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方
唐妈又拿出一点干姜和蒜头啥的, “大富农给的。”
因为唐圆给他留了几块肉和多半碗肉汤,大富农很感激,他拿回去给孙子吃了, 晌午就悄悄送了姜蒜过来当回礼。
留给唐中和的蛇肉是唐妈路上带话, 让唐中和娘过来拿的。
唐中和娘也很开心,回了两个巴掌大的玉米面饼子, 她知道唐圆家缺粮食。
杀鱼收拾干净, 把大鱼改花刀,和小鱼都抹盐腌一会儿。
少量豆油烧热, 葱姜蒜炝锅。
这点油煎鱼很容易粘锅, 所以把鱼在玉米面粉里滚一圈, 煎的时候好定型不容易破皮碎掉。
简单煎一煎, 然后添水煮, 再把拌了玉米面的榆钱饭蒸上。
鱼不大, 开锅咕嘟一会儿就好, 榆钱饭也很好熟。
也得亏牲口院儿离其他人家有点距离, 且和牲口粪混在一起味道不那么明显,否则他家煎鱼就够人闻味儿的。
虚蒸两分钟, 把榆钱饭端出来, 把鱼铲出来,鱼汤舀出一多半, 再把洗干净的水灵灵鲜嫩嫩的野菜丢进去烫烫。
唐圆安慰自己春天一定要多吃带苦味的野菜,败火。
今晚上鱼不少, 满满一瓦盆,留够唐圆和唐妈吃的, 唐爹想把自己那份儿也给老娘送去。
这是闺女带病抓来的鱼,他吃着都亏心。
也就孝敬老太太才觉得最有价值。
不过他也没说送一半, 生怕刺激闺女,而是乖乖等着,闺女给多少就端多少。
唐圆给唐奶那边盛了一条大点的鱼,再盛几条小的,为了能吃到整块肉特意没炖得稀烂,所以还是成型的。
她又照样给唐中和和大富农各盛一碗,唐中和的要多一些。
唐爹原本想说多给奶一条,但是看到还要给其他人便没再说。
唐圆瞥了他一眼,又盛了一碗更多些的出来。
这都是大富农留这里的几个豁口碗,他们家可没分这么多。
唐爹:“闺女,这个还给谁?”
唐圆:“爹,当然是给七爷爷呀。”
唐爹随口道:“那不用的,你七爷爷是大队长,不收东西。”
唐圆:“这是鱼仙人给我的鱼,我咋能不给七爷爷尝尝?”
她爹是真老实呀,只以为好东西给亲人或者必须给的,可给可不给的就算了。
你不给七爷爷,他知道也不会生气,更不会给你穿小鞋,但是心里总归是有感觉的,还有七奶奶呢?
人家不会有意见?
人家可说要给我们攒木头盖房子呢。
唐爹是那种我行得正,坐得端,我埋头干活不偷懒不耍滑,就不需要跟队长卖好的人。
更不能巴结队长,那实在是难为情且臊得慌,好像自己德行有亏似的。
唐妈也道:“七叔来年还要组织人给咱盖房子呢。”
唐爹啊了一声,“那不是他应该干的吗?”
他是大队长,管着大队的东西,谁家需要什么就跟他审批。
唐圆:“……”
的确是人家的职责,但是排三年五年还是一年,那可是人家说了算的。
不能因为人家做得到位,自己就不表示感谢。
再说,这是自己家一点好吃的,分享一下表示谢意也不算贿赂巴结,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唐圆让她爹给老屋送,让她娘给七爷爷和大富农家送。
她娘憨厚老实却不会太耿直傻气,不至于给人东西还说话得罪人。
她爹那样,有时候给人帮忙,人家给点东西表示感谢,他就来一句“快别糟践我,我可不稀罕那点东西”,就特别怕说句好听的被人说他虚头巴脑不实在什么的。
好在他老实肯干,的确是那种憨厚木讷的性子,村里人都了解他也就不当回事。
这要是新到一个地方,这么来上一圈,也够受的。
唐圆自打穿过来就在纠正她爹娘那些帮人还得罪人的小毛病,宁愿不说话也不要说不好听的。
不说话顶多就是木讷不善言辞,说不好听的就招人嫌。
为了让她爹心里好受些,唐圆又给唐奶那边分了一大碗榆钱饭。
都是榆钱没多少粮食,但是量多。
唐爹瞬间开心了,觉得闺女还是对她奶更亲,把她给外人比老娘更多鱼的心塞冲淡了。
一家子先按照唐圆的安排去送人情。
唐圆亲自去给唐中和送。
要是没有他的帮助,她可别想这么顺溜分家。
唐妈去给七叔送,顺路就给大富农也送过去。
现在天黑,外面看不太清却也免了被人看到的尴尬,只要小心点别打了碗就行。
唐爹端着大碗兴冲冲地去给老屋那边送鱼,院门没关,他叫了一声娘和大哥就进去了。
这边儿已经吃完了,唐大伯不在家,他习惯饭后去找大队长以及其他队长拉呱,商量后面的农活安排以及说说谁表现好表现差等等。
大伯娘正跟唐老太说什么,惹得老太太一副很心烦的样子。
唐爹从黑沉沉的夜色中走到灯光昏暗的堂屋,恰好听见大嫂又在说圆儿没疯、好了,可以给武儿换媳妇儿的话。
他登时就心酸心塞起来,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
大伯娘一扭头看见他,吓得惊叫一声,拍着胸口埋怨道:“他二叔,你过来咋不招呼一声呀?”
唐爹局促道:“我喊过的。”
他把两个大碗放在饭桌上,“娘。”
不等唐老太说话,大伯娘眼珠子都放光了,“老二,你家哪里来的鱼?老二不是我说你呀,怎么一分家你们那日子就过得这么好?今儿炖肉明天炖鱼的?以前咋不这样?还是你以前藏本事呢?”
唐爹被她臊得脸通红,“没,圆圆捞的。”
“啥?”大伯娘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圆儿抓的?”她立刻瞅唐奶,“娘,我说什么来着,她好好的,根本没事儿!”
唐爹心疼闺女,讷讷道:“圆圆说这是一个鱼仙儿教她编篓子拿的鱼。”
鱼仙儿啊,哪里来的鱼仙儿啊,昨天蛇妖,今天鱼仙人,这是闺女又犯病了啊。
虽然闺女没喊打喊杀,也没受伤,还能跟他们正常聊天做饭,可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就是中和说的幻觉啊。
唐奶也意识到了。
大伯娘却不信,她道:“圆儿以前可不会编篓子拿鱼,这指定是别人帮她拿的。去那边儿的也就封家小子,是不是他给的?”她瞅着唐爹,道:“他叔,你可不能分家离心,瞒着咱娘整事儿呀?你们啥时候和封家小子走得那么近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不善,带着质问,大有审问唐爹的架势。
唐爹更加窘迫起来,“没,没走得近,许是圆圆在山里挖野菜碰上了。”
大伯娘声音又高了亮度,“哈,我就说吧!”
她有一种被自己说中的得意感,“这鱼就是封家小子给的吧,他一个抠门儿小气鬼,能这么大方?他是不是欺负咱圆儿呢?老二,我和你说,你可别傻乎乎地不上心,再让人家把闺女骗了去。”
她直觉封辰是想骗唐圆给他当媳妇儿,要不干嘛突然这么好心?
唐爹连连摆手,“没有,圆圆说就是挖野菜碰上了,一块下山的。”
看大儿媳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唐奶恼了,“行啦,你管得太多了。”
看老二的意思丫头就是和封辰碰上的,不是两人关系好一起进山的。
她喊虎头过来吃鱼,自己拿碗把鱼和榆钱饭倒出来。
大堂嫂带着孩子过来跟唐爹问好,“二叔,我刚给妞儿哄睡,他爹吃完饭出去了,我去给他叫回来。”
唐爹忙道:“不用不用,我回去吃饭。”
他看了老娘一眼,老太太瞅着那碗鱼直咽唾沫,却没有要拿筷子尝尝的意思。
他知道东西少,老娘舍不得吃啊,他送来也进不到老娘嘴里。
当然他也疼侄孙和侄子们,他们吃他也高兴,可就是……老娘没吃他就心酸。
“娘,你也吃,这是圆圆孝敬你的。”
大伯娘道:“留给你大哥和俩侄子吃吧,咱娘不爱吃这些东西,怪腥的,还有刺儿。”她又对大堂嫂道:“虎子也少吃,这种小鱼刺儿多,不咋好吃,小孩子卡着不是玩儿的。”
被她这么一喊,大堂嫂就放了筷子。
虎头是小孩子,家里难得吃鱼,而且这是野生鱼味道鲜甜,口感鲜嫩,他吃了自然还要吃。
唐奶和颜悦色道:“虎头吃,这是二爷爷给虎头送的,二爷爷好不好啊?”
虎头奶声奶气道:“二爷爷好!”
大伯娘的脸唰就阴沉下来。
唐爹高兴地伸手摸摸虎头的脑袋,“吃吧。”
他拿着碗跟老娘和大嫂几个告辞,“娘我走了,外面黑,你坐着吧。”
唐奶还是起身,给他送到院子中央,看着他走入黑暗中消失不见,心里又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她回屋,大伯娘正在往另外碗里夹鱼,要给男人和俩儿子小闺女留着。
香儿这几天和知青走得近,经常去那边儿玩,说是跟着宋知青学识字,有时候还带两块糖回来。
她瞅着宋知青挺喜欢香儿的,要是香儿能跟宋知青结婚,那倒是顶好的事儿。
虽然知青要下乡,但是也有家里使使劲就能回城安排工作的。
香儿说宋知青家里条件好,他以后肯定会回城,她就觉得有盼头。
闺女要是能进城,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到时候也能拉拔自己俩哥哥不是?
东西不够,自然先紧着自己孩子,孙子虽然是自己孙子,但那是儿媳妇的孩子,哪有自己儿女亲?
没看老太太多疼小儿子吗?
虽然她没看到老太太给二房送油,但是她知道了!
分家后她每天都要悄悄检查一遍家里的东西,很明显油罐子里的油少了!
再说这鱼用没用油煎过,她能看不出来?
她先不闹,因为还有求于人呢,且攒着,回头要是不顺她的意,一起闹出来。
唐爹满腹心事地回家,唐妈正在路口等他。
她问道:“我送两家路远都回来了,你咋这么慢?”
唐爹:“跟娘说说话儿,我瞅着咱娘又老了。”
唐妈道:“晚上黑灯瞎火的,你看差了,再说谁不老?咱俩也见老了,要不闺女咋长这么大的?”
唐爹心里好受点,“也是。”
只是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老娘坐在那里吞口水却舍不得吃一筷子的模样。
再就是大嫂总惦记圆圆,让他心里很不爽。
换亲是坚决不可能的。
但是他又不好直接跟大嫂说不行,毕竟是自己大哥大嫂,他向来都是主动替大哥大嫂考虑,对方有求他必应,说不出拒绝的话。
算了,反正大嫂没问到脸上来,要是当面说他就找借口推了。
或者像娘说的那样,就直接说要给圆圆招个养老女婿,最好在大嫂开口之前说,这样大嫂就不好意思开口,他也免了拒绝大嫂的尴尬。
回头他和大哥叨咕叨咕,大哥知道就等于大嫂知道了。
打定主意,唐爹心里就不那么酸得慌了。
“爹、娘,你们怎么才回来?我饿了!”
两人应了一声,赶紧加快步子,“饿了你咋不先吃呢。”
一家三口一起回家吃饭了。
原本滚烫的鱼这会儿也正好入口。
虽然调料不足,但是野生鱼本身就鲜嫩可口,没有什么土腥味,鱼肉也是洁白如玉,直接抿进嘴里入口即化的感觉。
唐圆吃得眉眼弯弯的,“爹,好吃吧?”
唐爹连连点头,“好吃。”
唐圆:“我明儿还去抓,那个小河里够咱们吃几天的。”
唐爹唐妈还是担心闺女安全,再三询问怎么去的,在哪里,危险不。
唐圆不想让他们担心,就说一点都不危险,又瞎编还碰到外村人去抓呢,只不过他们用网的,比她捞得多。
闻言唐爹唐妈才松口气,还是叮嘱闺女不去危险地方,就在大家都去的外围山林子里挖野菜就行。
唐圆自然答应。
她吃饱又喝了一碗鲜美的鱼汤,打个饱嗝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唐圆:“爹娘,我约了封辰教他编篓子呢。”
说着她起身去院子里接人。
封辰拎着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和五斤玉米面做学费。
其实依着他就给一只鸡的,毕竟唐圆就要一只,而且他提着鱼篓子就近观察已经琢磨出关键点,自己摸索几天也能编出来。
可他奶非让他多带学费,说大男人要大方不能抠抠搜搜的。
他一点都不抠好吧?
食物多珍贵呢。
不过这里资源丰富,他打猎也容易的,所以……多给一些也无所谓,毕竟奶挺喜欢她的。
能有个真心为他打算的亲人不容易,他很珍惜这个奶奶。
他觉得自己大方,唐圆也这么觉得,还惊呼出声,“呀,你这么大方呀?”
说完又觉得不合适,好像在说你平时挺抠门儿的怎么这会儿如此大方。
她忙找补道:“鱼篓子挺简单的,一只鸡就够啦……”
野兔也很香,舍不得退回去。
玉米面也挺好,红烧兔肉再在锅边烀上一圈饼子。
吸溜……
封辰既然拿过来自然就不会拿回去,“我奶说兔子是感谢你帮她吵架,谢谢你见义勇为。”
唐圆眼睛瞪大一圈,帮忙说两句公道话还有谢礼呢?
封奶奶敞亮!
有格局!
以后吵架记得摇上我!
简单推让一下见封辰坚持给她就乐滋滋收下。
东西收了,漂亮话也是要说的。
“既这么着那我就收下了,我们刚分家粮食不宽裕,其实要是我家不缺吃的我会免费教你的。”
她脑子里那么多知识都是可以免费教人的,要报酬纯粹就是太穷。
封辰见她说得这么直接还挺顺耳,村里有些人说话喜欢拐弯抹角,明明想要会说不要,嘴上说你带什么东西回头却嫌弃给的少。
他喜欢简单爽快的,好沟通。
唐爹和唐妈没想到闺女突然和封辰走得这么近,也挺惊讶的。
以前闺女和封辰很少见面,见面也不会说话那种,怎么突然关系这么好?
不过当着封辰的面他们不会问东问西,要维护闺女的脸面,帮着招待。
唐爹去喂牲口,唐妈就帮忙准备编鱼篓的东西。
平时他们上工看到合用的材料也会砍回来,家里修理筐子篓子以及搭菜架子、夹障子等都需要。
唐圆嘴上教,封辰手上同步摆弄。
一个说一个做,倒是配合得不错。
封辰力气大,理解力领悟力都属于上乘,学起来很快。
没多久就编起一个不错的鱼篓来。
唐圆看他一学就会索性多教他几种。
封辰是个好学生,老师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
他给唐圆编了一个能装两只鸡的鸡窝。
他带来的野兔是处理过的,野鸡却是活的,可以养几天。
时间不早了,封辰起身告辞。
唐爹抢着替闺女送他,断然不能黑灯瞎火的让闺女送。
封辰出了门,又给唐爹道谢,说了句留步就大步走了。
唐爹被肉麻得打了个激灵,乡下人说话向来土气,很少说文绉绉的词儿。
什么谢谢、您、请、对不起、不客气等等,那都属于文绉绉的客气语。
在乡下人看来属于城里人的虚套,乡下人谁这么说会被取笑假仙的。
封辰不但说谢谢,还说留步。
封家小子跟以前真不一样了,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还不上工吧,但是看他学编鱼篓子倒是很利索,像个干正事儿的。
这进过城就是不一样,哪怕去城里没干啥,那也能长见识学到东西呢。
他感慨着转身回去,顺手把门关上。
门外黑影里大伯娘气得牙根儿疼。
好呀你个老二,我才跟你说小心封家小子,别让他占圆儿便宜,结果你就招他进门,那亲亲热热的样子是干嘛?
难不成你还想噶亲家啊?
第22章 又炖肉!
想到唐爹唐妈可能想把唐圆嫁给封辰, 大伯娘立刻忍不了了,她匆匆往家跑,要跟男人和唐奶说说。
“娘, 我和你说, 圆儿今儿那鱼指定是封辰送的,绝对不是她自己抓的, 她会干啥咱能不知道?”大伯娘站在西间门口就说开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 唐奶刚睡着。
分家后她一直睡不安稳,怕老二分家跟老大离心, 生气老大不管混账老婆, 气唐武整天把“要打光棍儿”“谁的饥荒谁还”挂嘴边。
这几天见老二有点好东西就惦记着给她送, 她就知道老二还是老二, 心实诚、孝顺, 不会跟她和老大离心的。
至于孙子……
算了, 让他爹娘操心吧, 她管好自己儿子就行。
她给自己劝顺气就睡着了。
结果正做梦数落老头子呢, 就被大儿媳得吧得吧吵醒了。
唐奶那个气啊,脾气瞬间暴躁, 骂道:“大晚上你不睡觉去哪里浪去了?”
大伯娘正在那里说唐圆的事儿呢, “娘,我琢磨着老二两口子和咱们耍心眼儿呢, 他们怕是早就看上封辰了,想噶亲家, 为了不给武儿换亲,故意装疯卖傻。老二两口子真是奸呀, 从来没有……”
突然就被唐老太打断,她噎了一下。
她好歹也是四十多当奶奶的人, 婆婆咋能这么骂她?
在乡下骂女人浪那就是说她骚、不本分。
唐奶啐道:“过你自己日子吧,整天去盯着老二家干啥?”
自打分家以后她就发现大儿媳魔怔一样,得空就去老二那边偷窥。
以前咋没发现她这么小家子气?
唐香也没睡着,她也在琢磨唐圆。
听说唐圆跟封辰一起进山挖野菜,封辰还送她鱼,唐香心里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她也说不上来,可能自己是穿越女,最特殊且长得漂亮,身边优秀的男人都应该看上她,而不是舍了她看上唐圆。
她自认不是嫉妒,更不是看上封辰。
在她眼里宋华章清雅端方,俊美翩翩,是少见的美少年,当然不是封辰那种高大魁梧的糙汉子能比的。
可封辰的外形也是很优秀的,有着比男模还优秀的好身材,五官英俊,气质冷傲。
他和宋华章是两种类型。
但,就是因为他也很优秀,让唐香有一种他本来应该喜欢她的错觉。
穿越的特殊性让她有一种自己是这个世界主角的感觉,自己是天选之女。
既然如此,那别人都该喜欢她,为她服务才对。
否则为什么宋华章会喜欢她?
不只是宋华章,那个吴知青对她也有意思。
这些优秀男人的喜欢让唐香的虚荣心获得了大大的满足。
当然她跟宋华章说的是我才不稀罕别人喜欢呢,我只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想到唐圆竟然也有优秀的男人喜欢,她心里就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不至于嫉妒唐圆,就是觉得封辰这人审美有问题。
唐圆个子比她高,骨架大,形容男人的肩宽窄腰放她身上也合适。
唐圆虽然身上皮肤白,但是她不注意保养,脸、手皮肤都粗糙许多,没有她这么白皙细腻。
再者唐圆不但头发浓密,又黑又硬,看着就脾气倔不好相处,她还浓眉大眼,颇有英气。
唐香知道唐圆这模样很受这个年代的审美追捧,毕竟现在宣传铁娘子么,但是大家都知道,男人的喜好其实几千年是不变呢的。
他们就喜欢白皮子、大胸细腰、大长腿,脸么要又纯又欲。
即便有人说不喜欢,那也是他没的选,要是有的选最终也是这样的。
她就有一种自己哪里输给唐圆的疑惑。
就冲着唐圆自私?还是冲着她发疯?
难不成是唐圆勾搭封辰?
别说,他俩性格都不好,脾气也差,名声还都不好,说不定很有共同语言。
等77年到来她就是名牌大学生,他们却只是乡下的泥腿子罢了。
这么想着她爽多了。
大伯娘被婆婆骂了,少不得回屋跟男人磨叽,话里话外都是老二两口子奸,算计他们分家,不让唐圆给哥哥换亲之类的话。
唐大伯被她念叨的跟紧箍咒一样,“别胡思乱想了,老二怎么可能把闺女说给封家?不可能的。”
大伯娘:“咋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封辰去牲口院儿待了半晚上,才刚老二亲自送他出来,两人那个亲热。”
唐大伯:“行啦,我明天问问。”
他舌头刷拉着牙豁子,回味着嘴里鲜美的鱼香味儿。
这鱼,真香!
大伯娘两只眼盯着婆婆和二房,满脑子都是算计,却忘记自己也俩儿子,也会有算计呢。
西厢里,大堂嫂早就把孩子哄睡,自己坐在炕头抹泪儿。
唐文迷迷糊糊睡一小觉,突然被抽泣声惊醒,翻身影影绰绰见媳妇儿坐旁边抽搭。
他伸出大手摸索着碰到她的脸,湿漉漉的,小声道:“怎的了?”
大堂嫂忙擦干眼泪儿,鼻音浓重,“没事儿。”
这叫没事儿?
晚上他们几个从外面回来,娘端出大半碗鱼让他们吃。
奶的意思等明早上吃,娘却说家里好久不开荤,给爷们儿香香嘴儿。
爹和二弟立刻坐下开吃。
他媳妇儿听见动静也抱着虎头过来凑热闹吃两口。
娘说虎头自己吃了半碗,剩下的给爷爷几个吃,虎头一个小孩子哪管那些?
唐武就一点不给面子,拉着脸斥责虎头别吃独食。
给虎头吓得小嘴都瘪了,他媳妇儿也吓一跳。
他闻言就也没伸筷子。
唐武边吃边抱怨,说什么“一分家二叔就炖鱼,以前咋不见这么能耐?”“怎么不把鱼都送过来,就送这么一碗够谁吃的?”
要是以前唐武说这话奶和爹肯定骂他,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奶躺西间没吭声,爹低着头吃鱼也没吭声。
他想让二弟不要吃着二叔送的鱼还说这样的话,结果刚起个头儿娘来了句“文儿你现在跟谁学的净扫兴呢”。
他就没多说也回屋睡觉了。
他没往心里去,结果媳妇儿心思敏感。
唐文知道自己媳妇儿平时话不多,但是爱多想,“你别和老二一般见识,他生气盘炕的事儿呢,我看外面晾的土坯差不多干透了,明天就给他盘炕。”
大堂嫂没接他的茬儿,只小声道:“以后你勤去二叔家走动着,该帮忙的帮忙。”
唐大哥:“我知道,我欠二叔的。”
大堂嫂:“都是一家人也不说欠不欠的,二叔没儿子,有些人少不得说风凉话,你照顾着点儿。”
二叔没有儿子肯定愿意和侄子多亲近,以后公婆小叔子要是太过分也有人帮忙说句公道话。
她和二房没有利益冲突,盼着唐圆赶紧好起来,盼着二叔家过好日子,到时候也能拉拔自家。
她是一点都不想分家。
以前老太太当家,二叔二婶能干,大房跟着沾光。
分家以后少了二叔二婶俩劳力,婆婆的眼珠子就盯在她身上,有事没事就要挑剔两句。
婆婆现在明摆着偏心小叔子和小姑子,而小叔子一直计较家里的债务想让他们自己还。
她觉得委屈,东厢的唐武觉得更委屈。
以前二叔家帮忙还饥荒,现在等于他帮大哥还饥荒。
要是赶紧给他娶上媳妇儿也就算了,他不计较这个,偏生他们一副不上紧的样子,让他火大。
天知道刚分家的时候他多高兴!
他一直羡慕大哥有媳妇儿,有自己的屋子!
想到娶了媳妇儿可以关上门抱着媳妇儿为所欲为,他就兴奋、激动!
可惜脑补了那么久,媳妇儿的影儿还没呢。
当初大哥哄他说趁着二叔搬走帮他修屋子、盘炕、粉刷内墙,结果呢?
糊弄着修一下外面拉倒,说天冷不好晒土坯让等夏天。
他等得了吗?
二叔家搬走那天晚上他搬到里屋来睡,因为太高兴往炕上用力一扑,结果……
他娘的!
直接扑通掉炕洞子里去!
呛得他满头满脸满身的灰!
他气得要找唐圆算账,大哥非拦着不让!
大哥非说肯定是救火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泼屋里去了。
娘说兴许是疯丫头发疯的时候不知道羞臊,尿炕上了。
大嫂却说估计是圆圆犯病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洒炕上的,没有尿骚味儿肯定不是尿的。
那意思让他别乱说影响妹妹的名声。
哼,就你们夫妻俩当好人儿是吧?
说给盘炕,又说天热了不用生火,先用棍子撑着对付几天,让他睡另一边儿,等天热了再盘。
艹!
合着不是你们掉炕洞子里去。
等他娶上媳妇儿,他也要分家!
~ ~
第二天天不亮唐爹和唐妈就起来去自留地干活儿。
自家没有牲口耕地,只能用铁锨和大镢头翻地。
分家后自留地也分开,之前翻好的那一片给了大房,唐爹要了没翻好的这片。
他觉得自己有的是力气,早起晚归很快就能翻完。
犯愁的是没有肥料。
社员家里积攒的人畜粪便都要交给生产队换工分,谁不自觉都弄到自留地去,不但不赚工分还得被扣分。
必须先集体后个人。
当然很多社员偷偷摸摸往自家地里送,然后多掺土、草木灰再给生产队。
即便少赚几个工分,自留地多打粮食就赚回来了。
自家没有粪肥,只能撒点草木灰什么的。
夫妻俩商量着都秧地瓜。
没有肥料,就不能种需要肥料的小麦、玉米这些,顶多秧地瓜。
地瓜产量高,对粪肥的需求也低点。
约摸着时间回家吃饭,在路上碰到过来的唐大伯。
打个招呼唐妈就先回家,唐爹跟大哥一起走。
唐大伯:“二弟,你和封家咋回事啊?”
他习惯性地对弟弟发号施令,有事直接问,不需要寒暄铺垫。
唐爹把唐圆说的又跟大哥解释一遍。
唐大伯松口气,“我说呢,你大嫂非得瞎担心,怕你们被封家骗了,哄着把闺女嫁给他。”
唐爹道:“那不能。”
他想起之前的盘算来,想告诉大哥他要给闺女招女婿好断了大嫂的念想。
只是冷不丁这么说又好像不打自招他生怕大哥大嫂让闺女给换媳妇,好像自己一直背后说大哥大嫂坏话似的。
他就是这种人,不会拒绝大哥大嫂,害怕与他们起冲突,即便大嫂算计他,只要大嫂没当面说出来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戳破,更不好意思当面质问。
自小被大哥管着、压制着,他习惯了那种大哥做主的模式。
他一着急心跳加速,脸都红了。
唐大伯关心道:“你脸咋红了?”
唐爹支支吾吾的,“没啥,可能没吃饭干活儿空的。”
唐大伯:“老二,你得保重身体,你不要总是担心养老问题,你还有俩侄子,我儿子就是你儿子。以后要是文儿和武儿不孝顺你,我揍他们个瘪犊子。”
唐爹忙道:“孩子都孝顺着呢,早晨还过来一起翻地了。”
当然只有唐文过来帮忙,唐武并没有。
唐大伯又关心唐圆。
唐爹叹口气,脸上浮现担忧,“没好利索呢,不知道受什么刺激就发病。”
他把鱼仙人的话说给大哥听,让大哥给分析分析。
唐大伯也同意他的判断:“这是有幻觉,看到不存在的东西。”
两人快到牲口院儿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霸道的香气。
一闻就是炖肉的香味儿!
唐大伯都惊呆了,“老二你家又炖肉呢?”
唐爹脸腾得红了,好像被大哥抓住自己偷吃一样,忙解释:“封家小子带一只鸡和兔子来。”
唐大伯抽了一口冷气,一只鸡一只兔子,这是要过年?
那小子有这么大方?
他皱眉,深沉道:“满村这么多会编篓子的他咋非找圆儿?”
唐爹骄傲道:“那指定是圆圆编得最好,那可是鱼仙人教的。”
说完他也意识到不对,有些讪讪的。
最近他被唐妈念叨“咱闺女犯病就是学本事,真厉害”的话给洗脑,也暗暗骄傲。
唐大伯虽然四十多了,当着小队长一副稳重样子,可实际打小就很馋。
老太太每回做肉,他都要跟前跟后围着转,非得提前尝两口才行。
昨晚上鱼肉太少了,还有儿子闺女一起吃,他尝了两口就拉倒,吃得不尽兴。
这会儿侄女在家炖肉,他就端不住了。
唐圆一早就开始炖肉。
封辰给的兔子是处理好的,现在天也暖和起来肉不能久留,她不想做成风干兔,当然要一早起来炖掉。
这样一天都能吃肉喝汤。
那只野鸡昨晚上下了一只蛋,一副随遇而安的淡定样子,一点都不暴躁,她就给栓到角落去养着。
头会儿听唐妈说大伯可能会过来,她半点都不紧张,早有准备好吧。
见唐大伯大步快走进来,鼻子翕张,一副馋肉不行的模样,唐圆大喊道:“娘,快拿我的大碗来,把兔子精收进去,还有鱼仙人给我的捆仙锁,把那个野鸡精也锁起来,别让它出去祸祸男人。”
唐妈:“……关好了。”
她觉得闺女很厉害,就是自己配合的时候很羞耻,跟唱大戏似的呢。
唐圆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好吧,跳个科目三耍耍。
还可以配合飞天与洗刷刷。
唐大伯:“圆儿……”
唐圆扬手一把草木灰朝着他撒过去,五指成碗状,“呔,你这个老鸹精,哪里跑!”
唐大伯被撒了个灰头土脸。
唐爹则从后面抱着大哥往后拖,“大哥,咱出去,别刺激圆圆。”
中和受唐圆所托,一大早特意跑来告诉他昨晚上唐圆去送鱼的时候他试探了一下,发现她的幻觉更厉害,不过她的幻觉目前都是好的,只要不受刺激就没危险,所以千万别刺激她。
唐爹很往心里去。
唐大伯被他拖出去,有些不高兴,“老二,你啥意思呀?跟大哥耍心眼儿呢?”
唐爹急得很,“大哥,中和说了,圆圆的癔症变厉害了,不能刺激她,要顺着她来。”
她说鱼仙人就是鱼仙人,她说兔子精就是兔子精。
她说收老鸹精你要怎么整?
唐大伯:“那行吧,我不过去了,你把兔肉分一半给咱娘吃。”
唐爹寻思闺女昨天都主动给奶奶分鱼吃,今天也不会不给兔肉的,就答应了。
他回家却见闺女正在用玉米皮包兔子肉,小心地问道:“闺女,给你奶分好了没?我给送去。”
唐圆有心离间他和唐大伯的关系,故意道:“这个不分,野鸡和兔子都是鱼仙人的学费,我得给他带过去,鱼才能分。”
唐爹被说服了。
鱼仙人教闺女编鱼篓子,她又教封辰,学费给鱼仙人。
没毛病。
他没坚持非要给老太太送兔肉。
就这么点东西送过去老娘肯定一口都舍不得吃。
他就出去跟唐大伯说。
唐大伯瞪大了眼睛,“啥?给鱼仙人送去?老二,你怎么跟着孩子一起胡闹呢?那是她自己的幻觉,她把兔肉拿走保不齐就扔沟里了。”
唐爹:“大哥,中和说得顺着她,她说给鱼仙人就得给鱼仙人,扔沟里还是喂鱼那都得听她的。”
别的事儿他顺着大哥,但是闺女的病得听中和的。
唐大伯气够呛,突然觉得这个二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老实听话。
唐爹也觉得不好意思,毕竟答应大哥拿兔肉给老娘,结果又变卦显得不厚道。
他道:“大哥,回头咱俩进山去抓兔子和野鸡。”
封辰能抓,他们咋不能呢?
多学学呗。
唐大伯虽然心里不爽,但是知道二弟疼闺女也只能这样。
还得自己劝自己别跟侄女生气,回去别告诉家里二房炖兔子的事儿,否则家里又得闹腾。
他心里竟然有些憋屈。
一分家二弟就过好日子,跟他这个大哥也不那么亲了。
春天的野兔,肉没有那么肥厚,但是这只兔子年纪不大,肉质鲜嫩多汁,吃起来满口嫩滑。
唐圆拆了一些肉,给爹娘拌在榆钱饭里让他们吃下去补充营养。
剩下的她带着进山当干粮。
唐爹看到自己饭里有肉,舍不得吃,挑了给闺女和媳妇儿。
唐妈又给他夹回去,“你干活儿出力气呢,赶紧吃两口,这是闺女孝顺你的。”
唐爹又亏心了,这么好的闺女,咋生病了呢?
他绝对不能让人刺激她。
而且闺女是孝顺孩子,能给老人的她都主动给,不给的就是不能给。
以后他还是别主动问,等着闺女分就好,免得刺激闺女。
唐圆察言观色,感觉她爹又发生了一点变化。
当然,变化的基础是他真心疼爱闺女。
有些男人不管嘴上说啥,却不肯为了孩子改变一点臭脾气,说再多的爱都是假的。
大男人主义以及偏执的认知根深蒂固,难以撼动,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比起他们,她觉得唐爹进步空间很大。
她前世记事起就没有爸爸妈妈,跟着爷奶长大,对老人的感情那是非常深厚的。
穿过来的时候如果唐奶疼爱她,她会第一时间把唐奶当成最亲的人。
可惜没有。
但是爹娘对她很好,唤醒了她骨子里对父母疼爱的渴望。
那她自然和他们亲,同样也希望他们最爱她。
她的占有欲很强,自己不觉得,但是潜意识里希望爹娘最爱她,爱她要超过唐奶和大伯等人。
吃过饭唐爹唐妈去上工,唐圆收拾一下。
牲口陆续被牵走,大富农进屋喝碗热水。
唐圆给他一根小前腿。
她对唐中和、大队长和大富农采取的交往方式不同。
大队长不是一点吃食就能交好的,他更注重对方的品行,要跟他交好只需要帮他解决种地难题、提高产量和劳动效率即可。
唐中和为人宽厚,不太计较细枝末节,她想跟他长期合作。
大富农却是眼下需要日常维护的关系。
他成分不大好,更需要别人的尊重。
虽然村里人不会明显欺负他,但是总有那些心理不正常的要口头贬低他一下,好像踩了过去的富人一头就能提高自己现在的地位,发泄生活困苦的不满一样。
同样他家里生活也困苦,需要吃食补贴。
唐圆投其所好,他自然越发倾向她。
吃人嘴短,他不会出去乱说,有事儿还帮忙遮掩。
现在大富农跟她和爹娘就亲近很多,日常没少帮忙以及给咸菜吃。
今儿唐圆要走的时候他递来一把小刀,小刀刀刃有巴掌长,看起来有点像剔骨刀,刀刃磨得雪亮锋利,还带着一个木质刀鞘。
他笑道:“你随身带着,防身杀鱼啥的,都方便。”
唐圆很喜欢,跟他道谢,把小刀接过去绑在胳膊上。
收拾停当唐圆就背着篓子和工具出发了,依然走昨天的旧路。
没想到又碰上封老太。
她拎着个篮子,手里拿着个小铲子,看样子是出来挖野菜的。
封老太虽然在村里名声不好,但是她并不受限制,不会别人说她坏话她就躲在家里不爱出门。
相反,她每天都要出门,村里大事小情的她了如指掌。
“嗨,圆圆。”封老太老远就跟唐圆打招呼,“进山呐?”
她特意在这里等唐圆呢。
唐圆快步过去笑着打招呼,感谢她让封辰给的兔子和玉米面,并且小声表示以后吵架尽管招呼自己。
封老太笑得露出牙豁子上的缺口,捂着嘴道:“什么呀,是他要给的,脸皮薄不好意思就说是我让的。圆圆呀,我和你说,你可别听那些烂嘴婆娘抹黑他,他大方着呢,一点都不抠儿。”
她使劲给孙子脸上贴金。
唐圆心里偷笑这祖孙俩怪有意思的。
封老太亲热地跟唐圆唠家常,“你以后进山跟封辰说一声,让他带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万一遇到野猪啥的呢。”
嘴上笑眯眯地说着,心里还得吐槽孙子,个不懂事的,就不会主动帮帮闺女,卖个好儿。
唐圆听了心里也暗暗腹诽呢,可拉倒吧。
原文中女主都占不到他便宜呢。
昨晚上编鱼篓子的时候她见缝插针说种地的事儿,但是大佬并没邀请她一起开荒。
嘴上却道:“谢谢奶奶,要是碰到就一起。”
封老太瞅瞅四下里无人,从篮子里掏出一个还热乎乎的野鸡蛋,“给你吃。”
唐圆忙拒绝了,“封奶奶,昨天封辰给我家的那只野鸡也下蛋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这年头鸡蛋多金贵呢。
人家就是客气客气,她可不敢当真。
封奶奶惊讶道:“那鸡没绝食呢?”
唐圆摇头:“没,还挺好的呢。”
封奶奶点头夸道:“能养野鸡的人都是善良有灵性的,一般人野鸡是不认的。”
唐圆心里偷笑,老太太神叨叨的,野鸡能不能养是可以控制的,跟善良不搭边儿。
她不想耽误时间,闲话两句就告辞走了。
今天她打算往深处走走,再找个下鱼篓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找片能垦荒的小山坡。
至于挖野菜,这个其实就是幌子,毕竟春天来了哪哪儿都是野菜。
而且再过些天野菜都要老了。
因为耽搁了一会儿,爬石头山那一段阳光照着巨石就有点刺眼。
等翻山越岭进了小山谷,树木增多,光线被遮蔽,山里又凉森森的。
走过枯叶草丛,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
她把带回来的鱼篓子重新下去,观察一下,没人来动过,看来还能再抓几天鱼吃。
她没在这里挖野菜,继续顺着溪流往深山里跋涉。
走过半日,倒是也见到一些小山坡,修整一下也能种点东西。
可惜,太小了。
真是巴掌大。
而且西边有高山遮挡,东边有树木,一天可能晒不到三个小时的阳光。
鸡肋,相当鸡肋。
倒是看到几棵槐树,花穗叮叮当当的,过几天就可以过来撸槐花了。
槐花拌上面粉蒸着吃、炸着吃,或者包槐花包子都是美味。
她没带纸笔,只能自己脑子记住位置。
这一路上她运气很好,没碰到毒蛇,普通蛇的运气也不错,没碰上她。
沿途她也看到一些水洼,可惜不合适下篓子。
不过她还是在歇息吃干粮的时候顺手边编了个笊篱。
浅水里有几乎透明的河虾,只有两个黑点点在水里游动,瞅着特好玩儿。
她捞了差不多一斤小河虾,回去煮菜汤。
这种小河虾嚼嚼能补充蛋白质和钙质等微量元素,也是极好的。
说实话穿到这个年代,但凡吃的对身体都是极好的,毕竟吃饱都奢侈呢。
今天有兔肉打底,她身上倍有劲儿,攀山越岭的也不叫苦。
可惜她不能独自在山里过夜,所以约莫时间差不多就得往回走。
今儿没什么大的收获。
打算顺路挖野菜以及撸点剩下的榆钱。
“唐圆!”右边高处突然传来封辰的声音。
他声音本就低沉磁性,这会儿从高处传来在山谷里就带上了混响。
唐圆循声找过去,左右顾盼最终看见封辰站在一块凸出的大山石上。
距离并不近。
唐圆把手拢在嘴边喊:“有什么好东西吗?”
她觉得封辰不是那种会随便闲聊的,肯定有好东西才喊她。
封辰:“野山药。”
唐圆举手,兴奋道:“马上到!”
她登时不累了,把背篓清空,蹭蹭往山上去。
封辰喊完拍一下脑袋,感觉自己脑抽了。
他无意中发现一大片野山药,刨山药歇息的间隙看到一抹纤细坚韧的身影在山里活动。
她精神抖擞地往北去,回来的时候却有点无精打采。
这是没找到好东西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抽风,鬼使神差地喊了她一声。
喊完有点懊悔,寻思就当见到熟人打个招呼也好。
谁知小姑娘没一句废话,开口就问有好东西否。
他总不能说“没有,我只是打个招呼”吧?
他不是那种人。
老太太还笑话他抠儿,他明明这么大方!
第23章 娘心疼
虽然时候不早了, 可唐圆寻思有同村熟人一起也没什么好怕的。
主要是封奶奶对她和善,封辰接触下来也很规矩本分,对她没有一点男人看女人的意思。
当然, 主要还是原文里封辰对女人不感兴趣, 她下意识就对他不设防。
封辰站在石头上,看着小姑娘打鸡血一样爬得很快, 忍不住笑了笑。
最后一截是一段石头山, 山壁太光滑没有借力点,唐圆自己怎么都爬不上去。
封辰大步下来, 蹲在石头边沿, 看了看, 对唐圆道:“我拉你上来, 你不怕吧?”
要是她敢尖叫什么的, 他指定丢下她不管, 以后都不打交道。
唐圆:“谢谢, 快点吧。”
她踮着脚努力把手伸过去。
封辰趴下, 左手摁住石壁,右手递下去抓住她的手腕。
拉人的时候必须这样, 如果他只握住她的手掌, 她抓不住就会滑脱。
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他稍微愣怔一下, 这么细的腕骨不会被折断吧?
唐圆催他,“快点呀!”
野生的山药!
她终于可以换换口味吃点好的了。
封辰屏息运气, 右臂发力,胳膊上的肌肉块块隆起, 一下子就把唐圆给拎了起来。
“哇!”唐圆赞叹,好大的力气, 真爽!
她扒着石壁,手脚并用爬上来,跟他道谢。
望着封辰的胳膊,眼睛亮得惊人,实在是太羡慕了。
要是穿到豪门,还指望生得美貌些过好日子,穿到穷苦的乡下,那真是力气越大越舒服。
“谢谢。”她笑起来。
封辰看了她一眼,“嗯。”
他领着她去看那一片野山药。
从石头山这边往西走一段,就是一片土层厚重的山坡,上面生长着不少树木。
唐圆看到了不少名贵树木,檀树、柘木等,还看到了几棵山桃树,一棵野梨树,低处好像是野山楂,哇,还有一棵软枣。
那边,那边还有!
山葡萄也发芽了。
发了发了!
野酸枣、野花椒自然也都有,还有柿子树以及核桃板栗等等。
她得出一个结论:这一片肯定是以前进山避难的人移栽的。
否则不会生得这么齐整。
真是前人种树后人吃果果啊。
唐圆之所以能认识这么多野果树,也是前世的爱好加专业关系。
小时候她跟着爷奶见天往山里钻,后来下乡扶贫也常驻山村。
久而久之,认识的就越来越多。
封辰目光幽深,看她幸福的样子这些都是很有用的树,不是杂树?
看来自己眼光相当不错。
春天树木刚复苏发芽,长出新鲜的嫩叶,除了长青的松柏树,他认识的着实不多。
当然,如果开花结果的话他也会认识的,不开花不结果的时候一般人还真认不出几棵树来。
他看到几棵树开了花,看着像桃花,但是在他眼里,桃花杏花梅花樱花梨花什么的,瞅着都一个样儿。
没区别。
所以他没往吃的上面想。
现在见唐圆居然认识这么多植物,他不禁有些佩服。
她懂好多,以后……应该可以多跟她请教吧,拿肉换。
人总是钦佩那些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发光的人。
这一片山药还是他无意中看到的,因为发芽的藤蔓上挂着一些熟透的山药豆,大部分已经烂掉。
他试着挖掘了一下根部,果然挖出山药。
可惜去年没及时挖出来,这会儿不少烂掉了。
即便如此,也能挖不少出来。
两人都不废话,各展神通挖山药。
唐圆只有砍刀和铲子,挖起来慢一些,她发现封辰居然带了铁锨。
大佬,你一定是在山里开荒了。
求带!
不过她没有贸然开口,免得让封辰怀疑她图谋不轨,毕竟原文中大佬在山里种了七八年地都没人知道!
这也说明他压根儿不想告诉别人。
没事,抠门儿大佬今儿不是跟她分享山药吗?
以后处久点,搞好关系,兴许就跟她分享了呢?
她也不贪心,开个一亩荒地种的粮食就够家里吃的,还能养点鸡鸭猪什么的。
她脑子里盘算着开荒的事儿,手上挖山药的动作却不慢。
哇,好大好长好粗!
还有那种一坨七八条团在一起的,看起来像个大脚板。
封辰:“今天先这样,剩下的明天再来挖。”
既然已经告诉她,这地方他就不会再自己来挖,会跟她一起分的。
虽然一开始为自己的大方有点肉疼,不过想想唐圆懂得多他也能请教,而且她还帮过老太太,他就觉得分享得值当了。
原本唐圆还想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通往其他地方,结果如封辰所说只有一条上来的路,北边山石其他几个方向是悬崖。
这越发肯定她之前人为种植的猜测了。
下去的时候封辰先给唐圆续下去,再把两人的背篓用绳子吊下去。
唐圆背起沉沉的背篓。
啊,好重!
封辰看她被压得直不起腰来,便道:“我可以帮你背一部分。”
唐圆立刻道谢,大佬的便宜能占还是要占的。
她仰头瞅了瞅光滑的石壁,“回头可以把这里凿几个石眼出来。”
这样攀爬就很方便,到时候她可以上去摘野果子。
封辰:“不高,没必要。”
唐圆:“……”
你高你了不起。
等下到她放野菜的地方天都要黑了。
她把野菜都塞进背篓缝隙里,还想拎几条鱼回去炖山药汤吃。
反正封辰带手电筒了,摆明得天黑出山,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她扭头问封辰:“你还能拎东西吗?我们把鱼拎出来,我分你一半。”
封辰表示自己还能拎。
他没拒绝唐圆给一半的提议,因为他们是合作交易关系,他出力自然要报酬。
两人又把鱼篓子拎起来归置一下,今天的鱼比昨天的总数少,但是大鱼多了两条。
封辰看这里的鱼比巨石峰过去的深水潭里的可小多了。
唐圆这两天又是鱼又是兔肉的,稍微解解馋,就不太看得上那些小鱼。
她索性只要大鱼,“小的让它们再长长吧。”
离开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山了。
如果夏天日头落山天还能亮俩小时,这会儿一个小时就会黑天。
没有日头,山里光线尤其黯淡,在树林间更是视线都模糊。
唐圆手里的棍子敲得很勤,就怕踩到蛇。
封辰拿出了手电筒,帮忙照着脚下的路。
唐圆走在前面,有大佬断后,倒是也不怕。
就是翻山有点麻烦,有几段路又窄又滑,必须小心。
这时候封辰倒是很照顾唐圆,他把手电筒给唐圆,让她照路,他分两次把两个背篓背过去,最后唐圆再过去。
如此合作,两人都没有危险。
唐圆由衷感谢他,“多亏了你,要不我可危险了。”
封辰:“没有我你早就下山了。”
她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一个人在山里留到天黑的。
唐圆眼睛弯弯的,“话是这样,可没有你我哪能挖到这么多山药呀。”
看她真心实意感激自己,封辰心里没有来地涌上一阵满足。
这姑娘有一种让人想继续对她大方的魅力。
不像有些人只会让人后悔对他们好。
“圆圆,圆圆?”
下面传来唐爹的声音。
他出来接女儿一直没接到,正好碰到封老太,招呼一声就到后山这里来了。
唐圆脆脆地应了一声,“爹,你别担心,我和封辰一起呢。”
唐爹之前听封老太说了,封辰进山碰到唐圆肯定会照顾她的,让他甭担心。
他咋可能不担心?
现在听见闺女的声音,知道闺女一切平安才松口气。
他加快速度上前,把闺女的背篓接过去,一拎感觉挺压手,就道:“以后别背这么重的东西,要是东西多就回家叫我,我过来背。”
唐圆没和他争辩,只管答应。
实际除非农闲时候,像唐爹这种册上有名的社员是不可能随便请假的。
生病或者生死大事可以,进山这种事儿是绝对不行的。
毕竟全村能不上工的壮劳力也就封辰一个。
她如果不是“疯了”,那也不可能不去上工的。
唐爹跟封辰招呼一声,把人家帮忙照顾闺女的人情记下,便转身下山。
唐圆回头对封辰笑道:“我爹谢谢你帮忙照顾我。”
封辰淡声道:“不必客气。”
唐爹在前面听见闺女和封辰说话,感觉他们文绉绉麻嗖嗖的,他把“谢谢你帮忙照顾闺女”这几个字在肚子里反复演练几遍,感觉谢谢那俩字着实开启齿。
害臊。
下山略做休息,然后直接回村。
主要是唐圆很累。
封奶奶正拎着马灯在自家墙外路上等呢,见他们一起回来,乐滋滋地跟唐爹打招呼,又亲切地问唐圆累不累。
唐圆跟她道谢。
她却摆手,“跟我老婆子谢啥,咱一个村的那还不是应该的?要是让我知道封辰在山里遇到不帮衬你,我才要敲他呢。”
封辰:“……”
老太太你过于殷勤了。
唐圆让他放下鱼篓子分鱼。
封辰也把帮唐圆背的山药放在唐爹的篓子里。
封老太看着孙子和唐圆两人忙忙活活交换食材,心里很是高兴。
瞧瞧,这俩孩子多般配啊。
等唐圆和唐爹离开,封老太还探头探脑地看。
封辰很是无语,“奶,回家。”
饿死了。
封老太喜滋滋地跟上他,用拐杖轻轻戳孙子结实修长的小腿,“嘿嘿,你也喜欢圆圆吧。”
封辰:“并没有,你别瞎说,影响不好。”
封老太切了一声,“没有?那你突然这么大方?”
这孙子一点都没遗传她的大方劲儿,顶抠门儿呢,找对象可不能太抠搜,人家闺女瞧不上。
封辰:“我本来就大方,再说那山药是她自己挖的,我只是帮她背一下。”
封老太就瘪着缺牙的嘴啧啧有声,就嘴硬吧。
唐圆和爹直接回家,唐妈早就做好饭,也帮忙喂了牲口。
晚上是兔骨架熬汤煮粗粮粥,临出锅加了野菜。
唐圆把几条鱼放在盆里,没想到它们缓了缓又活过来,竟然没死透。
既然没死就留着明天早上做。
唐圆简单跟爹娘说一下封辰的事儿,不需要说太细,免得她爹担心或者多想。
她只需要让她爹有些放心又有些担心就行,知道她不会在外面发病伤到自己,但是也知道她还是会发病。
比如她说今天碰到封辰,看到他在山里飞来飞去,然后她也飞到山坡上挖山药。
关于鱼仙人当然也有售后。
“他把我带去的兔肉吃了,说挺美味,让我过阵子给他带鸡肉吃。”
免得大伯娘他们惦记那只野鸡。
今儿实在是太累,唐圆吃过饭也懒得出去消食儿,就上半身躺炕上小腿耷拉着歇会儿。
唐妈把她换下来的衣服检查一下,破了的补补,明早一起洗。
她打水让唐圆洗脚,结果发现闺女已经睡着了。
她就把水桶拎过来,把装水的瓦盆坐上,给闺女洗脚。
看着唐圆脚后跟以及脚趾和脚底的血泡,她又心疼又难受,就示意唐爹拿针过来,在火上烧烧,给闺女把燎泡挑开。
“圆圆挖点野草捞点鱼的不容易啊,别的闺女可没她这么遭罪。”
这个别的闺女自然是指唐香,她也不会去和旁人家的闺女比。
以前唐妈并不是那种喜欢攀比的,毕竟她不到十五岁就被唐奶换过来,在家里跟当丫头差不多,从来不敢表达自己的需求,只会老老实实当牛做马。
有了闺女以后,一开始她也不敢说什么,是闺女一天天长大,性子比她和爹都强,还敢跟奶反抗。
她第一次看到婆婆打闺女的时候心抽搐得痛,突然就有了勇气,把闺女护在怀里露出自己的后背给婆婆打。
只要她看到婆婆打闺女就护着,打死她不怕,打她闺女不行。
慢慢地老太太就不打圆圆了。
如果不是闺女想分家,她也从来没想过可以分家,也不敢。
她是唐家买来的儿媳妇,哪里敢离间人家分家?
大嫂挤兑她,她也都受着,因为大嫂是花钱娶来的媳妇,得供着。
大嫂总是拿香儿踩圆圆,她不高兴。
她圆圆哪里比香儿差了?
大嫂总说香儿比圆圆俊,香儿比圆圆白。
她咋不说香儿干活儿少,圆圆干活儿多晒的累的?
香儿明明很聪明,但是能不干活就不干活儿,圆圆却能想办法带着她和爹分家,一出来就给家里弄肉吃。
这么好的闺女,哪里比不上香儿?
她知道男人心疼老娘大伯那些人,恨不得把他自己劈成两半哪边儿都不撇下。
那怎么可能?
人家那边儿可不会把你当自己人呢。
她这么一说,唐爹就想到大嫂的话。
大嫂一直想让圆圆给武儿换媳妇,却不让香儿换,一会儿说香儿小,一会儿说香儿要嫁到城里去。
他圆圆也不大啊,说是姐姐,其实也就比香儿大俩月而已。
他瞅瞅闺女累得昏睡的模样,心疼得不行,“别让她天天进山了。”
唐妈难受道:“她哪里会听话,她心疼咱俩呢,知道咱俩干重活儿吃不上口肉,就去找肉给咱俩改善。”
她说这话也是有怨气的,以前没发出来的怨气并不是没有,而是一直积攒着压在心底觉得自己没资格抱怨而已。
过年家里吃肉,她和男人吃不上两口,还要省出来给闺女吃。
闺女也分不到两块。
闺女说奶偷摸给香儿和大哥二哥多吃肉,不给她。
闺女说大伯娘有好吃的黄米糕,总是躲着偷摸给香儿他们吃,不给她。
大伯娘当着老太太和大伯唐爹的面会笑着说是香儿姥娘给的,还没来得及分呢,然后拿出一点给唐圆。
回头就到唐妈跟前阴阳怪气,“这是香儿姥娘给的,可怜圆圆也没个姥娘疼。”
她能说什么?
她是没有娘家的人,是被娘家卖了的闺女。
她受气只能宽慰自己被卖还能吃饭不会天天被打骂,要知足,别不知道感恩。
她天天告诉自己不要和大嫂攀比,自己不配,也想让闺女不要和香儿攀比,可她说不出闺女不配的话。
她闺女比香儿差啥啊?
就是没姥娘疼呗。
可爷爷奶奶,不是她亲的吗?
闺女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没姥娘姥爷是个吃亏点,是丢人的事儿,是会被人说嘴欺负的。
如果有姥娘老爷,哪怕不会给她什么好处,可和别人吵架也可以说“我要去我姥娘家,我姥娘会给我买好吃的”,多多少少也会给她一点底气。
她没有娘家,所以闺女一点底气都没有,借不上力。
都是她不好。
唐爹看她肩头抽动,伸出粗糙的大手摩挲摩挲她的肩膀,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除了跟着生产队下地赚工分,他还有啥本事?
他赚不来额外的钱,买不到肉和细面给闺女吃。
他有愧啊。
唐妈小心翼翼地给闺女挑破水泡,又拿温水擦擦,然后让男人给闺女抱上炕睡觉。
她看着闺女睡得酣沉的小脸,低着头,鼻音浓重道:“我不同意闺女给唐武换媳妇儿。”
唐爹一怔,这是媳妇儿第一次明确表示她的意见。
她从来不会反对公婆、大哥大嫂甚至是他。
他忙道:“当然不换,我也不同意。”
唐妈:“大哥找你,你可得咬住别松口。”
她知道男人的性子,对老娘和大哥没有抵抗力,很多事只要老娘大哥开口,他就无条件答应。
有时候哪怕不愿意,也说不出个“不”字,因为一旦他态度抵触,老娘和大哥就会拿孝道和排行压他。
他也自来孝顺,大哥要啥给啥,让干啥就干啥。
这要是大哥说让闺女给他儿子换媳妇,男人一开始可能不答应,可大哥要是一次次说,甚至跟他生气说他分了家就忘了哥哥,或者跟他哭诉说当哥哥的苦,哥哥没辙儿,只怕他会心软。
她爹娘卖她的时候她心死了,闺女是从她心里长出来的。
闺女不想干的事儿,谁也别想逼她。
她以前不反抗公婆大哥和男人,可一旦他们想伤害她闺女,那她是可以拼命的。
唐爹再三保证他绝对不会答应闺女换亲的。
“咱娘其实疼圆圆呢,跟我说让我留意着给圆圆招个上门女婿。”
唐妈:“真的?”
唐爹点头:“咱娘不偏心的,对大哥好,对咱也好的。”
唐妈一听,破涕为笑,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谁家儿子多还穷的,娶不起媳妇儿,为了儿子着想当爹娘的就会允许儿子入赘。
她道:“咱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也不用非得入赘,就是闺女结婚还住咱们村,咱们当爹娘的也能守着帮衬,以后他们生了孩子把一个小子给咱当孙子。”顿了顿,她道:“孙女也行,我不挑。”
生多了闺女遭罪。
唐爹不禁想起大哥说的以后等武儿生了孩子,把个小子过继给他当孙子的话来。
虽然没明说让圆圆给换媳妇,可无缘无故咋可能把武儿的儿子给他?
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这样的。
他当时没说话,因为正好七叔过来安排任务。
他笑道:“你这个办法好,到时候咱不要彩礼,不用男方为了筹彩礼犯难,对咱闺女好就行。”
唐妈点头:“这是必须的。”
第二天唐爹唐妈依然天不亮就起来去自留地忙活。
唐圆虽然累,但是年轻,睡眠质量超好,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满血复活!
她赶紧起来杀鱼用山药炖鱼汤。
美味营养,吃了还想吃。
虽然这淮山药品相上佳,卖中药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但是对于唐圆来说当务之急是改善伙食,增加营养。
基本的吃穿用是最主要的,至于钱,那是第二个阶段。
现在恩格尔系数占家庭支出的百分之九十八。
鱼和山药都容易烂,不需要很久的火候。
等她炖好爹娘还没回来,她就先给唐中和分一碗出来,另外给大富农留一点放在这里。
大白天她是不会四处给人送吃的,回头让唐中和过来自己拿就是。
她自己吃完,给爹娘留在锅里就收拾背篓工具出发。
今儿她得早去,那里还有好大一堆山药没挖呢。
山药这东西在地里顶多留个一年半载的,后面就烂在地里当肥料了。
她寻思爹可能舍不得吃,会把他那份送去给老太太,却也不多管。
孝顺是人类的特殊美德,爹孝顺老太太那是应该的。
就冲着她分家老太太没寻死觅活,也没试探让她给唐武换亲,她就默许爹孝顺老太太。
脚上的泡虽然挑了,却还是有点疼的,不过忍忍就过去了。
毕竟原主不是娇气的人,手上脚上茧子并不少,只不过她这两天爬山太狠磨得厉害点。
草鞋都换了一双。
“封辰,快点,圆圆过来了!”
封老太趴在自己西墙头上往外瞅,看着唐圆背着背篓过来,立刻招呼吃饭的孙子。
原本封辰天不亮就进山的,今儿却被老太太留下了。
她先是让他去侍弄一下自留地,其实她自己都翻完了,毕竟就两分半地。
她就是想绊住他,让他和唐圆一起进山。
昨晚上孙子说了,他和唐圆一起挖山药,还有一片留着今天挖。
封辰对这个奶奶是着实没招的,他按照她的要求种完自留地,她又说自己腰疼让他给揉揉,又说自己腿疼让他给捶捶,再不就头疼让他给熬点药喝喝。
总之就一定要给他绊住。
现在看着唐圆过来,她头不疼腰不疼的了。
他背上篓子扛着铁锨,装上镰刀、砍刀、铲子、手电筒等物品。
唐奶:“回头去公社再买把铁锨头,这个你放山里吧。”
她知道孙子在山里开地,只是工具不凑手,所以要背来背去的。
封辰想说自己这几天进山先不回来,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封老太却抢着道:“在山里多照顾点圆圆啊,晚上给她送回来。”
在她看来家里不缺吃的,开荒的事儿不如孙子的婚事重要。
找媳妇儿是最要紧的。
封辰:“……”
他不敢拒绝,老太太特别戏精,哭鼻子抹泪那是常态,急了还会哭祖宗、他爹娘啥的。
封辰步子大,出门走到拐角余光就瞥着唐圆来了,正犹豫要不要先打招呼,就见小姑娘高兴地朝他挥手。
唐圆惊喜地跑上前,“封辰?好巧啊,你也还没走。”
封辰:“嗯。走吧。”
封老太趴在墙头瞅着那个着急啊,你就不能和闺女多说几句话?
你嗯个屁啊!
你问问人家吃了没,山药咋做的?好不好吃啊?
再说说自己家咋做的,哪里不如意,问问她怎么做更好。
那不就说不完的话了吗?
哎呀,给她急死了。
恨不得上手扒着孙子的嘴皮子教他说。
路上唐圆跟封辰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今天主要是去挖山药的,然后看看鱼篓子,这样她可以早点回家,就不会耽误他时间。
毕竟她得让他帮忙拉上去再送下来呢。
第24章 开大会
封辰见她如此善解人意, 也暗暗松口气,他也怕耽误一天功夫呢。
山里的荒地开起来没那么容易,时间宝贵。
唐圆忍了又忍, 还是没问他去哪里开荒。
再过几天吧, 到时候两人更熟,交情更深, 也好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找了个开荒的地方, 巴掌大,结果一天晒不到俩小时日头, 估计庄稼也不长。
然后顺势问问他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开荒。
有封辰在, 他们一路很顺利。
白天光线亮, 挖山药的时候唐圆发现地里有白色的虫子。
她颇为心机道:“这是蛴螬, 金龟子的幼虫, 可坏呢。它们专门啃咬幼苗嫩茎, 薯芋类块根会被钻成孔眼, 而且咬死一棵它们又跑去另外一棵咬。”
她掐了根狗尾巴草把蛴螬串起来, 带回家喂鸡。
封辰前世对种地一窍不通,穿到这里来也还没积累到什么经验, 听唐圆说这个立刻来了兴致。
“怎么对付它?”
唐圆心头一跳:来了来了, 大佬开始考核我了!
她装作很随意道:“这种虫子从虫卵到成虫的生长期有两年,一开始下种的时候要拌农药, 嗯……”这个年代都有什么农药?现代农药种类很多,大部分都是九十年代以后流行起来的。
她想到一个使用时间很久的农药名字, “乐果,把这个拿来拌种子可以杀死一部分地下害虫。”
封辰把这个名字记住, “农药会不会对种子有害?”
唐圆:“确实,像山药红薯土豆这种不合适, 但是小麦、花生、大豆、棉花之类的可以。”
她瞄了封辰一眼,见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封辰:“那除了拌农药还有其他方法吗?”
唐圆打起精神,拿出考公面试的劲儿来,“办法还是很多的,比如这一片地方不大,可以深翻地,把这种虫子捡出来,不愿意捡就赶两只鸡过来吃,鸡一边捉虫一边刨地一举两得。要是大地块,那就等秋末冬初的时候铺上麦草什么的,撒上生石灰,然后深翻地把石灰压下去,石灰发热会烧死地下害虫,翻出来的也会被低温冻死。”
她一边说一边挖山药,还不耽误偷瞄封辰,见大佬俊脸上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便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说法挺满意。
前世她打交道的领导多了,或多或少也摸到一点规律。
大佬微微颔首,没出声,应该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唐圆:“当然轮作以及休耕都是必须的,可以减少病虫害,让土地休养生息。另外间作、套作、混作也很有必要。”
封辰听得入迷,试探道:“比如?”
唐圆:“比如咱们生产队五月收了冬小麦,接下来就耕地等雨种玉米或者秧地瓜、种豆子什么的。大豆根上的根瘤菌能固氮,一亩大豆差不多能固氮肥十五六斤吧,将近三十五六斤尿素的量呢,所以种大豆可以肥地。”
封辰:“!!!”
她懂好多!
好,种豆子,安排上。
这年头化肥非常难买,生产队都买不到够数的化肥,个人更没有购买资格。
唐圆打开了话匣子,既然大佬考核那她就把对方当做求科普的老农呗。
主要是孤男寡女在这里挖山药,俩人都闷不吭声也挺尴尬,话题不对也容易尴尬,说种地的话题最合适。
“麦茬地瓜等霜降时候收了这地就可以深耕休息来年种春地,麦茬玉米大豆收得早可以继续耕地种冬小麦,这样轮作有利于减少作物的病虫害。不过冬小麦除了需要充足的底肥,其他时间也要注意追肥,肥料不足产量保管不过百。”
没有机械的农耕时代,七八十年代跟古代区别不大。
比如小麦,即便八十年代有农家肥和一部分化肥,产量也就不到二百斤。
唐圆穿来的这会儿小麦产量在一百二三十斤。
缺肥、缺农药病虫害多,而且看天吃饭,干旱、水涝、大风倒伏都会让小麦减产。
封辰记性好,把唐圆说的都默默记在心里。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知识付费一说,可他前世习惯了知识付费,所以心里已经默默地计算要付给唐圆的酬劳。
既然她能把野鸡养起来,那他再抓几只送她,能养的就养,养不住的就吃肉。
见唐圆说完一个话题没继续,他主动问道:“刚才你说可以间作什么作物预防这个蛴螬幼虫?”
唐圆哦了一声,“油葵花呀,它的根系可以有效抑制蛴螬幼虫的出现,多轮作几次,效果显著。”
原本她寻思大佬只是想考核她,结果发现他听得很认真,还主动提问,被考核的感觉退去聊起来就越来越自然。
于是,外面传言沉默寡言跟人没话说的封辰一会儿一个问题,在唐圆给出答案的时候听得很是入迷。
两人一边挖山药一边聊天,把唐圆说得口干舌燥。
封辰见她不时地舔嘴唇,想了想就把自己的铁皮水壶拿过来递给她。
唐圆没客气,拧开盖子擦了擦壶嘴,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啊,有水壶真好啊。
她家没有水壶,连个罐头瓶子都没。
汤罐倒是有一个,那也不能拎山里来。
封辰想说你慢点喝,小心呛着,结果唐圆就咳咳咳起来。
他及时低头,免得唐圆尴尬。
唐圆喝饱了水,虽然凉,但是真爽。
她把水壶递给他,“还有一小半了。”
封辰:“没事,下面有山泉水可以灌。”
他虽然也渴,却忍住了,总不能她刚喝完他就喝吧。
唐圆喝得嘴巴水润润的,就继续挖山药,一边回答封辰的“考核”一边试探他开荒的事儿。
“我原本想悄悄在山里找个地方开荒的,结果就找到巴掌大的一片地,没用。”
她偷瞄了大佬一眼,结果大佬没接话。
嗨,这是不想共享土地资源啊。
不知不觉两人把那一片山药挖完,原本其实更多,可惜坏了大半。
唐圆没有都挖断,连着藤蔓的细根继续埋进去,回头可以继续生长的。
秋末又可以来挖了。
也得亏这个地理位置特殊,有巨石挡风做屏障,而且土层厚保温好,否则一冬天真就烂掉了。
她把附近的落叶都划拉过来,填埋进挖山药的深坑里,然后把土层压回去。
这样等雨水浇透以后二十来天到一个月就是天然肥料。
埋好了,她把地面踩实。
“好了,我们可以下去,我拿上鱼回家,你想干啥就去吧。”
她很期待大佬主动邀请她去开荒,但是背着大队开荒种地这种事儿在这个年代是违法的,一旦暴露就会被没收。
她是绝对不敢说乡下人淳朴善良这种话的,但凡有那么几个眼红嫉妒的就要举报,后果很严重。
没人会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秘密。
所以大佬不邀请自己也情有可原。
没事,她回头继续过来溜达,找不到大块的小块的也行。
比如在有些合适的位置埋埋山药块。
等她回家就留种催芽,到时候自留地和山里都可以埋一点。
下了巨石山,他们来到唐圆下鱼篓子的地方。
今天鱼比昨天更少,看来枯水季不只是水量小,鱼的数量也有限。
她不能竭泽而渔,得缓几天,等麦收以后再继续捞。
她顺手割了一些青草、野花之类的丢进水中给小鱼当饲料。
她把自己下的六个鱼篓子都拎出来,对封辰道:“我不下鱼篓子了,白放着就坏掉了,你拿走吧。”
她知道他肯定在深处有合适的地方下篓子。
封辰眼神诧异,随即明白过来。
他也没拒绝,“行,我得空给你捎几条鱼过去。”
唐圆立刻笑靥如花,“谢谢大……谢谢呀。”
差点把谢谢大佬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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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后面几天不再下鱼篓子,最后一次捞回来的鱼唐圆就先养着,两天吃一条多吃段时间。
那只野鸡适应了环境,一点都没打蔫,唐圆就把绳子撒开,它也不乱跑只在牲口棚里悠闲地散步,四处找虫子吃。
有富含蛋白质的饲料吃着,它一天下一个蛋,着实喜人。
野鸡蛋比家鸡蛋略小一点,但是所含的谷氨酸、活性钙等营养物质更加丰富,吃起来更加鲜美。
唐圆那天被封辰送出山以后接下来好几天都没看见他,猜测他去深山里开荒了。
她一个人不敢进山太远,就在外围转转,挖挖草药、野菜,撸完榆钱撸槐花。
如此太阳还没落山她就能回村,顺路再去自留地看看,了解一下唐家村的地况。
唐家村靠山,平整的大块地都要用来种田,只有边边角角不好下犁铧的才分给社员当自留地。
至于菜地就在各家房前屋后以及山坡山脚沟沿路边什么的,也都是巴掌大一块块的。
唐圆考察了一下自家自留地和菜地,规划一下种植内容,她想留点空地种山药。
这几日唐圆进山都会背腐殖土回来,埋在菜园里浇上水就是肥料。
今儿她做好晚饭后继续挑选山药种块进行育苗。
只要品相完好没有菌斑的,截成十厘米左右一段,两端用草木灰涂抹防腐,然后放到朝阳窗台上晾晒。
晒到两端发干萎缩才不会腐烂、碰伤,如果有新鲜破口种下去就会烂掉。
她家只有四分自留地,爹娘一人一分半,她还没成年只有一分。
为了补贴口粮爹娘打算都秧地瓜。
在唐圆看来这时候的地瓜性价比并不高。
虽然产量高点,但是鲜地瓜不宜久存,大部分要晒成生瓜干。
四斤生的晒一斤干的。
而地瓜不仅热量低、营养少,还不抗饿。
社员们都说吃一顿红薯,吃着饱,不等到地头呢,两泡尿肚子又空了。
吃多了还烧心胃疼,对健康无益。
这时候的红薯品种也没有后来那么优良,什么板栗红薯、烟薯秘术的。
当地只有两种,一种黄心红皮的红薯,一种黄皮白心的白薯,当地都叫地瓜。
红薯糖分高一点,一般霜降收了存在地窖里冬天煮着吃,也可以煮熟晒地瓜枣。
白薯淀粉含量更高,晒瓜干出量更多,也可以做粉条和白薯粉。
更适合当猪饲料。
分家的口粮里大部分都是秋天晒的瓜干,唐圆觉得特别难吃。
可自留地地块小且没有什么肥料,种小麦玉米谷子也没多少产量,只能种红薯。
这年代农民之所以大量种红薯,只是因为它对肥水需求比其他庄稼少一点,产量还高一些。
唐圆觉得虽然山药亩产量没有红薯高,却也比其他作物高,而且更有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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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下工的哨子陆续响起,过一会儿唐爹和唐妈也回来了。
唐妈跟唐圆说明天一早去唐奶家拿地瓜秧,早上先去自留地挑水秧几垄地瓜。
刚分家他们没有种子,要跟大房拿。
如果是地瓜秧就无所谓,如果是豆子、花生、玉米种子就得还。
虽然唐圆没下地,唐爹唐妈也会每天跟她讲家里的安排,这都是唐圆穿来后给他们培养的习惯。
唐圆就跟爹娘说种山药的事儿,“鱼仙人说我给的兔肉和野鸡蛋好吃,教我种山药,山药营养比红薯好。”
这几天唐爹唐妈吃山药鱼汤也感觉出来,山药不但好吃,吃了身体更有劲儿。
唐爹瞅瞅闺女,又悄悄给媳妇儿一个眼神,示意答应闺女。
分家以后有唐圆弄肉和野菜补贴口粮,一家三口吃的比从前好,最近三人都见长肉。
尤其唐圆,原本看着干瘦粗糙还略黄的小脸都变得光泽起来。
脸上带了点肉,两颊染上自然的少女红晕,看着娇俏不少。
对于闺女的康复,唐爹是非常高兴的。
只要闺女病情稳定,别说种山药就种鱼都行。
吃饭时候唐炳德拿着一个铁皮扩音喇叭挨条街吆喝,“都赶紧喝汤吃饭,吃完饭去场院开会。”
一连吆喝几遍,又去其他地方吆喝。
生产队一般三五天开一次会,总结一下这几天的劳动情况,开展一下批评与自我批评。
队干部会公布劳动记录情况,谁表现突出,谁请假最多,谁出工不出力,谁偷东西,谁又如何的。
还会总结一下各人的工分,出入大的就跟记分员沟通一下。
吃完饭唐爹先去场院儿,唐妈刷碗再把刷锅水舀给牲口喝掉。
唐圆收拾一下也跟娘一起去开会。
村里的晒场离牲口院儿不远,闲话两句就到了。
唐大伯和另外一个小队长已经到了,正和一群男人在侃大山,聊农事以及公社的政策。
刘赖子几个则扎堆倒黄色废料,一边夸张地嘎嘎大笑,引人侧目。
他们看到唐圆跟在唐妈身后过来,想到她发疯的样子不约而同地闭嘴噤声。
生怕刺激她发疯。
他们不怕她,但是怕唐炳德骂。
唐圆昂首挺胸的,半点都不害羞。
他们偷觑她,她则大大方方地打量他们。
哎,真是贫困村中的贫困村,扶贫老干部都得两眼一黑的程度。
男女老少一个个都黑瘦,孩子光着腚,大人赤着脚。
一年累到头,吃个七八分饱就是好的,更别说吃肉。
村里没有通电,除了两台收音机三辆自行车就没有其他机械。
磨粮食靠碾子,看时间靠日头和大队的哨子。
小病靠挺,大病等死。
……
前世她扶贫过的条件最差的人家也比他们吃的好呢。
整个社会都奔小康以后,哪怕有那么几家贫困的,捡垃圾都能赚钱。
现在?
再能干没有资源也白搭。
在原文中唐家村一直破破烂烂,贫穷落后,女主去了首都不想回来,原主咋折腾都赚不到钱的那种穷。
唐圆扶额,心塞,不想说话。
很快民兵连长捧着个尺长半尺高的收音机过来,替书记进行惯例的政治学习,“都来听听广播啊,长长见识,不出门不知道天下事儿。咱们国家支援阿富汗修建凹格拉密棉纺厂的技术员都回国啦,这个棉纺厂的厂房修建、设备安装什么的,可都是咱们指导的,这说明咱们的技术……”
“飞毛腿,阿富汗是哪个地方?”
“凹格拉密是啥?这名真古怪。”
大家哈哈笑起来。
民兵连长是大队刘支书的侄子,按照村里人喜欢给大家起外号的尿性,他因为腿长跑得快所以叫飞毛腿。
“快听点咱能听懂的。”
开生产队会议也是大家伙儿能听收音机的好时机。
唐家村大队只有刘书记和唐大队长家有收音机。
飞毛腿又开始调台,收音机里传来高亢的女播音:“抓革命促生产,我们要把学大寨精神贯彻到底,大搞快搞农业生产……”
飞毛腿振臂一呼,“学大寨,促生产!”
只有他手下的俩组员跟着喊了一嗓子,其他社员都笑话他们,“别肉麻了,跟唱戏似的。”
城里搞革命搞运动,乡下人没什么文化,对那种运动根本不热衷。
毕竟大家更关心分多少口粮几块钱。
对于刘书记让飞毛腿几个贴的诸如“学习无产阶级专政下的革命理论,搞好普及大寨县建设”、“活着就要拼命干,努力建成大寨县”等标语并不感兴趣。
主要是绝大部分人不识字,学口号也四不像,一学就变样儿。
飞毛腿正过当领导的干瘾呢,唐炳德过来了,他背着手,叼着烟袋锅子,一脸严肃。
如果说刘支书开会满场废话夹着几句正经话,那唐炳德就是没有废话。
先传达书记去县里开会带回来的精神,无非就是抓革命促生产、学大寨、多种地多收粮缴足公粮多卖余粮那一套。
刘支书以前热衷开会讲话,激情澎湃,可惜社员们不感冒。
饭都吃不饱还整天忽悠卖余粮,你有余粮吗?
咱们借点粮糊口你就说那是大队的备战备荒粮,不能动,动了要枪毙。
结果你整天忽悠卖余粮。
那余粮是卖?
跟白给一样。
外头想买一斤粮食一块钱,你这个去卖一毛二分钱顶天。
谁卖谁傻蛋。
几次之后给刘支书气到,他就赌气不来开会,只给大队委员会几个干部开小会。
社员们反而高兴。
天黑了,飞毛腿点上马灯挂在树杈上,照着唐炳德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表扬和批评时间。
唐炳德点名批评了刘赖子,“懒驴上磨屎尿多,不是去拉屎就是去撒尿,再不就肚子疼,就这样怎么拿八工分?先降到六工分,接下来看表现,大家伙儿同不同意?”
刘赖子:“不同意,凭啥!”
但是他的声音被其他社员的同意淹没了。
刘赖子他娘嗷一声就要哭,全然没有跟封老太对打的气势。
唐炳德冷喝道:“安静!谁闹腾谁滚回去!”
一发火,他眉心的川字纹更重两分。
刘老婆子嘎一声,把那口气抽回去了,她可不敢跟唐炳德骂架。
其他几个被点名批评的见刘赖子都偃旗息鼓,他们更不敢闹腾,尤其那些把自家猪圈里的粪肥偷摸运到自留地去的。
批评完又开始表扬。
“唐福林一家三口住在牲口棚里,早起晚上帮忙喂牲口,今年牲口见长膘,是不是?”
大富农就跟着几个小队长喊是。
他不嫉妒,本身就应该有两到三个饲养员倒班儿,生产队为了省工分就安排他一个。
正常来说大队应该出二十个工分给饲养员们,但是只给他7个。
他铡草什么的都得让家里人帮忙,早起晚上的喂牲口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再说,别看夸唐爹,其实也不会多给他工分,就是口头表扬好让大家伙儿别对一家住在牲口院儿说三道四。
唐炳德没有提给唐爹涨工分,但是提了来年春天给唐圆家盖房子的事儿。
虽然还有一年时间,社员们也羡慕得很。
毕竟自家攒材料盖屋子,可能得十年。
后面就是核对工分以及分派各小队的生产任务,要各家挑粪的、沤肥的、种棉花的、种花生的等等。
唐炳德还召集了副队长、小队长以及几个有丰富种地经验的社员们开延长会。
主要讨论春地病虫害的问题。
“前两年也没有这么多虫子,怎么突然一下子出来这么多大虫子?”
尤其蛴螬,一个有小拇指大,咔嚓咔嚓很快就能把小苗啃死。
唐爹:“前两年小咱们看不见,现在长大了。”
虫子当然不是凭空出现的。
幼虫小的时候危害也小,造不成太大祸害,大家也不怎么在意。
现在长大了就麻烦。
唐大伯瞅了二弟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说对了抢大队长风头,说错了丢人。
唐爹见大哥给自己使眼色,就低头不吭声了。
几人商量一阵儿也没商量出个子卯寅丑来。
要是冬天可以深翻地尽量冻死,可现在是春暖气温升高的时候,害虫更加活跃。
撒农药?
一年到头才能买到两三袋子药粉,还是上级指定用来喷洒棉花的。
其他还不够拌种子的。
可种子拌药粉只能防小虫子,指头大的虫子根本防不住。
有人就道:“请刘科长出出主意?”
刘科长是刘支书的儿子,在县农业组当科长,负责管控下面公社、大队的农业政策。
自打成立人民公社以后,农民对土地没有控制权,种什么、怎么种,都要上级说了算,县里和公社派人下来指导。
若是碰到懂种地的老把式还行,若是运气差碰到那种不懂的干部,就自认倒霉被瞎指挥,到时候收成大减产、公粮交不上,全大队跟着饿肚子。
久而久之,很多农民也不再动脑子,不再好好学种地,只机械地听队长安排。
现在地里虫子多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
老一辈儿也没办法,只能去地里抓,抓不到就听天由命呗。
有人忍不住发牢骚:“公社蹲点干部呢?每到收庄稼就来蹲点盯着咱们收庄稼交公粮,种地咋不见人了?”
唐炳德见他们说着说着就要变成牢骚大会,一个眼神及时打住。
正当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唐爹身后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一个办法是配石灰料烧地,然后深翻地,过俩月再种夏地。要是地块小就直接耕地让老人孩子赶着鸡过去翻找虫子,把大虫子翻一遍,再在庄稼地里间种油葵花,收获以后深秋记得用石灰料烧地,以后每年都要间种油葵花……”
唐大伯脑子嗡一声,这丫头跑来发什么疯!
他立刻出声打断,示意唐爹赶紧把疯丫头领走,别发疯捣乱。
唐炳德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转首对唐圆温声道:“圆丫头,你这是哪里学来的?”
唐圆立刻露出一个天真又带点邪的表情,叉腰骄傲道:“当然是鱼仙人教的!”
第25章 大队长VS刘支书
此话一出, 众人瞬间陷入安静。
最近大家看她背着个篓子出来进去地挖野菜,既没有在路上发疯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几乎要忘记她发疯的事儿了。
现在突然看她露出一个如此复杂的表情, 登时感觉后脖颈发凉。
尤其唐大伯是亲眼见过侄女发疯的, 他下意识往唐炳德后方靠了靠,免得唐圆发疯伤到自己。
唐爹也是脸色一变, 怕闺女突然发病, 他伸手想哄她回家。
唐炳德示意唐圆过来坐下说,闺女明明好好的都怕啥?
唐爹立刻把小板凳给闺女坐, 自己蹲在闺女后面, 万一闺女发病他好及时制止。
唐圆既不害臊也不犯怵, 就大喇喇地坐在男性长辈堆里。
唐炳德心里暗暗夸了一句, 其他年轻人别说女孩子即便男孩子被他叫过来不是害臊就是害怕, 可没这么落落大方。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或怕或惊的神情, 也没纠结鱼仙人, 让唐圆继续说说看。
唐圆就不客气, 开始跟唐炳德侃侃而谈唐家村大队需要改革的生产模式和种植结构。
她假借鱼仙人之口,声音响亮、神态从容, 一点都不像从前。
别人也不觉得她是装的, 反而震于她说出的内容。
这丫头以前可不会这些,是真的看见鱼仙人了?
唐圆一边说边悄悄观察周边。
她有长时间乡下生活的经验, 对乡下人的习惯、心理也有所揣摩。
乡下人在慕强、跟风、服从权威方面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但是在迷信方面却尤为突出。
比如哪个傻子或者疯子突然说两句正常话, 周边的人就会觉得神奇。
如果他家人推波助澜,说他会请神上身之类的, 很快就有人来找他断事儿。
周边人再激动地佐证,说多准多准, 保管四外村乃至几百里之外的人都能闻讯来试试。
即便21世纪这种神化自己来骗钱的人也不少。
她在乡下扶贫的时候就碰到一个老头儿,声称自己开了天眼,是姓张的神仙转世,还遮遮掩掩不说自己是哪个神仙,让人猜,有人就各种脑补给他加戏,最后猜他是玉帝转世,他笑眯眯地接受了。
他给人看事儿,这个腿疼是因为上辈子是将军,敌人过来报复在他腰上射了一箭。
那个睡不着觉是因为上辈子是天上神仙,这辈子下凡,需要他给斩童子,进一步售后就是偷了法宝下凡,丢了法宝要受厄运,需要他给找到宝贝。
每一个都大同小异。
他糊弄乡下文化不高的人都不需要什么易经八卦八字四柱紫薇斗数,只需要说自己开了天眼,是玉帝下凡能管所有神仙知道天上地下所有事儿,就能一套话颠三倒四地说还让信众深信不疑地花钱。
如果不是唐圆亲眼所见,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人靠嘴巴叨叨就能骗钱,就能让人定期送钱请他给念咒斩小人的。
反正从这些事儿上她感觉人们对搞迷信的宽容度尤其高。
算是一种精神寄托吧。
同样,大家也不会因为对方说自己是神仙下凡或者什么转世就要烧死人家、切片研究。
没有那个价值和必要。
唐圆在家里装疯是为了拿捏老唐家分家、拿捏她爹心疼闺女,现在是为了帮唐炳德一把。
唐炳德是个负责的大队长,他心里有社员,努力想让社员们吃饱饭。
但是大队长的权力有限且个人能力有限,很多时候束手束脚,他也没有办法。
就比如唐家村大队非常不合理的种植结构,他就没有办法说了算。
本身地少人多应该以口粮作物为主,经济作物为辅,且要少种耗费大量人力财力的经济作物。
比如棉花。
当地棉花亩产量只有50斤左右!
如果遇到病虫害多加上干旱或者水涝的年份,一亩地可能五十斤籽棉都没有,纯属浪费劳力和地力。
棉花在当地纯粹是上级任务,强制规定种多少数量。
据她了解,唐家村大队每年的棉花亩数比任务数还多几十亩,这当然不是为了给社员们发福利,而是因为怕棉花减产不够交任务多种的机动棉花。
多种的棉花大部分还是卖给棉站,价格依然极低,连成本都大大不够。
算上土地消耗、农药、肥料、工分等,种棉花非常亏。
如果这几十亩都用来种粮食,社员就能多分一点口粮,至少能吃饱。
唐家村靠着山,应该开发山地资源,把棉花任务取缔,种植一批草药或者在山里搞养殖来顶任务。
山下的地全部用来种植粮食,这样老百姓就不可能还饿肚子。
唐炳德是想这样搞的,但是刘支书说公社和县里不同意,要求必须多种小麦和棉花交任务。
而且县里规定了能交草药任务的公社和大队,不包括唐家村,所以他们采了草药也没人收。
公粮和棉花任务重,加上种种原因导致唐家村社员生活艰苦。
她知道唐炳德总试图跟刘支书商量少种棉花多种粮食,但是屡试屡败,她就想用迷信给加点筹码。
大队长年年提议,支书年年找借口否决,这肯定不行。
只要让支书知道他再不听大队长一次,社员可能就要闹事,那他肯定得考虑一下。
虽然没有社员闹事,但是得让刘支书以为如此。
“七爷,鱼仙人说有一种妖蛾子喜欢吃棉花,还会迷惑人,它让人发疯恨不得只种棉花和烟草。今年妖蛾子要生很多小妖蛾子,得吃很多很多棉花,所以今年棉花会大减产,他让咱们最好别种棉花。”
“鱼仙人还说了,今年是一个干春,让赶紧挑水种春地别想等雨,还说夏天是一个涝年,让注意防涝少种怕涝怕倒伏的庄稼,洼地最好等一等。”
二队小队长忍不住问:“春天雨水不少呀,哪里就干旱了?”
唐圆:“鱼仙人说了清明节下了一场雨,后面稀稀拉拉的洒几个雨点根本不管用,谷雨无雨四月也干等五月哗哗下不完,它都要搬家呢。”
原文中这时候唐香已经因为唐圆说她坏话跟宋华章接触多起来,两人感情飞速突破,时常花前月下。
有一次唐香和宋华章去小河边儿玩耍,看着下降很多的水位噘嘴抱怨好久不下雨,唐圆骂她不挑水浇菜园,还说河里水位下降洗衣服都不方便等等。
三月底和四月中上旬一直没下雨,庄稼干得要命,结果等四月底五月初要收麦子的时候大雨又哗哗下个不停。
大队全力以赴抢收麦子,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所以唐武才钻空子偷了坏地雷拉着唐圆去威胁佟雪的。
原本唐炳德怕变天想分批提前收割小麦,但是刘支书以及其他生产队长以干旱了个把月麦子很缺水下点雨正好颗粒更饱满为由,坚持再等几天。
结果熟透的麦子正好迎来大雨。
比起麦子不够饱满,被大雨拍在地上才可怕。
反正这一年唐家村大队非常艰难,即便如此还得交公粮,而且大雨还淹了洼处的几十亩庄稼。
这导致唐家村直接成为全县有名的落后村、贫困村,还吃了两年返销粮和救济粮。
唐炳德深以为耻,但是他权力有限,无力改变,直到几年后死在一场大火里。
她希望为唐炳德和大队做点什么。
刘支书是个多疑敏感的人,只要她说了他就会多想是不是爹和大伯以及其他社员挑唆她那么说,甚至可能是唐炳德的主意。
为了缓解矛盾,他会退一步,允许少种点棉花。
毕竟多种棉花应该是他儿子为了自己的政绩让大队执行的农业政策,少种点也够交任务的。
听唐圆这么一说,几个小队长立刻讨论起来。
唐炳德却皱着眉一副思考的样子,没有插言。
唐爹也着急,“闺女,那鱼仙人说没说咋办?”
唐圆理直气壮道:“当然说了呀,鱼仙人说了让咱们少种棉花多种庄稼,这样有粮食填肚子,还说洼地就种水稻、高粱。”
他们大队种比其他大队多的棉花,另外有大队种烟草,庄稼也不够吃的。
几个小队长七嘴八舌的,“啥是水稻?”
唐大伯一听这题他会,立刻道:“水稻就是稻子,就是城里人吃的那个大米。”
他们都没吃过,见都没见过。
毕竟他们绝大多数人最多去过公社,县里都没去过。
在一旁听热闹的飞毛腿突然道:“我叔家有,熬大米粥喷香,比小米粥好喝。”
众人露出羡慕好奇的神情,纷纷问啥味儿。
飞毛腿也没喝过呀。
刘支书家的大米是在县农业局工作的堂哥带回来的,就那么几斤,给老人孩子吃还不够呢。
众人给唐大伯和唐爹面子没明说不信,怕刺激唐圆,但是他们大多是不信的。
要说文化技术他们不行,那这往年的天气他们都经历过,还能没数?
当地就是春季干旱夏季多雨,要是夏天没多雨秋天就哗哗下个不停。
基本是偏干旱三年,风调雨顺一两年,再来个涝年。
五六年一轮吧。
去年夏天雨水不少,今年就应该是干旱年,夏天秋天估计也不会多。
唐炳德想得更多,不管唐圆真疯还是假疯,真幻觉还是编的,就冲着她能说出以往根本说不出来的那些话他就觉得不一般。
也许有人要借她的口说这些。
至于是谁……他皱着眉头扫视一眼,丫头的笑有点一言难尽,倒像一副不正常非要装正常的样子,唐爹则一副既担心女儿犯病又份外自豪女儿能见到鱼仙人的骄傲神情……
这老实巴交不太聪明的样子。
难道是大富农?
还是城里下放人员?
还是某个知青?
甭管“鱼仙人”的天气预报准不准,治理蛴螬的办法比他的科学,少种棉花也和自己不谋而合。
管他鱼仙人牛仙人的。
唐炳德决定暂时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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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照“鱼仙人”的办法,距离河流近的低洼地块选择提水漫灌除虫,离水源远的地块就继续深耕,让老人孩子赶着鸡鸭过来捉虫。
同时得请刘支书帮忙跑一趟公社批石灰条子,让人去有石灰矿的大队买石灰回来。
他扫了唐大伯一眼,却对唐爹道:“我安排俩队员给你,你负责带着他们去翻地。”
唐大伯急了,“七叔,我……”
这是他的队员。
唐炳德:“你们三队继续种春地。”
有些地块蛴螬没那么厉害,自然继续种。
整个大队有三个生产队,包括五个自然村,春种任务很重,他明儿还得去另外俩生产队布置任务呢。
春种任务主要是把去年冬天休耕的地种起来,少量花生、很多棉花、大豆、谷子、高粱,为了补贴五六月口粮不足,还得秧一部分春地瓜,夏天可以收获。
等芒种又得收小麦,收完继续耕地种麦茬玉米、地瓜、豆子等。
总之常年无休。
唐爹有点懵,虽然他干活儿不错,但是从来没被单独安排过重要工作。
这是头一遭。
唐大伯立刻叮嘱他,“二弟,你可得认真负责,不能辜负七叔和我对你的信任。”
唐爹有些激动,不知道说啥好听的,就连连点头,“嗯嗯。”
唐炳德又看向唐圆,向来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丫头,那鱼仙人有没有说不种棉花的地块种啥合适?”
唐圆:“种大豆、花生都可以,可以间种玉米,四垄大豆四垄玉米这样。”
这种法唐炳德还是第一次听说,毕竟生产队种地基本都是一片片的。
“为啥?”他期待地问道。
唐圆:“大豆花生能肥地,几垄几垄的分开也能阻断不同庄稼的病虫害。”
她很自豪地强调道:“鱼仙人吃了我俩大兔子腿和一个兔子头才告诉我的。”
看她又骄傲又认真的模样,有那容易被说服的人忍不住要……信了。
至于少种棉花,他得去跟刘支书商量。
唐炳德倒不是唐圆一说鱼仙人就信,而是每年春天种棉花的时候他都要和刘支书掰扯掰扯,只是每次都无功而返。
今年自然要继续掰扯。
唐炳德一走其他人要么散会要么在场院儿借着月亮光继续聊闲天儿。
女人扎堆的地方,大伯娘瞅着唐圆走了立刻坐到唐妈旁边。
随便寒暄两句,她就说起她娘家村里某个大娘来,儿子没了,抱养了孩子,结果根本养不熟,人家大了能赚工分就跑回去了。
“这外人就是不牢靠,还得从小看着长大的才知根知底呀。”
一个妇女好奇道:“她有闺女没?咋不招个养老女婿?”
大伯娘:“嗨,养老女婿有啥用?女婿能有侄子亲?她倒是要招,人家都吃准她家要绝户压根儿不同意。反正你还能不要脸地让闺女打光棍儿?早晚不得嫁出去?人家都暗地里说好不肯上门,她还能让闺女烂家里?愿意上门的那都是啥人?瘸子哑巴残废啥的,那不是害了闺女?”
唐妈的脸色就不好了。
其他妇女也觉出来,都借口回家伺候老人孩子,纷纷告辞走了。
不得罪人。
背地里八卦就算了,她们可不敢当面嚼舌头,除非想跟唐妈撕破脸打架。
大伯娘对唐妈道:“弟妹,我可不跟那些丧良心的算计自家人,我一门心思为你们着想。我都和武儿说好了,让他给你们一个儿子当孙子。”
唐妈拉了脸,“大嫂,你冷不丁说这个干啥。”
大伯娘:“武儿和圆儿也都得找对象了,你看让圆儿给武儿……”
“大嫂!”唐妈打断她,不让她把换亲那个词儿说出来。
说出来再拒绝指定伤和气,不如提前拒绝。
她道:“我和他爹就这一个孩子,不想让圆圆外嫁,要留身边。”
大伯娘眼珠子一瞪,“啥?你们想给圆儿招养老女婿?”
唐妈并没说一定招女婿,而是不外嫁,找自己村的也行,但是大伯娘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个,可以说吃饭睡觉都在想,所以非常敏感。
唐妈:“大嫂,咱不在外头说这个。”她起身,“我去看看圆圆,中和说她不能受刺激。”
大伯娘:“哎,你别走,你是不是看上封家小子了?你要给圆儿招上门女婿,封老婆子咋可能同意?你别做梦呀,好好地跟着我的步子来。我都约好了,人家媒人这两天就上门……”
仗着封家在村里人缘不好且势单力薄,她说话一点不顾忌,若是别家她可不敢直接说让人家倒插门。
唐妈怕忍不住扇她,就加快步子走了。
在外面,大伯娘也不好扯开嗓子喊,气得直哼哼。
她眼珠子一转,觉得还是跟唐爹说,圆儿娘看着老实其实骨子里奸,以前是装的,一分家就生外心。
她是看出来了。
她抬脚跟上,也过去看看唐圆凑男人堆里干啥呢。
唐圆看唐炳德一走,唐大伯就拉着她爹叽歪,大伯娘也凑到她娘跟前叽歪,她立刻冷脸。
“爹,我不得劲儿。”
闺女不得劲那估计是要犯病,唐爹赶紧招呼媳妇儿带着闺女回家。
夫妻俩都没顾上跟唐大伯说一声。
唐大伯脸都黑了。
大伯娘咬牙,对唐大伯道:“他爹,你信我了吧?这丫头就是装的,你看哪个疯子像她这样小嘴叭叭的了?”
唐大伯想了想,村里那疯子和傻子的确不这样。
虽然发疯的时候差不多,可别的疯子不发病的时候没她这么清楚。
不过他现在关注的是七叔竟然对老二委以重任,以前可不这样。
他有些不舒服。
同样二弟无视他,不跟小时候一样对他言听计从也让他不舒服。
二弟是真真切切地跟他生分了啊。
唐圆见爹把闺女放在第一位,心里很高兴,她一手挽着爹一手挽着娘回家。
唐爹则很骄傲地跟媳妇儿说闺女给大队长支招儿的事儿。
虽然是鱼仙人说的,可他闺女和人家不一样,别人疯了是发疯,他闺女是遇到鱼仙人。
这肯定是闺女更有灵性才会被鱼仙人选中不是?
唐炳德估摸着飞毛腿已经汇报完才背着手去了刘家。
刘支书当年参加过游击队,家里还挂着枪,这会儿正在擦他的驳壳枪呢。
嘴里叼着烟斗,呛得自己眯着眼睛。
唐炳德:“没卡壳吧?”
刘支书抬眼,示意他坐,“好着呢。开完会啦?”
唐炳德点点头,想必飞毛腿已经汇报过,他就说说治理蛴螬、买石灰以及少种棉花改种豆子玉米的事儿。
刘支书皱眉,买石灰、治理虫害都没问题,但是少种棉花不妥。
“棉花任务可挺重呢。”
唐炳德:“今天略少点,来年多种些补上。”
今年虫子猖獗必须得花时间治理,口粮田不能空着,只有棉花地可以挪。
至于来年,再说呗。
刘支书摇头:“不妥当呀,来年种太多社员忙不过来,有意见的。”
唐炳德:“要是不治理……”
刘支书:“虫害地可以空出来秧地瓜,把其他地种棉花不就好了?”
唐炳德:“其实地里虫害都厉害,蛴螬、地老虎、红蜘蛛什么的,去年棉花比前年就减产两成多。”
刘支书:“那是夏秋多雨害的。”
唐炳德心想明明虫害更严重,但是既然对方反驳就说明不想多听他解释。
实际大队的生产安排都应该听大队长的,支书是党委干部,是管党政以及政治学习那一块。
但刘支书是老干部,在上级那里有名声,且他儿子在县农业局,主管他们公社大队的生产政策,所以他干涉生产又很顺理成章。
刘支书看他沉默,笑道:“咋滴,怎么突然这样?有人说什么?”
唐炳德:“也不是别人说什么,我一直就这么想。”
飞毛腿肯定跟他说了唐圆的事儿,他也不瞒着,简单复述一下,“和我想的倒是差不多。”
至于天气这个也没啥,有经验的人能判断接下来几个月是旱是涝。
刘支书好奇道:“大脚板家那犟丫头,咋滴,仙家上身了?”
乡下总有人说自己供奉仙家,请仙家帮忙成事儿,也有人说自己能请仙家上身出马儿之类的。
隔几年政府就打击一阵儿,但是这东西除不尽,很快就死灰复燃。
只要上头没有硬性规定,大队干部基本也就当不知道。
甭管真假,自己村出了一个刘支书还是很好奇的。
唐炳德道:“这丫头不是那种,她挺正常。”
刘支书笑起来,“我听说她大伯娘要拿她换亲,这是想招儿撺掇她爹娘分了家?”他吧嗒两口烟袋锅子,“这丫头倒是聪明起来了,不再跟大脚板干架,开始动脑子了。”
既然唐炳德说她没疯,那他自然也不会觉得唐圆真疯了,多半是会动脑子了,也可能是有人给她支招儿。
刘支书作为前进大队的支书,还是唐家村的老人,对村里各家情况自然很清楚。
只是平时不发表意见而已,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人家不闹到大队部来,大队干部也不需要主动管人家的事儿。
想想那些被家里摆布嫁给老光棍儿、傻子、残疾男人的闺女们,这丫头倒是有点本事。
刘支书又道:“那闺女的鱼仙人是她爹?二小子人木讷不活泛,干活儿还是下老实的。这是分家口粮不够吃的,想少种点棉花多种点豆子分口粮?看着不像他能想到的办法,是他那个八百个心眼子的大哥?”
唐炳德嗤道:“他大哥有什么心眼子?照着自己弟弟耍的心眼子。”
刘支书哈哈大笑。
他当然没有真怀疑是唐大伯的心眼子,他怀疑是唐炳德。
这是终于种够棉花要抗议了。
侄子说“鱼仙人”说妖蛾子迷惑人让多种棉花,还说要干旱要大雨要少种棉花多种庄稼,还说水稻什么的。
一个乡下丫头知道什么水稻?
当地可不种水稻,大部分社员没听过也没见过,就算知道大米也不知道大米是水稻打出来的。
那肯定是唐炳德暗中指挥呗。
这是想指挥社员们跟他施压?
如果他继续压着不让减少种棉花就闹事?
既然唐炳德有这个意思,那他不得不考虑退一步,毕竟他不想和唐炳德闹翻。
刘支书叹了口气,他为大队好,为什么唐炳德和社员们不能体谅?
要不是他儿子在县农业局顶着,要不是他儿子出主意让大队多种棉花争先进,唐家村大队得年年落后。
一旦成为落后份子不只是全大队丢人,大队干部、大队的学生、入伍名额、先进劳模以及其他评选都受影响。
甚至申请买机械、化肥、农药以及给大队申请的布票、煤油等都受限制。
他有心要和唐炳德说说儿子的贡献,又觉得一个村的大家知根知底,以前他也说过,但是对方还如此坚持那就是说了无用。
“既然社员对种棉花都有点意见,咱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就少种个……十亩吧。”
他原本想说五亩的,说完叹口气,“棉花产量低,咱们大队棉花任务重,不好办啊。”
外面有的大队人家棉花产量一百斤,唐家村只有50斤上下,这说明还有很大的上涨空间。
他鼓励道:“唐队长,你是种田老把式,你有经验,你要带领全大队社员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争取把我们唐家村也建成农业大寨!”
先把棉花产量搞到一百斤。
望着刘支书眼里迸射出来的狂热眼神,唐炳德却没多少激动的意思。
学来学去,产量越来越低。
社员们分的口粮越来越少,干活越来越没有积极性。
唐炳德虽然也经历过浮夸风,经历过放卫星时代,但是他终归在合作社之前就种过地,了解土地的真实产量。
这些年嘴上吆喝得响亮,手上折腾的也多,可实际种地方法还是没变。
生产工具没改进,还是牲口人力,化肥不够产量就上不去。
即便增加了农药,数量有限不说,还剧毒。
每年给棉花喷农药总要有人中毒,甚至毒死过人。
还有大雨把棉花上的农药冲到河里把鱼毒死,人吃了死鱼又中毒的。
听说其他大队都用上更好的农药了,可他们大队还在用666和滴滴涕这种剧毒农药。
他每每要和上级提意见,要给唐家村大队批更好的农药、更多的化肥,刘支书和刘科长总说咱要自强自立、要奋进,要给国家创收而不是给国家增添负担。
行吧,那就少种二十亩棉花。
唐炳德也不多打扰,说完就跟刘支书告辞。
刘支书:“来了急着走啥,留下一起喝两盅。”
唐炳德借口队里还有事,先走了。
他得回去琢磨琢磨鱼仙人说的话,甭管是鱼仙人还是牛仙人还是谁说的,只要有用就行。
唐圆晚上也跟爹娘说了一会儿鱼仙人才睡。
因为笃定唐炳德这一次会成功,她晚上睡得可香呢,还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见封辰很大方地跟她分享荒地,她轮着大镢头开荒开得飞起。
种上两块小麦田,一块玉米田,一块花生,一块大豆。
这里靠水源,种上两块水稻!
稻田里鱼养起来,鸭子养起来!
有了豆子,豆腐、豆干、油豆腐统统做起来!
花生收了,盐水花生、糖霜花生、酒鬼花生、油炸花生,统统安排上!
鸭子长大了,烤鸭、烧鸭、老鸭煲、酱鸭、鸭舌、鸭掌、鸭脖子……嘶哈!
几只耀武扬威的大公鸡抢她的鸭头,她又大战公鸡。
她抓着公鸡狞笑着要吃辣子鸡块,结果大公鸡张嘴一个“勾勾喽~~~”。
一下子给她叫醒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顶多四点来钟。
外面鸡鸣阵阵。
唐圆赶紧擦擦嘴边的口水起来做早饭。
爹娘已经去老屋拔地瓜秧了。
第26章 倒插门
早上熬高粱米粥。
当地多是红高粱, 糯性大,适合酿高粱酒或者当饲料,吃起来微甜带着涩味儿。
这是地地道道的粗粮, 且不好消化。
唐圆掺了一把小米。
地瓜干实在是难吃, 不管蒸着吃还是煮着吃,味道口干都差。
她得找时间去碾子上碾碎磨面做煎饼或者捏地瓜面窝头吃。
唐家老屋。
惊蛰前两天唐大伯和大伯娘的炕上埋了红薯母种。
空出一半炕面, 掀开炕席, 用土坯砌个一尺来高的池子。
底下铺上塑料膜,没有塑料膜便什么都不铺, 然后堆满沙土, 把精挑细选的红薯母种埋进去。
放在炕上是因为其他地方温度低不合适, 炕上生火可以保持温度。
定期浇水淋水, 半个月红薯发芽, 然后长出秧苗。
现在秧苗差不多一尺高, 正好可以拔来去地里秧地瓜。
天还黑着, 唐奶难得大方地让点了油灯。
唐妈在下面接着, 放在篮子里,拎出去淋上水, 免得蔫了。
大伯娘让大堂嫂过来接着, 她把唐妈拉到堂屋,笑道:“我去借了些布票, 给咱圆儿扯身新衣服穿。”
唐妈:“她天天干活儿,新衣服穿坏了。”
大伯娘:“做身红色的, 喜庆。”
过两天媒人和男方家里来人相亲,也好看。
她看唐圆在外面很正常, 即便满嘴胡话却没像在家里那样发疯打人,就觉得可以相亲。
唐妈:“你给香儿做吧。”
大伯娘见她油盐不进, 脸一沉,皮笑肉不笑道:“弟妹,你啥意思啊,分家了就和我外道,不当一家人了呗?”
唐妈以前沉默少话,不全是不善言辞,多半是没有底气。
现在分家了,自家她说了算,而且关于闺女的亲事夫妻俩也达成了一致,她自然有底气。
“大嫂,你要给圆圆做衣裳,那是你这个大伯娘疼她,可你要是有别的事儿,我说了不算得她自己点头。”
大伯娘:“她一个小孩子她懂啥她就说了算?你看武儿也老大不小的也得定下来了。人家那闺女好着呢,个子高,模样俊,顶勤快,进了咱们老唐家的门就干活儿,三年抱俩,多好啊。”
唐妈心里膈应,只说人家闺女好,咋不说那家男人不行?
她看了一眼西间,提高声音道:“我们不想圆圆嫁远了,最好在自己村,近便好互相帮衬。”
大伯娘:“到时候武儿的媳妇儿是她嫂子,那不一样是自家人?更好帮衬。”
唐妈已经不耐烦了,“得圆圆自己……”
“啥圆圆,她一个小孩子她懂啥?谁家孩子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别是动了别的心思吧?你就说吧,你是不是想招上门女婿?”大伯娘咄咄逼人。
唐妈:“对,有这个意思!”
她本来没想招上门女婿,现在被大伯娘一逼索性表态。
“你糊涂!”大伯娘急了,“女婿哪有侄子亲?侄子可是亲的,都是老唐家的血,女婿能听你的?”
在外面归置地瓜秧的唐大伯听她声音太大,语气也尖锐,出声骂道:“你个娘们吵吵啥呢?有话不能好好说?”
大伯娘立刻道:“我这不是好好说嘛,老二两口子鬼迷心窍了。你们这是看上封家小子,想让他当上门女婿?你们也不想想,他肯吗?他奶也不肯呀。”
唐妈被说中心事,却否认道:“我们没非看上封辰,圆圆还小,两三年内不说这事儿。”
现在公社下来普及晚婚,有些人家都把闺女留到二十出头,听说城里人二十四五的都很普遍。
当然她的确看中封辰的。
虽然外面人传言封辰是个不务正业的混子,她却觉得这青年挺好。
上一次接触让她对封辰有了新印象,觉得他稳重、有礼貌、话不多但是脑子活络学东西快、一点都不油嘴滑舌不占小姑娘便宜、眼神清正不提溜转等等。
她和男人不是非给闺女招上门女婿,找个本村的也行,知根知底,在眼皮子底下娘家也能帮衬。
圆圆没姥娘家帮衬,那必须得有娘家帮衬。
她舍不得闺女嫁去外村。
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谁知道私下里什么样?
再说一天天见不着闺女她也担心。
她觉得封辰这孩子真不错,长得高高大大的,有力气,相貌也很周正,脾气感觉也不错,不是婆娘们说的那么坏。
大伯娘却冷笑,认准她想给唐圆招上门女婿,说不定那天晚上封辰上门就是为这事儿。
她撇嘴,“这几天封辰怎么不上门了?是不乐意当上门女婿吧。正经男人谁做倒插门?好说不好听呢。我说弟妹,你可得脑子清楚点。”
平时唐妈跟她说话,别说说她脑子不清楚,就是不对她笑脸相迎,她都要抱怨怎么给她甩脸子,她打招呼别人没听见她都要说别人故意无视她不重视她。
若是从前她这么说唐妈也就不当回事,毕竟住在一个门里,和睦第一,而且婆婆当家,妯娌闹脾气婆婆会骂的。
一点事儿惹得一家子不快不值当。
可现在分家了,大嫂还想当她的家?
她直接不理睬了。
大伯娘还追着她叨叨。
唐妈便进屋拿沾水的茅草捆地瓜秧。
而唐武原本和唐爹一起拔地瓜秧的时候就竖起耳朵听堂屋的对话,见二婶没给娘面子,不答应堂妹给他换亲当即就拉了驴脸。
他没好气道:“二叔,等会儿先给我家秧,等秧完我家的再一起给你家秧。”
唐爹:“中。”
自留地少,那点地都不够他一个人干几天的。
加上大哥和俩侄子,不两天就能种完。
他们把合适的秧苗拔下来,剩下的过两天再拔。
自家用不完还可以借给别人家。
自留地少,不值当家家户户都埋母地瓜,不少人家都是合伙,今年你家埋明年轮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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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圆等半天爹娘才回来,两人满手满脚的泥,都没空洗手匆匆忙忙地把闺女给温着的粥一口气喝掉,又急着去上工。
唐圆追着问:“咱家地瓜秧完了吗?我一会儿不进山过去帮忙秧地瓜。”
唐爹:“不用,晌午你大伯和俩哥哥去帮忙。”
唐圆寻思两家是合伙儿干活儿,也就没再管。
她背着背篓出门,先拐到唐中和家去找他娘。
“大娘,在家不?”
张桂芬笑道:“圆圆啊,来,大娘在家呢。”
她正在家里用一个铝锅给唐中和煮沸针头针管等消毒。
这年代没的一次性针头用,都是消毒反复使用的,有时候煮沸不彻底,有些大夫图方便只是用医用酒精简单擦擦,结果导致很多人传染肝炎。
唐圆:“大娘,你能不能赊一只母鸡给我,最晚年底分红了给你钱,要是早点有了就早点还你。”
张桂芬笑道:“什么钱不钱的,你只管抓去养着。”
她也不怀疑唐圆家没粮食养,毕竟天暖和了,虫子多起来,鸡自己刨食儿也够吃的。
她看唐圆双眼水润清亮,脸颊也见肉有了血色,比以前漂亮起来,丁点都不像疯了的样子。
她就知道这丫头是长心眼儿了。
虽然儿子不承认,可她也肯定自己的判断。
她抓了把谷糠,“咕咕咕”几声,放养的母鸡就争先恐后地跑回来抢食儿吃。
虽然外面可以刨食儿,但现在也不够丰富。
张桂芬示意唐圆随便挑。
唐圆随便指了一指。
这些母鸡放养着,个个生龙活虎,没生病没抱窝,都是好鸡。
张桂芬觉得这闺女比以前通透平和,好说话了,搁以前要买鸡咋也得抓只大的,毕竟村里人这样抓鸡不用过秤,都是按只算钱。
唐圆不计较,她反而更讲究,特意给抓只大的。
唐圆眉眼弯弯地道谢。
张桂芬笑道:“谢什么,你现在就是客气,跟那些知青似的学得文绉绉的。你给我们那么些吃的,我们都没给你钱呢,这……”
唐圆:“大娘,一码归一码,那不是我山里弄来自己吃的嘛?回头我要学着套种山药,到时候分你几个种块,你也试试看。”
张桂芬小声道:“那我可等着呀。”
唐圆拎着鸡也不闲聊,直接回家。
没想到正好碰到封辰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水桶,里面哗啦啦作响。
鱼!
唐圆眼睛亮了。
几天不见,唐圆觉得大佬身上的农民企业家气势更浓了,浓密乌黑的头发上落了土,裤腿上沾着草屑,估计刚从山里开荒回来。
封辰看到唐圆,原本冷峻的神情不由自主地软和下来。
“捞了几条大鱼,你能养几天的。”
唐圆高兴地道谢,示意他进来。
大富农正在打扫牲口棚,看了他们一眼,也和气地跟封辰打个招呼。
让他惊讶的是以往这混子是不搭理他的,这一次却跟他点头招呼。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过,别说,这小子是真抓人。
瞅瞅这大高个儿吧,不得往一米九上蹿?
他来给唐圆送鱼,俩人不是真……好上了吧?
想到大伯娘说唐爹唐妈要给闺女招上门女婿的话,难不成这小子愿意当上门女婿?
封辰还急着回山里去,这几天他一直住在山里开荒种地,没功夫抓野鸡野兔子的。
他是突然想起下的鱼篓子,捞起来发现有好几条胳膊长的大鱼,就回来给奶和唐圆送。
老太太非说她不爱吃鱼,让多给唐圆送几条。
封辰帮唐圆把鱼倒在一个水桶里,又帮她把鸡绑好。
唐圆:“我晒了一些山药块过几天就能种,到时候你拿点去套种在自留地里。”
封辰:“我家里也还有一些山药,你告诉我怎么弄。”
唐圆就详细告诉他方法和步骤。
封辰记忆力好,她演示一遍他就学会了,“我那里山药不少,你要是不够就去管我奶要。”
山药对身体好,他没卖,都留给老太太吃。
估计唐圆去拿,老太太能全给她。
老太太格外喜欢她。
封辰也没闲聊,说完正事儿就告辞离开,路上正好碰到大伯娘。
她早上起太早,这会儿没精神,说自己头晕,唐大伯就让她回家躺躺。
她当然不可能躺。
她盯着封辰,眼神审犯人一样。
封辰见她挡着自己的路,原本就冷淡的神情更冷几分,“你有事儿?”
大伯娘:“你去找我们圆儿了?”
封辰:“嗯。”
大伯娘:“你奶不会让你当上门女婿吧?”
封辰蹙眉,这人有病?
大伯娘:“你甭在我们圆儿身上使劲,她是要招倒插门的,你也知道倒插门被人瞧不起,没几个正经男人会倒插门的。”
封辰想解释自己没对唐圆使劲,大伯娘却摆手打断他,“你不用撇清,你们咋回事我知道呢,反正告诉你吧,我们圆儿可不能和命硬克爹娘的人过日子……”
不等她说完,感觉封辰的脸更冷了,冻得她心脏打了个突,话没敢说完,“反正好男人没一个会当倒插门的!”
说完她就赶紧走了,忍不住搓搓手背。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天儿好像一瞬间变冷了。
要不是自己跑得快,保不齐门牙也被男人给扇活动了。
封辰挑了挑眉,什么人呢。
那天他路上还听几个婆娘在那里议论,说什么“哎呀,老唐家圆儿可怜呶,她奶和大伯娘要拿她给唐武换亲,好像要换给一个傻子还是啥的,那傻子打人,嫁过去可没好日子了。她都吓疯了。”
想起唐圆斩蛇爬山挖山药那干脆利索劲儿,她能老实被人摆布换亲?
他不禁勾了勾唇角,吓疯?
她把别人吓疯还差不多。
他合理怀疑她是装疯分家的。
他大步回了家,封老太正在给他缝补衣服。
这几天他在山里开荒,衣服都磨破了。
封老太两眼八卦,“给圆圆多聊了一会儿啊?”
封辰随口道:“没,被她大伯娘拦着说了两句。”
封老太:“她?说啥?”
封辰也没多想,就把大伯娘阴阳怪气的疯话说了一下。
封老太一听两眼发光,“唐家要给唐圆招上门女婿呢?”
封辰:“可能吧。”
想想也正常,她爹娘没儿子,她那么能干,招女婿才正常。
封老太立刻把孙子的破褂子扔下,翻箱倒柜找孙子过年的衣裳,“赶紧的,咱去提亲!”
封辰:“!!!!”
他都惊呆了好吧。
这老太太怎么那么跳脱,想一出是一出?
这是怕他打光棍儿,宁愿让他当倒插门?
他故意道:“倒插门丢人。”
封老太老脸一抹哒,“什么丢人?少块肉还是少生孩子?日子是你自己过,管别人说什么?谁把那些脑子没个桃核大的东西放的屁当真谁比他们还蠢呢。”
封辰:“倒插门,孩子跟人家姓,我也不能给你养老……”
封老太一点不上当,“孩子随谁姓不都是你的孩子?我不用你养老,我还有你大伯呢,让他给我养。”
再说了,唐圆爹娘那么老实和善的人,怎么可能让孩子都姓唐?指定得给男方一个。
封辰顶不住了,老太太真能耐。
他赶紧装了半篓子山药,“我那边还一摊子事儿呢,得赶紧过去。”
说着他就往外走。
封老太:“那我去给你提亲……”
封辰的声音远远地传回来,“人家就是找个挡箭牌,你还当真呀?”
唐圆爹娘都没正儿八经传出要找上门女婿的话,大伯娘放个屁算啥?
八成是打侄女主意不成,故意散布倒插门的话,让对唐圆有意思的人家都退步呢。
他从末世来的,可太清楚有些人对外没有本事,算计自家人那可太能耐了。
封老太虽然剃头担子一头热,但是她也不会热昏头,不过是刺激孙子而已,并不会真背着孙子就去提亲,必须得孙子同意才行。
孩子不同意,到时候打破头,不合算。
她是觉得孙子对唐圆肯定不一样,他那么抠门儿的人,别人要一棵野菜他都不舍的,却能给唐圆一片山药。
他都交学费学会编鱼篓子了,抓了鱼却还给唐圆送。
说没意思才怪呢,反正她不信。
唐圆那丫头也是,以前可没听说她和哪个青年走得近,现在跟封辰就走得很近。
俩人大晚上从山里出来,她得多相信他啊。
要是别个男人,她会这样?
那绝对不会。
老太太喜滋滋地盘算,说不准孙子的好事儿近了呢,那得攒钱给他们办婚礼呢。
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办好事的唐圆在家里安抚好了鸡,放长了绳子让它去牲口棚刨食儿吃。
那只野鸡闲庭信步一样在牲口棚里来去自如,吃得不亦乐乎。
后来的家鸡见状咕咕叫着,也奋起刨食儿。
唐圆儿瞧了瞧,索性解开,结果这只母鸡也不跑,就在这里欢快地刨起来,还跟那只野鸡比赛,跑到人家跟前去找存在感。
野鸡直接不搭理它。
这里这么多可以刨食儿的地方,你跟我抢啥?
你们家鸡都有病啊。
唐圆跟大富农借了水桶和舀子,把盖在包袱底下的一把地瓜秧放在水桶里,打算去自留地秧地瓜。
爹娘没干完,她去接着干。
结果她到了地里发现自家一棵都没秧呢,大伯家那一片倒是秧得差不多了。
最近没下大雨,土地没有足够的湿润,秧地瓜要挑水浇窝,这样秧苗才能生根。
自留地这边离河有点远,唐圆看了看放弃了,她不想去挑水。
她回家做午饭。
唐爹唐妈晌午一下工,顾不得吃饭先去自留地里秧地瓜。
秧苗拿出来一天就得种上,蔫了就白瞎了。
唐大哥叫唐武一起去给二叔家秧地瓜,唐武却说自己饿了得先回去吃饭。
唐大哥脸色不好,“二叔早上也是空着肚子给咱秧地瓜呢。”
唐武切了一声,“那不是应该的吗?”
说完他就顾自回家了。
唐大哥就去找唐大伯一起去给二叔家秧地瓜。
唐大伯:“你二叔不是一下工就去了?”
唐大哥:“对啊,早上拔的秧苗不能放太久。”
唐大伯:“行,我等会儿去,其实晚上再秧也赶趟儿。文儿,咱家还有一块没秧呢,你记着点儿啊,叫你二叔一起帮忙早点秧上。”
唐文:“……”
我怎么脸皮那么厚。
不,我就是脸皮不够厚!
他直接去帮二叔秧地瓜了。
大伯娘正在家里数落唐爹唐妈呢,说他们鬼迷心窍,竟然要给闺女招上门女婿。
唐奶也不搭理她。
见男人和儿子都回来了,却不见大儿子,大伯娘问道:“文儿呢?”
唐大伯:“给他二叔秧地瓜去了。”
大伯娘不乐意了,“不是说好先给咱们秧吗?那边不是还有一块地没秧?怎么又去给他们家秧了?”
唐武瞥了西厢门外的大嫂一眼,撇嘴,“上赶着去巴结我二叔呗,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处拿。”
大伯娘又开始抱怨唐妈心眼儿多,“以前看着老实巴交的,分家以后才发现她是真会装。”
唐武就拉着脸。
原本以为分家后他相亲娶媳妇会很顺利,谁知道反而增加了难度。
二婶又不松口让唐圆给换亲,他就很恼火。
他没好气道:“谁知道是不是我二叔的意思。”
唐大伯哼了一声,“别胡咧咧了。”
他不爱听人家说他二弟,毕竟二弟一直很听自己的话。
大伯娘又奔着老太太使劲,“娘,你多少也得给武儿打算一下吧?给老二两口子说说,让他们知道知道情况。”
唐奶:“我算老几?我一个老婆子,谁爱听我说?”
大伯娘:“娘,看你说的,你可是咱们家的老当家,谁敢不听你的?”
唐奶:“让我说武儿不用急,你要是急就让香儿……”
“娘!”大伯娘急了,脸瞬间黑透,“你咋这样呢?”
唐奶就不管了,自打分家以后她就看出来了,她要还想跟以前似的说了算,那是不可能了。
以前老大老二住在一起,她说话这个不听那个听。
现在她说话一个不听一家子不听。
她还说什么?
大伯娘又开始絮叨女婿不如侄子亲,要让武儿以后把儿子给二房当孙子的话。
唐奶:哼,你现在说好听的,到时候翻脸比翻地瓜干快。
你要是真那么好,就不至于寻死觅活逼着分家。
虽然唐奶当时也受不了孙女发疯搞破坏,分家也是她同意的,可心里到底是不舒服,总归要找个人赖。
她也不可能怪大儿子小孙子,自然就赖大儿媳。
自打分家以后,这个家的隐形对立就是她和大伯娘。
唐圆看都要到下午上工的时间了,爹娘竟然还没回来,她便用一个破包袱包了窝头和咸菜蒸蛋,又拎上一汤罐白开水,去地里给爹娘送饭。
这样他们吃完直接去生产队上工。
现在真是春种农忙时节,地里到处都是人,家家户户都忙着见缝插针地种自留地。
唐圆到了地里,发现自家就秧了两垄地瓜,她爹娘竟然又帮大伯家种去了。
几个男人们借了别人家暂时闲着的水桶去河里挑水,女人在那里包堆。
看到唐圆过来,唐妈忙站起来接着。
大伯娘阴阳怪气道:“哟,圆儿这是好利索了,都能送饭了。”
唐妈刚把包袱和汤罐接过去,就见闺女突然跑了两步,然后“咕咚”趴地上不动了。
她吓一跳,虽然知道闺女可能是装的,但是突然来这么一下她怕给闺女摔坏了。
“圆圆!”她大喊一声,“你咋了?”
见唐圆突然扑地不起,大伯娘等人也很意外,吓一跳。
大堂嫂和挑水过来的唐大伯赶紧过来关心怎么回事。
唐妈虽然知道闺女是装的,心里也慌慌的,急得抱着闺女哭起来。
“文儿媳妇,你把圆圆放我背上,我给她背回去。”
唐妈蹲地上,让大堂嫂帮忙。
大堂嫂扶着唐圆,刚要往二婶背上放,突然被唐圆推开。
唐圆一下子跳起来,冲着凑过来看情况的大伯娘就去了。
猝不及防的,大伯娘就被她给扑倒了!
唐圆骑着大伯娘的身体,双膝顶着她的肩膀,“啪”就给她一个嘴巴子,嘴里骂道:“你这个妖怪,还敢到本将军跟前蹦跶!”
她手一伸,“拿我的碗来!”
这一声喊出了剑来的气势。
大伯娘被她顶得腋窝剧痛,胸口被压着更是喘不动气,两只手扒拉她的脚都扒拉不动。
她嘴里胡乱喊着,让人赶紧救她。
唐大伯吓一跳,忙过去要拉唐圆:“圆儿,那是你大伯娘,赶紧起来!”
唐妈一把推开他,不许他扒拉自己闺女,她上前哄唐圆,“闺女,闺女?来,跟娘回家拿你的碗,你的碗娘给你刷可干净呢。”
唐圆指着大伯娘:“鱼仙人说这是个鲶鱼怪,专门挑三窝四使坏,让我小心她,见她一次就打一次,要不她把我偷偷丢给水鬼当媳妇!快拿我的碗来,我要把鲶鱼精收了!”
大伯娘满口乱喊,“反了,他爹,赶紧给她拉开啊。”
唐妈呵斥道:“别咧咧了!你快装死,要不她还打你!”
唐妈抱着唐圆,让闺女回家找她的碗,“那是你下凡的宝贝,丢了玉皇大帝该问罪了。”
唐圆:“对对对,我得回家拿我的碗。”
她从大伯娘身上起来,正好唐爹、唐大哥和唐武也挑水回来了。
他们要赶着去生产队上工。
看到唐圆也在,还一副发病的样子,众人都一脸紧张。
唐爹慌忙把扁担水桶一放,大步跑过来,“闺女,咋滴啦?”
唐妈护着闺女,小声道:“受刺激了。”
唐爹懊恼的不行,闺女这是见不得大嫂他们?
这么一想,他瞅瞅自家的自留地,脑子突然活泛了。
反正还没怎么种,不如找家也没种的换换。
两家的地分开,这样闺女就不用看到大嫂几个受刺激了。
第27章 搬去封家
上工的哨声响了, 大家赶紧去集合。
唐爹背着闺女,让唐妈挑着水桶,拎着汤罐和包袱。
他顾不得关心大嫂, 也没跟大哥好好解释, 招呼都没打就背着闺女快步走了。
周边种地的社员们也都看见了,纷纷道:“我们看她整天背着背篓出去挺正常的, 还以为没事儿呢, 结果一受刺激就发病,好家伙, 真吓人!”
突然, 咕咚就栽倒, 醒过来就疯了。
看来这闺女是真有病。
也有人忍不住嘀咕, “这样肯定没法给唐武换媳妇。”
“听说就是因为要给他换媳妇, 嫁给一个打人的瘸腿才吓病的。”
“啧啧, 真可怜。以前多能耐多胆大个闺女。”
“可不咋滴。”
大伯娘听见人家议论, 气得脸色又青又红的, 她被打了两巴掌。
疯子力气格外大,死丫头是真用足了劲儿的, 扇得她脸颊都肿了, 浮起几个紫色的指印子。
她被打了,浑身疼不说, 还丢人,还被人议论。
她哭着说自己没脸见人了。
唐大伯顾不得管他, 他是小队长得去带队上工,哨子一响就带着俩儿子走了。
他们吃完饭过来的, 直接去上工。、
大堂嫂安慰婆婆两句,“娘, 要不你请假,回家歇歇,我去上工了。”
大伯娘骂道:“你是不是看热闹可痛快了?丧良心的东西。”
大堂嫂的脸登时臊得通红,她什么看热闹可痛快了?
被婆婆骂了没脸,她也不劝了,抹着泪儿跑了。
唐圆趴在爹的背上,丝毫不管别人异样的眼神,只要她爹娘疼她,以她为重,那她装疯就是最有效的手段。
她大声道:“那个鲶鱼精最坏了,以后不许你们给她干活儿!”
若是闺女“疯”之前这样说大嫂,唐爹肯定要劝她,让她不要对长辈无礼。
可现在闺女有病,她说啥就是啥,“嗯,以后都不帮她干活儿,其实晌午你大哥还帮咱干来着。”
就是没多久唐武和大嫂就来了,话里话外不好听,他和媳妇儿就先帮大哥家干活儿。
唐圆:“我不管,你们要是以后还和鲶鱼精好,我就回天上去了!赶紧把我的碗给我,我坐着碗上天。”
唐爹赶紧道:“闺女不走,不走哈,爹娘答应你再也不帮鲶鱼精干活儿了,再也不理鲶鱼精了。”
唐圆:“你和她多说一次话,你身上就长一片鳞,你也要变成鲶鱼精!”
唐妈见后面还有人故意跟着听热闹。
真是无语!
明明上工要迟到了,她们这些平时为半个工分打破头的婆娘,这会儿竟然不当回事。
唐圆示意要下来,“爹,你放下我,你和我娘上工去吧。”
唐爹要送她回家。
唐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们这些凡人真是烦人!快去吧!”
唐爹不放心地看她,又看唐妈。
唐妈:“听闺女的吧。”
她拎着吃的,又把凉白开倒舀子里和男人喝了,再一人分几个窝头啃。
一边啃一边挑水桶去上工了。
望着爹娘去上工的背影,唐圆心里酸酸的,爹娘就和她前世的爷奶一样,任劳任怨的。
这么勤劳本分的人,绝对不能被大伯一家欺负。
他们的辛苦付出应该是自己过好日子,而不是给大哥家当血包。
唐圆在地里一顿发疯,给大伯娘打了不说还安上鲶鱼怪的外号,让大伯娘丢人出丑,唐大伯也来气。
而唐爹和唐妈以闺女为重,也不和唐大伯合伙儿干活儿了。
原本说早上帮大房干,晌午帮二房干,结果晌午就唐文帮了一会儿,又被弄去帮他们干,说是晚上再帮二房干。
唐爹倒是无所谓,只要不耽误了农时,早两天晚两天也没关系。
唐妈却是不爽的,只怕晚上也不帮自己家干,等给大房干完他们还有别的事儿,到时候二房还得自己干。
现在被闺女一弄,彻底消停了。
下午唐爹不用唐妈催促,主动去找村里人换自留地。
他家那块自留地位置好,他领着唐文唐武侍弄得地也还算肥,说要跟人换不少人都乐意的。
唐爹为人老实,做事情也循规蹈矩轻易不会出格,遇到事儿就找生产队长。
唐炳德下午巡视各小队的时候也听见几个婆娘嚼舌头了,大体猜到怎么回事。
他道:“我在东北角那边有四分出头,拿来跟你换。”
唐爹忙道:“七叔我只有四分,不能占你便宜。”
唐炳德摆手:“就大一点儿,你那块地肥一点,谁也不吃亏。”
他那块地有四分一厘,十厘是一分,不过地质略差点,离水源也不近。
唐爹寻思能跟大嫂远点比啥都强,自然答应。
唐炳德那点自留地也是秧地瓜,如今秧了一半,也一并换给他。
对他们来说那点地瓜几个早上晚上就秧好了。
唐爹:“七叔,那我先去帮你秧。”
唐炳德:“不用,你顾自家就行。”
唐圆给他出的主意很有用,加上唐爹干活儿出力不偷奸耍滑,唐炳德也愿意帮衬一下。
唐圆知道了少不得要给她爹洗脑,“咱也没帮七爷爷啥,人家对咱这么大方。”言下之意你整天去帮大哥干活儿,结果呢,他们只会占你便宜,并不会想着帮你。
唐爹虽然没说啥,但是也没反驳闺女,唐圆觉得应该是听进去了但是不想说大哥的不是。
傍晚下工唐圆早早做好晚饭,知道爹娘都很累,她做了红烧鲤鱼。
家里调料实在有限,没有糖不能做糖醋鲤鱼,就简单红烧。
不过有她之前采的野蒜、紫苏和薄荷,还有之前跟着封辰采的野生花椒也野山姜。
她用一点豆油加农家酱,就烧出了喷香的红烧鲤鱼。
山里野生的鲤鱼,个头大,足有四斤多,肉质鲜嫩肥美,即便简单烹饪也非常美味。
做好以后唐圆就拎到新换的自留地去给爹娘送饭。
唐圆直接用瓦罐装着鱼,上面是锅边贴的饼子。
她没捎凉白开,而是带了俩粗瓷碗,决定去找封奶奶借水喝。
趁着天亮,唐妈叫唐爹赶紧洗手过来吃饭。
唐爹这一次没主动问要不要给奶送鱼,他早就想好了只要闺女不主动说他就不提,反正送过去老娘也吃不到。
他关心闺女几句,就坐在地上吭哧吭哧吃饭,得抓紧时间。
红烧鲤鱼实在是太香了!
说实话,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鱼!
“嗯,闺女做饭真好吃。”
唐圆:“这可是鱼仙人教我的做鱼方法,还有好多呢,什么水煮鱼、酸菜鱼、麻辣鱼、糖醋鱼、松鼠鱼。”
唐爹个不馋的都被闺女说得口水直流。
他往大碗里倒半碗鱼汤,然后直接把饼子掰碎泡进去。
唐圆提醒:“爹,你小心刺。”
唐爹吃得不抬头,“嗯,小心着呢。”
他急着干活儿,哪怕再美味的鱼都没有时间仔细享受品味,基本嚼几下就囫囵咽了。
唐圆用碗盛了一大碗鱼块打算给封老太送去,这是封辰送的鱼,而且他在山里开荒就老太太一人在家。
“爹娘,鱼仙人说干累活儿就得多吃肉补充营养,瓦罐里好多鱼肉呢你们要多吃。”
两人连连点头,不间断地往嘴里扒鱼汤饼子,再夹几块肉放进嘴里。
唐圆说了一声就去给封奶奶送鱼肉。
傍晚唐妈回家的时候唐圆就跟她说过封辰送鱼的事儿,解释为互帮互助,唐妈干活儿时候忍不住跟唐爹说了两句。
她是很喜欢封辰的,觉得他和闺女般配。
正好封老太给封辰相亲一直不成,那两家结亲也不错。
唐爹虽然觉得封辰不错,但是对于他游手好闲不下地赚工分的事儿不满意,怕闺女跟了他受委屈,所以没接茬儿。
不过闺女给封老太送鱼,那是应该的,他自然不管。
吃完饭他继续去挑水。
趁着天黑前把地瓜苗都秧下去。
唐圆端着大碗去封家,几分钟的路。
封家院门是从里面插着的,估计封辰不在家老太太早早就关门了。
她拍拍门,喊了两嗓子。
屋里传来封老太的声音,“圆圆?等等啊。”
过了好一会儿,封老太才出来给唐圆开门。
看她拄着拐,唐圆关切道:“封奶奶,你这是崴了脚?”
封老太苦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腿脚也不利索,出去挖野菜扭了一下。”
她小时候裹过脚,虽然后来放开了,但是已经受到摧残,小拇指是断的。
走路的时候不那么灵活。
封辰说过他不在家不让她出去挖野菜,可她闲不住,就感觉那野菜长在自家周围不挖回来就吃亏了。
多吃几口菜,不就能少吃两口粮食吗?
孙子在山里开荒多不容易呀。
她虽然年纪大,嗅觉退化,却还是第一时间闻到喷香的红烧鱼味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肚子“咕噜”叫起来。
孙子走后她崴了脚,挺着回到家结果越来越疼,最后还肿了,她也没心思做饭,随便吃两口凉水泡干粮对付下。
原本疼得没心思吃饭,也不觉得饿,这会儿却饿得很。
唐圆扶着她,“封奶奶,我背你进去。”
封老太还想拒绝,唐圆已经给她背起来。
老太太别看脾气大骨头硬,一把年纪肌肉流失体重退化,其实就一干巴老太太。
这让唐圆想到自己奶奶。
唐奶没让她想到自己奶奶,封老太却让她想到了。
封老太趴在唐圆的背上,心里暖暖的,这孩子真善良,一点不嫌弃老婆子脏啥的。
唐圆给她背进屋小心放在炕上,又出去把那一大碗红烧鱼端进去。
她帮封老太拿了筷子,“封奶奶,我做的不咸你先垫吧两口,我帮你热点干粮。”
封老太没拒绝,“那可太好啦,要不是你来,谁还惦记我个老婆子?疼死都没人知道呢。”
唐圆:“你当时咋不喊人呢,你喊一嗓子指定有人来帮忙啊。”
平时大家吵架归吵架,看不惯归看不惯,但是村里人谁有难处大家都是愿意伸把手的。
尤其老人磕了摔了的,除非那天生恶毒的,没人会见死不救。
她按照封老太说的打开饭橱拿出饭笸箩,里面有一些粗粮窝头,直接生火上锅熘熘。
填上柴火自己烧着,她进屋看看老太太的脚。
封老太不好意思,因为看中唐圆想娶回来做孙媳妇所以有点包袱,怕唐圆觉得自己糟老婆子邋遢脚臭啥的。
唐圆却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直接帮她检查了一下。
前世她做扶贫干部,除了学习简单防身术,还进行过急救培训。
她帮封老太检查了一下,感觉骨头没事儿,不过也不能保证,毕竟老人家骨质疏松很容易骨折骨裂。
如果不拍片子,简单的骨裂是看不出的。
她决定去叫唐中和来看看,他有经验。
封老太:“叫啥大夫呀,不用,养十天半个月……”
“封奶奶,要是骨裂错位的话,一百天也好不了,还会长歪的。”
封老太吓得闭嘴了。
她孙子还没娶媳妇儿呢,她可不能瘸腿给孙子添累赘。
“那可麻烦你啦。”
唐圆笑道:“封奶奶,你可不要和我客气,这鱼还是封辰给我送的呢。你也知道我们分家口粮不够,更没什么补营养的,我爹娘干体力活儿那么累,要是没点油水儿那身体就亏空了。”
封老太想到自己让孙子多送两条大鱼,唐圆夸孙子大方心里就美滋滋的。
她点头让唐圆去叫唐中和来。
唐圆用封家的搪瓷盆给爹娘端盆热水去喝,顺便说一声。
唐妈在秧地瓜,唐爹去挑水了。
听说封老太崴脚了,唐妈也很关心,让她赶紧去请唐中和来。
唐圆约摸着唐中和家的自留地,去那边问问,结果说去知青点了。
她又赶紧往知青点那边跑。
知青们是没有大块自留地的,只有菜园。
这会儿他们有的在侍弄菜园,有的在……游手好闲。
唐圆看到唐香和宋华章在河边大石头上坐着说笑,大声地诵读报纸,估计是唐香借口跟宋华章学习。
她还看到吴金在纠缠佟雪。
唐圆本不想管的,但是这俩人挡在她的去路上,她绕路就耽误时间了。
吴金:“佟雪,你考虑咋样了。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靠工分养活自己是不可能的,你家里也不可能寄钱接济你,不如我们搭伙儿吧。我赚工分养你,我家里还按月给我汇款接济呢。”
佟雪蹙眉,神情有些懊恼。
她生得面容姣好,皮肤白皙,有一种清冷小白花的特质,让人我见犹怜。
她低声道:“你别烦我了,我是不可能在乡下结婚的。”
吴金也不恼,笑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肯定会回首都的,早晚的事儿。”
佟雪撇嘴,讥诮道:“从下乡那天你就说这种话,几年了还在说白话,谁信?还不如我自己想办法回城呢。”
唐圆轻轻咳嗽一声,“那个,不好意思,我急着去找大夫。”
佟雪见被她撞破,气得脸颊通红,跺脚啐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偷听人说话想干嘛?去嚼舌头呀?”
唐圆:“佟知青,我冤枉,我就站在这里根本没躲着。”
是你们俩在那里暧昧拉锯太入迷好吧?
佟雪气得横了吴金一眼,“都怪你。”她一跺脚跑了。
唐圆耸耸肩,抬脚就要过去,却被吴金拦住。
薄暮冥冥,最后的天光照在她脸上,让她那双眸子越发水润黑亮,有一种迫人的感觉。
听人说她疯了?
吴金半点没看出她疯的样子,反而觉得比从前更漂亮。
吴金朝她笑道:“小村姑,你把我对象吓跑了,你得赔我一个吧。”
唐圆脸一沉,冷冷道:“我赔你俩大嘴巴子要不要?”
见她俏面冷寒,可不是佟雪那种带着点调情味道的拒绝,吴金立刻后退,“不敢惹,您请着。”
唐圆昂首阔步跑过去了。
正好唐中和从知青点出来,看到唐圆怔了一下,“圆圆?”
唐圆把封老太的事儿说了一下,“中和哥,快走吧。”
唐中和:“我得回家拿点药和工具,她要是骨折的话还得打板子呢。”
这年头乡下人即便骨折也没有去医院拍片子的,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有拍片子一说儿,除非那种断手断脚吐血在乡下治不了的才会去医院。
即便是骨折,那也是赤脚大夫给固定的。
这真的很考验赤脚大夫的医术。
唐中和一开始也不行,现在当了十年赤脚大夫也积累不少经验。
唐圆陪他一起回家拿。
路上唐中和问问唐圆晌午的事儿。
唐圆笑而不语。
唐中和伸手指虚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这么聪明的。”
唐圆垂下浓密的眼睫,语气带着点伤感,“可能意识到继续原样下去会家破人亡吧。”
唐中和被她的说法吓一跳,“不至于呀,不至于。”
他看唐圆被自己那句话引的情绪有点低落,赶紧换个话题,“我听说封辰最近和你走得很近啊,大晚上去你家,今早上还给你送鱼。”
唐圆吐槽:“咱村真是没点秘密。”
唐中和笑道:“他也没背着人偷摸去,别人都看见了。”
唐圆:那也传得太快了吧。
她赶紧解释一下,非常认真地解释,在山里遇到互相帮助一下,她教他编鱼篓,他作为回报给她送一次鱼。
唐中和:“后山里有鱼?我咋不知道?”
唐圆就说了位置,“你没去过?”
唐中和:“去过,有一次干枯着没水,有一次是个大水潭。”
他平时忙,真没空去翻那座看起来挺难爬且贫瘠的石头山,而且里面除了石头就是树,也没什么好东西。
大家砍树或者捡蘑菇啥的都是去西边。
唐圆听他的意思猜测封辰得往很深的山里去开荒,估计得翻过那座很高很高的巨石峰。
那她没机会了,那座巨石峰真的没人能爬过去。
她心里挺失望。
天黑了,唐中和亮起手电筒照路。
要不是当赤脚大夫能往县里去,或多或少有点额外补贴,他可舍不得花钱买电池。
这年头手电筒买得起,电池用不起。
路过唐圆家自留地,她爹娘已经看不清便停了秧地瓜坐在那里等她。
大半个月亮明晃晃地挂在东南方蓝黑色的夜幕上,周围的星子不显,却有层叠如纱的云彩缓缓飘过,给浩渺的夜空带来一丝梦幻。
山里起了雾,一波波飘下来,落在身上,让人觉得冷津津的。
唐爹有点担心闺女,又问媳妇儿冷不冷。
唐妈:“还穿着棉袄呢,不冷。”
三月下旬当地还是要穿棉袄的,有钱人可以穿薄棉袄或者夹袄毛衣什么的,条件不允许的就只能棉袄,等热起来直接脱掉穿单衣。
白天干活儿热够呛,晚上就凉飕飕的,那也没办法,谁让自己穷呢,没那条件换衣服。
唐爹:“等发了布票,你和闺女一人做身夹衣。”
以前家里布票都是老娘说了算,给侄女出嫁、给唐文娶媳妇,现在分家了布票都给媳妇儿说了算。
至于唐武结婚,那不是有大房凑布票么?
见男人主动为小家着想,唐妈心里甜滋滋的。
她又小声说起闺女和封辰的事儿,俩孩子看着般配,处起来也和气。
正说着听见闺女和唐中和过来,他们赶紧打住。
招呼一声,几人一起去封家。
唐中和给封老太检查一下,判断有骨裂,需要打板子修养。
唐圆庆幸自己坚持,否则让老太太自己瞎对付,等骨头长歪可麻烦。
封老太也有点后怕,差点就变瘸腿拖累孙子了。
她拉着唐圆的手,亲热地道:“好闺女,多亏你救了我。”
唐圆有点不好意思,救这个字太重啦,她道:“封奶奶,你别太客气。”
唐爹唐妈都不善言辞,人家有活儿他们就帮忙干,说好听话就不开口。
封老太看了两口子一眼,露出很为难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圆圆爹娘,你们看封辰也不在家,我一个老婆子腿脚坏了连饭都不能做,能不能让圆圆过来帮我做两天饭儿?”
帮封老太做饭当然没问题,但是闺女还病着,万一受刺激在封家犯病什么的可不好。
唐爹想说家里有活儿我来帮你做,让孩子娘来做饭。
不等他开口呢,唐圆已经答应了。
唐妈也同意闺女过来帮忙,示意他不必担心。
封老太看唐圆和唐妈很乐意,心里十分高兴,动了让唐家搬过来住的念头。
若是其他人她肯定不会动这个念头,毕竟各人都有私心。以前她好心把房子借给村里人住,结果人家恨不得永远霸占着,心里反而怨恨她不主动把房子送给他们。
当初她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给人赶走的。
不过现在孙子回来了,村里人不敢算计他。
主要是唐圆爹娘出了名的老实,只有被人占便宜从没他们占人便宜的时候。
让他们搬过来住,她都不用谈房租他们肯定就会多给,还会得空就帮她干活儿。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搬过来的话封辰可以和圆圆多相处。
相处久了,唐家就会发现封辰是个好青年和圆圆十分般配,自然就同意他们的婚事啦。
封老太想得非常美好。
不过她没有现在提,打算回头跟唐圆单独说。
她已经看出来,唐爹和唐妈都没什么主见,事事儿都听闺女的。
这样挺好,听闺女的比自己一直犯糊涂强。
说是请唐圆过来帮忙做饭,可她腿坏了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方便,自然需要人扶一把。
封老太也很戏精,适时要上厕所引起唐圆的注意。
唐圆略一思索,对封老太道:“封奶奶,要不这两天我先搬过来跟你一起住,等封辰回来我再家去。”
帮大佬照顾奶奶可是很大的人情哟!
封老太心里嘎嘎乐,“好孩子,可麻烦你啦。”
她又跟唐爹唐妈夸唐圆善良、能干等等。
唐爹以前是那种别人夸他他浑身不自在,别人夸他孩子他也不自在的人,但是分家以后唐圆有意识培养爹娘的承受力。
比如家里吃好吃的,她会问爹娘好不好吃,让他们大声说出来。
她心疼爹娘受累,她会告诉他们辛苦了,她心疼,进而让他们受影响也会表达对家人的心疼等感情。
她也会夸他们。
她夸爹有力气、学东西快、会饲养牲口,那头脾气不好的大黑牛就很亲近他。
她夸娘心态好、情绪稳定、手巧、身上香香的等等。
她夸多了,他们虽然一开始不好意思,但是会习惯,甚至也会跟她学。
比如以前爹心疼娘,就是埋头干活儿,想着他多干点儿媳妇儿就轻快点,但是人也需要伴侣的言语安抚,一个眼神一句暖心的话,都能暖心。
他们在家里习惯了,出来被人夸也不会再一副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尴尬样子。
比如这会儿封老太夸他们,他们就能受得住。
尤其夸闺女,两人还挺受用。
晚上唐圆就住这里,她送爹娘和唐中和到院门口,又让她爹娘明天一早过来干活儿的时候把口粮带来,她直接在这边一起做,到时候一起在这里吃,吃完爹娘就去上工即可。
回家的路上唐爹突然心生感慨,“封大娘现在挺和气的。”
封家住在村后东北角的位置,离老唐家有不小的距离,而封老太也不用下地,所以唐爹和她打交道的机会不多。
有限的次数也是听她和别的老婆子吵架掐架,声音尖锐,话语刻薄。
村里老婆子们也都说封老太刻薄、抠门儿、泼辣啥的,老娘说起封老太也没好话,可今儿一接触感觉没那么难相处。
唐妈想起闺女的话来,道:“有时候不能只听人家说啥,得自己打交道才知道。”
唐中和听得啧啧称奇,分家以后二哥二嫂变化挺大啊。
看来唐圆真有两把刷子,不但能分家,还能让她爹娘也改变。
真是不容易!
唐中和也三十了,自小到大接触过很多人,冷眼旁观大部分人是很难改变的,小时候有什么毛病大了也不会改好,只会更坏。
唐爹唐妈竟然能改变,虽然变化不是很大,但是对于老实巴交的人来说,改变一点也很了不起。
唐圆关了院门回屋,就见封老太正翘着那只打了板子的脚在翻箱倒柜。
她要拿一床新棉被出来给唐圆盖。
唐圆赶紧拒绝,“封奶奶你不用忙活,我和你一个被窝就行。”
这年头谁家能随便盖新棉被啊,一看就是攒着给封辰结婚的,她可不好意思盖!
这几天她和娘一个被窝盖家里的旧棉被,爹则盖他们的破旧褥子上面搭上爹娘的棉袄。
封老太心说反正早晚也给你盖,不过看唐圆坚持只好放回去。
时间不早,唐圆铺被褥睡觉。
封奶奶从炕柜里掏吧掏吧掏出一个油纸袋塞给唐圆,喜滋滋地道:“来,吃芝麻枣,封辰从县里买回来的,老甜呢。”
第28章 辣眼
唐圆知道睡前不该吃零食, 尤其不能吃甜食,可这年代糖太难得,她穿过来之后还没吃过呢, 馋!
尤其封老太一个劲儿地推让。
炸得嘎嘣脆的江米条外面裹着一层白糖, 那是唐圆前世小时候很爱的零嘴儿。
她自小没了妈妈,渣爸又火速再婚不对她尽抚养义务, 她相当于没有爸妈的孤儿。
所以爷奶特别疼她, 恨不得把他们能想到的能给到的爱全部给她。
一边鼓励她好好学习,一边心疼小小的她学习累, 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只要赶集, 爷爷必定给她买各种零嘴儿, 至于买几样那得看人家卖几样儿。
绝对不允许人家卖而她没吃过。
唐圆拈了两根江米条慢慢品尝, 入口香甜一嚼酥脆, 和她小时候吃的竟然一个味道。
熟悉的味道引发了如潮的思念, 让她心潮起伏, 眼睛都湿润润的。
封老太看得心里暗叹, 可怜的孩子,只怕长这么大没捞着吃过零嘴儿呢, 唐老婆子真可恶!
她把碗口粗俩拳头高的口袋都塞给唐圆, “都给你,慢慢吃。”
唐圆忙推辞, 这是大佬孝敬奶奶的,她尝尝就行哪能都拿走?
封老太已经躺下, 用嫌弃的语调道:“我牙口不好,根本咬不动这玩意儿, 说了别买别买,再不吃就坏了, 你帮我吃了吧。”
唐圆重新系好袋口,把袋子放在窗台上,喝点水漱漱口吹灯睡觉。
封家的屋子比老唐家的屋子还大,炕也更宽敞,因为院子里晒了一些草药,屋里也有艾草薄荷等药材,所以空气里弥漫着独特的植物清香。
没有牲口粪尿的味道,唐圆睡得格外香,甚至做了个美梦。
封老太睡得不算好,本身年纪大觉就少睡眠也浅,一晚上总要醒两次。
骨裂处昨天刚扭的时候感觉不大,后来越来越肿、越来越疼,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疼得格外厉害。
可她心情却非常愉悦。
别人都说她难相处、老抠儿、刻薄,还造谣她孙子打人、混子啥的,搞得他相亲难。
但是唐圆和她相处不错,一点都不嫌弃她难相处,更没露出瞧不起封辰的样子。
丫头人善良,干活儿也很利索,主动帮她热饭,关键手脚干净,不像有些丫头嘴上说封奶奶我帮你干活儿,结果偷摸拿她的鸡蛋和面。
对方越不占她便宜,她越想给东西。
她一直觉得别人对孙子有误会,只要和他处处就会了解他是个好青年,就会喜欢他。
现在唐圆和她爹娘对他评价就不错,再多相处阵子多了解一些,亲事指定能成。
她睡不着的时候就从让唐圆爹娘搬过来住在另外两间屋子里,到唐圆和封辰定亲、结婚,三年抱俩,孩子虎头虎脑、大手大脚,男孩子叫什么女孩子叫什么,自家一个唐家一个,等他们大点就去给太爷、爷奶上坟之类的都想好了。
封家住在村东北角,离其他人家有点距离,早上鸡叫声不至于太刺耳。
不过唐圆还是天不亮就醒了。
这年代没有娱乐,也舍不得点油灯玩耍,基本八点半九点黑咕隆咚看不清的时候就睡了。
年轻睡眠质量高,七八个小时满血复活。
正好唐爹唐妈也过来继续秧地瓜。
唐圆见封老太还在睡就轻手轻脚起身穿衣,摸黑下地。
封老太归置物品的习惯很好,家里的动线明朗,不会乱放东西,所以哪怕摸黑儿也不会撞到什么。
外面没有月亮,但是繁星满天。
山里飘出来的雾凉丝丝的。
她借着星光开门跟爹娘交谈两句。
他们急着挑水秧地瓜,把带来的口粮、咸菜、鸡蛋等交给她就急匆匆走了。
唐圆回屋的时候封老太就醒了。
她主动点了煤油灯,对唐圆道:“别心疼这点煤油,黑灯瞎火的磕了碰了可不值当。”
唐圆先关心她脚如何,她自然报喜不报忧,又告诉唐圆粮食在哪里让她想吃什么就做。
为了节省时间和柴火,主要是没什么食材,基本一锅出。
粗粮粥加粗粮窝头,另外唐圆把自家的两个鸡蛋做成咸菜蒸蛋,再给封老太蒸个鸡蛋羹。
老太太骨裂,需要补充营养。
小火闷着锅,唐圆又扶封老太上了个厕所。
回来天也亮起来,准备吃饭。
封老太:“离着近,以后叫你爹娘过来一起吃别往出送。”
唐圆也没拒绝,出去叫爹娘。
唐爹唐妈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寻思在地里吃完还能再干会儿。
唐圆直接给人拉过去。
唐爹唐妈就发现封老太人真的很好,说话客客气气一点都不刻薄,话里话外都在夸他们闺女勤快、人好。
唐妈心里有事儿,暗中观察觉得老太太不像说假话,看来是真喜欢闺女。
封老太喜欢闺女唐妈也高兴,以后要是真成了亲家闺女不会受委屈。
心里存了这个想法,唐妈就越发注意自己和男人的言行,宁愿少说话不说错话,也注意观察封老太对闺女的细微态度。
吃饭时候封老太道:“圆圆,屋檐下缸里有几条鱼,晌午做两条咱们一起吃,要做糖醋的,好吃!”
昨天唐圆送鱼来还说家里没有糖醋只能简单红烧一下,要是糖醋就更好吃,语气颇有点遗憾。
糖醋?
她有呀!
唐圆寻思老太太骨裂,吃辣的不合适,那吃点糖醋也行。
只要家里有,病人想吃什么就尽量满足。
她看了看水缸里的鱼,大佬和封奶奶人真好,大鱼都送给她了,这里的鱼个头小一大圈。
她让爹娘晚上就把牲口院儿的鱼都拎过来,放这里大家一起吃。
吃过饭唐爹先给水缸灌满。
封家有口水井,水量很旺,水质清甜,以前很多人绕路来挑水,后来封老太和村里人闹崩,就锁门不让人来挑。
唐妈小声对闺女道:“衣服放着等我晌午回来洗。”
如果只上工不做饭的话,她时间挺宽裕。
自留地的地瓜差不多秧完了,剩下一点地给闺女留着种山药。
唐圆还要处理山药种块,也没拒绝唐妈洗衣服。
她家里的山药块已经处理差不多,剩下的不适合当种块就留着吃。
封辰这里还有不少,她也给挑选一下,把品相好的当种块,其他能存放的先收着,不能久放的就赶紧吃掉。
封老太虽然脚坏了却闲不住,翘着脚拄着棍儿坐在高脚板凳上帮唐圆打下手。
唐圆咋说她都不听,也只能安排一些轻省活儿给她。
封老太骄傲道:“圆圆,你别看我老婆子年纪大,其实手脚利索着呢,绝对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唐圆听着有点怪,寻思老太太可能好强,不想输给年轻人。
干活儿的时候封老太除了表态自己不会拖孙子后腿儿,还见缝插针地讲孙子多能干,打猎种地这些不说,闺女自己看得见,她说唐圆看不见的。
“你缺什么跟他讲,让他悄悄给你弄,咱家的白糖红糖煤油,都是他弄来的。对了,以后挖到好的草药也给他,让他帮你换钱。”
唐圆听得有点惊讶,这都是封辰悄悄干的事儿,轻易不能让人知道,封老太却这么随口告诉自己。
老太太这么天真的吗?
这和妇女们嘴里的封老抠儿是一个人吗?
简直就是俩人好吧?
不过唐圆很高兴,痛快答应。
她自己跟大佬说,大佬指定不搭理,先攻略了大佬奶奶,事情就易如反掌!
在原文中原主一直想进山采药去城里卖,其实其他社员也想,可惜县医院有规定,只收指定的大队社员采的药,其他人的统统不收。
如果医院药房不收,各人顶多采点自用,所以社员们也就不进山采药。
唐香知道封辰大伯有办法,因为他是医院会计,可以跟医院药房采购部通融一定的数额。
她一开始想走封辰的渠道,却被无情拒绝了。
后来宋华章拿出一支铱金笔和城里带来的进口巧克力、高档饼干当礼物,帮唐香贿赂了封大伯,才得到了送草药的份额。
靠着这个唐香发了笔财。
唐香要用东西贿赂才能拿到份额,封老太和封辰肯定有封大伯给的份额。
要是这样,那她进山可有事儿干了。
当然她不会占用人家太多份额,没那么大的脸。
一上午唐圆和封老太相处非常愉快,唐圆感觉到了穿越后从未有过的轻松。
中午的糖醋鲤鱼唐圆做得非常用心且到位,刀功受限但是酱汁儿调得特别好,甜中带酸,酸中带甜,吃得人心情极好。
封老太尝了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哎呀,丫头这道菜赶上馆子的水平了,不错。”
唐爹唐妈这辈子还没吃过好东西呢,别说糖醋鱼就这个糖醋汁就足够他们惊艳的。
“还有这么好吃的鱼呢?”唐爹喃喃道。
老唐家做饭做熟吃饱就行,吃好那是甭想的。
以往大队分鱼都是唐奶掌勺,那鱼做的并不好吃,不只有股子土腥气,有时候处理不好还苦巴巴的,别说这么美味的糖醋,就是唐圆随便红烧的味道也没。
当然以前唐爹不知道那样做不地道、不好吃,还觉得很好吃,以为鱼就是那个味道。
现在吃了闺女做的鱼他才发现原来鱼可以这么好吃的!
唐妈忍不住擦眼泪儿了。
封老太又开始夸了,“你俩好福气,有圆圆这样的闺女,可得珍惜呀。”
唐爹连连点头,“嗯,嗯,必须的。”
唐妈给闺女夹筷子鱼肉,怜惜道:“圆圆,你多吃点,以后咱家好吃的都是你的。”
往常老唐家有好吃的,唐奶总是偏心孙子和唐香,唐圆又羡慕又生气,说啥时候轮到偏心她一回。
唐妈那时候听得心里滋啦滋啦地疼,她也想偏心闺女,也想有好吃的先紧着闺女,可她只是买来的媳妇儿,说了不算。
现在分家好了,以后家里有好东西都先紧着闺女。
唐圆笑得甜甜的,“咱家有好吃的一起吃。”
封老太吃着酸甜可口的糖醋鱼,惋惜道:“封辰那臭小子没口福,这么好吃的鱼吃不上一口。”
唐圆笑道:“没事儿的,等他回来咱们再做。”
只要他能弄来糖醋和鱼,那有什么难的?
封老太就等她这句呢,当即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又热情地招呼唐爹唐妈吃鱼,“这么多鱼肉呢,你们多吃,吃得饱饱的好上工。”
吃过饭唐妈洗衣服,唐爹再去自留地按照唐圆的要求开种山药的沟,等时间到便去上工。
傍晚唐中和过来给封老太检查脚的时候闻到了诱人的糖醋味道。
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唐圆笑了笑,就从饭橱里端出给他留的半条鱼来。
这是她征求封老太的同意特意给他留的。
封老太当然同意,人家唐中和给她治脚呢。
唐中和感动得都要落泪了,有生之年他还能占到封老太的便宜呢?
“封奶奶,别人说你坏话的时候我娘一直跟他们斗嘴来着,可惜他们人多力量大。”
封老太笑道:“我老婆子活了这个岁数,村里谁啥样心里都门清儿呢,放心吧,我不会冤枉谁的。”
别人骂她,难道她就不骂别人了?
她在家里也没少画圈圈诅咒骂她的那些人,尤其说她孙子坏话的那些。
唐中和吃了两口过过嘴瘾就舍不得多吃了,要拿回去给老娘媳妇儿和孩子们尝尝。
他这样封老太反而更高兴。
老人家都喜欢孝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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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唐圆住在封家给老太太作伴。
她厨艺好,封老太食材丰富,倒是吃了几天好饭。
唐爹和唐妈秧完地瓜又按照唐圆的要求在自家自留地、菜地以及封家的自留地间种了一些山药块。
地和种子有限,两天也就种完了。
自留地没有肥料,唐圆又教她爹去山里背腐殖土回来。
树下的腐殖土连同烂树叶子一起背回来,堆在自留地的绿肥坑里,拌上适量的生石灰再盖土浇水闷上二十来天就是很好的绿肥。
生石灰是为了消毒杀虫,但是必须控制好量,否则肥料中石灰含量过多会烧死植物,含量少杀不死虫卵。
如果有鸡粪鸭粪羊粪等拌进去一起发酵,那就是很好的营养土。
可惜自家没有牲畜肥,两只鸡也攒不了多少鸡粪。
即便水塘里有淤泥,那也是集体的,只要生产队组织人去清塘挖泥才行,个人是不能动的。
如今有腐殖土也知足了。
封老太瞧着两口子那么勤快能干仿佛看到自己二儿子夫妻俩。
她翘着一只脚,戳着拐棍儿,又指挥着唐圆从南边草棚子里翻腾出一架独轮车来。
木车架、木轮子,虽然不是后来的橡胶轮,推着也比背着轻快。
唐爹会点简单的木工活儿,见轮子是好的便修整一番车架,再一边按一个长条篓子。
这样就能推着独轮车去山里运腐殖土回来。
夫妻俩是真的很能干,自打换了自留地跟唐大伯家离得远,他们不主动往那边凑,一早天不亮或者下工后忙到天黑透都在运腐殖土回来沤肥。
因为他们的勤劳,自家沤的绿肥倒是够自留地用的。
唐圆估计产量比没有肥料的时候能增产至少三成!
这是相当可观的。
封老太感觉时机成熟,这日她教唐圆简单炮制药材的时候就商量搬家的事儿。
“圆圆,那边空着两间屋子,要不和你爹娘商量一下让他们也搬过来住吧。”
唐圆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搬过来住?
最初唐圆就是想租封老太那两间屋子的,只是封老太之前和租户闹得不愉快,给人赶出去后扬言宁愿空着也不肯再租给人,她也就没提。
没想到封老太主动提了。
她试探道:“封奶奶,要不要等封辰回来再商量一下?”
万一大佬不肯呢?
封老太却颇得意道:“咱家女的当家。现在我说了算,以后他媳妇儿说了算。”
他是独生子,他爹娘没了,他媳妇儿是独生女,丈人和丈母娘能不把他当亲生的帮衬?
那他帮媳妇儿照顾父母不是该当的?
嘿嘿。
唐圆想了想,自家先租住一阵子,等盖了房子就搬出去不会耽误大佬结婚。
不过,大佬不好女色,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如此想着,她有些同情地看了封老太一眼。
老太太盼着孙子结婚,结果……
封老太对上唐圆似乎别有深意的眼神,咋滴,不信?
她一拍大腿,“晌午就和你爹娘说。”
唐圆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封奶奶,那房租……”
封老太:“我早就说了,这房子我宁愿空着也不租给外人。你不是外人,我不租给你,我借给你。你们平时住这里,不是也帮我老婆子很大忙?”她掰着手指头数:“封辰不在家,你们帮我打水、劈柴、做饭,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有人帮衬,要不我一个人万一生病也没人管不是?”
这么一想,用这么多劳动顶房租也不是不行。
唐圆笑道:“谢谢封奶奶。”
晌午唐爹唐妈过来吃饭唐圆就和他们商量。
当然是好事儿啊!
太出乎两人的意料了。
要是有好屋子住,谁愿意住牲口院儿啊,七八头牲口拉屎尿尿,空气里都是骚臭味儿。
唐爹一个糙汉子还无所谓,他却不想媳妇儿和闺女受罪。
唐妈自然更乐意,不只是封家比牲口院儿干净,还有封家离老唐家更远,封老太和唐奶不对付,大嫂也不敢随便过来。
不过唐爹唐妈不肯白住,他们觉得住一起帮封老太劈叉挑水那是应该的,房租依然要给。
他们没钱可以给工分、粮食之类的顶。
不要不行。
封老太知道他们不肯占人便宜,若是不要房租只怕两口子住的不踏实,便也同意。
她一天要一个工分,另外封辰不在家的时候让他们帮忙打水劈柴扫院子啥的。
唐爹唐妈坚持给两个,其他一样。
封老太想了想,甭管他们给一个还是两个,到了不都落在口粮上?
他们不占她便宜,那她也不让他们吃亏,到时候口粮上补贴一下。
她笑道:“行,晚上让中和过来当个证人。”
不是怕唐爹唐妈耍赖,而是避免外人说三道四。
唐中和听说封老太把屋子借给唐爹住,惊讶得嘴巴张得能塞下拳头。
封老太这么大方?
不过仔细一想又不意外。
他看得出封老太特别喜欢唐圆,估计是想撮合唐圆和封辰。
如果是从前整天游手好闲进城瞎晃悠的封辰,唐中和会劝唐爹唐妈,觉得他配不上唐圆,可现在的封辰不进城晃悠而是进山打猎采药,他就觉得挺好。
他答应给当见证,顺便又在封家吃了一顿唐圆做的美食——山药鲫鱼汤+野韭菜炒鸡蛋。
临走还能美滋滋地带走半饭盒鲫鱼汤。
第二日唐爹和唐炳德、大富农说借封家屋子住,两人也是非常意外。
要知道唐炳德之前跟封老太租屋子给新来的几个知青住,老太太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拒绝了。
大富农虽然惊讶封老太大方却更舍不得唐爹一家。
唐爹早晚帮他喂牲口,减轻他好大负担。
唐圆隔三差五做好吃的,还记得给他留。
呜呜,以后没这好事儿了哟。
唐炳德:“行,那你就先去封家借住,来年给你盖房子的话依然作数。”
唐爹高兴又感激,搁以前激动得搓搓手就拉倒了。
现在受闺女调/教,他吭哧地来了句,“谢谢七叔。”
唐炳德被肉麻地打了个激灵,斥道:“自家人瞎讲什么虚套?”
唐爹讪讪地闭嘴了。
大富农:“福林呀,搬了家也常来串门呀。”
唐爹立刻道:“哥你放心,我有空就来帮你喂牲口、铡草。”
唐爹喜欢侍弄牲口,院子里的牲口亲近他更甚大富农。
尤其那头带崽儿的大黑牛,平时有点脾气,但是特别喜欢亲近他,每次他给喂草饮水它都蹭蹭他。
这些天他负责带人深翻地,这头大黑牛也跟着干活儿。
别人使唤它它没那么听话,唐爹吆喝它它就很配合。
大富农说牲口有灵性,而唐爹是天生的饲养员,牲口都亲近他。
虽然这话有恭维唐爹哄着他多给干活儿的成分,但也不算假话。
晌午时间不宽裕,等傍晚下工唐爹唐妈就收拾东西搬家。
大富农也帮忙。
家里没多少东西,口粮都吃大半了。
封辰送的鱼这几天也都拿封家吃掉了,只有两只鸡。
唐爹按照闺女要求带土挖了一棵小点的香椿苗,容易活,其他的就留在这里。
大富农用牲口院儿的木板车帮忙把家什儿一股脑拉到封家去。
搬家这么大的动静,即便傍晚天黑时分也惊动了村人。
有人看到少不得问问怎么回事。
听说封老太借屋子给他们住,村里人都张大了嘴巴。
他们不敢置信。
“借封家的屋子?封老婆子肯借?”
“别哄人了,你们到底给封老太多少钱?”
“没钱?不可能吧?她咋可能这么大方?”
“啊,你们是不是要做亲家?”
必须是这样的,如果不做亲家,封老太怎么可能那么大方?
她挤破头要给孙子相亲,结果谁家也不肯把闺女嫁给游手好闲的封辰,她急了。
她急了!
她拿房子哄唐圆爹娘把闺女嫁给孙子!
可怜的闺女哟~~
等等,唐圆不是……疯了吗?就算疯得没那么厉害,却也是疯了没好。
那天在自留地受刺激不还暴打她大伯娘来着?
还嚷嚷着要回天上去。
封老婆子为了给孙子娶媳妇儿,连疯丫头都不介意了?
可怜的……
算了,封辰那游手好闲的混子有什么好可怜的?
娶个疯丫头也比打光棍儿强,再说人家闺女也不是总疯,只是偶尔疯一下。
自然也有人想看热闹,抠门儿刻薄的封老婆子竟然假装大方把房子借给唐圆家住?
咋那么不信呢?
封老婆子图唐圆当孙媳妇儿。
唐圆爹娘图封家房子住。
他们倒是要看两家什么时候撕破脸,大打出手!
真期待!
尤其大伯娘,气得珠子都红了。
她得知唐爹唐妈要搬到封家住的时候当场就要去质问,却被唐大伯拉住。
唐大伯生气二弟疏远他,不过他想到那天唐圆发疯的样子,又有点能理解。
终归是亲兄弟,他还是望着兄弟好的。
大伯娘在家里骂猪打鸡的,很是不痛快,晚饭时候忍不住在饭桌上嗤笑,“真是笑死人了呀,不肯给自家人换亲,宁肯给一个打人的混子当老婆。等她被封辰打得鼻青脸肿牙齿都掉光,可别想着让娘家哥哥们给撑腰。”
唐大伯瓮声瓮气,“行啦,吃饭吧。”
大伯娘却不顺心,“行啥啊,封老婆子在村里啥名声啊,咱娘和她一直不对付,老二家搬到她家去啥意思?这不是打咱娘的脸吗?”
唐奶却不接茬儿,她虽然也不爽,但是老二一家住牲口棚臭烘烘的总不是个事儿,能去白住封家的院子也行。
不过她也不爽封老婆子算计圆儿给封辰当媳妇儿,心里倒是盼着唐圆去封家发疯,最好给封家砸个稀巴烂才好呢。
她现在第一看不顺眼的人是大儿媳,瘪嘴哼了一声,“吃饭吧,整天叨叨人家干啥?”
如今分家日久,男人儿子和闺女都向着她,大伯娘腰杆子愈发硬挺。
她没闭嘴,反而瞅瞅饭桌,惊讶道:“武儿呢?咋不回来吃饭?”
唐香也不在家,傍晚那会儿吃了两口饭就去找宋华章了,说跟着宋知青学文化想当个老师啥的。
一直没吭声的唐文道:“下工那会儿说有事儿不回家吃饭。”
大伯娘纳闷道:“他有啥事儿?去自留地干活儿了?”
唐文:“自留地忙完了。”
唐大嫂低着头一边喂孩子一边撇嘴,自留地的活儿永远忙不完,但是唐武会偷懒呗,啥活儿都留给大哥干。
封家这会儿正热闹。
唐爹唐妈把东西都搬过来,唐圆白天也把屋子提前收拾过。
她包着头扫了屋顶,扫了边边角角,还拿抹布擦得干干净净。
封老太则点了艾草等里里外外熏过。
晚上搬过来的时候就非常清新舒适。
完整结实的火炕,半新不旧却完整的炕席,下面铺着厚厚的干爽的麦草。
睡上去都暄软得很,非常舒服。
封老太笑得非常慈祥,“福林和你媳妇儿睡这屋,让圆圆还陪我行吧?”
唐爹唐妈当然答应,只要老太太不嫌麻烦,他们当然乐意。
闺女大了,总和爹娘一个炕睡也不好意思。
封老太:“你们对家里也熟悉,这会儿搬过来了,甭管饿了吃饭渴了喝水还是起夜上茅房,都怎么方便怎么来,不用不好意思啊。”
唐圆家没锅,所以他们还是凑粮食和封老太一个锅做饭,大家一起吃。
封老太从前是个计较的,唐爹唐妈是不计较的,这几天合伙儿吃饭封老太反而不计较,总让唐爹唐妈多吃两口。
住在这里以后唐爹唐妈忙活自留地更方便,出门就是。
春种以后主要是锄草松土,地瓜侍弄起来更省事,甚至不需要锄草松土,只等雨季翻秧子避免乱扎须根即可。
两口子继续勤快运腐殖土回来沤肥。
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有沤肥的路子当然要多攒,庄户人谁嫌肥多?
唐圆跟封老太相处愉快,时不时进山挖点多年份的草药攒着,远离老唐家她也过得相当舒坦。
只是没想到自己搬来村后头竟然时常碰到处对象的唐香和宋华章,两人就跟点了玛丽苏技能点一样,肉麻得路过的狗都能翻白眼。
碰见他俩也就算了,碰见唐武和佟雪在草窠子里她是遭了什么天谴!
如果她有罪,就让穿回去,为什么要在挖草药的时候看到他俩幕天席地妖精打架?
你们进展是不是忒快了点!
第29章 得意忘形
搬到封家以后唐圆过得舒坦, 进山更近且不需要穿过碎嘴子人群,更热衷往山里跑,她也下篓子抓了两回鱼, 虽然不大却也能熬鱼汤。
她想过往巨石峰那里去, 只是望山跑死马,看着山峰近在眼前, 其实得走将近一天。
如果攀不过去没有地方落脚, 那她就得深夜在山里跋涉,要么就得在山里过夜。
那是相当危险的。
她没那么冒失, 依然只在半日脚程内溜达, 能在傍晚时分出山。
今儿就好巧不巧在后山那里撞破躲在山石草丛后面捅捅咕咕的唐武和佟雪两人。
唐圆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后退, 真是晦气!
也得亏她前世下乡扶贫见多识广, 搁一个真小姑娘身上撞见这种事儿绝对会吓得飞奔尖叫。
唐圆背着背篓回家的路上想起了原文。
原文并没有详细交代唐武和佟雪在一起的过程, 在原主拒绝给他换亲他冷脸闹腾一阵子之后突然就宣布和佟雪处对象了。
当时不只是满村社员愕然, 唐家人也不敢相信。
唐武显摆自己长得高大有力气, 能干活赚工分, 靠魅力吸引了佟知青的。
佟雪私下里跟他说的是既然回城无望,必须要扎根乡下, 那不如找个对她好且能养活她的对象。
唐武虽然对容貌自卑但是对自己的力气又蜜汁自信, 觉得佟雪就是看中他的力气和身材。
这是他靠自己的实力找到的对象!
那叫一个得意。
村里人对这俩人为什么走在一起心存怀疑,有的说不是唐武欺负了佟知青就是她瞎了眼, 也有的说估计是佟知青被别的男人甩了找唐武接班儿呢。
唐圆根据后续分析,佟雪找唐武就是为了接盘。
佟雪只要攒够路费就想办法回城去活动关系, 想尽办法回城,结果一次次都没成功。
这一次回来她突然就给唐武释放了可以接触的信号。
唐武虽然容貌有缺陷, 但是他好色的心是正常的,平时没少打量漂亮的女知青们。
佟雪是当中最漂亮的一个!
以前佟雪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的时候他就主动上凑过, 悄悄帮她干活儿,知道她借钱凑路费回城还把自己好不容易攒的一块钱借给她。
虽然佟雪不正眼看他,他却愿意当舔狗,当然这也不耽误他想娶媳妇儿。
后来那场爆炸,虽然佟雪被唐爹推了一把没受重伤,但是也受了轻伤,而且流产了。
唐炳德为了唐家村的声誉以及唐奶和唐大伯等人的脸面,选择了跟佟雪和解,给她办了病退。
佟雪如愿以偿回城了。
那个孩子肯定不是吴金的,大概率也不是唐武的。
八成是先有了孩子,才想找老实人接盘。
唐武想娶媳妇儿想得魔怔,因为容貌缺陷面对佟雪的时候又非常自卑,加上有力气能赚工分,自然比其他人更合适。
毕竟她本身就没想真嫁给他,只要得到丁点机会就会离开。
唐武只是她的备胎而已。
只是没想到平时看着老实只会在家里窝里横、摆烂赌气的唐武会突然那么疯而已。
唐圆不想管他们的烂事,也不会再让爹管,还会悄悄暗示唐炳德把民兵连的枪械看管好,免得有人偷去为非作歹。
哼,跑到后山草窠子里捅咕,也不怕碰到蛇。
他们应该感谢北方蛇少,毒蛇尤其少,如果是湿热的南方,就他们那忘情的样子保管被蛇咬。
唐圆不想搭理他们,可唐武小人得志却迫不及待想跟二叔一家显摆,跟全村人显摆,让那些背地里笑话他娶不到媳妇儿的狗东西们开开眼。
他不但找到了对象,还是他们眼红的知青!
知青呀,天知道他多羡慕那些娶到知青的男人!
知青不要彩礼!
知青有文化,还温柔得很,不像乡下女人那么粗俗,动不动就说粗话、扯头发。
现在他也有个知青对象了!
简直就是当了五十年的太子一朝登基大权在握的得意!
傍晚时分,夕阳斜照,整个人世间都金灿灿的,唐武觉得自己也金光闪闪。
他对象更是漂亮得金光闪闪。
虽然还意犹未尽,但是天要黑了,山脚下蛇虫鼠蚁多,他也不敢拉着佟雪在这里多待。
而佟雪也不是真想跟他偷情,只是为了找他接盘而已,达成目的自然也不肯多待。
回去的路上唐武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扣,恨不得背着她抱着她走,胸膛里的心蹦跳得仿佛要裂开。
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有生之年,第一次!
他牵着佟雪的手,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佟、佟雪,我、我以后叫你佟雪好吗?”
佟雪羞涩地低头,掩去眼中的厌恶,“嗯。”
唐武:“还、还是有点生分,我、我叫你雪儿吧?”
佟雪激灵灵打了个寒噤,“还是叫名字吧。”
唐武嘿嘿傻笑,“那我叫你雪,雪,你的名字真好听!”
一路上他不是傻笑就是叫她的名字,大脑晕陶陶的,双腿有点发软,欢快地要晕死过去。
进村路过封家的时候他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下,顿住脚步,“我得告诉二叔一声。”
佟雪讶然,“什么?”
唐武得意道:“我有对象了,可不得跟二叔报喜?”
哼,让你们给我换媳妇儿你们不肯,现在老子凭本事找了最好的,你们且嫉妒眼红去吧!
他没等佟雪拒绝拉着她的手就大步往封家去,把佟雪差点拖倒。
可惜唐爹唐妈不在家,下工天还没黑的时间他们都去推腐殖土沤肥。
唐圆和封老太正在家做饭聊天,两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说笑,清脆的笑声飘出来,能听出两人的愉悦。
这样的欢声笑语是老唐家不曾有过的,这让唐武觉得刺耳。
唐奶整天拉着脸,不是说欠饥荒就是说口粮不够,再不就和唐圆吵架。
大伯娘整天盯着二房干啥,满脑子都是让唐圆给儿子换亲。
唐武娶不上媳妇儿整天拉着脸一副别人欠他个嫦娥的冤种样儿。
那样的氛围,小孩子都不敢笑闹,家里怎么可能欢快?
唐武冷笑:“人家哄哄你你就贱得没有二两重,回头等封辰打你,看你跟谁哭!”
二叔二婶不在家,他倒是想找唐圆显摆,可他觉得唐圆疯癫颠的,万一发疯让他在佟雪跟前没面子,得不偿失。
可胸膛里的狂喜不找人分享不行,所以他拉着佟雪去村里找相熟的显摆,回家跟家里人显摆。
佟雪既羞耻又觉得丢脸,根本不想这么高调,可唐武正兴奋着根本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只觉得她是害羞。
佟雪索性不多想,毕竟这点丢人不算什么,上一次她进城经历的那些才叫奇耻大辱,被人把脸皮扯下来丢在地上踩。
这不算什么。
老唐家正准备吃完饭,气氛很压抑,应该说分家后气氛就越来越压抑。
虎头都不敢大声说笑,乖乖地跟在唐大嫂腿边儿,等吃完饭就立刻跑开。
大伯娘跟唐奶又闹了矛盾,起因是唐香带回来的糖没给唐奶保管而是给了她。
唐奶觉得这是大儿媳挑衅,夺自己的当家权。
大伯娘觉得这是闺女孝敬自己的,应该的。
前两天宋华章生病,唐香陪着去公社卫生院照顾他来着。
事后宋华章送了她一包奶糖做感谢。
唐香回来想给家人分了甜甜嘴,大伯娘看见心疼得劈手夺过去,只给虎头以及自己的儿女,不肯给唐大嫂和唐奶。
她叮嘱闺女以后有东西不要随便分,更不能让唐奶知道,要交给她保管。
闺女有好东西交给娘是天经地义的,可没人说交给奶是天经地义的。
以后家里好东西应该她把着,除了给孙子和儿女尝尝,大部分都要存起来给武儿和香儿结婚用。
哼,虽然老婆子明面上把着家里的口粮,可孩子们有好东西自然先想着她这个亲娘。
娘难道不比奶亲?
她希望老婆子早点认清现实,把当家权交出来,老老实实做个靠儿子媳妇养活的老太太。
结果自然还是被唐奶知道了。
唐奶也不是善茬,既然你说儿女的好东西给娘是天经地义的,那我儿子的好东西给我不是天经地义?
她比着唐大伯指桑骂槐一顿,骂大伯娘不孝顺,搅家精,
虽然没让唐大伯揍老婆,但是当着孙媳妇和重孙的面骂的,也让大伯娘很是没脸。
即便唐香回来撒娇调解两句都没用。
唐香是穿越者,本身就厌烦家里艰苦的环境 ,现在家人一天比一天脾气不好,她也是受不了。
明明以前家里挺和睦的,除了二哥着急想媳妇儿,奶奶爹娘大哥大嫂都很和气,对她都很好。
现在怎么变了?
好像从分家开始就变了。
就在这样的低气压里,唐武带着对象高调炫耀。
“奶、爹娘、大哥大嫂小妹,哈哈,快来恭喜我吧,我可牛逼坏了,我靠自己的本事找到对象了。”唐武眉飞色舞,紧紧扣着佟雪的手,得意洋洋地宣布,“我正儿八经地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佟知青,我对象!”
大家都知道,知青嫁人是不要彩礼的!
哈哈,赚了!
我厉害吧,我能干吧!
都给我夸!
老唐家没夸,而是愕然地看着他俩,似是没听懂怎么回事。
唐武找了个知青对象?
还是佟知青?那个顶漂亮、顶冷的佟知青?
她平时可傲了,根本不正眼看他们这些泥腿子。
这不是真的,一定是骗人的。
唐奶先发话,也是不敢置信,“啥?真的假的?佟知青,你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吧?你是自愿的?”
不等佟雪说话,唐武急了,“奶,你啥意思?看不得我好是吧?你们给我娶不上媳妇儿,我凭本事自己找还不乐意?”
唐奶不是看不得他好,是知道他几斤几两,知道他配不上人家。
人家好端端凭啥找他?
唐大伯也很清醒,毕竟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两人差距太大,“佟知青,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你只管跟大队说……”
“爹,你们什么意思呀!”唐武脸黑了,“佟知青自愿跟我处对象,我没逼她,更没欺负她,她觉得我能干能养活她,觉得我脾气好不会打老婆。”
佟雪微微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没有真情实感喜欢唐武,所以面对唐家的闹剧也一点都不尴尬,也不再觉得丢人。
这就是一块踏脚石,她有什么好多想的?
大伯娘瞬间反应过来,拍手笑道:“哎呀,还得是我儿子呀。”
她上前拉着佟雪,上下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视线重点落在肚子上。
若是平时,佟雪和唐武没关系,大伯娘别说这样拉着人家很冒犯地上下打量,就是近前说话都不好意思,找对象也压根儿不敢打佟雪的主意。
可现在佟雪竟然和她儿子处对象,她就有一种知青也不过如此的感觉,甚至觉得和唐妈一样都是不值钱的不需要尊重的她可以肆意拿捏的。
这不花钱娶来的儿媳妇,当然没什么好尊重的。
不花钱意味着女方娘家没人管,意味着女方不计较或者没底气。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钱,那自家还捧着干啥?
不需要!
大伯娘的心思转得快,态度热情亲热,看起来很看重佟雪,眼神却肆无忌惮一点都不尊重。
旁边唐大嫂松口气,知青有文化、脾气好,不会斤斤计较,以后过日子也少磕绊。
而且知青不要彩礼,只是简单办个婚礼的话也花不了多少钱,家里负担也轻。
唐香看看二哥看看佟雪,蹙眉,眼神慢慢犀利起来。
她好奇道:“佟知青,你要是找对象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嫁给公社干部家也是可以的,再不济还有大队干部家,这些都比我家条件好,你为什么非要选我二哥?”
她其实可以私下里找佟知青聊,但是她不想,因为她认定佟知青找二哥是利用二哥,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不喜欢佟雪,因为佟雪之前追过去宋华章,被宋华章拒绝以后就敌视接近宋华章的女孩子。
如今她和宋华章好,佟雪也时常对她阴阳怪气。
佟雪之前连吴金都拒绝了,会看上二哥?
打死她都不信。
佟雪原本低着头,被唐香这么一问她肩头颤抖一下。
唐武不乐意了,气哄哄道:“香儿,你啥意思呀?佟雪凭啥不能喜欢我?”
唐香冷笑,“二哥,人得有自知之明,人家佟知青是城里来的知青……”
不等她说完,唐武气急败坏道:“香儿,你的意思二哥就合该打光棍儿呗?你不给我换媳妇儿我也没说啥,我现在自己拼本事处到对象你还挑三窝四,你咋这么坏,见不得二哥好?”
唐香气得够呛,二哥真是个猪脑子!
这是想媳妇儿想疯了,被美色冲昏头,脑子都没了。
佟雪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你连乡下普通人家的对象都找不到,还能找一个漂亮知青?
你自己信吗?
这摆明有阴谋。
可唐武才不信,他正人生得意的时候哪里容许别人泼冷水?
这是多瞧不起他?多盼着他打光棍儿?
佟雪瞥了唐香一眼,眼眶通红,泫然欲泣,她抽泣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从前我一心想着活动回城,也为此努力了好几年。可……这一次回城我终于认清了现实,这个城我是回不去了,家也回不去了。”
说着她就呜呜哭起来。
大伯娘忙揽着她,“闺女,咋滴了,别哭,有话好好说,大娘给你做主。”
佟雪抽抽噎噎地简单讲了她的遭遇。
她回城找关系,想着先把户口办回去,哪怕找人结婚也行。
可她爸却想让她给一个比他年纪还大的老鳏夫续弦,因为那个老鳏夫有点权力可以帮她弟弟安排工作,也能给她安排。
虽然她很想回城,也不避讳靠嫁人留在城里,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挑。
那个老鳏夫不但年纪大还秃顶,长得又丑,眼神也猥琐,据说前妻是被他折腾死的。
这样的男人她哪里敢嫁?
可她爸和老鳏夫竟然联手逼迫她,造她的黄谣,破坏她的名声,除非嫁给老鳏夫她再也没办法回家。
经过这件事她心灰意冷,既然不能回城那她就只能一辈子扎根农村。
既然要一辈子扎根农村,那肯定得嫁人。
虽然以她的条件可以嫁给公社和大队干部家的孩子,可她现在清醒地知道他们不会对她好,他们会瞧不起她、打压她。
与其这样,她宁愿嫁给一个对她好的、老实肯干能养她的男人。
而唐武是那个既能干又善良的男人。
被她这么一说,唐武顿时感觉自己气场两米八,浑身金光闪耀,就是那英武的护花使者,是佟雪的保护神。
大伯娘一边抹泪儿同情佟雪一边又暗爽自家捡了便宜,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跟唐爹唐妈炫耀去。
让你们圆儿给换亲不乐意?
呵呵,过了这村没有这个店儿。
以后你们想给换,老娘还不稀罕呢。
你们两口子就擎等着当绝户,没有儿子养老送终摔盆子!
还有唐圆,你一个疯丫头没有兄弟撑腰,且等着被封辰暴打吧,到时候我不会让儿子去给你出头的!
唐香虽然不同意,但是看二哥昏头的样子估计不会和佟雪分手的。
她叹了口气,二哥怎么这么普信愚蠢呀,再等等她就能赚钱了呀。
只要有钱,什么对象找不到?
她以前不想折腾赚钱,一是政策不允许,而且干体力活儿太累,只想等恢复高考再说。
可现在二哥这么蠢,她就觉得应该赚点钱回来。
她打算明天找宋华章一起商量一下。
唐奶见大伯娘和唐武一副热血上头的样子,而唐大伯虽然疑惑却也没反对,就知道自己反对也不好使。
她毕竟偏心自己孙子,寻思就算佟雪有算计,可自家是男人不吃亏。
唐大哥虽然也觉得很可疑,但是这段时间二弟本身就对他有意见,时常阴阳怪气他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不为兄弟娶媳妇儿着急什么的,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唐武见爹娘都同意,立刻高兴得手舞足蹈,他跟唐奶商量让佟雪住家里,跟她和香儿一个炕。
“他们知青点屋子小,冬天冷夏天热,不如咱家舒服。”
而且佟雪长得漂亮,其他知青都嫉妒,住在一起不开心。
佟雪住在这里,他保证不用她干一点活儿,两人一起上工他还能帮她干活儿呢。
大伯娘也热情地邀请佟雪,“对呀,你先住家里,明天让你大爷去队里开结婚书,早点给你们操办婚礼。”
说是操办婚礼,她却只想把唐炳德等人叫来吃顿饭拉倒。
又没有彩礼没有嫁妆,还摆什么谱儿?
现在村里人结婚也没有去政府领证那一说,都是大队写个婚书把两人户口合在一起,再给女方分自留田就好。
所以后世很多老年人离婚还得先补办结婚证。
佟雪微微低头,一副害羞窘迫的样子,自然是不答应的。
唐武想起她说的话来,立刻维护道:“娘,我们不能这么快结婚,起码也得先定亲再结婚。”
定亲、婚礼这都必须得有。
大哥都有,他凭啥没有?
大哥结婚花那么多钱,他凭啥不花?
他可以不花,但是那钱要给他才行。
再说了,他和佟雪已经成了好事儿,她也跑不了,得空他们也能钻小树林啥的,早结婚晚结婚没关系。
该有的仪式不能少,否则人家会瞧不起佟雪的。
佟雪见他按照自己的意思说了,低声道:“大娘,多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现在不能搬过来,不能让人说闲话。”
要是搬过来,只怕唐武天天都得缠着她,她也厌烦。
她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态度坚决,唐武自然顺着她,大伯娘也不好逼她。
佟雪不肯留下吃饭,唐武也只得送她回去。
两人一走,大伯娘得意地嘎嘎大笑,“娘,怎么着?咱武儿厉害吧?老话儿说得好呀,命里带的早晚都来,咱武儿的媳妇儿这不就来了?可是城里知青呀,村里头一份儿!”
虽然唐家村大队知青不少,但是也只有男知青娶村里闺女的,却没有女知青嫁给村里青年的。
武儿是头一份!
长脸!
等唐武傻笑着蹦跶回来,大伯娘少不得又拉着问问细节,知道两人已经牵手、搂抱、亲嘴甚至还办过事儿,大伯娘笑得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好儿子,还是你能耐!”
唐武得意道:“娘,不花钱娶媳妇儿,你老儿子是村里头一份儿吧?”
大伯娘连连点头:“对,你厉害,你能耐,娘明儿就去跟你二叔好好说道说道。”
以为你不给换亲我儿就打光棍儿?
哼,做梦呢。
之前唐圆搬到封家去给封老太做伴儿她就一万个不乐意,很想找唐爹唐妈好好说一顿。
还说要招倒插门,现在你们住到封家去,这是招倒插门?
这是上赶着送闺女给人家当媳妇儿吧。
可惜自打唐圆在自留地受刺激发疯以后,唐爹唐妈都躲着她。
在地里上工碰见,不等她说什么呢两人都赶紧闷头干活儿,一副怕组长和小队长看见批评的样子。
真是气煞她了。
现在儿子有了知青对象,那她必须得显摆显摆,即便唐爹唐妈再躲也不行!
第二日一早她就跑去封家路口堵人,看到唐爹唐妈两人推着独轮车背着背篓出来,立刻扭着屁股走上去。
她笑得十分得意,“哎呀,他二叔和二婶一大早听没听见喜鹊叫喳喳呀?”
被她堵了个正着,两人也不能不打招呼就跑。
唐爹庆幸得亏闺女没出门。
不用夫妻俩问大伯娘就叭叭地把喜事儿说了,“他二叔二婶,可得为武儿高兴,是吧?哎呀,这以前还觉得多费劲呢,又是四五十的彩礼,又是得换亲的。啧啧,没有的事儿,压根儿不用那么费劲儿。”
原本不知道她要干啥,唐爹唐妈还挺担心。
这会儿听她说唐武自己找了个知青对象,两人瞬间轻松,实心实意地高兴。
唐爹笑哈哈的,“大嫂,真的呀?我就说武儿一个好青年,不可能找不到对象。真好!”
他一叠声说了好几个真好,是诚心诚意为侄子高兴,没有半点嫉妒和想看热闹没看着的恼羞成怒。
唐妈自然也高兴,唐武没对象就折腾,虽然已经分家折腾不到自家,但是闺女被人惦记着总归是恶心的。
现在好了,唐武有对象,皆大欢喜。
看夫妻俩比她还高兴的样子,大伯娘心里反而很憋气,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
显摆的心思都没那么爽了。
第30章 哈哈哈
心里不痛快她就想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武儿结婚,你们可得帮衬呀。”
亲二叔不凑个大份子钱说不过去吧?
唐爹是真高兴,一叠声答应, “帮, 肯定帮,我和大哥学着套野鸡兔子呢, 要是套到就拿过去给婚礼添菜。”
其他好东西家里也没有啊。
吃早饭时候唐爹又跟唐圆和封老太讲, 高兴得跟自家孩子有对象没差别。
封老太看他那高兴的样子没泼冷水,但凡动动脑子都知道佟知青不可能看上唐武。
唐武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还是格外善良名声远扬?还是舍命救过佟知青?
都没有。
那人家凭啥看上他?
她悄悄对唐圆道:“这里面呀肯定有事儿, 你可离他远点。”
唐圆笑道:“我一直都躲着他们呢。”
不过唐武有对象这事儿对封老太还是有点刺激的, 主要是自己孙子还没对象。
嗨, 这混小子一头扎进山里开荒个什么劲儿呀?
你先把媳妇儿娶上再一起开荒不是更有滋味儿?
她和圆圆处这么好, 结果孙子没影儿, 她少不得多念叨几回。
她拿出一卷布来, 是藏蓝色斜条纹的咔叽布, 大儿子买给她做衣服的。
她一个糟老婆子, 整天在家不出远门穿什么新衣服?
她留着给孙子做新衣服娶媳妇儿穿。
这会儿她觉得不要留到结婚那天穿,还是现在给孙媳妇穿更好。
唐圆自然不肯要, 哪怕封老太说先借她也不行。
口粮和房子她需要借, 衣服只要有的穿就行,她不挑。
她整天往山里钻, 新衣服也穿坏了,旧衣服补补也没啥。
要给后世领导知道还得夸她勤劳朴素好干部呢!
唐武和佟雪处对象这事儿对唐圆家没造成什么冲击, 但是给村里其他人家造成不小的影响。
正相亲的人家嫌弃女方要彩礼多,“你还能比女知青更贵?”
已经把媳妇儿娶到手的嫌弃媳妇儿懒, “花那么多钱娶你进门,整天好吃懒做, 你瞅瞅人家佟知青,不要彩礼还能干。”
婆婆们都催着自家小子也去给知青们献殷勤,管他成不成的,你凑近乎点,万一成了呢?
不成也不丢人,又不亏钱。
青年们话里话外对唐武也是各种羡慕嫉妒佩服,竖起大拇指,“唐武,你真牛!是这个!”
唐武的虚荣心达到了空前的膨胀。
整个宇宙都不够装他的了。
想必若是虚荣心被戳破,也会把他的小宇宙炸得粉碎,是他无法接受的。
在这种情形下,佟雪反而和唐武保持距离,既不肯去他家住也不肯和他钻小树林,只在白天见面。
虽然唐武嘴上说他会守规矩,不会跟那天似的那么猴急弄疼她,可佟雪不知道他?
血气方刚的男人乍有了对象,整天满脑子想的就是那点事儿,不见面想见面,见面想牵手,牵手想搂抱,搂抱就想亲亲摸摸进一步,基本就涎着脸捅咕到最后一步。
她让他得逞他才能,她不让他得逞他就只能干看着。
即便如此唐武也高兴,因为佟雪说了这是尊重,是婚前必须守的规矩。
转眼四月初,唐家村的春地都种完,社员们能稍稍歇口气。
唐炳德采取“鱼仙人”的建议,处理了几块蛴螬严重的地块,靠水的两块用水漫,离水远的就翻地捡拾,实在严重的捡拾之后再撒石灰杀虫,然后休耕俩月再种夏地。
石灰配比自然也是“鱼仙人”给的。
今年少种了二十亩棉花,多种二十亩口粮田。
社员们更轻松,心里也更舒坦,干活儿都更有劲儿。
唐炳德看在眼里,决定来年继续据理力争少种棉花。
原本接下来只需要锄草松土即可,但是自打清明一场大雨之后就没下过大雨,虽然也下了几场小雨,可哩哩啦啦甩几个雨点子根本不好干嘛。
也得亏春种时候地下是湿的,略干的地块也挑水拉水,所以庄稼出苗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可后续不下雨的话小苗就要受影响,到时候肯定影响收成。
农民种地,收成是最要紧的。
唐炳德少不得嘀咕“鱼仙人”的话,难不成真的要干到四月底?
他是个果断的人,要干什么不犹豫,感觉天气有点干旱而河里还有水立刻就组织社员拉水浇地。
就算浇地效率很低,浇也比不浇强,只要有点水收成就见长。
你浇不了一百亩,就算浇十亩,那十亩庄稼是不是多收了?
因为浇不了所有地,就全部放弃?
那是蠢蛋所为。
于是唐爹在完成大队长翻地杀虫的任务以后又领着几个人按要求拉水浇地了。
唐圆依然借病不上工,她除了进山采药、抓鱼就是照顾自留地和菜园。
山药长势很好,可以预见会大丰收。
这天唐圆捞了一些小河虾,个头太小不值当费油炒,她就用擀面杖捣碎打上鸡蛋做了虾酱蒸蛋。
河虾味道鲜美,也给几人吃得胃口大开。
封老太都多吃了半碗地瓜干粥。
吃太多的结果就是起夜!
封老太窸窸窣窣地摸索着要下炕,她怕给唐圆吵醒所以没点灯。
摸黑儿去上了厕所,回来又摸黑儿上炕。
唐圆正睡得香呢,结果就听见旁边“咕咚……哎呀……”,她吓得一个激灵醒了。
“封奶奶?”
下面传来封老太哎哟的声音。
唐圆听得有点迷糊,老太太声音怎么从她身下传来的?
“丫头,掉,我掉炕洞子里了……”
唐圆:“???”
她忙摸着火柴点亮墙壁灯窝里的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亮起的一瞬,她才发现周围灰尘飞舞,扭头去看封老太。
哪里还有封老太?
炕上陷下去一个大窟窿!
封老太连着炕席、麦草以及被褥直接滑下去了。
唐圆:“!!”
她赶紧爬过去,关切道:“封奶奶,你没事儿吧?”
封老太噗噗吐了一口灰,精神不错,“没事儿,就跟荡秋千似的咕咚就掉进来了,有被子垫着没摔着。”
一开始她和唐圆一个被窝,后来她怕自己总起夜影响唐圆所以就分被窝睡。
她睡炕尾让唐圆睡炕头。
炕尾呢春天埋过地瓜母种的。
她掉下炕的那一瞬间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封辰那混小子给地瓜母种浇水的时候肯定浇大劲儿了!
水浇多了把炕面给浸湿,虽然后来晾干看不出什么,但是睡久了可不就塌了?
得亏是炕尾这里塌了,要是炕头塌了给圆圆吓着,那人家还能跟封辰吗?
臭小子,回头非得骂他一顿不可。
当然不能当着圆圆的面骂,影响孙子勤奋能干的形象。
唐圆赶紧把封老太给抱出来,关切地检查一下老太太的身体。
万幸,没有增加伤处,之前受伤的脚踝也没事儿。
主要是火炕用土坯砖砌起来的,里面盘火道,上面盖大块的土坯,再用泥草抹平。
下面没有尖锐的硬物,垫着东西摔下去还真不疼,也不会受伤。
就是好笑。
见封老太没受伤,唐圆忍不住哈哈笑。
太好笑了有没有啊!
封老太:“……”
臭小子,等你回来的,非得敲你一顿不可,让我老婆子丢脸!
唐圆打水帮老太太洗吧一下,又拿衣服让她换了。
封老太:“这炕埋地瓜的时候返潮了,不是封辰不会盘炕,他盘炕可好呢,我们先去他屋里睡,回头让你爹帮咱盘个新炕。”
唐圆却听出老太太的心虚,这是给孙子挽尊呢?
指定是封辰不会盘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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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月亮早就落山了,但是星光漫天,轻雾如纱。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啾啾,风过草尖的沙沙声。
封辰前世作为顶尖的格斗战士,五感异常灵敏,穿越后虽然没有前世那么逆天,却也超过常人许多。
他没有开手电筒便能在山里来去自如,下山进村就更加容易。
到了院墙外他也不叫门,而是把背篓放在地上,然后原地起跳,非常轻盈地跃上墙头,手掌在墙面上一撑,人就敏捷地跳了进去。
他再一点点地收紧绳子,把外面的背篓提进来。
背篓里是抓回来的野鸡和兔子。
天气暖和起来食物变多,野鸡和兔子不好套,他直接抓的。
野鸡是给唐圆抓的,她在养野物方面有独到之处,一般人养不活野鸡,她却一养就上手。
他在墙根儿轻轻地洗了手脚和脸。
房门是拴着的,这难不倒他,从门框上摸出一根细铁条插进去摆弄两下就打开了。
他虽然身材高大力气出众,却举重若轻,刻意控制下脚步没有半点声音,猫儿一样轻巧。
一进屋他就觉察不对劲儿,空气中弥漫着很浓的灰尘味儿。
老太太懒得一直没打扫屋子?
不能吧,老太太可是很爱干净的,见天赶着他洒扫屋子,说什么男人不爱干净找不到媳妇儿。
空气里除了灰尘味儿还有……淡淡的清香,陌生又有点……熟悉?
这给封辰弄迷惑了。
家里有陌生的气息,这不正常。
可能是别人来家里跟老太太闲聊?
想着老太太虽然表面骂这个骂那个,可其实还是想和人交际的,否则不会整天站在梯子上观察外面的动静。
他检讨自己过于敏感了,末日世界敏锐是优点,新世界过于敏感就是强迫症。
他轻轻推门进了自己房间。
屋里竟然黑漆漆的连他都看不见什么,但是——他听见了细微的呼吸声。
有人!?
他以为是封老太,便伸手悄悄摸了过去。
入手是纤细结实的手臂,皮肤细腻柔滑弹性十足,断然不是奶奶的胳膊。
封辰:???
意识到不是封老太,他立刻放手,随即又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感?
黑暗中视线受阻,听力和嗅觉就格外敏感。
他又闻到了清晰的气息,淡淡的清香,很像唐圆身上的味道。
犹豫了一下他伸出修长的食指,顺着炕上手臂的轮廓滑下去,没有碰到对方的皮肤,约莫到了手腕处他张开五指握住。
嗯,是她没错。
他刚要松开,女孩子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另外一只手猛地扣上来把他的大手给摁住了。
封辰:“……?!”
被抓包了?
他心跳加速,面红耳热,想抽回自己的手。
谁知对方不但不放还用力扣住,嘴里嘟嘟囔囔的,“哈,抓住你啦,看你还想跑的,过两天就红烧了你!哼!”
得,这是做梦抓野物呢。
封辰忍不住唇角弯了弯,随即又很纳闷,唐圆为什么在自己炕上?
嗯,听了听声音,奶奶也在另一边。
唐圆白天累,晚上还被封老太折腾了一会儿,这会儿睡得可酣沉呢。
她梦见通过封奶奶攻略了大佬,大佬带她去见识山中基地,一亩一亩又一亩,好多肥田,好多庄稼!
她帮大佬建立生态农场,三年时间就进入良好循环,不但顿顿大米白面配红烧肉,瓜果蔬菜吃不完开始出口。
农场还用上了沼气灶、淋浴房,收拾得跟大花园一样漂亮。
大佬很是信任她,聘请她做农业顾问,还要跟她一起把田种遍全球,让五星红旗在世界各地的农田里飘扬!
骄傲!
唐圆高兴地嘎嘎乐,恰好一只野鸡飞过去,她嗖就扑过去摁住了。
哈哈,抓住了!
唐圆嘎嘎乐,把原本睡眠就浅的封老太给笑醒了。
她嘟囔道:“这丫头,一天天净逗乐,白天乐呵呵晚上嘎嘎乐。”
说完她听见孙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奶,唐圆怎么在我……在咱家?你们怎么睡我屋里?”
听见孙子的声音,封老太一点都不害怕,她早就习惯孙子神出鬼没,不是半夜突然回家就是她一觉睡醒看见孙子回来。
她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跟你说给地瓜秧浇水的时候不能倒,要泼水,少量多次,你是咋浇的,图省事。这下好啦,我的炕塌了,给我噗通掉炕洞子里去,把圆圆都吓醒了,我老婆子不要脸的?”
封辰没忍住噗嗤笑起来。
笑完觉得有点不厚道,又忙关心封奶。
封老太:“哼,我没事,幸亏圆圆在,要不我都爬不起来。”
两人小声交谈,唐圆睡得沉一点都没受影响。
封老太忍不住感慨,又羡慕,年轻小孩子睡眠就是好啊,打雷都不会受影响,想当年自己也这样,可自打年纪大了就没好睡眠了。
她对封辰道:“你看看是去西间对付一下还是堂屋打地铺。”
虽然这边炕够大,让孙子睡自己另外一侧也行,可那样对圆圆太不尊重了。
未婚男女还是要避嫌的。
封辰选择了打地铺,他可不想睡到一半也掉炕洞子里去。
哈哈。
天不亮唐爹唐妈就起来,这是他们的习惯。
今儿一起来就看到封辰从西边堂屋出来。
“封辰回来啦?”两人主动招呼。
昨晚上封老太已经跟封辰说过把东边两间借给唐圆家住的事儿了。
封辰瞬间接受,没有半点抵触。
虽然他不喜欢陌生人,但是房子是奶奶的,她愿意租给谁就租给谁。
再说他奶比他还挑剔,不会随便跟人交好,她接受的人肯定是好相处的。
而且他对唐圆也有了解,是个勤奋且好相处的,他并不抵触。
唐爹唐妈原本还有点忐忑,毕竟租房子没经过封辰同意。
现在看封辰很和气自然,他们也就踏实了。
封辰也不是那种喜欢闲聊的,他接受唐爹唐妈住过来,却也不会笑着说好听的安抚对方。
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肯定需要磨合和相处的。
唐爹唐妈还去拉腐殖土回来沤肥,封辰则去自留地看看。
他惊讶地发现自留地被照顾得很好,没有一根杂草,还种了新作物,好像是唐圆说的山药?
他伸出大手轻轻地抚摸过山药上发出的叶片,娇嫩新绿的叶片,很是可爱。
这是能活命的农作物!
是粮食!
封辰心里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欢喜。
蓦地,不受控制的,他脑海里浮现出唐圆看到那一大片野生山药时雀跃的表情。
小姑娘的欢乐那么直白浓烈,很有感染力。
她真的、很特别。
早饭依然是唐圆做的,两家搭伙儿一起吃。
粗粮窝头加香椿芽蒸蛋,另外还有唐圆自己腌的泡菜萝卜、糖醋野山姜。
虽然食材简单,却让人觉得胃口大开,吃得很有滋味儿。
早饭时候封辰也知道奶奶崴脚骨裂多亏唐圆和爹娘帮忙的事儿。
他郑重其事地跟三人道谢。
唐爹被他搞得有点手足无措,赶紧摆手说应该的不当啥,让他别客气。
封老太已经了解唐爹唐妈的性格,摆手对封辰道:“你唐叔和婶儿是实在人,不讲究那些,以后大家住一起多帮衬。”
封辰就应了。
饭后他还是帮奶奶检查了一下脚踝,确定没有大问题才放心,又叮嘱老太太注意休养别做重活,别走路太多。
封老太心里喜欢孙子关心自己,嘴上却要不耐烦,让他赶紧去问问唐圆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唐圆正在摆弄墙角的一口破缸,她在里面培育蚯蚓苗,打算养蚯蚓。
人工养蚯蚓是低成本高回报的致富项目,蚯蚓可以当饲料养猪、养鸡鸭、养鱼,还可以生产肥料。
当然饲养过程没那么容易,现在买不到现成的蚯蚓苗,她只能自己配营养泥挖蚯蚓们回来培育。
一口缸不能致富,但是可以补贴家里的饲料,还是很不错的。
封辰听奶奶说唐圆在养蚯蚓,脑子里瞬间浮现前世基地养的食用蚯蚓来。
起初他积分很富裕,自然不需要吃蚯蚓这种低等食物,但是后来基地遭遇陨石撞击,火山爆发,火山灰弥漫整个大地。
基地消失,他需要靠自己活下去,别说蚯蚓……
唐圆看他过来,以为大佬又要考核自己,赶紧献宝一样告诉他如何养蚯蚓,养了有什么用处。
“喂鸡喂猪都是极好的。”
封辰的神情有点复杂。
好吧,末世人不如猪。
唐圆仰头看着封辰,星星眼,笑眯眯道:“蚯蚓泥是非常好的土壤,可以改善荒地,能把荒田变成熟田。”
大佬看看我,快邀请我去种田!
封辰果然心下一动,想到山里的那些荒地,虽然开垦出来,但是土质又干又黄,很多还是土坷垃,跟大队的农田一比真是没眼看。
养蚯蚓、种大豆花生改善土壤。
嗯,都安排。
他详细问了养蚯蚓的方法,点头:“很好。”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唐圆:“……?”
啥意思,只考察不给过关?
好吧,大佬难接近,再接再厉。
封辰刚从山里出来,加上奶奶脚受伤,便决定多在家里待两天。
主要是山里能种的春地他也种完了,后续就是照顾幼苗加继续垦荒。
他攒了不少草药加上唐圆这阵子挖的总共也有两篓子,正好这两天去县里送一趟。
唐圆没想借机跟着去,因为不方便。
唐家村离县城其实不算远,但是要翻过几个山头就很费时间,天不亮就出发得半夜才能到,必须在路上夜宿。
封辰以前都是背着麻袋进城,这一次唐爹把独轮车修好,他直接推车去,路上自然更轻松。
即便如此,他也花了差不多三天时间才回来。
傍晚,封辰踩着夕阳顺着村前的河回村。
这一趟县城之行一共赚了三十六块三毛七分钱,另外还有大伯每月给奶的五块生活费。
原本他不想要的,他自己能养活老太太,只是看原主大伯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那样儿,他就觉得干嘛不要?
他不但要,还多给奶要点红糖白糖麦乳精之类的。
他还用兔子皮、野鸡野兔跟织布厂的职工换了一些布料,这是奶要求的。
原本他还想去换点农药化肥什么的,结果无功而返。
农药化肥太过紧俏,必须有县里的批条,还得加盖公社大队的公章才行。
即便化肥厂和化工厂的职工也不敢偷摸倒卖这个,倒卖点布料肥皂等日用品,抓着顶多批评教育,倒卖军工农物资却会被劳改,数量大还会被枪毙。
还是得跟唐圆学习怎么沤肥、熟田。
他买了一些唐圆想要的调料给她,希望她会高兴,愿意多教他一些种田的知识。
“封辰。”
正走着,封辰的思绪被人打断,他偏头看到路边一个女人正朝他挥手。
他脑海里没什么印象,怕对方又是想要东西占便宜便瞬间警惕。
推着独轮车也没法迅速飞奔而去,他不得不顿住脚步,淡声问:“有事?”
记不起对方是谁不要紧,就当认识。
唐香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杏核眼,声音软糯糯的,“封辰,你经常进山有经验,我最近需要进山采点药材,能不能和你搭伴儿?”
分家以后少了二叔二婶的工分,家里经济压力陡然增大,二哥又犯蠢,她不得不想办法赚钱。
这年代想赚钱不容易,要么有权要么有资源才行。
她家什么都没有。
卖鸡蛋、鸡鸭、猪肉倒是能赚钱,可谁家有那么多?
在乡下收了往城里送倒是行,可本钱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怎么瞒过其他人。
首先大队干部就不会同意,刘支书家有供销社的代销点,帮供销社收鸡蛋、卖日用品,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收?
其次别人知道还会嫉妒眼红偷偷使坏举报。
反正没有权势别想发财。
进城倒卖别的,她没有关系拿不到货也没用。
要想干个体也得等八十年代以后。
思来想去只有靠山吃山这一条路子。
山里有草药、野物,弄出来送到城里可以赚钱。
当然,这也不容易,得有能力有关系才行。
有能力进山采药,有关系把草药卖掉。
那就只有封辰可以帮忙,他帮忙进山采药,再走封大伯的路子卖去医院。
封辰想也不想果断拒绝,“不能,我不方便。”
唐香被他噎得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封辰会拒绝自己。
毕竟前世只是一个高中生,生活圈子单纯简单,爸妈把她当小公主捧着。
在她的认知里,大家都应该喜欢她、捧着她,凡是不喜欢她的都是嫉妒她。
而封辰跟二哥一样找不到对象,如果有女孩子对他示好,他肯定会受宠若惊的。
再说自打她穿到这个年代,除了唐圆个刺头,还没人轻易拒绝她呢。
她蹙眉,有些不爽,“天暖和起来,山里有蛇和野兽,我怕。”
封辰:“怕就别去。”
他还急着回家吃香辣兔呢,唐圆说等他回家的时候做顿好吃的。
以前他觉得有的吃就行,不强求味道,他自己的厨艺是做熟能吃,奶的厨艺比他强,他觉得挺好。
吃过唐圆做的饭他突然发现奶的厨艺也是凑合级别,只算是能吃,不能算美味。
唐圆就能把普通的食材做好吃!
别耽误他回家干饭!
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被他弄了个没脸,前世今生他就没养成看人脸色的习惯,推着独轮车大步走了。
生怕对方赖上他。
唐香气得脸色都变了,这人……真是没礼貌!
果然跟唐圆天生一对,都是没礼貌的刺头!
封辰浑然不管自己的名声更坏两分,大步流星地往村里去。
路过一片农田的时候突然听见地里传来嘈杂的呵斥声和尖叫声。
只见一头大黑牛正疯了一样朝着一个社员追去,它竖着尾巴,撒蹄狂奔,牛头伏下去将尖利的牛角朝着某人撅过去。
封辰原本不想管闲事,却见唐爹拿着绳子朝大黑牛抛,嘴里焦急地吆喝着大黑。
他跑上前挡住大黑牛,想让它放过被追的几人,大黑牛却一甩头将他挑甩出去,又撒蹄继续追。
吴金在一边大喊,“这牛疯了,民兵连呢?快拿枪打死它!”
唐爹捂着腰爬起来追过去,急得大喊:“它没疯,别打!越打它越暴!”
刘赖子跑得腿都要断了。
刚才要不是唐爹拦了一下,大黑牛尖利的角就要挑上他的后腰!
这一挑肯定得皮开肉绽。
关键牛疯了追着拱人的时候不会拱一下就拉倒,那是不死不休的。
“噗通”刘赖子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啃屎。
大黑牛已经追上来。
旁观的社员们大声呵斥,有拿土坷垃丢的,有拿棍子去扫的,想阻止大黑牛伤人。
一旦它伤人,那不管伤的是谁,它也要倒霉的。
“完了完了,刘赖子要完了!”社员们不忍直视。
刘赖子感觉大黑牛冲过来的气浪袭上后脖颈,吓得他登时尿了,直接昏死过去。
“咕咚”一声,大黑牛身体歪了歪,砸在刘赖子旁边,溅起的泥土扑了他一身。
看着站在旁边的青年,社员们目瞪口呆。
刚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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