赵酉识。”
“在楼上呢。”祝提春说。
徐如徽点点头,正要上楼,祝提春唤了她一声:“阿如啊。”
徐如徽回头看向她。
祝提春笑着说:“一切顺利。”
徐如徽说好。
赵酉识在自己的卧室,大概是一个人无聊,不知从哪儿弄了个投影仪在屋里看电视。
徐如徽一推门,屋里昏暗一片,她看向床对面的墙壁,正放着卡通片海绵宝宝。
床上的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看到她眼睛才亮了些。
他拍拍床铺,示意她坐过去。
徐如徽笑了笑,没坐床上,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赵酉识挺不满意她这种行为的,他阴阳怪气,“这么客气。”
徐如徽笑着说:“裤子脏。”
“我嫌你了吗?”赵酉识说。
徐如徽:“没有,我自己小气鬼。”
赵酉识:“你少来。”
徐如徽笑了笑,问:“中午吃的什么?”
赵酉识说:“炒饭。”
“我妈还是有点东西的,搞了半天这些年都是藏着掖着啊,我爸说年轻时候上班忙我妈还会做好给他送去单位,合着我就不配吃她做的呗。”赵酉识又说。
“你现在配了。”徐如徽随手剥了个杷杷柑,一半自己留着,一半递给赵酉识。
赵酉识懒得动手,直接张嘴。
徐如徽:“你手也骨折了是吗?”
赵酉识立马:“你咒我。”
徐如徽:“……”
默默把东西塞进他嘴里企图堵住他的嘴。
以前和游深有来往的时候,徐如徽偶尔也会思考,如果她真的和游深走了那道流程,正儿八经谈起恋爱,两个人会聊些什么呢。
会像平日里在宿舍门口接吻的那些情侣一样吗?
那些画面她看看还行,但如果换算到她和游深身上,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她也曾在深夜幻想过和赵酉识谈恋爱,也不怎么能想明白,并且最后往往会陷入过往的很多回忆中。
她觉得也许她就不会跟人谈恋爱,不管是亲情友情又或者爱情,她可能都不太会维持。
可眼下徐如徽和赵酉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蓦地惊觉,不管是谈恋爱或是进展任何一种人际关系,本质无非都是交换信息,哪怕只是一些日常的无聊的信息。
她忽然笑了笑。
自打徐如徽进屋,赵酉识眼睛就没再落投屏上过,他嘴里吃得含糊,注意到徐如徽唇边的笑意,问:“笑什么?”
徐如徽起初没说话,过了大约六七秒,她伸手那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赵酉识。
赵酉识沉默了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咽完,“你是不是少说一句话。”
徐如徽:“什么?”
赵酉识:“大郎,吃药。”
徐如徽:“……喝不喝?”
赵酉识笑了,接过水杯,“你给我就喝。”
徐如徽唇边淡笑,待赵酉识刚喝完,她才说:“赵酉识,我们要不要谈恋爱?”
话音刚落,赵酉识猛地呼吸一滞,短暂两三秒,他偏头剧咳,动作大得把杯子里的水都洒到了床铺上。
徐如徽没想到他那么大反应,她匆忙站起来去拿赵酉识手里的水杯,赵酉识还在咳嗽,他一边咳得脸红,一边把水杯递到徐如徽手里,徐如徽没来得及把水杯重新放置到床头柜上,她专心给赵酉识拍背,时不时问句:“好点了吗?”
赵酉识又咳了几声,脸都咳红了才重新坐好,他示意徐如徽不要再拍他了,徐如徽正要把手收回,下一秒手被赵酉识攥住。
徐如徽蓦地一怔,眼睛看向赵酉识。
她看到赵酉识眼睛红了。
她愣了愣,说:“你眼睛都咳红了。”
赵酉识说:“是,咳红的,跟我心里的激动一点关系都没有。”
论说道,徐如徽向来不是赵酉识的对手。
他常常只用坦诚就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哦……”徐如徽盯着赵酉识,“那你愿意吗?”
赵酉识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手里还握着徐如徽的手,问她:“你觉得呢?”
徐如徽抿了抿唇,手上微微用力。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会对你好的。”
赵酉识先是继续沉默,而后笑了。
他们之间的氛围跟电视剧里男女主互通心意的浪漫一点也不同,赵酉识还是那样小少爷的模样,徐如徽也没有露出太娇软的神情。
他们只是双双眼睛亮亮的,掌心暖暖的。
最后赵酉识说了句:“好,我相信你。”
徐如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睛更亮了些,掌心更暖了些。
从赵酉识家里走后,徐如徽就直奔高铁站,今天车厢里不知怎么就放了音乐。
徐如徽不知道这歌叫什么名字,但她似乎在日推里听过。
男歌手音色特别,沙沙的,带着颗粒感,像是先行穿过了厚重的云,又裹挟了风,缓缓吹到自己耳边。
“望着星空繁星闪烁
“跟你聊梦想剩下什么
“你却笑了说只想我能快乐
“在那一刻突然静默
“原来不管世界多严苛
“可以脆弱可以是不完美的”
她忽然想起刚刚在赵酉识家里时,她随口问赵酉识:“你以前就想开工作室吗?”
赵酉识说:“也没有,误打误撞。”
徐如徽点点头。
赵酉识问:“怎么?”
徐如徽摇头。
赵酉识掐了一把她的脸,“说。”
徐如徽笑了笑,“真的没什么,就是以为这是你的理想。”
赵酉识停顿了几秒,忽然笑了。
他问徐如徽:“你知道我以前的理想是什么吗?”
徐如徽摇了摇头。
“我希望你高兴。
“我总是希望你能多笑一笑。
“徐如徽,我希望你高兴。”
很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徐如徽耳朵里,却在她心上增添了好厚的重量。
想到这个,她没忍住弯了弯唇。
窗外一切景象都在迅速向后退,而她的方向却是向前的。
落日已至,在一片艳丽的光里,徐如徽掏出手机,打开和赵酉识的聊天页面。
她没有发什么,好像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聊聊日常,转到线上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她反反复复地把手机打开又关上,放下又拿起。
在落日即将消失前,她拍了一张落日的照片,发给了赵酉识。
三五秒,赵酉识回消息。
【现在才开始想我?】
红光照在徐如徽脸上,她侧脸和耳尖都是热的。
徐如徽无言以对,回了一串:【……】
好在赵酉识放过了她,给她发了一张自己的晚饭照片。
【赵医生做完让我去给你也送一份。】
他紧跟了一张最近挺火的一个表情包——一个女明星指着自己质疑且茫然的表情:我吗.jpg
徐如徽扑哧一声笑出声。
她回复:【哈哈哈。】
这时手机备注那栏显示为:对方正在输入…,徐如徽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在赵酉识发来消息之前将上面一张截图发给赵酉识。
那是她生日那天,赵酉识送给她一个包,她到家后给赵酉识发了谢谢。
赵酉识当时只回了一个【嗯】字。
但是徐如徽记得很清楚,当时赵酉识那栏备注也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大约两三次循环,最终什么都没有发。
赵酉识:【?】
徐如徽:【你后来想发什么?】
三五秒过去。
徐如徽收到赵酉识发来的回答。
【不知道,大概是想你了。】
徐如徽看着那行字,慢慢抿起唇。
她呼吸隐约有些失控起伏,好一会儿才缓缓眨眼,只余一层淡淡的红色。
她回答赵酉识刚刚问她的那个问题。
她说:【嗯。】
【想你。】
【📢作者有话说】
歌曲:《夏夜最后的烟火》/ 颜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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