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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11章  牧野闻歌


    ◎太子继位◎就在西戎俘虏押送进京的前两日, 一个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忽然在京中悄悄传开。


    听说太子殿下当初带领使团接皇长孙回大乾的半路上曾遭遇数千西戎伏兵的截杀,而这支西戎伏兵和大皇子党有勾结,伏兵的首领就在这次进京的俘虏之中!


    上邪,大皇子党勾结西戎人刺杀太子和皇长孙!


    这幕后主使之人是皇后还是吴太师, 亦或者就是大皇子本人?


    真相如何没人知道, 但这完全不妨碍听过此消息的人将这惊天八卦传遍全城, 一时间京中男女老少无人不知大皇子党意图残害大败西戎的太子殿下。


    当真是可恶至极, 人人得而诛之,就连三岁小孩儿被家长抱着路过大皇子府门外都要做个鬼脸才肯走。


    这日早朝, 顺承帝在朝堂上勃然大怒:“吴太师,此消息可属实!”


    吴太师哪里会认, 当即以头抢地哭诉道:“陛下明察,定是有奸佞小人意图挑拨天家父子关系, 挑拨太子和大皇子之间的兄弟情意,大皇子向来友爱几位皇子,皇后更是亲手将太子抚养长大,待太子如亲子,老臣日盼夜盼,只盼着太子早日回朝参加册封大典,又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太子不利, 何况是勾结西戎人!”


    他声音激愤,一时间声泪俱下,最后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请陛下明察!还大皇子清白, 还皇后清白, 还老臣清白!”


    朝堂上一时间静可闻针, 不论是吴太师一党还是苏尚书一派都没人敢说话。


    大皇子党勾结西戎人伏杀太子之事若坐实, 那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可大皇子毕竟是皇子,皇后又毕竟是顺承帝的妻子,且不说此事是否为真,就算是真的,顺承帝最后当真会对大皇子和皇后下死手?恐怕未必。


    这满朝文武谁不是为官多年,对顺承帝的优柔寡断还是颇有几分了解的,何况此次太子殿下非但没有出事,反而还在阵前连斩西戎三名大将为大乾拿下广袤土地。


    此事结果非但不坏,反而好到让人拍手称快,如此一来,就算最后坐实伏杀之事与大皇子党有关,顺承帝最后恐怕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严重点便是将大皇子发配去看守皇陵,皇后则打入冷宫,轻一点说不定直接关大皇子一个禁闭,皇后罚些俸禄了事。


    这倒不是满朝文武随便想想,而是有前车之鉴,毕竟七皇子可不是第一次遇险,就是明晃晃大皇子光天化日之下亲自动手的就有好几回,最后哪次不是罚些俸禄关个禁闭了事,毕竟每回七皇子都是有惊无险。


    只是这次吴太师说的再声泪俱下,顺承帝看向他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猜忌。


    若传言为真,勾结外敌之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放下的,顺承帝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好歹也是个皇帝,哪里容得下自己的枕边人,自己的儿子,自己的臣子与西戎人勾结。


    这时,一直沉默的苏尚书忽然出列道:“陛下,传言终究是传言,西戎俘虏不日便可入京,真相如何,只需等审问俘虏之后便知。”


    吴太师闻言颇为震撼地看了苏尚书一眼,这老狐狸为何替他说起话来?


    顺承帝听后怒气却消了一些,他疲惫地说:“传朕令,大皇子禁足半月,待真相查明后再做定夺。”


    传言之事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待顺承帝摆驾离开大殿后,众臣子也纷纷退朝。


    下朝后,吴太师行急匆匆不知去向。


    次日早朝,顺承帝没有现身,赵俅称皇帝龙体欠安,可以退朝了。


    众臣神色各异地退出大殿,只是见吴太师、方太保与苏尚书三人看上去脸色分毫未改,众臣又觉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下值后,五皇子听他三皇兄和外祖父的安排,找了个由头把一些大臣及其家眷邀到府上参加筵席,只是筵席结束后,五皇子妃却妥帖地在府上给众人安排了住处,半点没有要让众人离开的意思。


    等家眷先行离开,众臣随后便被府中管家引去了书房,等见到书房中的三皇子时,众人哪里还不明白是出了大事。……


    咸阳,秦王府。


    南淮笙焦急地问道:“京中如何了?”


    秦寒之将手中特殊处理过的飞鸽传书递到他面前:“淮笙一看便知。”


    南淮笙接过信纸立刻扫过一遍,只见纸上三言两语便写透京中剧变,三皇子言,大皇子党勾结西戎伏杀太子之事暴露后便狗急跳墙,软禁顺承帝逼宫。


    他震惊得半晌无言,饶是在俘虏押送上京前就知道秦寒之准备激怒大皇子党,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直接逼宫。


    顺承帝难道会乖乖听话禅位?


    秦寒之仿佛知道南淮笙在想什么一样,他接过那封信纸丢进火盆中烧毁,淡淡道:“离此信发出已有几日,京中此事恐怕已经尘埃落定,皇帝……凶多吉少。”


    南淮笙双眼圆睁:“大皇子难道还敢杀父弑君?”


    秦寒之沉默片刻,最后才说:“皇后。”


    南淮笙闻言恍然大悟,以皇后的心狠手辣程度,没准还真敢。他攥紧秦寒之的手,安慰道:“没事,就算陛下真出事了,寒之还有我呢,”他说着起身将秦寒之拥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秦寒之心脏怦然一跳,他动了动嘴想解释点什么,最后却是轻笑一声回抱住南淮笙:“淮笙的话我记下了。”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吓到南淮笙。


    南淮笙没想到这人今日如此好哄,他索性便就这么静静地抱着秦寒之,小白菜如今爹娘都没了,那他只能加倍宠着对方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秦寒之那颗白菜皮下的大尾巴狼心,但谁让他就吃这套呢,唉,他也没办法。


    事情果然不出秦寒之所料,第二日,三皇子的另一封密信到达咸阳,顺承帝驾崩,宫中传出圣旨传位大皇子,大皇子当日便急不可耐地称帝了,只是朝中大臣稀稀拉拉,连能主持登基大典的礼部人员都凑不齐。


    短短几日时间,大皇子因勾结西戎伏杀太子之事败露,随后杀父弑君篡位的消息便传遍整个咸阳城,城中大小官员联合请命,望太子继位铲除乱臣贼子为先帝报仇,匡扶大乾江山社稷。


    无有先帝传位诏书,太子殿下自然推辞。


    次日,城中百姓纷纷出门,随同一众官员长跪秦王府门前,大街小巷乌泱泱全是人头,近二十万人同时请愿。


    “恳请太子殿下继位,铲除乱臣匡扶大乾江山社稷!”


    百姓一片为国之赤诚不可辜负,秦寒之以太子身份正式继位称帝,自此,咸阳与京城两京对望,二帝争锋。


    第0112章  牧野闻歌


    ◎小爹爹,政儿害怕=-=◎今日早朝, 赵俅声称顺承帝龙体抱恙,于是朝会早早散去。


    寝宫中,皇后满脸怨毒地盯着面色发白躺在床榻上的顺承帝:“只要陛下立刻传位给我儿,陛下日后就还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太上皇。”


    她说着仿佛自己都信了, 一改因为一宿没睡而狂躁狰狞的表情, 端过旁边的汤碗神色温柔地舀了一勺汤药喂到顺承帝嘴边, 瞧着还是那个人前贤良淑德的皇后。


    “陛下, 先喝点甜汤,早膳一会儿就送来。”


    顺承帝警惕又恐惧地盯着皇后手中的汤匙, 就是这碗下了毒的甜汤,他昨日就是喝了这碗甜汤才会中这个毒妇的招!


    昨日听闻大皇子勾结西戎人伏杀太子的消息后, 他在早朝上震怒叱问吴太师。


    其实他本来也是不太信这个传言的,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 就算他这些年有意用帝王之术引导几个儿子争斗,好培养出更优秀的继承人,可他的儿子都是大乾未来的储君人选,又怎么可能会蠢到勾结外敌呢?


    更何况大皇子就算自己犯蠢,他身后还有皇后和吴太师盯着,皇后是个聪慧的女人,这些年一直将后宫管理得还算顺当, 至少他从来没听说过哪宫的妃子争风吃醋暗害其他妃嫔的事。


    这说明什么?可不就是说明他是个明君,就连其他帝王头疼的后宫琐事都不曾有过。


    至于皇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那都不是事, 如果连这都应付不了, 又如何有资格做他这一代雄主的继承人。


    事实证明他的培养方法是对的, 老七不就这么脱颖而出了, 如今更是阵前连斩三名西戎大将, 为大乾夺得西戎方圆五百里的土地,此等赫赫战功就是证明。


    而他这个慧眼识珠知人善任的皇帝也因此为大乾开拓了如此广阔的版图,这等丰功伟绩,大乾除了开国先祖又有哪一任皇帝可比!


    而吴太师也不是个蠢人,当年他能登基少不了这位老臣在背后出力,吴太师能从诸多皇子中看出他的潜力,说明是个有眼光的人。


    所以顺承帝在早朝上虽然看似动怒,实则并未打算直接将大皇子如何,索性苏尚书简在帝心,出面劝说两句给了个台阶,他便顺着台阶下了,等审问过俘虏之后再做定夺。


    果然,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急急来为大皇子澄清。


    可谁知这个毒妇竟然胆大包天蛇蝎心肠,意图毒害他这个皇帝为大皇子谋朝篡位!


    顺承帝昨日在皇后温柔小意的伺候下喝下那碗有毒的甜汤,没过多久便开始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气,这毒妇见状终于原形毕露,竟然胆敢将他这个皇帝软禁在寝殿内欺瞒满朝文武。


    赵俅这个阉人更是吃里扒外胆大包天,非但不思如何救主,反而卖主求荣以他的名义宣称他龙体抱恙不能早朝。


    察觉到顺承帝充满恨意的眼神,赵俅躬身谄媚地笑道:“陛下,这可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汤羹,陛下快趁热喝了吧。”


    顺承帝只觉一阵恶寒,这个阉人定然早就被皇后买通,他当初怎么就没察觉?


    片刻后,顺承帝追悔不已,是啊,历代君王可有不少被阉人蒙蔽的,他该吸取教训才是。


    皇后瞥了赵俅一眼,又转过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顺承帝,她无不得意地说:“赵俅可是个得力的人,他办事我就没有不放心的,当年若不是他办事尽心,如今这太子位上坐着的恐怕就是老三了,说起来老七还该谢臣妾一声。”


    赵俅适时讨好地说:“皇后娘娘谬赞,多亏娘娘栽培。”


    顺承帝回过味来,当年三皇子之事是这毒妇伙同这阉人串通东卢人干的!


    他气极:“好歹毒的毒妇,竟和阉人狼狈为奸残害皇子!”


    “毒妇?”汤匙在汤碗中磕得叮当一响,皇后嗤笑一声,“这不是陛下你希望看到的么?”她表情狰狞地盯着顺承帝,“大皇子乃是嫡长子,若是陛下肯老老实实立我儿为太子,臣妾又何须费劲千辛万苦为他扫除障碍,都是陛下逼迫臣妾!”


    “蛇蝎心肠!”


    顺承帝气得双目圆瞪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毒妇自己心思歹毒,竟然还妄想将一切责任推在他身上。


    “呵,蛇蝎心肠?”皇后撬开顺承帝的嘴便将一碗加了料的汤灌进去,汤碗丢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她用手帕仔细擦干手指上的沾到的水迹,“陛下知道的晚了。”


    她垂眸瞥了呛得直咳又难以动弹的顺承帝一眼,心中只觉无比畅快,仿佛这些年在这个昏君身边所受之气找到了发泄口。


    “陛下可知这么多年来,后宫为何只有四位皇子成年了?”皇后风韵犹存的脸上笑意难掩。


    听到此话,顺承帝一时间脑中仿佛有一根线接通了,是啊,他子嗣繁多,可为何几十年来只有四位皇子成年了?


    下一秒,这个答案便从皇后口中而出:“哈哈哈哈,因为不听话的臣妾都替陛下处理掉了啊!臣妾是不是很贴心,很贤良淑德?”


    皇后如同当年的娇俏笑声萦绕在顺承帝的耳边,可此刻他半点不觉温柔,只觉寒毒刺骨。


    “毒妇!原来是你这个毒妇害了朕诸多子嗣!”


    “残害皇家子嗣,你会遭报应的!”


    “吴家满门抄斩!来人,传朕旨意诛吴家九族!”


    顺承帝语尽癫狂,殿内殿外却没有一个宫人动作。


    “遭报应?”皇后眼神一凛,啪的一个耳光便打在顺承帝脸上,“我遭报应?我看先遭报应的是你这个皇帝!”


    见顺承帝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皇后心里前所未有地畅快,抬手又是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


    她收起这么多年来的怨怼和怒气,巧笑倩兮:“如果不是陛下迟迟不立我儿为太子,还一个又一个地宠幸那些小贱人,臣妾至于走到这一步么?”


    说完又是一个耳光扇在顺承帝脸上。


    “疯子!你这个疯子!”顺承帝怕了,“如今太子在外,身后还有方将军手握重兵,你就不怕太子发现朕被困皇宫起兵救驾?”


    “太子?”皇后抬手掩唇大笑,“陛下可知苏婉儿怎么死的?”


    “婉儿?”顺承帝一愣,回忆起这个真正温婉的女人,他心中是有一丝动容的。


    皇后忽然凑近顺承帝面前,笑道:“苏婉儿是臣妾以陛下的名义赐死的,就吊死在她的寝殿里。”


    顺承帝刹那间睁大了眼睛,眼球几乎脱框而出,婉儿不是对他有怨怼,竟然是这个毒妇害死了婉儿!


    “哈哈哈,”看到顺承帝又惊又怒的表情,皇后身心愉悦,她凑到顺承帝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陛下知道那会儿你的太子在哪儿吗?”她抬起身大笑道,“就在他那个死鬼娘的床底下,他和老五躲在床底下偷偷地看着,半点不敢发出声音,就怕臣妾把他两个小鬼一起杀掉!”


    末了她又直勾勾地盯着顺承帝:“可是他向陛下求助揭发臣妾的时候陛下干了什么?陛下说他吓糊涂了于是把他送到臣妾的手上教养哈哈哈哈!”


    皇后语气癫狂。


    “谁让陛下宠幸他那个死鬼娘呢?苏婉儿死了,就让她儿子替她还债!”


    “每日被逼在杀母仇人面前装孝子,陛下猜猜看,你的太子会不会记恨你这个把他送到仇人手上的父皇?”


    “你的太子还会起兵来救你这个皇帝吗?”皇后得意地自答,“不会,他只会恨不得你这个帮凶早日下黄泉去给他娘赔罪!”


    顺承帝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毒妇!事到如今还妄图挑拨我父子关系!”


    “挑拨?”皇后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哈哈哈哈,陛下以为你今日被囚在此处是为什么?”她凑到顺承帝面前低语道,“如果不是你的太子咄咄相逼,想要对我和我儿赶尽杀绝,臣妾至于和陛下鱼死网破么,他就是想要你死!”


    就在此时,原本躺在床上难以动弹的顺承帝用尽浑身力气猛地掐住皇后的脖子:“毒妇受死!”


    感受到脖子上的桎梏,皇后立刻和顺承帝撕打起来,只是顺承帝被下了药,此时此刻又怎么是皇后的对手。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起身擦了擦手,一张手帕丢在床榻上盖住顺承帝凸出的双眼。


    “传下去,陛下驾崩,禅位大皇子。”


    这日,三皇子和五皇子将多位大臣及其家属留在五皇子府上以作保护,在此之前,楚王府、秦王府和吴王府已被打通,三府之间的狭窄巷道两端皆被封闭,方太保则连夜调来重兵驻守王府,三座王府成了京中反抗篡位贼子的孤岛。……


    咸阳城,秦王府。


    南淮笙抱住秦寒之久久不肯撒手:“之前说好的我要永远陪在寒之身边,所以带我一起上京吧。”


    秦寒之捧起怀中人的脸颊,垂首在南淮笙柔软的双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情况紧急,此去需带兵日夜兼程,”见南淮笙闻言不愿留下,他又说,“咸阳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我不在还需淮笙坐镇。”


    南淮笙却不听他的:“有政儿在,他如今是太子,太子本就可以监国,我随你上京。”


    秦寒之笑道:“政儿才几岁?没有淮笙这个帝君坐镇,下面那些大臣岂不是要欺负他一个小太子?”


    南淮笙心想政哥那是一般的太子么,那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形惊天巨挂。


    他正要辩驳,太子政便从屋外进来了,秦寒之和秦政对视一眼,片刻后早就被他大爹爹委以重任的秦政深吸一口气,十分违心地说:“小爹爹,政儿害怕,你就留下来陪着政儿吧。”


    南淮笙:“?”政哥,你这是怎么了政哥,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三比二的对局,南淮笙最终败下阵来。


    四月下旬,新帝带领三千轻骑向京城讨伐逆贼。


    第0113章  牧野闻歌


    ◎政哥的事,能叫童工吗!◎顺承帝驾崩后大皇子在吴太师和皇后的保驾护航下登基, 只是登基大典迟迟没有举办起来,因为朝中各部几乎都缺了要员,根本凑不出一套完整的流程,而大皇子本人是不愿意将就的, 他好不容易当上皇帝, 登基大典怎么能将就。


    都是老三和老五害的!


    老七那厮明明困在咸阳都回不了京城, 如此天赐良机, 这就是命中注定他要当皇帝,结果老三和老五那两个该死的竟然还敢跟他作对, 囚禁他的臣子,让他连登基大典都不能顺心举行。


    顺承帝的遗体已经被草草葬入皇陵, 大皇子这几日正因为登基大典的事心情烦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皇后就更懒得管了, 她倒是巴不得直接扔去乱葬岗。


    吴太师原本有心让大皇子厚葬先帝博个仁孝的美名,但转念一想,皇后的作案证据还留在顺承帝的遗体上,那当然还是越早出殡越好。


    这日早朝,大皇子看着殿中稀稀拉拉半数不到的大臣,心里那股憋屈劲儿立刻到达顶点。


    凭什么!他才是皇帝,那些人凭什么敢跟他作对!


    大皇子怒而拍案:“传朕旨意, 全力攻打吴王府,反抗者格杀勿论,务必将那群乱臣贼子铲除!”


    大殿内没有一个大臣敢说话, 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 如今新帝登基, 五皇子和三皇子敢来这招, 不是明摆着没把新帝放在眼里还打算造反么, 这个时候谁要是敢站出来说一句话,那必然要被当成反贼满门抄斩。


    都说成王败寇,不论新帝之前做了什么,只要如今是这位坐在上面,那便是这位胜了。


    吴太师当然不可能阻止,夺位之事本就你死我活,何况要是那几个皇子活下来,要遭受灭顶之灾的就是他吴氏了。


    如今他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朝堂谁敢忤逆于他,哦不,就连龙椅上的皇帝都是他手中傀儡,他才是大乾的真正主宰。何其快哉!


    要说名声,呵,那些愚民又怎会知道朝中之事,离了京城,恐怕连龙椅上坐的皇帝叫什么名讳都少有人知道,等将那几个皇子及其党羽斩草除根,他的天下就将真正到来。


    至于朝中这过半的空缺?届时只需要皇帝开个恩科就可以悉数补齐,到时候新帝在大赦天下减少一二税负,加之如今西戎于东卢纷纷避让大乾,之后天下百姓何不称赞皇帝仁慈,天下太平。


    到时候谁还会记得先太子秦寒之,楚王和吴王又是谁,至于先帝是怎么死的更没人关心了。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有人来报。


    “启禀陛下,吴王府传出大量污蔑陛下的单子!”


    大皇子一听便冷笑道:“给朕呈上来!”他倒要看看老三和老五死到临头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宫人立刻将一大叠不知哪儿捡来的单子呈到大皇子面前。


    大皇子只看面上第一张便被气了个倒仰,只见单子上洋洋洒洒五百骈文,通篇都是骂他逆子弑父乱臣篡国的,落款国子监祭酒韩敬之。


    第二篇骂他伏杀太子秦寒之,残害手足天理难容,落款礼部右侍郎欧阳休。


    第三篇骂他残害忠良,纵容外戚欺压百姓,落款苏西山。


    第四篇声色淫靡,奸淫掳掠良家妇女,落款柳三易。


    第五篇,落款文仲明。


    第六篇,落款唐孟龙。……


    大皇子越看越暴躁,最后怒而将一沓单子掀地四散纷飞:“酸腐文人!该杀!通通该杀!”


    文人有时候最为胆小怕事,文人有时候又有最不怕死。


    被单子糊脸的大臣看清其上内容后吓得两股战战,差点没直接瘫倒在地。


    “报——”


    就在这时,一条急报进宫。


    “启禀陛下,太子于咸阳称帝!”


    “嘶——”


    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如何当好墙头草,在大皇子称帝时稳住自己的官位,若有朝一日大皇子倒台,那七皇子称帝时朝中也要有自己的一席之位。


    大皇子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秦寒之他怎么敢在没有先帝遗诏的情况下在咸阳称帝!他凭什么!


    “报——”


    又是一条秦地来的急报。


    “启禀陛下,太子起兵上京!”


    “嚯——”


    一时间满朝哗然,太子这是要攻打京城?!


    大皇子这下愣住了,秦寒之起兵上京?


    这是什么意思?


    当皇子的还敢带兵攻打京城?


    “陛下,请陛下速速点将捉拿反贼!”吴太师第一个反应过来。……


    这几日来,京城里越发萧条,大街小巷几乎难以看到人迹,若非必要,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


    因为前几日听宫里传出顺承帝驾崩的消息后,吴王府那边便被士兵团团围住,城门口也彻底禁严。


    府外的士兵喊打喊杀想要攻进去,府内的士兵拼死反抗,只是战事持续数日都没分出结果。


    百姓正惶恐,这两日忽然便有许多叫作气球的东西从吴王府飞出,这玩意儿可是四方商行前几月出的新花样,京中小孩儿别提多喜欢了。


    只是百姓们捡到气球一看,这才发现气球上还栓了一张张单子,上面全是文明京城的大才子对大皇子的声讨檄文。


    百姓一阵愕然,原来先帝不是驾崩,而是被大皇子、皇后还有吴太师给杀害的!


    而如今宫里坐着的就是那个杀死自己亲爹篡位的大皇子,不仅如此,这个大皇子还要杀死自己剩下的三个兄弟,其中就包括去年才连斩西戎三员大将保卫了大乾的太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百姓们无人领导,虽不敢跟那些官兵对抗,但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一日之间,整个京城便对大皇子谋逆之事了如指掌,就连包围在吴王府外的士兵人数也不知不觉间持续减少。


    又过了几日,百姓们听说太子秦寒之不仅在咸阳登基了,还领兵上京解救他们来了!……


    咸阳城,秦王府年初便开始改建,如今已经有了几分皇宫的模样,虽然不如当年的咸阳宫规模宏大,但对如今的咸阳政事运转来说已经远远足够。


    秦寒之已经领兵启程数日,今日早朝散去,南淮笙便带着满满一食盒的小零食来到太子政批阅奏折的地方。


    见监国的太子一如既往地勤奋,南淮笙十分感动并送出小零食:“政儿辛苦了,等你大爹爹回来就好了。”他摸了摸秦政毛茸茸的聪明脑袋,有儿如此,何愁朝堂不能运转。


    秦政默默抬头,无言地看向他小爹爹,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被不该他这个年纪承受的工作压迫的绝望。


    南淮笙见状连忙将小零食往前面推了推:“劳逸结合劳逸结合,政儿先吃点东西在继续。”


    秦政憋屈极了,他小爹爹明明知道自己想听的不是这句话。


    南淮笙干咳一声,继续忽悠道:“堂堂七尺男儿,这些奏折对政儿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政还没有七尺!”秦政委屈。


    “你有,”南淮笙十分笃定,“你上回不是说你有么,我记得。”


    秦政吃瘪:“……”可恶,他好像还真说过这话。


    “乖啦,”南淮笙捏了捏秦政气呼呼的小脸,十分不走心地安慰道,“要不是小爹爹不会,小爹爹肯定帮你一起批奏折!”


    秦政撇了撇嘴,明明他也不是很会,他这才跟杜先生他们学了几个月工夫。


    最后南淮笙也觉得自己不太做人,于是道:“政儿要是累了就找杜先生他们帮忙,”他顿了顿又说,“小爹爹在这儿陪你。”


    秦政这下满意了,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工作。


    于是在帝君的加班加点下,遍布大乾的四方书坊接连收到飞鸽传书,继而又发出大量传单。


    短短时日内,整个大乾的百姓都知道大皇子杀害先帝造反篡位了,更知道太子秦寒之继位后领兵上京讨伐逆贼了!


    第0114章  牧野闻歌


    ◎兵临京城◎有各地的四方书坊发小传单, 散布在大乾各处的文人才子得知实情后无不群情激奋,纷纷赋诗写文声讨大皇子,正在吴越游玩的李太玄听到消息后更是接连赋诗痛骂逆贼。


    而柳咏写的讨逆词更是编上曲子传唱起来,这事还是五皇子秦煜负责的, 他府上就养了一帮能弹会唱的乐工, 每日墙外的兵卒攻势消停时, 吴王府便组织起人手钟鼓齐鸣, 一首首犀利无比的讨逆词飘出墙外传向京中各处。


    一时间京城里男女老少无不悄悄学会上这些讨逆词,就算百姓们一时不敢出门高唱, 但在家中那是想怎么唱怎么唱,有人来查也不怕, 大不了提前闭嘴而已。


    消息传入皇宫,大皇子气得在早朝上摔了一地物件, 看着朝堂上越发稀少的臣子,大皇子一双阴鸷的眼睛红得充血:“乱臣贼子!一群乱臣贼子!杀!给朕通通杀掉!”


    至于各地之中反应最快的洛阳,得知太子在咸阳继位兵出兵讨伐逆贼后当即决定派兵驰援新帝,其他州府听到洛阳的动静,一番斟酌权衡后也纷纷响应,只是新帝却拒绝了。


    秦寒之只对各地都指挥使下令道:“各地驻兵无召不得擅动,”他说, “此次出兵是为讨逆,三千人足矣,增兵只会惊扰无辜百姓。”


    各地都指挥使接到旨意后一阵沉默, 虽然如今无人不知新帝威名, 可三千人马哪里抵得过京城兵力?


    要知道京城禁军总指挥使乃是大皇子妃的父亲, 这可是顺承帝当年亲自赐下的婚事, 说起来目的是制衡方太保和方家手中的兵权, 虽然这一招在多年后坑了他自己,但如今京城的大半兵力是实实在在掌握在大皇子手中。


    这股兵力可不容小觑,前前后后加起来恐怕有五万人,新帝手中这三千人哪里够?就算是加上方太保在京中能笼络的那部分兵力,算起来也敌不过这五万人,何况这三千人还是去打攻城战,攻的还是京城。


    各地都指挥使一番权衡后不少直接歇了心思,口称陛下仁慈,是百姓之福,实则已经做好随时向大皇子称臣的打算,唯有洛阳和江南两地表示听陛下调遣。


    皇宫里传下一道道调令,命咸阳到京城沿途的驻兵全力拦截太子的叛军,各地纷纷回复收到,结果一道道急报显示,秦寒之率领三千人马一路所向披靡正在朝京城飞速靠近。


    这下吴太师也急了,以京中如今的局势来看,秦寒之一旦抵达京城,有三皇子和五皇子打配合,城里极有可能发生暴动。


    吴太师双眼淬毒:“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心下一横,看来只能火烧三王府了。……


    这些事南淮笙尚不知情,他这次驻守咸阳除了安定咸阳民心以外,还有另一件要事要办。


    秦寒之早先和他提起过想迁都咸阳的事,之前修缮秦王府就是在为此做准备。


    如今大乾又拿下西戎边境方圆五百里的土地,就连三国交界处那片荒山地带这次也被大乾收入囊中,可以说秦地不仅多了一道天然屏障,还多出一大块额外地界,这块土地是需要尽快管理起来的。


    所以就算不迁都,咸阳也必须重新发展起来。


    这段时间咸阳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在忙这件事,新收入的土地出了驻军以外还需要有百姓安居在此生产生活,有商贸往来,如此才会真正转变为大乾的国土。


    前者南淮笙管不了,后者现在却算是他的专业领域。


    “商队以前跟西戎人交易一般是在何处?”南淮笙拿出一份舆图朝崔二问道。


    这张舆图上画着的便是从西戎那处新收入土地。


    崔二看着舆图挠挠头,最后在上面圈了三个地方:“这三处,”他又指着最中间那个圈说,“尤其是这处小叶城贸易量最大。”


    “小叶城?”南淮笙有些奇怪,“不是说西戎也是游牧民族么,怎么还建城了,难道城里的西戎人不跟随西戎王庭迁徙?”


    “嗨,那哪儿能啊,”崔二摆了摆手,解释道,“说是个城,其实也就是许许多多西戎人的帐篷围在一起而已,应季驻扎的是西戎王手下第二大的部族,入冬前还是会跟随西戎王庭往草原深处迁。不过这里地势开阔水源丰沛,真要建一座城池的话,”他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说,“我估摸着还是可以。”


    想要彻底掌控那片土地,在上面建城池是必要的,南淮笙记下这座小叶城,打算之后再跟白易安等人继续商议,不过最后还是要看秦寒之怎么想,毕竟建城池不是一朝一夕的小事,还要考虑驻兵问题。


    而且去建新城池相当于开荒,大乾自有一套对应流程,一般首选将此处选为流放之地,直接将有罪之人发配此处,之后再通过其他优惠政策征召事宜地区百姓迁往新城,总之是个大工程。


    于是南淮笙暂时把这事放下,南淮笙又问道:“家中可有能在咸阳继续拓展的产业?”


    一座城市想要吸引更多人口进入,繁荣的经济是极为重要的,而南家的商业地位在大乾举足轻重,商人逐利,只要南家先入咸阳,后续就自然会有其他商贾跟进,如此一来当然会有更多人口愿意往咸阳迁移,到时候就能更好地辐射新城池。


    “倒是有几个。”崔二细细给南淮笙讲解起来。


    秦政不愧名字里有个政字,这段时日在白易安这个太子少傅和杜浦等一众东宫官的辅佐下,小太子批阅起奏折已经有模有样,朝早时甚至能将一众朝臣问得汗颜。


    众臣也不知道新帝这几个月教了太子些什么,每每被太子拿朝务质问时,众人总有种对上新帝时那种被从头到脚被看穿的感觉,就像自己上朝没穿衣服一样,略微一想就头皮发麻。


    于是生出几分小心思的人也只能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当个任劳任怨的忠臣在这位小太子手底下讨生活。


    南淮笙对此十分满意,不愧是他政哥,他就知道这事交给政哥准没错,不枉他这几月来掏空心思跟这小家伙套近乎。


    三千轻骑星夜兼程,仅半月时间便已兵临京城之下。


    这日京城上空一片黑云压城,乌云低得仿佛要直接坠落大地,战马之上,秦寒之抬了抬手,示意军队在城外停下。


    他问道:“城中情况如何?”


    苏驰立刻禀报道:“刚才收到传书,禁军围攻三王府不下,吴太师下令火攻。”


    秦寒之眼中杀意顿现,片刻后,他淡淡开口道:“叫阵。”


    “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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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15章  牧野闻歌


    ◎陛下万岁万万岁◎这日, 三座相邻的王府处燃起大火,空气中弥散着浓烟混合着酒香,无怪乎火势蹿得猛烈,墙外还不断有带火的箭羽射入府中, 远远几条街上都能瞧见这边的火光。城门外。


    “守城的士兵听着!陛下有旨, 赦降者无罪, 反抗者视为逆臣同党, 开城门者官升三级赐百金!”


    此话一出,三千轻骑同时振声高呼, 劝降之词霎时传遍城门内外。


    新帝率领讨逆军一路从西而来,此刻皇城禁军的主力几乎都驻守在西城门准备死守京城。


    虽说守城容易攻城难, 况且城外这三千轻骑连攻城车都没携带,难道只凭战马还能真突破城门?


    可试问在座的自去年大乾与西戎一战后有谁没听说过太子秦寒之的威名?而此刻这位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就在城外虎视眈眈, 况且还有官升三级赐百金的诱惑在前。


    城门处正人心浮动,城门卫首领忽然怒声道:“投降者军法处置!”他话音一落便拔出佩剑将一名企图下楼墙的士卒砍倒在地。


    首领怒目扫过一众士卒,此刻城外的喊声还在继续,城墙上却无一人再敢乱动,都悬着一颗心紧着头皮朝城外的三千轻骑架好弓箭,仿佛那三千轻骑一旦进入射程范围内就会被万箭穿心。


    只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还能官升三级,就在这时, 靠近西城门的民居处出现一个接一个拿着砍刀或铁棍的人影,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住在附近的百姓青壮, 其中甚至还有须发泛白但双目炯炯有神的老者。


    听着飘荡在城门上空的劝降词, 这些百姓无不心中火热, 打开城门便可官升三级, 那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也有机会当官了!


    就算不当官, 还有赏金百两,城外的新帝是当初的太子秦寒之,太子妃的名头他们是听说过的,秦淮巨贾南家的小公子,这京中谁没进过南家的铺子。


    当初太子和太子妃成婚大典那日迎亲队伍游街,他们可是还领到过太子和太子妃的不少喜钱,有这一遭在,只要他们能打开城门,新帝难道还会赖账不成?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句:“诸位随我冲!”


    一时间原本凭着一股热血自发出门的百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散布的人群立刻汇成洪流朝城门冲撞而去。


    成门上的首领正警惕着城外的三千轻骑,这可是秦寒之带来的边地精锐,这些精锐常年与西戎和东卢人厮杀,若当真短兵相接,他手下这些饭桶怕是一个照面就砍瓜切菜,哪怕有上万人拿命去填也撑不了几时。


    只是秦寒之为何一直按兵不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初这位七皇子能在两军阵前智取西戎三员猛将的人头,此子势必不像曾经传言的那般温驯无害,更不可能如大皇子贬低的那般草包一个。


    他在谋划什么?


    首领百般猜测,此时再听那三千轻骑高喊的劝降词,恍惚间只觉四面楚歌,不由背脊生寒。


    就在这时,一阵来势汹汹的喊杀声从城门内传来。首领:“!”


    是了,城里有内应!


    否则以秦寒之的机敏又怎么毫无准备地带兵来攻城,攻的还是大乾守备最森严的京城!


    首领一个转身,就见城门内的直街上涌出无数高举刀棍的青壮百姓朝这边冲来,最先发现这股暴乱势力的兵卒已与百姓战作一团。


    原本训练有素的兵卒不可能敌不过毫无章法的百姓,可经验丰富的首领只一瞥便察觉出其中不对来,冲在最前方的那批哪里是什么百姓,分明是秦寒之安插在京中的精锐,抵抗的士卒只一个照面便纷纷倒地!


    首领一急,当即命人守住城墙,他则亲自去安排人手抵抗这股暴乱势力。


    谁知就在这时,一把特制的雕弓已经满弦,锋利的箭镞直指他的心脏。


    秦寒之双眸无喜无怒,下一秒,利箭离弦射出,带着一阵破空声稳准狠地直穿首领胸膛,就连那身上好的铠甲也没能挡住那只锋利的箭镞。


    “咳——”


    首领猛地咳出一口血沫,五指成爪死死抓住胸腔上的血孔,不消片刻便倒地不起。


    城墙上一阵哗然,第一个兵卒弃兵投降。第二个。第三个。……


    那些上层首领如何站队本就与他们这些底层兵卒没有关系,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况且城门内起事的百姓中说不定就有谁家亲朋好友,谁家父兄手足,而外那三千轻骑则是戍守边疆的同胞。


    那位七皇子更是名正言顺为大乾击退西戎的太子,这样的太子继位难道不比宫里那个欺男霸女暴虐成性的大皇子强?


    前者不一定就是明君,但后者一定会是昏君!


    这半月来一众士卒谁没有听过那些讨檄大皇子的诗词文赋,就算以前不曾听过大皇子的恶名,如今人人都对此倒背如流。


    有人带头之后,原本还在抵抗的士卒渐渐全部投降,西城门护城河上的吊桥吱嘎一声缓缓放下,城门开启,露出城中挤挤挨挨的百姓。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京城西城门就此告破。


    秦寒之抬臂打了个手势,眼眸深处是汹涌的杀意:“兵分三路,贼首杀无赦。”


    “是!”


    三千轻骑齐声领命,此时此刻才是他们在圣前一展拳脚之机。


    三千轻骑一路直入皇宫,一路赶往三王府,另一路则朝南城门通往鲁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三座王府外的大火依旧在燃烧,只是射入王府内的火箭只剩零星些许,王府外的喊杀声和王府内的救火声两相应和,猛烈的火光在烈日下烤得人睁不开眼。


    早已料到大皇子等人会有这招,三座王府一早便在府墙处留出隔离带,如今周围火势虽大,府内却尚可支撑,唯有射入府中的火箭急需处理,一应臣子及家眷则被三皇子妥善安排在府中水榭处,又派有重兵把守,众人暂时安全无虞。


    不多时,一名属下来报。


    “启禀王爷,陛下已率军攻入城中,援军已至!”


    “陛下来救我等了!”一众大臣立刻振奋起精神。


    三皇子当即震声道:“请诸位做好准备,随时入宫恭迎陛下凯旋!”……


    皇宫内,报信的人被大皇子一脚踹翻在地。


    “你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朕有数万禁军在手,秦寒之那厮只有三千人马!短短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而已,秦寒之那厮怎么可能攻破城门!”


    报信的人只能忍着疼痛再次说道:“太子已率兵入城。”


    “啊——不可能不可能!”这回却是皇后从殿外冲进来,“有禁军总指挥使和鲁地都指挥使在,秦寒之怎么可能攻入京城!”


    大皇子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怒道:“来人,把这谎报军情的逆贼给朕脱去砍了!”


    眼看着殿外守卫就要进来他出去,那名报信的士卒连忙求饶:“陛下饶命!太子真的打进来了!陛下饶命啊!”


    吴太师此刻却冷静异常,他眯了眯阴毒的双眼,片刻之间便有了决断:“请陛下和太后随老臣秘密出宫!”


    听到这话,大皇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吴太师:“太师以为秦寒之真的打进来了?”


    吴太师来不及多做解释,当即下令道:“来人,护送陛下和娘娘出宫!”


    大皇子向来惜命,连吴太师这个老狐狸都准备跑路了,他哪里还不明白秦寒之这次是真的打进来了。


    一时的皇位哪有命重要,只要留得青山在,等他在鲁地重新休整一番便可再次翻盘。


    “太师快护送朕出宫!”大皇子急忙道。


    吴太师的人正要护送三人出宫,皇后却忽然挣扎起来:“本宫不走!这是本宫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一切,凭什么白白让给拿给贱种!”


    “本宫死不走!”


    大皇子气极,不等吴太师劝说便直接甩袖道:“太后不走便由太后镇守皇宫,其余人等护送朕和吴太师出宫!”


    反正当年杀死秦寒之他那死鬼娘的是皇后,秦寒之日日夜夜想杀的也是皇后,皇后留在宫里正好给他拖延时间,他才更有可能与鲁军汇合。


    没一会儿,一队人马护送大皇子和吴太师从密道离开往南城门外朝鲁地的方向去,殿中顷刻间只留下癫狂的皇后和一众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


    皇后忽然跌跌撞撞坐到龙椅上,大笑道:“哈哈哈,都滚,一群懦夫通通都滚,这皇宫是本宫一个人的!”


    宫女太监们此刻六神无主,见皇后一副癫狂模样,有人带头之后连忙纷纷退出大殿,只是宫里好歹还有守卫在,宫外如今却喊杀震天,他们这群做奴婢的又该往哪里逃。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外传来一阵山呼。


    “恭迎陛下回宫!”


    “恭迎陛下凯旋!”


    一名胆大的太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披坚执锐的士卒与一众多日不曾上朝的大臣簇拥着一位身穿金甲英武不凡的将军踏步朝大殿而来,仿佛身后便是千军万马压阵。


    是太子秦寒之!


    “恭迎陛下回宫!”


    那名胆大的太监第一个跪地高呼。


    紧接着其他宫女太监也回过神,连忙高声呼喊道:“恭迎陛下回宫!”


    皇后察觉到殿外的动静忽然怒斥道:“什么陛下!本宫才是这皇城的女主人!”


    她苦心经营数十年,如今终于成了太后,大皇子无脑易操控,日后这大乾便是她这个太后说了算!


    只是一个她此时此刻绝不想看到的人影却出现在殿外,来者甚至丝毫没给过她一个眼神,她只听见对方开口道:


    “吴氏谋杀先帝,残害苏太后及先帝众多皇子,罪不可赦,传朕旨意,贬吴氏为庶民,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那人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在发落一只无关紧要的虫豸。


    “臣领旨!”刑部官员立刻命人捉拿皇后。


    皇后此刻才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她发疯似的大喊大叫道:“秦寒之!本宫是太后!本宫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岂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处置本宫,对本宫不孝!”


    大殿内外无一人应她,只有左右士卒铁履踏地的铿锵声。


    皇后在两名士卒手中奋力挣扎。


    “本宫是太后!是太后!尔等贱奴也敢冒犯本宫!”


    “来人!把这些贱奴拉下去砍了!”


    这时,一名离得近的中年宫女忽然起身,宫女双目血红恨恨地盯着皇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搭在皇后脸上。


    “庶民吴氏,你乃阶下之囚,也敢在陛下圣前造次!”


    皇后仿佛还没回过神,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名胆敢掌掴她的宫女,这是她用了多年的心腹。


    片刻后她终于回过神来:“好啊,你这个贱婢骗得本宫好苦!”


    这个心腹是苏婉儿过世后几年才到她身边伺候的,可不就是秦寒之派来的奸细!


    “死囚也敢自称本宫!”那名宫女又一个巴掌扇在皇后脸上,随即不等皇后再口出污言秽语便将一个脏污的布团塞进她口中。


    口中被浓浓的腥臭味淹没,听着耳边一声声庶民和死囚,皇后彻底癫狂起来。


    她是太后!是这个皇宫的女主人!是万万人之上最尊贵的存在!


    侍卫们将大殿内外清场,随行护驾的一众大臣齐声高呼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月初八,新帝率领的讨逆军抵达京城,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便扫平叛军重新夺回京城的控制权。


    三王府的火势彻底熄灭,多日不敢外出的京中百姓终于再次走出家门见到日光。


    “太子殿下回京了!”


    这日,一只信鸽飞入咸阳宫。


    南淮笙屏住呼吸,急忙从信筒中取出字条查看。


    秦政问道:“小爹爹,大爹爹那边如何了?”


    片刻后,南淮笙呼出一口气,笑道:“你大爹爹又当了一回大英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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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16章  牧野闻歌


    ◎害臊是什么,能有心上人重要?◎新帝入京后, 京中局势不消几日便稳定下来,百姓们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这日,官府征召青壮修缮日前在动乱中受损的沿街民房,听说此次征召不仅可抵劳役, 每日管饭还有不少工钱, 于是城中有空闲的青壮纷纷报名, 最后负责此事的官吏招够人数后便将其余排队之人遣散。


    “唉, 你们听说那大皇子和吴太师最后怎么着了么?”一个正在搬砖的青壮朝周围几个工友八卦道。


    正在和灰的青壮一边搅动铲子一边好奇地问道:“如何了?”


    “俺只听说那皇后罪大恶极,不仅杀害先帝, 还杀死了当今生母,这些年还残害了好几个皇子, 就连三皇子当年在东卢出事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另一个正在砌墙的青壮说, “至于大皇子和吴太师的下场倒是没听说。”


    搬砖青壮调侃道:“老兄,你这消息如此灵通,半点也不比老弟我的差啊。”


    砌墙青壮嘿嘿地老实傻笑:“有相熟的在刑部衙门当差,这才听说了点。”


    “快说说那皇后最后怎么判!”几人催促道。


    砌墙青壮半点不卖关子:“说是判了斩立决,过几日就游街示众再行刑。”


    “毒妇!该!”众人听后啐了一口,其中一人转头又朝最先挑起话头的搬砖青壮问道,“老弟, 你还没说那大皇子和吴太师什么个下场呢。”


    其他几人也支棱起耳朵,那日他等可是跟着冲出去为陛下开城门的人,虽然最后城门不是他等打开的, 但宫里竟然也发了赏钱下来, 可能抵家中好几年的收入嘞。


    若是陛下不回京, 宫里还是坐的那大皇子, 别说赏钱了, 他等日后还有罪受,众人这会儿对那弑父杀亲的大皇子和向来心狠手辣的吴太师究竟是何下场分外好奇。


    “几个老兄可不知道,”搬砖青壮将手中砖头朝地上一拍,“那场面可叫一个爽!”


    众人:“如何爽?”


    搬砖青壮双手挥动连比带划,绘声绘色地说:“那日吴太师率领一干亲卫护送大皇子从宫中密道逃出皇城,一路往南想入鲁地。”


    “呀!”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大皇子封的鲁王!”


    “没错,”搬砖青壮继续说道,“吴太师和大皇子看似仓皇出逃,实则鲁地都指挥使早就带兵在京郊等着,原本这支军队是打算和京中禁军里应外合围剿陛下所带三千骑,谁知陛下两个时辰不到就重新夺回京城,赶在后面的鲁地都指挥使直接傻眼了啊。”


    众人大声喝彩:“陛下英武!”


    “那可不,”搬砖青壮得意地说,“所以吴太师和大皇子企图靠这支鲁军逃亡鲁地,以谋在鲁地东山再起,可陛下何等神机妙算,早在进京前便分出千骑往南截杀。”


    “然后呢然后呢?”众人连忙问道。


    搬砖青壮眉飞色舞:“然后陛下亲卫率领的一千轻骑放走从南门密道出宫的吴太师和大皇子,等这二人在南郊外与鲁军汇合后才神兵天降,直接将一干反贼一网打尽!”


    “嚯——”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搬砖青壮又道:“有鲁军在手,那大皇子当然不肯束手就擒,当即就命鲁军与轻骑开战护送他逃脱,”青壮一拍手,“陛下带上京的精锐可是吃素的?千人骑兵当即张弓,大皇子和吴太师一干人等连求饶的机会都没等到,直接万箭穿心死得透透的。”


    “这支精锐果真不凡!”


    那三千精锐他等可是亲眼见过的,各个英勇善战,京中禁军在这支精锐面前根本走不过一个来回。


    那搬砖青壮说完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挠挠头改口道:“好像用的也不是弓箭……”


    “啊?”众人问道,“不是弓箭还能是什么,都万箭穿心了。”


    搬砖青壮想了想说:“我记得似乎听说是一种射程比弓箭还远的神兵。”


    “能有神兵射程比弓箭远,”众人不信,“你听谁说的?”要知道那天破城门时,陛下便是挽了一张雕弓从城外直取城门卫首领的首级,陛下那箭法之神,大乾恐难有人能出其右。


    提起这个,搬砖青壮立刻得意起来,话里话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家中亲戚的儿子可是陛下亲卫,那日就在截杀大皇子的一千轻骑中。”


    众人惊叹:“竟有此事!小老弟瞒得我等好苦,那可是陛下从秦王府带出的亲卫啊!”


    “那是!”搬砖青壮一边搬砖一边道,“听说那神兵声如雷鸣,是帝君当初给陛下的定情信物嘞!”


    “帝君威武!”


    众人一听神兵出自帝君之手,当即便信了大半,要知道帝君这两年可没少让南家的商行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八月底,一支从秦地而来的车队缓缓入京,这日新帝罢朝,亲自率领百官出城门迎接。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驰道上风尘仆仆而来,直到临近圣前,前方的护卫队才朝两边散开,露出后方一辆华丽舒适的车驾。


    众人翘首望去,只见一抹仙逸出尘的身影从车驾中踏出,车上之人举手投足之间仿佛脱离凡世飘然欲乘风而起,就连驰道上高高扬起的尘土也不能掩盖其半分仙姿。


    朝中众臣多在当初的琼林宴上见过南淮笙,自是知晓傅粉南君之美名,而后来升迁的臣子也无一没听过帝君绝色之名。


    要知道当初四方书坊所出《无咎雅集》可是文人墨客中抢手之物,加之后来秦王被封为太子,一众官员自然默默将这本收录了太子肖像与亲笔画作的大作收入自家书架,如今整个大乾朝堂上下恐怕没有一人家中找不出此书。


    可饶是如此,众人此刻也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美貌有时候也是一种武器,能让人目不敢视口不敢言,只觉多看一分都是罪过。


    望着车驾中缓步而出的纤细身影,秦寒之沉寂已经心脏终于再次强力跃动起来。


    他大步来到车驾前,朝心心念念之人伸出双臂,笑道:“我来接你。”


    南淮笙顺势扑进秦寒之怀中,下一秒便被稳稳接住,他双臂环过秦寒之的脖颈,在他唇边落下轻轻一个浅吻:“这是奖励。”咦——众臣在后看的纷纷捂住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陛下与帝君的浓情蜜意更是等闲莫视。


    秦寒之却不依,俯首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可不够。”


    南淮笙感觉到掌心下躯体的滚烫温度没止住红了耳垂,他屏住呼吸,片刻后才以为不可查的声音说:“回去再说。”


    “那可不行,”秦寒之不依不饶,“淮笙先说怎么补偿我。”


    南淮笙这下连白皙的脸蛋也开始红润起来,他戳了戳秦寒之结实的胸膛,咬了咬下唇道:“光天化日的,你也不害臊。”


    秦寒之心想,害臊是什么,能有他的帝君重要?


    “淮笙可是我夫君,我与淮笙谈论夫妻之礼乃是理所应当。”这次某人可是连声音都没控制。


    南淮笙这下直接闹了个大红脸,这人怎么这样,说这么大声别人可都听见了。


    就在这时,已经在车里等了许久的秦政终于坐不住了,小少年十分尴尬地打开车帘看着正搂搂抱抱的大爹爹和小爹爹,然后心虚地一溜烟下车跑去后面找骑在马背上的闻人屠,他可不要坐在车里当被迫听墙角的隔墙耳。


    南淮笙一头撞进秦寒之怀里,这下没脸见人了。


    秦寒之终于心满意足,他轻笑一声,当即将人打横抱起,摆驾回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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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17章  牧野闻歌


    ◎帝君他倾国又倾城◎秦政, 大乾的太子,今年十三岁,工龄三年,这小小年纪如果放现代已经是个各大公司点名要的经验丰富老员工, 可惜他并不因此高兴。


    这不, 一大早的, 大爹爹和小爹爹那边又派人来传话了。


    “太子殿下, 陛下有旨,让你今天早朝代他去殿上坐会儿。”大内总管崔二如是说。


    崔二这个大内总管还是南淮笙亲自游说来的, 一开始听到这个提议时,崔二是断然拒绝的, 毕竟谁日子过得好好要想不开去当太监啊!


    南淮笙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二叔你别忙着拒绝啊, 这不是朝中论功行赏么,该升官的升官,该赏金的赏金。”


    他说着朝崔二眨了眨眼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二叔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此次为边军调运粮草又立下大功,我寻思着在寒之哪儿给你讨个差事当当,总不能二叔辛苦这么多年就得些赏钱吧, 你又不缺这个。”


    南淮笙说的这倒是实话,崔二可是秦淮南家的管事,又自幼跟着南九爷一起长大, 就算脱离南家自去开门立府, 那在秦淮也是个富家老爷, 攒下的基业这辈子也花不光, 金银财宝之类的赏赐对他来说确实可有可无。


    崔二照顾南淮笙的时间可比他爹娘都长, 见他说话的这股机灵劲儿就知道这小子准没安好心,他只觉两腿间凉飕飕的,听着南淮笙给他画的大饼十分感动,并且再次拒绝了他。


    “我照顾少爷那是把少爷当晚辈,又不图你回报什么,你可别瞎惦记。”


    “那你还有军功呢,这中不能不作数。”南淮笙格外坚持。


    崔二赶紧摆手,生怕晚了一步就要和自家好兄弟永别:“可别,都是少爷你算得准,我不过听令办事,担不起这军功。”


    南淮笙瘪了瘪嘴,经过大皇子党谋逆篡位之事后,皇宫里的人手大换血,赵俅这种伙同皇后谋害先帝的人早就人头点地。


    只是清退的人多了,剩下的人手也难管理起来,原本整个皇宫内各部门之间自有一套运转章程,如今各部门空缺太多,不重新规整便难以无缝衔接,当初大皇子篡位后前朝难以运转也是此理,因为各衙门缺的大臣实在太多。


    秦寒之如今正忙着整顿朝堂,宫内之事自然落在他这个帝君肩上,可他有心无力啊,他倒是想把宫里剩下的太监宫女全都放出宫去,只是这节骨眼儿上突然这么做必定朝堂震动,就算想精简人员也只能慢慢来,所以他得找个帮手来管管宫里的事。


    这不,南淮笙一下便惦记上向来办事牢靠的崔二,结果谁知道崔二根本不乐意,不过他可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二叔你再考虑考虑,”南淮笙殷切地盯着崔二,“这大内总管可是高官要员,日后我爹见了你都得叫一声崔大人。”


    崔二这下是真的怕了,他家少爷跟他较真了,他连忙抓过一旁的凳子挡在两腿间,那警惕模样像个随时准备反抗老流氓的良家妇女:“不干不干,你让老爷去当这个大内总管,他现在是国丈,合该替少爷和陛下分忧。”


    不得不说,南淮笙这一秒心动了,可是他爹现在人在秦淮啊,从京中到秦淮来回一趟少说数月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行啊,爹他离得太远,来不及。”南淮笙遗憾地摇摇头。


    崔二这下更吓了,他家少爷还真想把自己老爹送进宫当大太监,那他这个二叔还能跑得掉么。


    绝望,崔二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是头一回觉得眼前漆黑人生无望。


    南淮笙一抬眼就见崔二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惨白惨白,竟让他瞧出一分可怜巴巴来,他一低头,又见崔二死命捂住自己好兄弟。


    “哈哈哈哈,”南淮笙终于回过味来,大笑道,“二叔你在怕这个?我哪儿能真让你去噶一刀,这大内总管就是个普通总管职位,跟王府的管家没区别,只是有品级,管管皇宫事务而已。”


    崔二一愣:“骗我是小猪?”


    南淮笙拍了拍秦寒之亲手挂在自己腰间的猪头金牌:“骗你我就变猪头。”


    崔二信了,他家少爷自从人清醒后就比谁都爱臭美,可在意自己形象了,每日出门穿什么戴什么都得精心挑选,就连发冠的颜色都得和衣衫搭配得完美,出门时必须要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说是不能违背他的审美。


    当然,那只招福气的猪头金牌是个例外,许是戴习惯了才有幸一直没摘。


    所以变猪头什么的,对他家少爷来说那可是天底下一顶一的毒誓。


    于是乎,崔二摇身一变成了大内总管,一干就干到如今。


    秦政听大内总管又将他大爹爹的旨意重复了一遍,小小的人无奈地叹了一口大大的气。


    唉,他大爹爹这个做皇帝的三天两头不上朝,他小爹爹这个做帝君的也不兴劝谏一番,每回受苦受累的都得他这个做太子的来顶班。


    秦政早先还想不通为什么,因为人人都跟他说他大爹爹乃是一代明君,治国只能远超列位先帝,他想着明君的条件之一不就是勤政么,他大爹爹这哪里勤政了。


    后来有一日他就此事问起白先生,白先生心虚又气氛地偷偷告诉他,他大爹爹当年在国子监时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日里变着花样跟祭酒告假,后来小爹爹进了国子监,那更是带着小爹爹一起告假。


    秦政再次叹气,呵呵,原来此事是由来已久。


    朝堂上,众臣见今日临朝的是太子而不是当今陛下,一时间众人无不松了半口气,至于为什么没全松,那当然是太子殿下已经深得陛下真传,要不是殿下如今尚且年幼,他等恐怕在这大殿上都不敢大喘气。


    说起当今陛下,众朝臣中不少是当初大皇子篡位一事之后才提拔上来的,年岁比其他老臣轻,有些甚至还是当今的同科,所以当今陛下在这部分大臣心中那可是光风霁月风度翩翩才华与实力兼备的神仙人物。


    直到一切朝政顺利运转起来之后,一日早朝,陛下当朝提出准备迁都咸阳一事,这事除了当初随陛下同驻秦地的几个大臣知道以外,其他人都不知晓,是以朝堂上出现剧烈反对声。


    只是众人反对无效,因为陛下他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以充分的理由用不同的话术将每一个反对的大臣都辩驳得哑口无言,总归一句话,从西戎那边收来的大片土地需要镇压,他这个皇帝当仁不让。


    众人这才知道当今究竟是何种脾气,总之跟先帝是完全不一样的,当今陛下他说一不二,而且完全有这个实力。


    这一发现让满朝文武十分挫败,总感觉陛下他好像无所不能,自己似乎成了没用的庸臣,于是从这之后一众大臣开始自发给自己上强度,卷不死自己就卷死别人,主打一个卷生卷死。


    这日早朝无甚大事,百官照例汇报一应政务,秦政又过问了一下咸阳宫的修建进度和小叶城那边百姓安置情况。


    咸阳宫是在咸阳的秦王府基础上改建的,而且当今陛下并不追求奢华建筑,所以大大缩短了工期,如今工期还剩一半,再过两年政务重心就能朝咸阳逐渐转移。


    倒是小叶城那边进度慢一点,第一批迁过去开荒的便是牵涉进大皇子事件以至流放之人,第二批过去的则是优惠政策下自发报名搬迁的普通百姓,如今小叶城虽然已经有了几分大乾普通城池的样子,但作为边境重镇还需继续努力。


    下朝后,太子少傅第一个出了皇宫,那满脸愤愤之色显然是对陛下又不上早朝之事极为不满,骂骂咧咧的不知是不是在批判陛下。


    “白大人这是作甚,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一准没收你前两日买的帝君新作。”杜浦和柳咏等人在后面调侃道。


    白易安连忙捂紧自己的胸口,似乎生怕什么宝贝的东西被人发现,他转而提高声音怒骂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陛下自己做的,我作为臣子有什么说不得的?”


    杜慕之却逗趣道:“白大人这声量大的,莫不是帝君的新作就藏在大人怀里,所以大人心虚了?”


    被戳中痛点,白易安当即哑火。


    是的,四方书坊前日刚出的帝君最新漫画就在他怀里藏着,他前两日没舍得一口气看完,正打算新日继续呢。


    这时,一名言官路过,表情不善地朝白易安几人看了一眼,继而又朝宫里的方向拱了拱手,说:“几位大人背后非议圣上是否过了?”见白易安几人愣住,这名言官又侃侃道,“圣上乃百年难得一见之明君,不仅深谋远虑还心系百姓,如此圣主岂是我等可随意指摘?”


    白易安几人沉默了,是的,他们无法反驳这名言官的话,因为当今陛下治国之略当真无可挑剔。


    谁知那言官下一秒跟变脸似的又冷哼一声,大声斥责道:“如陛下这般圣主,近日却频频罢朝,分明是妖妃惑主之象,若不是帝君使劲千般手段,圣上岂会置朝政于不顾?”


    “休得胡说!”唐孟龙、元征和李玉生三人当即就要反驳,帝君是何等正直之人他们再清楚不过,岂能被打上妖妃的骂名。


    那言官却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当即拦住路过的李益寿说:“李大学士请留步,你来评评是也不是。”


    李益寿回忆了一番当年出使东卢时与帝君的数月相处,沉吟道:“远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看向那名言官,微微一笑,道,“似帝君这等倾国倾城的美人在侧,我想陛下该日日不早朝才对。”


    见那名言官听到这话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苏子归在后噗呲一声笑出来,失礼了失礼了,他的养气功夫该再练练才是。


    苏西山却觉得李益寿说得极是,当即鼓掌喝彩。


    文仲明笑道:“看来只有大人你如此以为了,当真是遗憾至极。”


    那名言官一噎,被柳咏等人团团包围,他自知自己势单力薄定然敌不过,于是愤然甩袖而去。寝殿里。


    窗外悄悄溜进来一抹暖黄的阳光,绕过雕龙刻凤的屏风洒落在美人精致的脸颊上,仿佛为神明染上了一层微光。


    南淮笙卷翘的羽睫颤了颤,他迷蒙间睁开眼睛,发现秦寒之正穿着一身玄色开襟衫,单手支着他的俊脸侧躺在旁边笑看着自己。


    他一时脸颊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因为秦寒之那件开襟衫是薄纱质地,不仅大片养眼的胸肌明晃晃露在外面,就连藏在衣衫下那线条流畅的腹肌也若隐若现。


    记忆仿佛被拉回了昨晚,南淮笙一张脸蛋蹭的一下红了个透。


    他默默拉起薄被盖住自己的脑袋,结果被子里全是属于秦寒之的味道,这下可好,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他是出去好还是不出去好。


    秦寒之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南淮笙露在薄被外的一缕长发,轻笑道:“再不出来可就憋坏了。”


    被子里的人一动也不动,仿佛打定主意要装死。


    秦寒之却半点不打算放过他,反而坏心眼地压下了身子,在南淮笙耳边低声问道:“还是说淮笙觉得不够,在暗示我什么?”


    这话一出,南淮笙噌的一下从薄被中冒头,只是这回不仅脸蛋通红,就连耳垂和脖颈也红得透透的。


    “都什么时辰了,你该去上早朝了,怎么还在懒床!”南淮笙心虚地质问道。


    秦寒之好笑地捏了捏南淮笙柔软的耳垂:“有太子在,今日就陪着淮笙。”趁人不注意,他在南淮笙耳边添了一句,“在床上。”


    南淮笙这下全身都红透了。


    崽儿,快来救驾,把你大爹爹拖去上朝!


    【作者有话说】


    南淮笙:崽崽太优秀了怎么办?急,在线等。——宝子们看看预收鸭,古耽种田争霸文《与君世世为兄弟》#为你乱世称王#落难贵公子受x杀伐果决忠犬攻祁夜一家惨遭冤狱满门被诛,尚未成年的他被母亲当年在乡里的手帕交藏在家中躲过一劫,自此却从侯门贵公子变成乡间野小子。


    幸在借住的人家待他极好,这家的儿子待他更是好之又好,就是人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隔三差五闯了什么祸都要他来捞。


    秦封:我要和你世世做兄弟!


    祁夜:我谢谢你了……


    后来战乱纷起,群雄割据,秦封召集乡里青壮自卫对敌,本已认命的祁夜无奈之下只能当起军师,一次次把冲进敌营的秦封强行捞回。


    策马天下的少年郎南征北战,直至乱世称王。


    秦封:我们不做兄弟了好不好?祁夜:?


    秦封:你做我媳妇。


    祁夜[果断]:不干。


    秦封[急]:那我做你媳妇!


    祁夜[拿捏]:看你表现。


    第二天,祁夜捂着腰一脚将秦封踹到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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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第0118章  番外


    ◎幼年秦寒之◎秦寒之今年三岁有余,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已经会背诵《千字文》,昨天三皇兄还夸他背得好,奖励了一只小金猪给他,那只小金猪现在正百般宝贝地收在他的锦匣里, 娘亲说那是他的私房钱小金库。


    “七弟!七弟去不去找三皇兄玩儿呀!”


    听见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童音, 正坐在小竹马上比划着胳膊长小木剑的秦寒之噌的一下抬起小脑袋朝门外望去。


    “五皇兄。”见外面的人进来, 秦寒之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七弟!”


    秦煜迫不及待地从几个宫女嬷嬷手里挣脱开, 飞扑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弟弟还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


    七弟之前还是小小的一团都不能走路,现在可长成他最漂亮最可爱的弟弟了, 这么多兄长弟弟里,秦煜最喜欢最好看的七弟。


    不过秦寒之不喜欢被捏脸蛋儿, 他丢下木剑又把秦煜的手拍开:“好痛哦。”


    “嘿嘿嘿,”秦煜行使过兄长的特权之后十分满足, 再次问道,“去找三皇兄吗,三皇兄这会儿在文华殿听夫子讲学,过两年我和七弟也要去呢。”


    “五殿下连这都知道啦?”听到动静的苏婉儿从内殿出来,笑吟吟地摸了摸秦寒之和秦煜的脑袋。


    秦寒之眨了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朝苏婉儿问道:“娘亲,寒之可以和五皇兄去找三皇兄玩儿吗?”


    “可以啊, ”苏婉儿笑道,“不过寒之去了要听三殿下的话,不可以在学堂捣乱哦。”


    “嗯, ”秦寒之小脑袋使劲一点, “寒之乖乖的!”


    不一会儿, 两宫的宫女便将秦寒之和秦煜送到了文华殿, 皇子们在十五岁之前都在文华殿进学, 十五岁之后才会进入国子监结交天下英才。


    殿内传来夫子严肃的讲学声,两个小不点叠在一起偷偷从门口朝内探出毛茸茸的脑袋。


    发现动静,正在殿内听讲的四位皇子齐刷刷朝这边望了过来,夫子见状也回头看向门口,两边一个对视,秦寒之和秦煜总觉得他俩好像闯祸了。


    今日负责给四位皇子讲学的是去年的状元和探花,两人如今在翰林院任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寒之和秦煜。


    两人略一思忖便看出二人身份,问道:“不知五殿下与七殿下来文华殿所为何事?”


    秦寒之正想着娘亲叮嘱他不能在学堂捣乱的事,不知道他现在算不算捣乱了,就听见他三皇兄朝夫子道:“五弟与七弟想是听说我等几个做兄长在的文华殿进学,所以也想来听讲,不如让他二人一同上课。”


    大皇子厌恶地朝三皇子翻了个白眼便收回视线。


    夫子有些犹豫:“两位殿下年岁实在太小……”


    三皇子笑道:“七弟前几日已经会背诵《千字文》,不妨事。”至于五皇子情况如何,三皇子十分取巧地按下没说。


    于是秦寒之和秦煜顺利进入殿内一起听讲。


    秦寒之这还是第一次进学堂,他板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十分严肃地坐在三皇子旁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打扰到他三皇兄。


    旁边的席位上传来一声轻笑,秦寒之扭头看去,只见他二皇兄朝他眨了眨眼睛,他正纠结这个时候是该喊人还是该安安静静不打扰夫子讲学,就见他二皇兄悄悄从袖中摸出一块小兔子形状的糖果放在桌案上推到他面前。


    秦寒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兔子糖果,他脆生生地说:“谢谢二皇兄!”


    这下可好,正在讲之乎者也的夫子立刻看了过来。


    二皇子见状顿时咳嗽起来,本来就清瘦的少年似乎就要咳昏倒过去。


    夫子当即问道:“二殿下可需要传御医?”要知道这位二皇子自幼体弱多病,若是在学堂上出了问题,他二人可担待不起这责任。


    至于二皇子与七皇子方才在学堂上搞小动作的事,那当然只能当做没看见,毕竟谁让七殿下真的还小呢。


    二皇子摇摇头,缓过来之后声音有些虚弱地说:“无碍,夫子请继续。”


    这时,大皇子不屑地冷哼一声,低声道:“装腔作势。”只是殿中本就空旷,这声音再小也恰好够其他人听见。


    一直没出声的四皇子却忽然朝旁边的说:“二皇兄,我前几日偶感风寒咳得厉害,母妃让太医配了些止咳药丸,你试试。”他说着便将袖中藏着的一只小瓷瓶递给二皇子。


    这几日天天都在一块儿进学,二皇子可是知道这个四弟身体好得很,哪有前几日感染风寒咳得厉害这事。


    他接过瓷瓶倒出一枚圆溜溜的白色小丸子,闻着一股奶香味,放进嘴里还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哪里不知道这时他四弟珍藏的奶香小糖球,只是四弟为了替他化解方才的尴尬故意如此说而已。


    二皇子朝四皇子感谢地点点头,此事作罢,夫子这才重新开始讲学。


    秦寒之却发现自己好像真闯祸了,刚才二皇兄给他小兔子糖果,他却连累二皇兄被大皇子骂,还害得二皇兄又犯了咳疾。


    三皇兄发现小家伙忽然情绪低落起来,没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安慰他。


    文华殿散学后,三个年长些的皇子带着两个弟弟去御花园荡秋千,大皇子则十分不屑地回了皇后宫中。


    “七弟怎么不开心?”二皇子推了推秦寒之坐着的秋千,问道,“可是嫌二哥推得不够高?”


    秦寒之摇摇头,望着小脑袋看向二皇子,自责地说:“寒之刚才害二皇兄挨骂了。”


    二皇子大笑起来,抬手在秦寒之的脑袋上呼噜毛:“你理他做什么,他除了不敢骂父皇和皇后,谁不被他骂。”


    三皇子和四皇子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秦煜也跟着傻了起来。


    秦寒之眨了眨眼睛,原来是这样的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一年,这几日御花园里来了许多漂亮的蝴蝶。


    这天下午,秦煜来找秦寒之玩儿捉迷藏,秦寒之躲起来,秦煜负责抓他。


    今天上午秦寒之练了许久的书法,这会儿天气暖洋洋的,他躲在床底下有些犯困,五皇兄又一直没找到他,秦寒之眼睛眨巴眨巴地便睡着了。


    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只觉得有人正紧紧抱着他,他一扭头,原来是他五皇兄已经抓住他了。


    他正要说话,就见五皇兄神情惊惧地看向前方。


    秦寒之顺着秦煜的视线看去,就见他娘亲正满脸泪痕地在跟什么人说话,他想出去安慰安慰娘亲,秦煜却忽然死命抓住他还拿手捂住他的嘴。


    就在这时,他娘亲踩上了一张圆凳,抓住房梁上悬下白绫垫脚吊了上去。


    这一刻,秦寒之似乎知道了什么,他的娘亲好像要离他而去了,他拼命想挣脱秦煜的束缚,可秦煜死死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他想大声喊他娘亲,秦煜的手却用尽全力捂在他嘴上,他狠狠地咬了秦煜一口,秦煜却怎么也不撒手。


    一只彩蝶在娘亲绣着漂亮花纹的裙摆处翩翩起舞,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秦煜的胳膊上,濡湿了他的衣袖。


    娘亲他刚才,在跟皇后说话。


    后来父皇告诉他,他娘亲死了,他没有娘了,他告诉父皇,那日娘亲在跟皇后说话,父皇把他送去皇后宫中让皇后看着他。


    他没有娘亲了,他很难过,二皇兄、三皇兄和四皇兄给了他好多好多糖果,说甜甜的糖果能让他快乐起来,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五皇兄了,听说五皇兄病了,皇后不让他去看五皇兄。


    秦寒之瘪了瘪嘴,放了一只小兔子形状的糖果进嘴里,甜甜的,他好像真的开心了一点。


    “这小贱种怎么在前院?”皇后尖利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


    秦寒之愣愣地转头,手里剩下的糖果却被皇后一巴掌全部拍到地上:“吃什么吃,吃糖烂牙不知道吗?”皇后怒目扫过一众宫女太监,“谁给这小贱种的糖自去领罚!”


    秦寒之蹲到地上将糖果一枚一枚捡起来,落地的糖果上沾了灰,他小心翼翼地吹吹。


    “哼,爱吃是么,”皇后冷笑道,“来人,送七殿下去后院。”


    几个宫女太监立刻把秦寒之拉去后院,他刚刚才捡起来的糖果又掉了一地。


    后院一间空房里,秦寒之面前放了满满一大碗红彤彤的辣椒。


    皇后摸了摸自己保养得当的指甲,颐指气使道:“七殿下爱吃,还不赶快给七殿下喂下去。”


    宫女太监立刻领命,两人押着秦寒之的肩膀防止他挣扎,一人抓起一把辣椒便往他嘴里塞。


    火辣辣的味觉刺痛了秦寒之的口腔和脸颊,就连眼睛也开始发疼,可他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挣扎没用,哭,当然更没用。


    过了一会儿,皇后见他没反应便无趣地回了殿里。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秦寒之一人,他把嘴里残留的辣椒全部吐出来,可是没有找到水。


    “你还好吗?”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又软软糯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你怎么样了?”


    秦寒之一回头,就见一个比他还要矮一点点的小孩站在他身后,这人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猪玩偶,穿的衣物单薄又短小,露出一大截白嫩嫩的胳膊腿,看上去似乎比没有娘亲的他还要可怜一点。


    南淮笙看着面前不说话的秦寒之愤愤地说:“那些人好讨厌,竟然欺负小孩!”见秦寒之嘴上红红的,脸蛋也红红的,眼圈也红红的,肯定是被辣狠了。


    也是,那么多辣椒能不辣吗。


    他在兜里掏了掏,摸出一枚奶糖撕开包装喂到秦寒之嘴边:“你吃这个,这个很甜的。”


    秦寒之眨了眨眼睛,过了许久才低头叼着那枚糖果,有奶香味,果然甜甜的。


    见秦寒之吃掉他喂的奶糖,南淮笙很开心,他说:“我叫南淮笙,你叫什么名字?”


    秦寒之回答道:“秦寒之。”


    南淮笙把怀里那只足足有半个他高的小猪玩偶朝秦寒之怀里递了递:“这个送给你,我们就是朋友啦!”


    秦寒之摇了摇头:“不要。”


    “为什么呀?”南淮笙瘪了瘪嘴。


    秦寒之说:“我没有弟弟,你做我弟弟,我保护你。”


    南淮笙想了想:“那好吧,你做我哥哥。”


    秦寒之终于笑了起来:“淮笙弟弟。”


    南淮笙回应道:“寒之哥哥!”……


    床榻上,薄纱帐中,睡梦中的两人同时醒来。


    秦寒之轻笑一声,在南淮笙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再叫一声寒之哥哥。”


    南淮笙玉白的脸蛋唰的一下红透,他不服气地反驳道:“明明该你叫淮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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