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席司宴的离开迅疾且悄无声息。
一直到高三开学, 同学之间才渐渐接受了他已经去往国外的事实,顺便抱怨一波说班长要走,却连让他们举办个欢送仪式的机会都不给。齐临他们知道得要早一点, 但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席司宴, 也没少嘀咕。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高三的教学楼在暑假期间经历过整修, 刚开学,紧迫气氛还不是那么强烈, 下了课一伙人在走廊上你追我赶的打闹,而齐临和江序他们则堵住了从厕所回来的陈默问:“默哥,你俩不是那什么的关系吗?他联系你没?”
陈默停下, 甩了甩手上的水:“分了。”
“分……分了?!!”
“卧槽!!”
“老席竟然甩了你出国?上岸第一剑, 先斩意中人?没看出他这么渣啊。”
刚大声嚷嚷的江序被齐临一巴掌挥在了后脑勺上。
他因为家里关系, 知道点席家内情, 说:“老席出去是因为家里有事。还有能不能小点声,你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陈默被甩了是吧?”
陈默被这群人逗笑。
席司宴当初让他们别到处说,他们对内大声逼逼, 对外嘴巴也是真的严。
“你还笑得出来啊?”江序看着他小声说:“默哥你要是实在难过,真的可以不用强颜欢笑的。”
陈默睨过去:“怎么?就只能是他甩我,不能是我甩他?”
“你……”几个人麻了:“把老席甩了?”
陈默叹气:“你们非揪着这个干嘛, 没有,都不是, 和平分开。”
“为什么?”这次问的人换成了齐临,他暑期或许有了那一段特殊的经历, 整个人表面看起来还和从前一样, 实则也沉默不少, 皱眉询问陈默, “不分不行吗?只要你们足够喜欢对方, 任何事都不会成为理由吧。”
白呈在旁白搓胳膊,恶心得咦了声,吐槽:“齐临你怎么回事?突然搞这种爱情宣言是脑子坏了吗?”
陈默顿了两秒,“那就当是不够喜欢吧。”
他曾在是否答应和席司宴试试的时候,觉得自己摇摆不定显得有点渣。
如今倒是丝毫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
毕竟他说的讨厌对任何人和事抱有期待和执着,这话不掺假。
上辈子期待过,也执拗过,他不太喜欢那种将命运和情绪交付到别人手里的感觉。哪怕那个人是席司宴,他也没有打算那么做。
陈默甚至能够想象,当他们隔着大洋彼岸,完全颠倒的时差,不同的环境圈子,排除一切障碍坚持到底的时候,好似会显得这段关系格外不易和珍贵。
但是那太狼狈了。
这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席渐行偏在这一年出了事,在他们都还只能以己之身去抵挡洪流的时候。不仅仅是自己,对如今处在重要转折点的席司宴来说,犹如锁链加身。
所以,那就是不够喜欢吧。
陈默这样告诉他们共同知晓两人关系的所有人,也是这样平静地接受自己。因为不够喜欢,所以不去坚持,因为感情浅薄,轻易就能结束。
齐临他们面面相觑。
从那之后,再没有问过陈默这事儿
陈默按部就班走着自己的路,和从前一样,也和从前不一样。
他还是天天保温杯不离手的那个校霸,霸榜年级第一的黑马,在高三上半年的那个冬天,护膝手套口罩全副武装。他依然爱和老苟扯皮,在遇到让他不爽的人,冷着眼懒得动手,就把人吓得主动道歉的德行。
但他真的再也没有碰过烟。
不论情绪如何糟糕,高三的压力有多大,不用人提醒,他都戒掉了。
教室里,他旁边的座位就一直留着,班里换过很多次座位,唯独陈默从未挪过地方。
班长变成了薛平,偶尔陈默也会吐槽他死板的作风,这时候往往旁人就会怀念席司宴还在的时候,陈默也会附和两句。
他还一直住在校外的那个房子里,席司宴原本放在隔壁房间的东西,在他出国一个月后被席家派人来收拾走了。偶尔齐临他们在被各种试卷和测试逼疯的时候,会相约在陈默的房子里大醉一场。
隔壁就成了老苟的常住之地,时不时也被其他人霸占。
席司宴和陈默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老苟私下悄悄问过他,一副怕触他眉头,小心翼翼的样子。
答案当然是没有。
谁会那么幼稚。
席司宴刚出去那一个月,可能忙着处理他二叔的事情,确实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但之后就能如常联系上了。
只不过隔着半个地球,作息完全颠倒,很难同频。
在整个高三过去一半的时候,陈默和他通过一次视频电话。
那天是陈默十八岁的生日。
聊了聊彼此的近况,陈默知道他进了一所全球知名的大学,不仅要应对各种繁重的学业和课题,席家在国外的事业也处在全新扩展阶段。
视频里的席司宴头发短了,他坐在一张黑色的皮沙发上,穿着一件黑衬衫。
和过去他总穿白衬衫的习惯不同,黑色仿佛在短短半年时间里,衬得他的轮廓有了锋利姿态,眉眼冷峻,隔着屏幕都看得见的那种变化。
他说:“生日快乐。”
也说:“原本计划着回趟国,临时有事绊住了,没办法给你庆生。”
陈默示意自己面前切了大半的蛋糕,笑了笑:“这生日不过也行,他们实在太吵,吵得头痛。”
满地庆祝过后的狼藉还未曾收拾。
陈默看着席司宴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坐在沙发上倾身,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也不知道老苟在哪儿订的,味道变得很快,莫名带着一股涩。
后来席司宴开着视频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小时后陈默挂断,给他发了条消息。
“宴哥,要注意休息。”
那之后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
除了节假日问候,很少有闲聊的时候。
陈默忙着学习,应对高考,一边和苏浅然继续合作,并计划着在高考前去见一次老K。
有关席司宴的消息,偶尔从齐临或者孙晓雅他们口中得知。
而他们的消息,大多来源于各自的家族。
因为在绥城的二代圈里,有个人一骑绝尘,刚成年就在国外赫赫有名的金融圈声名鹊起,活成了传说。
席司宴这个名字,好似成了一种遥远的,难以触及的代名词。
让人惊叹,又好似觉得理所当然。
他站得太高了,高到大多数人都难望其项背。
陈默高考发挥得很好。
上辈子让他栽了一跟头的数学,拿到了149的高分,也让他顺利进入了Q大的智能科学与技术专业。
老苟在隔壁学校的医学院,和Q大就隔着一条街。
齐临和江序他们也都在高三下半期保送的保送,升学的升学。
时间匆匆,青春就这么呼啸着一晃而过。
而在这个青春结束的尾巴上,要说唯一有些意外的插曲,就是杨舒乐高考失利,成绩差得前所未有。
这个曾经上过教育频道,被教育局跟拍,认定的明日之星悄然陨落。
跌了一身泥,搞得狼狈不堪。
如果不是考试刚结束,他就被杨家连夜送往国外,并且去的还是席司宴所在的同一个国家和城市,陈默应该都注意不到这事。
明明境遇完全偏离,有些东西还是和上辈子意外重合。
比如席司宴最终还是出了国。
比如他和杨舒乐之间,明明看似再无交集,就因为杨舒乐也被送往国外,而再次让他们的名字共同出现在一起。
什么“席神远渡重洋,杨舒乐千里追爱”“青梅竹马的爱恨情仇之续篇”等等。老苟在学校论坛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在陈默的租房里差点被气死。
陈默正在打包行李。
为去学校报道做准备。
“你听听这些话。”老苟使劲戳着手机屏幕,问他:“你就没点反应?”
陈默封上纸箱,问:“我该有什么反应?”
老苟被噎了一下。
很快理直气壮道:“就那种任何人都可以,偏你杨舒乐不行的气势啊。你俩这关系还不够把对方踩到脚底吗?你就应该是那种,老子睡过的男人,就算不要了,你杨舒乐也不配和他站在一起!这种。”
陈默无语:“能不能别这么粗俗,单纯睡过和睡过有本质区别。”
老苟:“……你的点格外清奇,是在遗憾吗?”
“滚。”
老苟自顾自接着道:“确实遗憾,那可是席神的肉体,搞不好就是未来在国外横行的那种巨佬,咱们再见到他都得点头哈腰那种,一想想我都替你亏。”
陈默都懒得再配合他。
他知道,一年来没人不开眼在他面前提起他和席司宴的事,但也没人相信,他们真的是平心静气结束的。
在不少人的猜测里。
或被棒打鸳鸯,或有人开了小差。
他们的结束好像一定要带着某些戏剧性,才符合人惯性思维里的设想。
陈默从不解释。
也不打算解释。
“真不上去承认一波吗?”老苟不死心说:“我对爆料你俩在一起过的事,蠢蠢欲动很久了。”
“你有病?”陈默把胶带递给老苟,让他帮忙扯一下,一边贴到纸箱上,一边说:“有些人自己颅内高潮,我还得挨个进他们的脑子里冲水?”
老苟从半躺的姿势翻身坐起来。
“我这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嘛,明明……”
“别明明了。”陈默打断,“你是嫌我事儿不够多是吧?”
老苟闭嘴。
毕竟陈默以全省第二,学校第一的名次考上的Q大。
从成绩出来那天开始,他的世界就没消停过。老爷子说要给他大办升学宴,周家给周窈茕下了通牒,要她务必亲自带着陈默回周家吃饭,主打一个母子劝和。
还有各大学校抛来橄榄枝。
媒体的采访等等。
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提前去学校的缘故。
陈默花了半天整理。
在这里住了一年,陈默的东西不算多也不算少。
出门的时候,他将钥匙放在门口花台的塑料盆底下。
下午的太阳在楼道里打下晕开一样的橙黄光影,像是带着某些旧时光的印记,悄无声息,停留封存。
老苟拉着行李箱等他。
问:“钥匙带着啊,你难道不回来了?”
“不回了。”陈默看着门缓缓说。
房子是席司宴的。
陈默连同这辈子不悔且珍贵的青春,以及和席司宴有关的部分都放在这里。
关上门,转身向前。
第62章
Q大的大数据智能实验室里, 到了下午人不多。
这天刚进校读大一的一新生学妹,因为一实验数据出错,被带她的导师狠狠骂哭了。又因为神思混乱, 回了寝室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关门。
急匆匆往回赶。
实验室里存放着本校与校外几家科技企业合作的实验数据, 她难以想象一旦丢失, 自己的下场有多惨。
光是想想,就吓得她腿打哆嗦, 脸色发白。
路上师兄打来电话。
倒不是因为发现她没关门,而是因为她没按时交上导师布置的课业。
女生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同时又因为所有事情都积压在一起, 导致心态有些崩溃。
到了实验室门口一看。
顿时心想, 完了, 里面竟然有人。
女生忐忑不安推开门, 一眼就看见了临窗站着在翻数据样本的人。对方背对着门口,只能看出人很高,黑色头发, 瘦削但不瘦弱的骨架将一件长褂白袍穿得格外有气质。
“你……你好?”女生小心翼翼出声。
因为对方穿着白大褂,女生倒没有怀疑他是偷数据的。
里面的人也在听见声音之后,转过头来。
好帅。
女生当时就这一个想法。
不是那种五官惊为天人的帅, 处在实验室里的人鼻梁上架了一副银灰色的眼镜,按在数据本上的手指如象牙白色的玉, 乍一看越发衬得他整个人气质冷然矜奢。
不过当他一开口,声音低沉里带着平和, 化掉了几分冰冷。
“看门没关就进来了。”他在解释, “我过来取一份资料, 提前跟实验室的负责人打过招呼, 很快就走。”
女生走进去, 悄悄打量判断:“你也是我们学校的?”
对方看看她,笑了下:“大一的?”
“嗯。”女生点点头,心跳得有点快,“我今天最后一个走,负责锁门的,结果我给搞忘了。”
预想中的指责或身为学长的好为人师通通没有出现。
他只是洞若观火,语气自然随意,开口说:“我没有跟人告状的习惯,放心。不过实验数据很多都是保密的,下次注意。”
“谢谢学长。”女生脸红,十分钟前的崩溃情绪消减大半。
女生从实验室离开后,一路都在神游。
如果不是刚刚的对话还言犹在耳,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又想,他是谁呢?
看样子应该也是智能数据专业的。
可这开学半年了,从来没有听人说起高年级有这么号人物。那么……出众的人,放在大学里早就出名了吧。
等到女生回到宿舍,舍友看她频频走神,追问之下才知她对人一见钟情了。
再追问细节,几人合计一分析,最终目标锁定在了唯一一个人身上。
同寝的舍友指着电脑上官方的那张寸照,表情麻木:“你不会告诉我,你遇上的是这位吧?”
女生凑近看了看。
照片远没有真人生动,但是眉眼确实一致,就是实验室那个人。
然后整个大一女寝在半小时之内疯传开,说是Q大那位本科期间拿下无数科技大奖,带领一整个技术团队入股著名的新锐科技的合伙人,以及目前还在Q大硕博连读,但是一直没有在学校露面的传奇人物回校了。
女生在被一巨锤捶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就听见了有关这位的无数猜测和科普。
“谁敢相信他今年才不过23岁,我23岁的时候饿不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早就有传闻明面上他是技术入股的新锐,实际上很早就注资了,是新锐最初的投资者……这还用问,肯定是富二代啊,听说家里挺有钱的,就是太低调了,现在基本查不到他本人的任何资料。”
“女朋友?这倒是没有听说。”
“我合理怀疑他的女朋友是一款智能机器人。新锐刚推出的那个“R2D”型号看了没?我看了他们那个宣导片,搞笑死了,简直是一养生机器达人,也不知道谁设计的。说是主要针对医疗重症领域研发的,现在在市场上被疯抢。”
……
陈默就在学校待了一天。
因为手里项目问题,第二天老K开车来学校接的他。
按这辈子算,陈默第一次联系上他已经是七年前了,那个还因为母亲的医药费困顿挣扎的大学生,早已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派头。
陈默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上辈子遇上他时,他满腔抱负无处施展的萎靡样子。
老K开了一辆很彪悍的坦克,探出车窗调侃:“听说你又在学校搞出大动静了?怎么每次回来都这样?”
“不是说问题很紧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陈默开门坐上车,无语:“还有,你能不能换辆车?”
老K轰了一脚油门,露出一口白牙,“不能。问题说大也不大,投资商反悔我觉得是咱们这次产品上市被人盯上针对了,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就是难缠了点。而且你知道每次我开着这车跟那些投资商扯皮,都能少喝三两酒吗?说真的,你高三来找我那一次,我真的以为自己遇上诈骗,这么多年我没坑过你吧?那完全就是当初被你未成年的表象蒙蔽了。”
陈默坐在副驾驶嗤笑一声。
“难道不是因为你缺钱?”
“靠。”老K笑骂,“揭人不揭短啊,Q大那么多拿你当目标的人,知道你说话这么毒吗?”
陈默挑眉,“他们一般都形容我温良恭谦。”
“屁。”老K和他一向不怎么客气,笑道:“也就学校里那些没见过社会险恶的学生会这么想了?那些在过去几年被你踩在脚底翻不了身的同行,怕不是每个人都得跳起来骂你两句,说你心黑手狠,表里不一。”
陈默这些年除了专注在专业领域的技术上,也涉及新锐核心经营。
他的手段风格延续了很多老毛病。
讲求一击必中,不留退路。
所以和在Q大的境遇不同,在新锐的核心内部,陈默的威望其实远在老K之上。除了他把握了不少核心技术,最重要的是公司的技术团队也只信服他,更因为他积威已久,常常让人忽略他其实也就刚本科毕业的年纪。
“现在去哪?”老K问:“回你市中心那套房子?”
“嗯,晚上不是要吃饭?我还得回去换件衣服。”
老K打了右转的方向盘,朝陈默的住所开过去。
他们暂时放过了工作话题,老K看他眉眼疲倦,知道他前半年为了R2D一直没休息好。找了无关紧要的事一边和他继续闲聊说:“苏总是不是要结婚了?你收到请柬没有?”
陈默低头看着手机:“嗯,下周的婚宴。”
“嗐,又得大出血。”老K日常抱怨,“不是说她这几年和她那个未婚夫关系一般吗?都这样了还结,咋想的?”
陈默唔了声,没接茬。
他这几年和杨家的来往有限,爷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调理得当,并未在陈默所知的那一年病逝。不过身体越来越不好是事实,杨跖在这时候结婚,多少有些这个因素在。
至于苏浅然。
她作为新锐的高管,其实脱离原身家庭的掣肘虽然不容易,但不是做不到。
只能说她既然答应结,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毕竟这几年,听说她和杨跖之间经历挺多的,连陈默都听到不少八卦。
类似于千里追妻,当着全公司面低声下气给苏浅然道歉。陈默不是没有怀疑过杨跖被下了降头,毕竟这听起来很不杨跖。
是互相折磨,还是有不一样的结果,陈默无权干涉。
只是在从苏浅然那里得知结婚消息的时候,说了句:姐,恭喜。
苏浅然回了他一段话。
“陈默,这些年我一直拿你当我弟弟。这和杨跖没有任何关系。一开始我觉得是我在帮你,可后来我越来越觉得,其实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你专注研发特意留给我发挥空间,又帮我在新锐一步步坐稳。私人感受很难一两句讲清楚,我只是想说不管你与杨家是什么关系,私人感情上我就是你姐,以后也一直是。”
陈默当时看见那一大段消息的时候,内心不是没有感慨的。
他和苏浅然的关系比上辈子近了不少。
上辈子陈默欣赏她,而她帮过自己,这辈子作为合作伙伴无条件信任,他们也了解对方的背景,家庭,出身。
在陈默完全与过去做了切割的生活里,还知道他那些过去的人不多了,苏浅然算一个。
陈默如今住的公寓在市中心。
去年刚买下的,装修花了半年,放了半年,刚住进去俩月。
这地方安保很严格,不过老K的车经常在这里出入,门口登了记就直接进去了。
“你这里环境是真不错。”老K说:“我都想把我现在住的那房子卖了,在这里重新买一套。”
陈默:“那你妈妈岂不是不方便。”
“所以我在犹豫。”
陈默选择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位置在新锐科技和Q大的中间,方便来回。加上市中心的地理位置优越,盈亏幅度不算很夸张。他之前住的地方更靠近新锐科技的研发中心,那地方很偏,陈默本科四年实在是受够了通勤的苦,所以买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
上电梯,进门,换鞋。
房子的装修风格比较简单,科技感很重。
各种家具用品全是语音智能控制的,每次老K来他这里,都说他不懂年轻人。
他尤其不懂陈默手底下那么多年轻技术人员没日没夜熬着,有时候就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得以解决雀跃欢呼,那种狂热,他没有。
这也是陈默一直觉得他更适合台前指挥角色的原因。
因为是周末。
两人拉着底下的人紧急开会,四个小时的线上会,讨论出大致方向后,老K承诺下周全公司团建,终于迎来一片欢呼声。
“默哥会去吗?”有人好奇问。
新锐科技很年轻,陈默并没有明确的领导职称,他是技术部的老大兼投资人,团队的人一般喊他默哥或者老大,偶尔一些外出场合才叫他陈总。
那也是为彰显正式。
陈默去换衣服的时候,老K一边吃着叫上门的外卖,一边说:“那你们得自己问,他以往都不去,估计想休息。”
“我一直觉得老大是矛盾结合体。”
“他热爱新兴科技,卷起来的时候卷生卷死不像人,有时候又是真的很老年人。”
“他现在竟然还用木桶泡脚。”
“保温杯里从不缺枸杞。”
“他有一双护膝,都毛边了,每年冬天都用。”
“穷不至于,念旧吧。”
老K敲了敲桌子。
提醒:“少在背后编排你们老大了。你们苏总要踏进婚姻的围城了,只能我俩上,今晚还有得忙。”
“苏总老公好像挺有钱的,听说是豪门。”
“谁知道,看着点默哥啊老板。”
“而且他胃不好,别让他喝。”
老K没好气:“我敢让他喝嘛我,他大一那年,也是新锐差点半路夭折那回,没人知道他情况,喝得差点进手术室,我就差以死谢罪了。他那破体格,小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老K最后那句嘀咕,没有人注意。
毕竟大多数人认识陈默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万人之上的巅峰,看起来毫无弱点,是个计划与行动并存的理想主义者。
老K虽然更早认识。
但那个背着单肩包只身前来的少年,除了瘦了些,笑意从容。
加上联系方式。
好像只有那个名叫‘沉默不是金是你爷爷’的昵称,得以窥见一些张扬和不羁。
沿用至今,让老K有幸看见每个加上他的所谓成功人士惊掉下巴的表情。
不那么正经,在如今的陈默身上,好像不合时宜又适宜。
第63章
晚上的应酬订在一家私人中餐馆, 规格很高,各种国风元素很有情调。用老K的话来说,纯纯装逼用的。投资商现在的负责人自称是个文化人, 清高孤傲, 一副要不是看重你们新锐的发展前景, 这个局我都懒得组的样子。
陈默原本还有点迷惑,按理说, 这样的人应该很难被一般的条件利诱。
见到人那一刻,他就懂了。
能坐下整整二十人的大包厢。
圆桌上摆满了各种鲍鱼、人参鸡汤,澳龙等等, 各种一看就很土豪的菜。桌上已经坐了差不多七八个人, 各个利益方都有出席。
而主座上的人, 十月的天拿着一把扇子, 扇面用毛笔提了天道酬勤四个字。
四十来岁,光头,手上还盘着两个光亮的核桃。
老K进门就在陈默耳边悄悄说:“还天道酬勤呢, 甩了原配傍上的富婆,稍稍一包装就成了高级文化人,啧。”
陈默看过去, “放下碗就骂娘?今晚你不求人了?”
“说起这个就生气。”老K的语速很快,“要不是环尚风投搞内部分裂, 最初的负责人离职,轮得上他对着我们摆架子。你今晚注意一点, 我刚知道她那个老婆在环上风投原本就和朱总不合, 咱们免不了被为难的, 看我眼色行事。”
陈默没说话, 老K嘴里的朱总是环尚副总, 当初也是他一手极力促成的合作。
新锐作为最新一代的科技公司,创办的核心理念,就是在保持高校创新的同时,给予每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最大的自我发挥空间。他们要求的投资方,有钱,事儿少,不会不懂装懂横加干涉。
朱总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在过去两年,彼此合作很顺利,他们共同将新锐的R2D项目成功推上市。
可就在上个月,朱总遭人举报,被调回海外总部停职接受调查。
陈默和老K一出现。
全包厢的人都扭头看过来。
环尚合作的一家最大的医疗器械分销商的人,扬声开口:“来了来了,刚刚还说你们呢,快来坐。”
“刘哥。”陈默点点头打招呼,就在对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陈默和对方认识挺久了。
也并非相识于什么商业场合,这是他同校的一位师兄,在这个领域干了不少年了。
刘哥不到三十就已经有了秃顶之势,看着一进门就直奔主位,笑着和投资商那光头敬酒的老K,摇摇头无奈说:“老K也是挺能屈能伸,现在环尚情况不明,还有说他那个老婆鲁伊很可能就是举报朱总的人,很多人都在观望呢。”
陈默侧头,“朱总没事吧?”
“不清楚。”老刘摇头,“说他涉嫌职务侵占,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前年你开始提出R2D的初步构想,就是朱总一力支持的吧。”
“嗯,是他。”陈默说。
老刘:“能遇上这种投资人确实不容易,希望他真的没事。”
老刘说着在陈默面前的酒杯上碰了碰。
只是一点仪式,从头到尾没让陈默喝。
毕竟是同校师兄,老刘自然知道自己这师弟是什么人。
他今天就算坐在这里,陪着一个装模做样的投资人吃这顿饭,离了这张桌子,以他年纪轻轻就获得的成就和经历,在哪儿不是香饽饽。
就在这时候,主位上突然传来一声:“我要他喝!”
因为声音大。
在座的所有人,都朝着光头指着的方向看过来。
只见年轻人穿着一件西装,但他的西装并未穿得和其他人那样一板一眼,扣子没扣,里面的衬衣贴合着他放松靠在凳子上的腰腹,给人一种闲散感。
他表情也很淡然,在听见那句话之后,淡淡朝主位看了一眼。
然后起身。
走过去。
老K一把拦在他前边,开口说:“徐总。这是我们新锐的技术部的领头人,他的工作需要常年保持绝对的高度集中,任何一个环节都需要他审查,是真不会。”
“不会啊。”姓徐的男人拿着扇子摇了摇,上下打量陈默,开口冷笑说:“年轻人傲慢点我倒是能理解。一直都听说新锐的核心技术是Q大的高材生,Q大啊,是有傲的资本,不过我希望你们新锐别忘了,没有哪个投资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R2D上市了是没错,可我听说你们二期的项目也开始投入生产了吧,后面百分之五十是真不想要了,求人好歹也要有求人的态度。”
“你……”老K险些没压住脾气。
陈默拉了他一把,自己站到前边。
他端起桌子上的一杯红酒,透过包厢的光线看着里面的折射的像血液一样的光影。
然后在某徐总一副笑着等他妥协的表情里,缓缓放下了,开口说:“让我喝也不是不行,但得分人,你,算老几?”
男人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嘴角抖动了两下,脸色涨红。
包厢里其他人也全部傻眼。
老K拽了拽他袖子,示意他别太过火。
陈默确实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从头到尾就属他最淡定,他甚至走到某徐总的坐位旁边,转身靠坐在了大圆桌的空板上。手撑在身侧,显得踩在地上那条腿格外长。
“你这是做什么?!”光头中年人丢了镇定,往后退了退。
陈默的另一只手敲了敲桌板,“徐总这么紧张?放心,我不打人,很好说话的。就聊聊。”
对方满脸怀疑,“聊什么?”
“聊聊,让你这时候卡我们,到底是因为传兴科技,还是单纯的环尚内部原因。”
传兴科技是这两年新崛起的科技公司。
也是新锐最大的竞争对手。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公司架构,产品研究方向,还是各种投资竞争,都有着惊人的相似和重合率。这家公司背靠国外的UA集团,资金雄厚,这两年和新锐没少竞争,竞争不可怕,最怕恶意竞争,偏偏传兴背地里用不正当手段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然,陈默这话一出,姓徐的眼神闪烁。
虚张声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属于合理规避风险,反而是你们,作为乙方态度还这么差,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
“确实。”陈默点点头起身,“我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徐总倒是门清。据我所知你们环尚已经没办法再次融资,智能科技板块是救命稻草。环尚的老板知道你背着他,拿了别家好处吃里爬外吗?还是说副总鲁伊愿意替你买单?”
姓徐的一张脸红赤白咧,精彩纷呈。
他轰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拿扇子的手都有些慌乱的不稳,也顾不得在场还有其他人在,威胁:“你就不怕你们新锐的二期项目砸手里吗?”
“徐总,我想你还没搞清楚。”
陈默拍了拍旁边已经一副“算了,没救了,你发挥吧”的老K的肩膀,“这位老板穷苦出身,是真正信奉天道酬勤四个字的人。为新锐良性发展我们合理接受投资合作,不是真的穷,明白吗?”
就差直接说,我其实不太缺钱,一时半会儿也耗得起。
轮不着你蹬鼻子上脸。
一顿饭没怎么吃。
饿着肚子出来,陈默和老K蹲路边的一家小吃摊点了两碗面。
“我都做好醉死过去的准备了。”老K嗦了一碗面,点了点吃了两口就不动的陈默说:“以前我和苏总出去习惯了,乍然跟你一起,差点忘了你就不是个受威胁的主儿。”
陈默看了他一眼,“他明摆着收了好处,也是太蠢,一试就知道了。”
“我不像你啊。”老K感慨,“新锐走到今天多不容易你也知道,现在那么多人指着咱们吃饭,我不敢赌。说真的,要不是你大一那会儿为了救公司把钱投光,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是富二代。”
陈默拿纸擦着手指,“我乡下长大,做个富一代不是挺好的。”
“没说不好,我知道你现在贼有钱,你大四那两个专利就是天价吧,别说你还有其他投资。”老K兴奋地扒着桌子,两眼放光,“你透露透露,让我心里有个底。”
陈默把纸扔过去,“滚。要不是那姓徐的过于恶心,我至于?”
“不至于不至于。”老K笑着说:“走到今天谁还真受这鸟气,你不出手我也得想办法让环尚换人。真不再吃点?”
陈默:“不吃。”
老K:“吃两口,你怎么回事?体重再往下掉你那朋友老苟怕不是又得骂我压榨你。”
陈默:“他什么时候骂你了?”
老K气虚:“去年,你带团队出差,最后体检显示营养不良……”
陈默:“我那是吸收不好,而且调理过了。说很多次,不是饿的,我谢谢你。”
……
此时的大洋彼岸,是早上八点。
摩天大楼矗立在市中心最显然的位置。
32层的某办公室,空旷安静,从落地窗往外看,能将城市大片风景尽收眼底。
金发摩登女郎踩着高跟鞋走到办公室门前,笃笃敲了两声。
里面传出一句:“请进。”
“这是需要签字的资料。”金发女微笑着递上文件。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很年轻,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他在任何地方都显得格外优越。肩宽长腿,眼睛深黑。这位两年前就拿完所有学位从名校毕业的老板,在更早之前,以家族势力产业为锚点,将目标伸向了这片金融中心,短短五年,版图势力如同这幢楼一般拔地而起,难以动摇。
无数人记住了席这个姓氏。
以及那个家族最年轻的决策者,席司宴。
秘书简妮是他的助理韩乾一手提拔的,烈焰红唇,身材火辣。
无数人猜测,这是韩乾笼络人心的手段,更是为自己年纪轻轻的顶头上司寻找的床上伴侣。事实上,简妮比谁都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上位,正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够知趣,而且能力不俗。
因为韩乾说,席总是个同性恋。
虽然简妮觉得一点也不像,但她很聪明,从不去踩高压线。
眼前的老板有着一口纯正的英文,绅士优雅,而常年锻炼的习惯让他在取下钢笔帽的同时,能让人清晰看见西装底下隐现的肌肉轮廓。
声音低沉:“简妮,朱正涛下飞机没有?”
“到了。”简妮开口:“昨晚夜里三点准时抵达,PY成立的调查组已经展开了对他的调查。”
席司宴盖上笔帽,把文件递回去。
“想办法保下他。”
简妮难得意外地愣了愣。
这个朱正涛就职的总公司和席家的企业有过利益冲突,老板让她留意,她以为是有别的指示和计划,结果却是为了保他。
简妮多嘴问了一句:“因为他也是中国人?”
“当然不是。”年轻老板从办公桌后面起身,系上腰间的扣子,“别多问,去做就是了。”
“好的。”合格的秘书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简妮先一步出门的时候,正巧听见老板在打电话。
她不懂中文,但听见了韩乾的名字。
而她印象中,向来说一不二,做事沉稳,行事杀伐果决的人,第一次用那么低低的声音,像是在提及什么人时下意识的语气。
韩乾:“最近还总做梦?”
“嗯。”席司宴看着窗外,“虽然我很不愿相信,但这次朱正涛的出事我担心是个预兆,韩乾,我需要马上回国。”
韩乾的声音带着无奈。
“从你三年前受到袭击脑袋挨了一棍开始,怎么就开始信这什么预兆梦的玩意儿,而且还老梦见陈默不在了。”韩乾越说越觉得荒唐,“三年前你为此向朱正涛推荐了陈默所在的新锐科技。朱正涛也说,陈默一心研究成就斐然,生意场都很少上,能有什么事儿?我觉得你是接受不了你俩早已分手的事实。”
席司宴捏了捏眉心,“买机票吧,别废话。”
“你是老板当然你说了算。”韩乾倒并没有一味阻止,话一转,“可这几年你俩联系不多吧?”
又说:“前男友突然上门,说我梦见你要死?这和那些分手就诅咒前男友去死的人有什么区别?”
席司宴语气冰冷。
“别说那个字。”
韩乾一阵无语:“我也快要死了,累死的,你能不能同情同情我?”
第64章
一个星期过后, 老K周旋各方,事情终于有了新一步的进展。
周一例会,各部门聚齐在会议室。
“环尚进行了内部自查, 徐总因为私下收受贿赂被辞退。”老K敲着手上的笔, 表情冷静, 下一秒绽开笑意,“但是补充协议昨天已经签下了, 下个月资金就会全部到位!”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尤其是技术部的人,差点兴奋得跳起来。
“老大。”有人问靠在凳子上带着淡笑的陈默说:“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居然瞒着我们。”
陈默一只手搭在会议桌上:“一早告诉你们,还有什么惊喜?”
“早知道早高兴嘛。”知道这次事情内情的人疑惑说:“不过那个徐总不是说在环尚的后台很硬, 他就这么轻易倒台了。”
“不是他倒台, 是他的老婆鲁伊倒台了。”老K告诉众人说:“说来也是咱们运气好, 朱总刚被调回总部, 环尚就意外得到了海外注资,咱们不过是搭上了巨轮的顺风车,侥幸没被掀下去。”
不少人惊讶, “哪家这么大手笔?”
老k:“CM集团。”
这话一出,会议室或惊讶或倒吸凉气。
“两年前那起海外著名的投资案,一举打败UA集团登顶的CM?”
“一直有传闻, CM的背后是国内著名的老牌豪门家族席家对吧?听说他们老板特别年轻,刚成年的时候就以精准的投资眼光闻名华尔街, 后创立CM,短短五年时间几乎将同质企业吞并殆尽, 野心和实力不容小觑。”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了。”
“Central Meridian, 中央子午线无变形, 保持初心, 难道这就是CM将版图扩展回国内的原因?”
“谁知道, 老家族更在意根在哪儿,席家这几年这么低调,估计就是为此做准备。”
“我觉得没毛病,越有实力的往往越不显眼。”
周围人或科普或评价。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新锐自己的核心技术老大微微出神的样子。
陈默在知道是CM注资环尚的时候,就知道是席司宴的手笔。上辈子听到有关他在国外的事情,差不多是在三年后。
和那时的心境全然不同,如今的陈默对席司宴在国外的动静一直都知晓。他偶尔会关注对方的消息,就如他一直都知道当初朱总是对方介绍来的一样。
陈默这几年,时常会想起高中那段时间。
也清楚当时如果不是席司宴,今天的陈默应该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不得不承认,当他习惯性以领导者角色关照团队的人,以更平和从容的心境面对所有人和事,其中都有席司宴的影子。
只不过不论是那个在球场上引起尖叫欢呼的身影,还是穿着白衬衫在国旗下讲话的代表,亦或是坐在座位旁边,侧身讲题的席班长。
陈默在如今这种氛围底下,才有种,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的感慨。
久到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
任由那段记忆一下子冲击到眼前的时候,也能做到表面上的波澜不惊。
“团建就安排在今晚吧!”有人提议。
所有人欣然同意。
陈默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扫兴,所以笑笑,从众应允。
新锐一向不搞形式主义那一套。
晚上订的吃饭的地点,就在一家需要提前定位置,很有名的自助餐厅。
十几人的大长桌整整两桌,被安排在大厅里。
技术部的人感情一向不错。
基本都挤在一起。
今年刚加入的一个刚从本科毕业的新人,叫袁浩的男生,率先站起来说:“我特别荣幸能加入新锐,成为技术部的一员。你们应该不知道,现在新锐是所有高校人才求职的第一目标,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
说到这里,他被技术部的其他人打断。
“袁浩!虽然你平日里很啰嗦,但我承认你有点东西。”
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就是,怎么还谦虚上了,不像你啊。”
“不是谦虚。”袁浩立马说:“我就是特别感激,自己毕业就能遇上像这样的团队,大家平日里都很照顾我。我更想感谢我师父。”男生认真盯着撑着下巴坐在斜对面的人,真诚道:“默哥,谢谢你当初在招聘时愿意要我,愿意给我机会,也一路带着我让我成长,我学到特别多的东西,这杯酒我敬大家,大家随意。”
说完就仰头一饮而尽。
周围全是起哄声。
“师父父,小浩浩你可真是唯你师父马首是瞻。”
“老大你太偏心了,不能看他刚毕业就照顾他,你看给他照顾得都开始得瑟了。”
“就是啊默哥,我刚入职的时候你怎么不承认带我?”
“不公平!你们说是不是?”
眼看陈默被围攻。
袁浩急了。
男生脸上还留着刚出学校的青涩。
黑短发,脸有点圆,着急的时候红着脸抿唇时能看见脸上的一个小酒窝。
他说:“你们别闹,我认真的。”
“浩浩你可真不禁逗,不像我们,都是脸皮堪比城墙的老油条了。”
从头到尾没有变过姿势的陈默,看他们笑闹完了,才笑笑开口说:“别听他们胡扯,我愿意带你不是看你年轻,我自己还年轻呢。”
这句自我调侃,换来又一阵欢呼笑闹。
袁浩很认真,“那是因为什么?”
“面试那天你忘了?”陈默说:“我问你为什么来新锐,你说你有把握给新锐带入全新的智能领域。”
提到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壮语,男生脸红得滴血,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
“师父你别说了。”袁浩道。
陈默示意他别慌,“正好,我这人就爱听一些中二热血言论。你用实践在印证自己的话,能力是真的不错,R2D在第二实验阶段遇上瓶颈,如果不是你熬一个星期找出问题,我们当时面临的损失难以估计。你挺好的,这是事实。”
无视周围所有的声音。
袁浩怔怔看着他,看着年纪不比自己大,但不论能力还是心性都只能让他仰望的人,心跳得有点快,然后掩饰性低头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陈默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反应,实际上也没有真把对方当徒弟。
只是见他能力好,人也外向,就顺手指导指导的事儿,只不过对方这样称呼自己,他也没有强硬要求人改。
这次的聚餐吃了整整两个小时。
吃完出来,一大堆人也没有散,计划着接下来要找个娱乐场续摊。
一伙人站在路边商量。
十月夜晚的风,稍微有些冷。
陈默手上的外套随手给了公司一位怀孕不久的女同事,身上仅着的那件衬衫因为有些皱了,他挽起袖子,露出腕骨分明的小臂。
袁浩不知道何时过来的,拎着一件黑色长外套,说:“师父,有点冷,披上吧。”
“你自己不用?”陈默看他身上那件短袖,拒绝:“自己穿,感冒了我不会给你批假的。”
男生囧了囧,喝了酒微红的脸更红了点。
坚持举着手说:“我年轻,不怕冷。”说完更窘迫了,立马找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袁浩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这时候路边开来了好几辆锃亮的高档轿车,吸引了周围很多人的注意。
他们吃饭的这个地方处在市中心繁华阶段。
隔壁就有一家出了名的私人会所。
陈默正在想这些上流社会的中流砥柱,娱乐项目其实烂俗又毫无新意。
结果很快,车上下来一行人。
陈默一眼认出打头的正是环尚的老板。
那位不到四十岁的男人面容深刻,陈默和他打过一两次交道,不认为他是个好相处的人。
老K也在这时候过来。
挨着他小声说:“也是遇巧,你跟我一起上去打个招呼?”
“嗯。”基本的社交礼貌,陈默并未反对。
结果他和老K还没过去,就发现环尚的老板下车第一时间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什么人。
果然,很快后面的那辆车,后车门被司机打开。
一双西装裤包裹的大长腿率先迈下来,陈默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跳,莫名想到这辈子刚重生,在网吧小巷子后面,见着某人从车上下来的画面。
两相重叠,光亮的黑色尖头皮鞋踩在地上,弯腰下车的人,黑发打理整洁,正装贴合一丝不苟。一点点露出的那张侧脸被城市的光打下暗影,显得鼻梁挺直,一副等比例成熟放大的熟悉模样。
只是更严肃了,乍一见,气势旱魃深沉。
老K在耳边嘀咕:“那是谁?好大的官威。”
比起老K,其他的声音更像是八卦。
“好帅一男的。”
“我对霸总文学开始具象化了。”
“环尚的老板挺有背景的吧,和他混迹的人,不是我等凡人能认识的。”
众人正讨论得兴起。
然后就发现自己八卦的人突然抬头朝这边看来。
像是意外,然后皱眉,然后突然抬脚朝这边走过来。
不少人都僵直着傻眼。
直到看见人停在了他们自己这边的技术部老大陈默面前。
陈默旁边的老K这会儿聪明地一句话也没说。
唯独一开始就准备给陈默递外套的袁浩,一心放在自己的心思上,无视了来人,继续提醒说:“师父,穿上吧,起风了。”
说完就感觉有人淡淡扫向自己。
很轻,足够让人脊背一凉,男生愣愣看过去,就发现对方压根没有过多关注自己,只是皱着眉对自己师父说了一句:“怎么站在路边?”
“聚餐结束,赶下一场。”师父看起来也很正常。
结果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来人招手叫来助理模样的人,从对方手里取过另一件西装外套,并未征求陈默意见,抬手披他肩膀上。
很自然替他拢了拢:“我今晚有事走不开,等你有时间,下次再还我。”
陈默并未反对,自己扯住边缘,点点头:“行,谢了。”
其他人:“……”
不敢说。
一句话也不敢说。
第65章
席司宴的身份必然是瞒不住的, CM集团的年轻总裁身份不难识破。只不过这天晚上新锐的人再看陈默,全都带着一丝丝的好奇。陈默只说老同学,没兴趣跟人科普自己和对方的关系, 后半程坐在KTV的包厢里, 披着件陌生西装压了气场, 也没人敢主动问。
谁家老同学见面就给人披衣服啊?
后来还是苏浅然中途赶来。
她最近缺席不少公司事务,进门就先道歉。
然后拎着精致的皮包转身就坐到陈默的旁边, 说:“阿宴回来了,你听说没有?”
“嗯,见到了。”陈默点点头。
他当作没有发现周围一圈竖起的耳朵。
苏浅然惊讶说:“见到了?这么快。不是说他今天一早才刚下的飞机吗?”
“碰巧。”另一边的老K端着酒杯波澜不惊, 装模做样:“我们在外边吃饭, 正巧撞上他和环尚的老板一起应酬。”说着不忘添一句, “他主动上来打的招呼, 哦,应该说他单独和陈默打的招呼。”
陈默内心对老K一阵无语。
老K和苏浅然不同,他对陈默的过去一知半解, 如今才发现自己合伙人和合作方的注资集团的大佬是旧识,甚至不止是旧识。
阴阳怪气里实则想要探知真相的好奇心更迫切一点。
苏浅然没经历晚餐后那一出。
陈默知道以她的家世背景,在席司宴当初出国时, 应该多少知道点内幕。
但她一向是个聪明人。
在看清现场颇有些微妙的气氛后,很快转移话题。
十分钟后的包厢外面的走廊。
苏浅然点燃一支女士烟, 葱白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颇有些风情万种的意思,她笑问陈默:“我刚刚没坏你事儿吧?”
“想太多。”陈默靠在对面。
西服外套对他来说有些大了, 几乎将的肩膀全部笼罩。
他一只脚蹬在身后的墙上, 翻倒着手里的黑色手机, 问:“你知道多少?”
“还真不多。”苏浅然实话实说:“席家想要瞒下的事情, 是一定能瞒下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初他出国除了席家出事之外,老爷子给过杨家警告。”
陈默皱眉:“给杨家警告?”
“应该说是给你父亲。”苏浅然提起这事儿很平静,“你爸在席司宴出国没两天,后脚就想把杨舒乐送出去。之所以等到毕业,是因为杨跖在你高三那年接手杨氏企业,他没同意,你爸不得不放权。”
陈默想过,席家给杨家警告是因为自己。
乍然听闻原因,有些怔愣。
苏浅然:“可我猜……”
她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等到陈默回神,才笑着说:“席家一副生怕让杨舒乐沾上席司宴的样子,可那个真正和他有关系的人,其实是你吧?”
“证据呢?”陈默挑眉。
苏浅然吸了口烟,“没有,我猜的。陈默,你应该自己都没有发现,你高三那年的状态并不好。你在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你每次和我接触,会刻意回避有关席司宴的问题,你在害怕。”
陈默翻倒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害怕?
陈默从未曾细想这俩字,也难以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苏浅然说:“你不是害怕席家,也不是怕被发现什么,你是害怕你自己。你在压抑。你可以说高三压力大,但我没见过哪个高三的,压力大到出现失恋应激反应的。”
陈默否认:“我觉得自己还好。”
“我研究生辅修心理学的。”苏浅然并不强辩,只是淡淡说:“失眠、厌食,心率不正常。别告诉我这些你没出现过。”
陈默露出无奈的笑,低头按了按鼻梁说:“苏总,打人不打脸。我俩好歹真有过一段,我一点反应没有才是有毛病吧?我又不是石头做的。”
苏浅然:“什么苏总,叫姐。”
“行。”陈默点头:“苏姐。”
苏浅然起身走到陈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误会,我肯定站你这边。我只是出于担心的角度提醒你,人总得自私一些,席司宴早已不比从前,不好招惹,别让自己吃亏。”
陈默笑笑:“都是成年人了,没那么幼稚。”
“那就行。”苏浅然说着从小皮包里拿出一张请柬递给他:“你会来的吧?”
陈默翻了翻烫金的大红请柬,“当然。不过你真的不后悔?”
“我做了决定的事情从不允许自己后悔。”苏浅然还是陈默记忆当中那么说一不二的个性,只是此刻提起杨跖,没有上辈子陈默见过的那么淡漠,她笑说:“而且不止我们在变,每个人都在,只不过你应该没兴趣知道,我也就不说了。”
陈默点点头:“好吧,新婚快乐。”
“谢谢。”
同一时间的荷金会所。
包括席司宴在内的,除了环尚的老板,在坐的还有不少集团老总,业界名人。
并非多么正式的场合,上位者男人的劣根性几乎难以遮掩,所以陪坐的除了会所内的女郎,甚至还有人带着娱乐圈的二三线小明星。
席司宴神色如常。
CM作为今夜的话题焦点,因为他看起来太冷淡,也拒绝了一开始给他倒酒的会所的服务员。导致场面虽然看起来纸醉金迷,实则还挺规矩。
陪酒的基本也就在旁倒倒酒,偶尔闲聊。
围绕着席司宴的话题就没断过。
“席总果然是年轻有为。”
“听闻CM进驻国内早有计划,席总这次回来应该就不走了吧?”
席司宴身处其中,看起来对这样的场合并无不习惯,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装着冰块的酒杯晃荡了几下,随口回:“嗯,不走了。”
“那以后咱们免不了多有仰仗的地方,敬席总一杯?”
席司宴倾身,和微胖的老板碰了碰,“客气。”
恭维的话太多,在这种社交场听得人发腻。
席司宴看似一一应对着,实则有些漫不经心。
推杯换盏,一个小时后他周围终于空闲,这时候韩乾凑到他旁边,小声说:“我说今晚你心不在焉得过于明显了。这好歹关乎着CM接下来能不能没有麻烦的顺利落地,我可不想再过两个月天天加班的日子了。”
席司宴手肘撑着膝盖,侧头:“要不我告诉老爷子,说你不想干了?”
“……算你狠。”韩乾噎住,啧了声:“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脱离家族掣肘和老爷子定下赌约。我在外跟着你拼死拼活整整五年,好不容易将所有问题全部肃清,彻底独立了CM,还任由你说回国就回国,反过来就威胁我?”
席司宴抬手和韩乾的杯子碰了下。
“谢了。”
韩乾又被噎了一口,然后嘀咕:“算了,我也没有后悔就是了。”
整整五年,这当中经历了什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
应该没有人比韩乾更清楚的。
席家对他有恩不假,但远不足以让他心甘情愿花费五年时间跟一个他无法信服的人,更别说那会儿席司宴不过刚成年,就算是只老虎,爪子也不够老练。但直到今天他都还在,就足以证明所有。
这时候,一穿着包臀裙的年轻女孩儿突然走了过来。
“席总。”声音清脆娇媚,即便化着浓妆也能看出五官底子不错,她走到席司宴另一边自然坐下,手搭上他的肩膀,笑着道:“我陪席总喝一杯?”
韩乾在旁边看笑话。
同时小声在他耳边说:“国内果然还是爱搞这一套。你小心一点,这女的虽然是一部小成本网剧的女一,如果我没记错,她背后的人是任贤森。姓任的在国外的时候像条落水狗,跑回国进了传兴科技倒是让咱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他。你先别拒绝,看看这女的到底想干什么?”
话落的同时,席司宴已经挡开女孩子的手。
“不好意思。”
韩乾适时插话:“抱歉啊美女,席总洁癖有点重,你最好别上手碰他。”
“啊这样。”美女表示理解,眼神却依旧炙热,“不知道席总平日里都有些什么爱好?运动类的你应该有兴趣,看得出来你时常健身,还是说你倾向于休闲一类的?”
女孩子很热情。
看起来单纯想借着席司宴的路子走走捷径。
毕竟作为CM的老板年纪轻轻,身材长相一流。从头到尾,他没有和任何一位特殊身份的女性接触过,还得打上一个洁身自好的标签。
从他进门开始,就已经是不少女人瞄准的“猎物”。
一个小小的网剧女主,能进这里,要说她心思单纯也没人会信。
尤其是女生偶尔撩撩头发,刻意展露傲人身材的隐喻很明显。
可惜被勾引的人无动于衷。
任由女生一个人在旁越来越尴尬。
因为她的失败,位置很快被人顶替。而席司宴就刚刚韩乾的话,反问:“传兴科技的新项目开始招商了?”
韩乾吐槽他拒绝了女生的行为,“让你钓钓鱼能吃了你还是怎么样?”
很快又不正经道:“对,招商了。你说任贤森要是知道现在的死对头新锐,让他同样如临大敌的人是你前男友,会不会被气死?”
前男友这个称呼让席司宴微微皱眉。
韩乾接着调侃:“不过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和陈默确实有缘了,挑对家的眼光都这么一致。”
席司宴放下杯子:“鲁伊的倒台显然没让他清醒。”
韩乾摊手:“他是鲁伊的旧情人。如今你一回国就对她下了死手,姓任的只会以为你借此警告他,压根想不到这当中的根本原因和新锐有关系。”
而在没人察觉到的时候。
刚刚被人挤开的女生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但她很快轻松起来,因为她注意到放在自己面前的手机,好似就是刚刚那席总拿在手里的。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一直被人上前攀谈无暇分身的人。
女生大着胆子悄悄把手机拿起来。
结果她刚拿到手,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同时注意到屏幕上是一张睡着的侧颜。
照片里的人好像是个男生,穿着校服,趴在课桌上,头发有些长了,凌乱地盖在前额。
她还没更仔细看清,又有电话进来。
备注很简单,就一个A,但正是因为这个A,表示这号码会出现在电话簿的第一个。
女生慌手慌脚点了挂断。
很快,屏幕再次亮起。
在那张照片上面,有一条未读消息。
“在忙?给我个地址,我把衣服给你寄过去。”
女生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准那张照片,她的心怦怦跳,还没来得及按下拍照,就发现面前伸来一只手指修长的手,取走了手机。
以及一句落下的,“韩乾,把这位小姐送出去,礼貌点,别吓着人。”
这句看似寻常的话,实则让周围在场的人全都一惊。
今晚的这位席总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随和得体,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难。已经脸色发白的女生不提,周围人都有些胆战心惊。
女生还怔怔坐在沙发上。
极度心虚加慌乱之中她必须找到什么阻止这一幕的发生,很快,她自以为这理由很充分,大声:“席总这么怕被人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吗?!”
再有钱有地位又如何,因为被人发现性向,所以恼羞成怒。
因为把一个高中生的照片放在手机里,怕被人觉得不正常。
女生眼底有着孤注一掷的狼狈。
而因为这话微微顿住的席司宴,回头扫了她一眼,“任贤森既然要做UA的狗,对付人的手段还是这么没有新意。回去告诉他,他要是这么迫不及待想抓我把柄,也最好先打听打听有什么是他不能碰的。”
女生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
全场气氛微凝。
韩乾同情地看了一眼对方。
笑容古怪:“任贤森没告诉你三年前他替UA找来袭击席总的那几个人是什么下场吧?你说你好好的非惹他干嘛?”
此时的席司宴已经拿着手机朝门外走去。
众人听见他对着手机开口,哪还有刚刚看似平静底下的戾气,低问:“回去了?嗯,刚在忙。”
第66章
陈默第二天一早是被不断响起的手机提示音吵醒的。
深色薄被当中, 微微皱起眉的样子可见被扰了清梦的烦躁。
等到挣扎着睁开眼爬起来,第一时间是坐在床上发呆,这是他以前就有的习惯, 放空思绪能让高速运转过的脑子得到最大效果的放松。
但是今天, 却难以静下来。
因为他很快想起昨天晚上遇上席司宴的事情, 而那件他说要寄给他的西装,此刻也好好挂在他卧室靠窗那边的落地架上。
手机提示音还在响。
陈默仰身从床头柜上取下充电的手机。
是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的老苟。
几年时间过去了, 他还在医学本硕连读的苦海里挣扎,三个月前进了本市第一附属医院实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很难抽出时间骚扰陈默了。
他第一句语音就是, “陈总!听说了没, 席司宴回国了!”
然后就给陈默发了好多张截图。
全是以前高中校友群的群消息。
陈默大概翻了翻, 发现最开始是因为有校友和他同乘的一班回国的飞机,当时他身边跟了好几个人,拍照的人手抖, 只有个模糊侧影,在群里问是不是他。
然后就有不少高中毕业出国的校友响应。
“应该是,你这运气绝了。”
“我和他一个大学的, 都没有见过他几面。”
“确实有传闻CM进驻国内,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官方大规模的消息和报道了。”
“CM还缺人吗?我能不能去扫厕所。”
“他们落地的地点在哪儿?一直听着这位的传说, 什么时候能见见真人啊。”
后面两张图就不是了。
而是一些国内的八卦营销号。
说的是一位娱乐圈最近刚刚展露苗头的女星,得罪大佬, 要被封杀的事儿。
陈默给老苟发了个问号。
老苟秒回, 而且又是一大串的语音。
他说:“你一定觉得奇怪, 为什么我给你发这些无良媒体毫无营养的东西。因为根据我得到的最新消息, 这营销号说的就是席司宴!”
陈默一阵无语:“他昨天刚到, 你确定?”
“百分百!”老苟大清早应该还没开始查房,语气快速且毫无顾及,“听过六度分隔理论吧,你别深究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是告诉你这事儿真真儿的,一点造不了假。而且不少人都在传,小明星得罪他的原因是因为宣扬他是个同性恋!哇哦,惊不惊喜?”
陈默捂着额头,还有些困倦,没什么兴趣道:“你大清早吵醒我,就为这?”
“你不生气吗?”老苟反问,又突然说:“不对啊,你知道他昨天回来了?”
陈默靠回床头,莫名:“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你别是还放不下吧?”老苟张嘴就来,“陈总,咱好歹是带着那么大个团队,走在新兴领域最前沿的人了。往事不可追的道理你懂吧?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班长,可他这么避讳自己是个同性恋,想想他如今的身家地位,或许真的压根没想承认过你俩过去那段。”
“啧。”陈默烦了,“我都不会随便当着公司同事的面承认,他没事承认干嘛?我好不容易休两天假能不能放过我,我要睡觉。”
虽然这样说。
陈默拿着手机重新躺倒在床上的时候,回想昨天晚上见面的场景。
他有在避讳?
陈默还真是有点怀疑。
说到睡懒觉,老苟无比痛苦:“你好歹还有假期,你压根不知道医学狗的痛,更不知道我现在的日子有多苦逼。”
“放假请你吃饭。”陈默说。
老苟:“这还行,有时间约江序他们一起吧,从本科毕业咱么都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陈默说了声好。
这些年大家各奔东西。
当初最熟悉的那伙人留在绥城的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偶尔相聚,聊聊近况,是陈默这几年生活中最寻常不过的日程安排。
他们总是调侃一般叫他陈总。
好似那段共同度过的岁月一直没有改变,吵吵嚷嚷,纯粹热烈。成了成人世界里显得独一无二也难得放松的时候。
陈默接下去又睡了一觉。
再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起床简单给自己弄了点吃的,虽然陈默有个不堪回首的童年,但他做饭的能力一直很糟糕。水平一直停留在勉强能熟,毒不死的阶段。
他坐在餐桌边,用刀叉叉起盘子里的西红柿时,接到了老K的紧急通讯。
“跟我去趟环尚。”他催促。
陈默缓缓咽下口中的东西,“这时候去环尚做什么?”
老K:“你先收拾,我马上到你楼下,路上说。”
十分钟后。
陈默换了身衣服下楼,果然看见了老K的车。
他下意识去开副驾驶的门,结果发现抱着一大摞资料的袁浩坐在前面。
袁浩一见他,都快哭了,艰难说:“师父,不好意思打扰你休假了。环尚现在大整改,要求所有合作项目的公司提交项目PPT重新筛查审核,我本来给做好提交了的,结果环尚因为内容不明,质疑咱们二期项目无法完成合同规定的市场占有率。对不起,还是我能力太弱了。”
陈默走到后车门打开,上车。
朝袁浩伸手:“资料给我。”
同时老K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其实今天去环尚主要是参加项目说明会的。袁浩这青瓜蛋子是心理素质弱,二期项目一直由你牵头,我想着还是由你出席比较稳妥。”
“嗯。”陈默翻了翻膝头的资料,并没有质疑,“不止咱们新锐去吧?”
“所有有合作的公司都会出席。”老K笑着说:“所以我说袁浩还是缺经验。一个被打回的PPT就给吓破胆。环尚搞这么大动静,无非是因为CM注资需要一个态度,咱们合同已经签了,不会有什么变故。”
袁浩转头问陈默:“师父,是这样吗?”
陈默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大概是。”
“那不就是昨天晚上咱们遇见那位?”袁浩发挥话痨本质,忘了刚刚还在忐忑不安,说:“CM那老板虽说是师父你同学,我觉得他有点吓人。”
“商场上哪来的旧同学,身份只有甲方和乙方。”陈默关上资料,看了一眼车窗外说:“何况这是环尚内部的会议,未必用得上CM的老板出面。”
陈默这话,在到达环尚的办公大楼时就被打脸了。
因为他们刚踏进大楼,就在电梯那里撞上了席司宴和环尚的老板一行人。
如今的席司宴总是正装加身,站在一群人中间威压气场明显。
眼神触及,双方皆是一怔。
陈默先开口打招呼:“席总,宋总。”
环尚老板宋尧点点头:“陈总你们来得挺早。”
“不及宋总早。”老K代替陈默开始发声,和环尚的老板进行友好攀谈。
很快电梯来了。
陈默注意到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席司宴有个停顿等待的动作,但基于所有人都在等他,所以他很快第一个进去。
陈默他们三个人,加上对方七八个,电梯里满满当当有些挤。
陈默为了避开触及宋总的女秘书,整个人侧身保持着一个比较难受的姿势。就在他横竖找不到站定姿势的时候,后方有人扯了他一把。
“别乱动,好好站着。”是席司宴。
他将陈默拉到自己身前,每个人都会下意识不挤到他,所以陈默胳膊挨着他的身体时,周围还余有明显的空间感。
陈默抬眼看他,“谢谢。”
电梯里并不安静,老K一直在进行着有效社交。
所以两人这并不明显的互动也没什么人注意到。
下午两点。
环尚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席司宴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留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从头到尾只发表过几次关键性提示,并不参与决策性意见。
轮到新锐的时候,一开始是由袁浩对PPT进行详细说明,关于R2D二期的构思预想,技术攻克,说得还挺头头是道的,结果一谈到市场就卡了壳,慌得瞬间朝陈默看来。
陈默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在位置上起身,开口说:“袁浩是我们技术部年轻骨干,一心埋头研究的,关于市场部分,接下来由我补充说明。R2D二期是我们新锐耗时半年,在一期的基础上深入医疗基础病的精确判断……未来主要面向……”
陈默并没有上台。
手上的信号笔每翻一页,侃侃而谈。
那种从容镇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积累的,不自觉让人跟着他的话去思考了解。
等到他发言结束,整个会议室都响起了掌声。
这时候,和环尚合作的另外一家器械公司负责人突然说:“你们新锐的这设想和构思的确很优秀,可据我所知,传兴科技下半年的那个智能项目和你们的研究方向差不多,而且他们的进度在你们前面。”
陈默立时想到了传兴的任贤森。
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一直不算深,只知他三年前回国,职务是代理副总。集结了一批业内的技术精英,喊着要做领域内的唯一那只领头羊,实则窃取实验研究成果,抢先发表对家产品,恶意竞争的手段臭名昭著。
陈默每次与之交锋,都下狠手。
就是这样一个人,陈默愣是没有查清楚他背靠的哪座大山,能一直这么蹦跶。
眼下他正要回应刚刚的提问。
结果被轻轻两声动静打断。
是席司宴反手敲击在他膝盖上平板界面的声音,在所有人看过去的时候,他开口说:“传兴科技的上市产品传出有问题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种企业不论环尚还是CM都不会与之有任何形式的合作。陈总刚刚的报告很精彩,我很期待看见新锐早日举行二期发布会的那天。”
陈默旁边的老K兴奋地握了握拳。
从前边走回来的袁浩也朝陈默露出星星眼,陈默看得好笑,在袁浩脑袋上按了一把,示意他快点坐下。
结果他一上手,就察觉到某束直视过来的目光。
循着看过去。
觉得席司宴眼神有点冷。
只不过他很快移开了目光,让陈默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会议一直进行到下午五点。
陈默一整天就简单吃了点蔬菜沙拉一样的东西,这会儿已经饿得胃部隐隐作痛。
在听见会议结束的时候第一时间站起来。
人群依次朝外走。
袁浩兴奋地在陈默旁边说:“师父,今天多亏了你,你都不知道我站在上边紧张得直冒汗,结果你一开口我就不紧张了。”
“练练就好了。”陈默搭着外套的手肘,轻轻压在肚子上。
快到门口了,突然有人拦上来。
“陈先生,留步。”
陈默看过去,认出对方是席司宴身边的助理。
对方微微弯腰递上名片:“我老板有些关于项目的细节想再和陈先生聊聊,不知道陈先生有没有时间?”
陈默将名片拿过来,发现还真是席司宴的。
纯黑的名片印了烫金的CM字样,席司宴的头衔也写得简单。
老K和袁浩都凑上来。
“席总找你啊师父?”
“项目的事儿?别是项目有什么问题。”
陈默其实很想和助理说,没时间,我现在就想出去吃个饭。
但见老K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只好说:“应该没什么事,你们先走,有事再联系。”又转向助理:“有的,带路吧。”
那是间单独的办公室。
应该是还没有人使用的,里面很空,临时找的。
陈默一进门,助理就很有眼力见地把门从外边关上了。
陈默站在门背后,看着背对自己的人。
席司宴的外套也已经脱了,黑色衬衣扎在西裤里,显得那个背影的身材比例很优越。
他听见动静回头,“来了。”
“我能不来?”陈默的目光扫过他如今的眉眼,语气自然松弛:“甲方爸爸是上帝。”
席司宴笑了笑,端起桌子上准备好的两杯水的其中一杯,走过来。
一边问:“你同事呢?”
“走了。”
“你那个小徒弟也走了?”
陈默意外他还关心这种小事,回答:“走了啊。”
席司宴在他面前站定,看他一眼淡淡开口:“你对这个小徒弟倒是好,上哪儿都带着。”
陈默自己伸手去拿水杯,“那你错了,吃饭睡觉上厕所我就不带。”
席司宴躲开没给,抬手喂到他嘴边,“喝点,嘴唇有点干。”
陈默顿时觉得气氛有些走调。
几次自己要拿都被拒绝,看着眼前的杯口,不知道一见面为什么就成了这样。没办法,他只好尝试着喝两口。
席司宴喂得不急,可陈默不习惯加走神,还是呛住了。
水流沿着唇角滑落,沾湿了胸前的衬衣。
他抬手掩着唇咳嗽,顾不上擦。
而席司宴则是挡开他的手查看情况,又皱眉上手替他抹了抹。
他的手背皮肤擦过陈默的下巴,陈默僵了僵,用咳得微红的眼睛看向席司宴。
席司宴并未注意,恰好擦过唇角,拇指指腹下意识用了力。
看着那抹反渗回来的血色,眼神深了深。
一时间谁也忘了说话,空气凝滞稀薄。
直到陈默忍不住又咳嗽了声,在席司宴的手再次抚上他的唇的一瞬间,陈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低喘息了声,开口:“席司宴,我饿了。”
第67章
“你, 什么?”席司宴下意识的停顿,让周遭的空气越发凝结起来。
陈默心跳莫名跟着乱了几拍,抬头认真:“我饿了。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 有时间一起吗?我请你。”
诡异的气氛瞬间消失殆尽。
席司宴低头看着他躲在衣服下面捂着胃的手, 眉心狠狠皱了皱。
他打了两个电话, 一个订餐,一个给陈默叫医生。只不过陈默阻止了, 在确定他情况确实不是很严重之后,席司宴才带着他离开了环尚。
开车的是席司宴如今的司机。
老林前年退休养老了,如今开车的是小林, 老林的亲侄子。
小林也是刚上岗。
挺热情一大小伙子, 见着自己老板带了人出来。两人一前一后, 一个沉静阔步, 一个温雅谦和,同样的年轻,光是从环尚出来这一路, 就有不少人频频侧目。
“席总。”小林等两人都上车了,才开口问:“您接下来去哪儿?”
席司宴:“聚香斋。”
“那是什么地方?”旁边的陈默问了一句。
司机小林立马道:“那是绥城一家特别有名的私人定制菜馆,我伯父说席老太太早年就特别喜欢那里的东西, 常请私厨上门定制一日三餐。”
那个地方只接待固定的客人。
一般人压根不知道。
他刚上岗的时候,老林特地叮嘱过, 说如今的席总是个格外注重隐私的人。所以他难免好奇,能让他带去那里吃饭的人, 关系应该不一般。
但是从后视镜看, 又觉得不像。
两人分别坐在左右, 自己老板从上车开始就接了个紧急电话在处理工作, 而他旁边的人也没想着打扰, 更不像那些巴结的人热衷于知道老板的工作细节,反而和他一个司机聊起来。
“我姓陈。”对方笑起来时更显好教养,主动自我介绍,“新锐科技的。”
“陈先生好。”小林点点头打招呼。
两秒过后,小林突然震惊回了下头,“新锐科技?又姓陈,陈先生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创建了R2D构想的那个陈默陈总吧?”
对方笑了笑,“我这么出名吗?”
“真是啊,何止。”小林喃喃,一心沉浸在冲击当中。
智能科技一向是年轻人涉及更多的领域。
但R2D产品的实现,却是真正造福于广大民众的。
小林恭维且实心实意说:“陈先生这样的,将来一定有大福报。”
“那还真是借你吉言了。”陈默笑笑。
有机缘重来一遭就是大福报了,再来他还真怕自己无福消受。
就在这时候,前边有个摩托车突然横插进来,加上没减速,惊得小林踩了一脚急刹。
“嘭!”
安全带带着他猛地往前一蹿,又瞬间被弹回座位上。
小林惊魂未定,慌乱回头。
“席总,陈先生对不起,你们没……”他第一时间慌乱道歉。
后面的问话在看清后车坐的状况后戛然而止。
因为原本接着电话偶尔嗯两声的席总,此刻一手撑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另一只手的手臂紧紧圈住了陈默的肩,手掌将他的头摁在自己脖颈处,以一个全方位包裹的姿势将人护住了。
反应速度之快,且脸色难看,侧头厉声问:“怎么回事?”
小林都结巴了。正要解释,就发现被席总按在怀里的人抬起头,他脸上有一丝反应不及冲击下发红的狼狈,气息也不稳。
还替小林解释:“我刚看见了,是那摩托车没有遵守规则。”
席司宴掰着他肩膀检查,严肃:“真没撞着哪儿?”
“真没。”陈默说,示意他放开。
陈默嘱咐小林:“先找人处理吧,我看那摩托车冲花坛里去了,咱们先下去看看。”
摩托车的主人是个光着膀子的男人。
十月的天,穿着一件赤膊黑色褂子,露出肩膀上大片看不出图案的纹身。
这会儿已经站起来了,正在扶车,表情狰狞。
周围慢慢有路人围拢。
经人帮忙,摩托车很快被人扶起,男人一听车主来了。人都没看,开口就喷:“你他妈怎么开车的?!没长眼睛啊?!”
陈默在看清人好好的没事之后,信步上去:“你长了眼睛怎么强行加塞。”
“呵。”男人冷笑一声,见来人一身不菲的衣服,表面斯斯文文的,顿时气焰高涨:“开豪车就是了不起哈,撞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赔钱!今天你要是不赔,这事儿没完。”
陈默很饿。
是真的饿。
饥饿让他有些烦躁,尤其是在遇上这么一不讲道理的流氓时,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正要上前,有人从后拉了自己一把。
刚刚还嚣张的人,在看见他自以为轻易就能压制的人背后,又走出一个。
跟膀大腰圆的魁梧不同。
也和前面那人冷冰冰的情绪不一样。
来人气质森然,扫了摩托车主一眼。
“已经报警,索赔金额之后会如数发给你。”他的语气不冷,却让人觉得是他威胁人毫不费力。
拍照,问询,定责。
他们在路上多耽搁了差不多半小时。
重新坐上车,小林却说:“那男的分明看陈先生你好欺负,警察都来了,还非咬死是你上去就态度不好。”
陈默真心问:“我看起来脾气很好?”
“好啊。”小林点点头,“陈先生文质彬彬的,有常年身在那种浓厚学术氛围中的气质,反正很难说清。”
陈默一愣,笑了起来。
“刚要不是你席总,搞不好你能在警局见着我和那男的。”
“啊?”小林懵逼,“为什么?”
“因为打架。”
这句话不是陈默说的。
而是席司宴。
他看了一眼同样看来的陈默,和他说一句:“快到了。”
“不用急,反正我已经饿麻木了。”陈默说。
只是个小小司机的小林坐在前边心里发毛,总觉得这气氛自己不该插话。
毕竟他哪里知道当初那个在学校顶着校霸头衔整整两年的人,很难有人将这两个字和如今看起来功成名就的陈默联系在一起。
更别说,在陈默的角度,还有个连席司宴都不知道的上辈子的陈默,和好脾气这几个字更是挂不上钩。
那个陈默和席司宴只有浅表上的认识。
他们最深一次的接触,不过是老苟口中喝醉了对着席司宴发过疯的自己,仅此而已。
他们不可能像这样坐在一辆车上。
隔着五年近乎空白的时间,成为两个独立成熟的个体后,还能这样平心静气处在同一空间。陈默不清楚席司宴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自己相处,至少陈默将这当成成年人之间应该维持的应有的体面。
哪怕就在一个小时之前。
在环尚的办公室,他还因为经久重逢的情绪冲击,心跳乱了节拍。
也在刚刚事故发生的那刻。
因为席司宴毫不犹豫地挡在身前,微微失神。
陈默无法否认,在重新遇上席司宴这件事上,他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平静淡然。
只是陈默清楚,席司宴作为CM的老板,刚回国,日程文件估计堆积如山。自己带领的新锐技术团队,接下来也将投入二期实验阶段,人们再提起席司宴,很少再提及他的背景,而如今陈默的圈子,也很少有人知悉他的过去和原生家庭。
他们都已经往前走,路更宽更阔。
纠结于那扰人的情绪是源自于怀念还是从未真正忘记,不是眼前应该思考的问题。
晚六点,华灯初上。
聚香斋地处市中心一处比较难找的古巷中,门前的青石板路错落有序,红色灯笼挂在门沿边,从外边看不出是个吃饭的地方。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笑起来很和善。
一见着席司宴就惊讶了声问:“几年时间不见变化这么大,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两天。”席司宴进门说。
他给彼此做了个简单介绍,提到陈默时,以老同学做了前提。
老板上下打量陈默,笑意有些意味深长。
陈默莫名:“怎么了?”
“应该就是你吧。”老板朝席司宴的方向抬抬下巴,对陈默说:“这小子高二暑假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请教我怎么煲汤和做菜,我还以为他要干什么,他说有人胃不好。今天一接到那串养胃菜单,我就在猜是不是同一个人。小伙子长得真帅。”
这个小玩笑,也没能阻止陈默露出意外。
那年夏天,那个暑假。
他们偶尔会在百无聊赖的青天白日窝在那个房子里,各干各的,陈默喝过他煲的汤,吃过他做的菜,以为他照书做的,没想过这当中还有这样的曲折。
那些细枝末节争先恐后涌出,在和席司宴相处的这短短一个下午,已经太多次占据了他的思绪。
这也导致服务生上了几道固定前菜时,陈默在一众鹅肝酱和熏鲑鱼的菜品当中,果断选择了冷盘里的一道拍黄瓜。
他急着吃点什么填进空荡荡的胃里。
结果他还没夹起来,盘子就被席司宴端走了。
陈默举着筷子,略感震惊地瞪向对面。
席司宴先皱了眉:“胃不舒服还上来就吃冷的,说是养生,你这几年都养狗肚子去了?”
陈默:“……”
太久没有人敢这么直接上手阻止他干什么了。
公司里的人拿他当老大,学校里他现在能见到的基本也都是些学弟学妹,长期被人问询征求意见,当惯了指导者角色。乍然被反教育,好似又一次感受那年,某人说他香烟配红茶的毒舌样子。
陈默撑着额头,失笑两声。
席司宴顺便推给他一道刚上来的玉米浓汤。
“饿过头了别急,先喝点汤暖暖胃。”
席司宴情绪不见明朗,看陈默喝了两口,才皱眉继续问:“真不去检查?”
“真不用。”陈默一边低头喝一边道:“公司福利,半年一次免费体检。两个月前去给老苟探班,顺便还查了几项,都没什么大问题。”
陈默略过了很多细节。
比如因为工作忙饮食难以规律导致常犯的胃病,比如换季总要格外注意的腿,比如他焦虑时偶尔需要在药物的助眠下才能睡着。
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少稍微懂边界感的人,都不会对着自己刚回国的前男友说得这么事无巨细,他脑子又没进水。
陈默虽然没说全,但从席司宴看他的目光里,陈默也知道他应该清楚自己没说全部实话。毕竟那是当年一中的席神,智商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陈默也问了几句他公司的状况,这几年的经历,还有回国的计划。
你来我往的话题看起来太正常。
像是寒暄,彼此关心几句,真正和普通的老同学那样。但凡他们真的不是太久没见,陈默都会疑惑不是他俩心大,是自己产生了他们在一起过的错觉。
就如他越往前走,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上辈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顿饭在席司宴的监视下吃得慢条斯理,还没吃完。
陈默怎么也没想到,他俩就上了社会新闻。
《安全驾驶,为自己也是为社会负责》
原本是地方警察用官方号发的,为的是警示和宣传作用。
甚至放了一个看起来很□□的男人,在得知自己需要天价赔偿之后,忏悔痛哭流涕的画面。
但是警方也没想到。
平日里浏览量超不过一百的新闻,那天突然疯涨。
评论区更是叠起了高楼。
【卧槽,这豪车是顶配啊,纹身男以为自己头铁,没想到社会主义爸爸终将教会你做人。】
【不是,没人发现新闻报道里有两个身影很帅吗?】
【早发现了,已截图。】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俩人我好像都认识,有兴趣的可以去搜搜CM集团和近两年大热的新锐科技,会有惊喜。另外资料甚少,需要用心。】
【谢谢楼上,去搜了,只想说现在的老板都已经是这种规格了?】
【你们的点是不是偏了,只有我发现他们在背景板当中的时候,侧头耳语的时候看起来特别那啥吗?】
【腐女真可怕。】
【腐眼看人基。】
【不可能,我和他俩一个高中,老同学而已。】
彼时的陈默坐在店里,以一种被锅砸中的复杂心情,问席司宴:“最后这人是谁?”
然后陈默就收到了很多消息。
老苟:“???”
齐临:“……”
孙晓雅:“………………”
江序:“你们?”
……
这些已经太久没联系的人突然诈尸,都有一个共同疑问。
卧槽,你俩复合了?
第68章
席司宴有没有收到类似的消息陈默不清楚, 他惊讶于这些人的脑洞,连回复都懒得一一回复。而是随手发了一条朋友圈。
满桌的食物颜色搭配让人很有食欲,营养丰富。
配上文字:饿了就吃饭, 简单的道理和简单的原因。
之前没被回复的某些人瞬间屠了他下面的评论区。
江序:“官宣?万年不发次朋友圈的人, 你俩上来就给我整这个?”
薛平:“虽然我一向看不惯姓席的, 但你这暗搓搓的特别不像你。被威胁了直说,万年老二的名头我反正受够了。”
老苟:“???你但凡把某人P掉我就真信了!”
齐临:“人在外地, 已经问老席了,他没回我。不过我以我人格担保,你俩绝对有事!赌错了就让我明天在野外醒来又他妈没穿衣服!”
白呈:“……发生了什么?”
孙晓雅:“@齐临, 什么叫没穿衣服?!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陈默还挺莫名其妙。
等到他点开那张图片, 才发现照片里桌子的正对面露出一只手, 很自然放在桌上, 满满骨节分明的性感,配上腕上一只价值三百多万的表,更彰显矜贵。
这么一看, 是有点那什么。
陈默拍的时候没注意,当场就准备删除了。
谁知评论越来越多。
相比于从前的一些老熟人,外界大多的普遍猜测还是比较正常, 都在猜CM进驻国内是不是和新锐达成了什么合作。
陈默如今的号上还加了不少合作方的人。
结合那条社会新闻,不难猜出他在和谁一起吃饭。
“哈哈哈哈, 那纹身男笑死我。”
“对面的席总吧?哇,我以为我会在财经杂志看见你俩, 没想到是法制频道, 失敬失敬。”
“陈总请席总在哪儿吃饭呢, 看起来真好吃, 有机会一起啊。”
“默哥这是承认和CM有合作了?”
还有新锐公司内部的。
老K:“??那席总不是找你谈事儿?怎么整新闻上去了?”
袁浩:“师父父, 你人没事吧?那开摩托的男的就一傻逼!”
苏浅然:“你大哥刚刚问我,怎么网友都在说你俩看起来很相配,我要怎么回?”
陈默太久没在朋友圈活跃了。
他以前虽然也不爱发,偶尔也还是有一两条动态,可最近几年,不是给新锐打广告,就是一些专业领域的记录,或者偶尔看见的养生科普,也不难怪这些人激动。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反应,让陈默意识到,这新闻热度比他以为的要高得多。
他翻了翻手机,果然,词条已经上了热度榜。
“要公关掉吗?”吃完饭准备离开时陈默问。
席司宴转身拿起衣服,“不用,又不是负面消息,没必要。”
陈默一下子注意到席司宴放在桌上的手机,界面正是自己的朋友圈,他感到一阵尴尬。
只好解释一句:“都在问,我想着懒得解释就统一说明了。”
谁知他俩朋友圈共同认识的那些家伙这么不靠谱,上来就满嘴胡说八道。
席司宴回头,同样看了一眼手机,了然他在说什么。
他拿起手机按了几下。
很快陈默就收到了提示。
他的在己的朋友圈底下刷出一条新消息。
席司宴不仅点了赞,还在下面回复了一句:照片拍得不错。
齐临秒回:“@XSY尼玛我给你发消息不回,我以为你死了,原来没有啊!”
江序:“班长我看上你表很久了,能借我舔舔吗?”
薛平:“从你出国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竞争的快乐了,如今我人在TS,欢迎来战。”
老苟:“照片拍得不错[阴阳怪气.ipg]”
陈默看得脑仁突突跳。
心想自己上辈子没认识这些人,说不定是上天对他的厚爱。
没眼看,索性关了手机。
和席司宴并肩从聚香斋出来,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小林一早就在外面等待了。
他显然也看见了新闻,正是因为看见了某些不该看见的,导致他在看见自家老板下意识把从店里拿出的伞,大半遮到陈默头上时,莫名激动了下。
下车跑车绕过去打开后车门,语气都更恭敬几分。
“陈先生,您慢点。”
“谢谢。”陈默坐进车里。
席司宴走在后面跟着上了车,嘱咐小林:“去莱茵方舟。”
“你怎么知道我住那里?”刚坐定的陈默震惊侧头。
席司宴波澜不惊:“那附近有个科技园区,又在Q大和新锐的中间路段,应该是你目前的最优选。你没在吗?”
陈默一阵迟疑:“……在的吧。”
“那不就行了。”席司宴催促:“开车。”
小林一直在忍笑的边缘。
不为别的,因为自己老板这副明显没说实话,而陈先生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又没有证据的憋屈样子,看得人莫名好笑。
小林发动车,问陈默:“陈先生,你和我们席总真是高中同学啊?”
“是啊。”陈默从上个话题里抽离出来,“同桌。”
小林点点头:“难怪你们看起来那么了解对方。”
了解吗?
陈默不确定,毕竟他们这几年没见面是事实。
不过从见面到现在,陈默没有从席司宴身上感觉到陌生也是真的。不论是刚见面他借给自己衣服,还是对遇上流氓车主的冷静,亦或是陈默说请吃饭,最后是席司宴付的钱等等。
陈默很轻易将他和过去的席班长联系起来。
那个细心的,沉着的,绅士的他。
所以在老苟先在朋友圈吐槽了他,又追到私人聊天框追问时,陈默回了他一句:“别问了,没复合。”
老苟:“你觉得我信吗?”
老苟:“你俩没有干柴烈火,旧情复燃?”
老苟:“我承认之前因为那小明星的八卦我对他存了偏见,但今天这新闻挂这么久,他一点没撤。我就觉得说他不想承认你俩过去那段有待商榷了。”
陈默:“……”
老苟:“你A上去啊,试探他,撩拨他,看他有没有反应。”
陈默:“你有病?”
老苟:“怎么就变成我有病了?有病的难道不是你俩,莫名其妙跟我们说分了,结果五年时间,你一点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我问齐临那狗,他说班长在国外也是个和尚,那些金发妞和穿丁字裤的狗男人没少想往他床上爬,他一点没兴趣。”
陈默服了,露骨的字眼让他下意识把手机往自己的方向侧了侧。
欲盖弥彰得反而让席司宴看向他。
“有人找你?”他挑眉问。
陈默摇头,“老苟。他现在在医院实习,今天闲得没事做。”
老苟还在轰炸他。
说:“都这样了,你俩要是没有下一步,不是班长性功能障碍,就是你有性冷淡。我认识咱们医院男科的专家医生,技术一流,介绍给你们?”
陈默给老苟回了个三米长大刀的表情包。
其实他都已经习惯老苟偶尔的胡说八道了。
尤其是上了大学后,他说这是他们医学狗特殊的放松方式。
陈默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这时候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性功能障碍?”
“草。”陈默吓了一跳的粗口让前排的小林为之侧目。
他捂了手机,无语:“你看错了。”
“不是说是老苟吗?”席司宴朝他伸手,“都是老同学,太久没见了,我跟他打个招呼。”
陈默偏向老苟,“不用……了吧。”
席司宴坚持伸着手。
陈默顿了两秒,没办法,只好把手机递过去。
席司宴也没往前翻,拿过去就是一条语音:“苟益阳,我,席司宴。”
老苟滑跪。
当场语音认错:“啊啊啊班长!我错了,我真开玩笑的啊!”
席司宴笑笑:“等忙过这一阵请你们所有人吃个饭,记得来。手机还给陈默了,没当真,别慌。”
席司宴说完把手机还给了陈默。
陈默拿过来就挨了一句骂。
老苟打字:“陈默!我为你两肋插刀,你为了个男人插兄弟两刀,你是人?!!”
陈默懒洋洋打字:“谁让你胡说八道。”
又说:“还有席司宴也没生气,人多礼貌一人,你差不多得了。”
老苟:“…………??你已经神志不清了,我懒得跟你说。”
两秒后,继续发:“你清醒点啊,带出CM那么大集团你还真相信他绅士礼貌啊。”
陈默当然不会觉得,席司宴没有丢掉过去的东西就真的还完全如过去一样。
连他自己都变化不少,更别说对方。
至于老苟所说的不礼貌,陈默目前还没有摸清席司宴的界限。比如席司宴到了莱茵方舟,跟他上了楼,他也没觉得冒犯。
“衣服我还没来得及送去干洗。”陈默站在电梯里说:“你拿回去记得让助理送去干洗店。”
电梯刚到楼层,碰上俩五十岁左右的阿姨要下去。
一见着陈默就热情道:“小陈,下班了啊?”
“嗯,下班了。”陈默笑问:“出去跳舞?”
“是啊。”其中一个染着最时兴中老年卷发的阿姨说:“小陈,上次阿姨问你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那侄女是真的不错,和你一样名校高材生,今年二十六岁。虽然比你大三岁,不过女大三抱金砖嘛。”
陈默还没有对着中老年宣称自己是gay的打算,那无异于自找麻烦。
只不过他自从搬来这里,遇到最大的问题不是通勤,也不是邻里不和,而是邻居太热情了。
在邻居眼里,隔壁的年轻小伙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父母双亡,有车有房,人长得也不错,是适合婚配的不二人选。
陈默已经不止拒绝一次两次了。
从善如流:“阿姨,我真没考虑过这事儿,等过两年再说。”
说完拽着席司宴就要过去。
结果其中一个阿姨胆子很大地一把拉住席司宴,眼睛冒光地上下打量他。
“你是小陈的同事?”阿姨问说:“今年多大啊,结婚了没?”
席司宴挑眉,“结了。”
“结了??”阿姨面露失望:“看着也不大啊,条件这么好,没想到结婚了。”
阿姨嘀嘀咕咕进了电梯。
徒留陈默站在电梯口,怔忪:“什么时候的事儿?”
“假的。”席司宴打量着陈默的脸,那眼神试图看穿他,又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直到陈默如常恢复,席司宴才稍稍凑近,低声:“默哥如今连骗人都不会啊,这话都敢信?”
第69章
陈默那一瞬间也不是真就信了, 他只是意识到,仅仅只是一句转念就能想明白的谎言,“席司宴已婚”这样的可能性对自己的冲击力也并不小。
这让他不得不时刻警醒自己, “前男友”之所以有个前字, 就是他如今的任何决定与人生, 都可以用一句“关你屁事”来解决。
多年不见,过分对着对方的人生指指点点, 不是陈默会做的事。
进了门。
陈默给他倒了杯水。
他如今住的房子有些空荡,搬来不久,很多不必要的东西几乎没有添置。
“随便坐, 我拿个袋子给你把衣服装一下。”陈默说着进了主卧。
席司宴握着水杯的手换了换, 一眼将客厅所有细节纳入眼底。他不动声色起身, 看似随意实则严谨地在房子的一些细小角落仔细检查一遍。
陈默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在阳台打电话。
“嗯, 知道了……我人在这里,暂时没看出问题,不用管, 继续注意就行……”
等到席司宴挂了电话进来。
陈默:“谁啊?”
“电力公司的。”席司宴自然道:“回国新买了房子,装修出了点问题,在沟通。”
陈默觉得这借口多少有点敷衍。
但既然对方不便说, 他也没追着问,毕竟要是涉及什么公司机密, 也不是他该探听的。
不过陈默还是提醒了一句。
“我听说你们的落地仪式在恒广的一号场地举行?传兴科技的任贤森在恒广挂了个副经理的闲置,你们要是和这人打交道注意一点。”
席司宴走过来。
“听说他和你们新锐一直不对付。”
“何止是我们。”陈默转过沙发, 从茶几底下的抽屉抽出几叠资料, “这是我查到过的有关传兴的所有资料, 他这人做事不讲究规则, 圈内得罪的人也不少, 就是一直没查清楚他背后的资金来源。”
席司宴把资料接过来,自然接话:“是UA集团。”
“UA?”陈默眉心深深皱起,一转念就明白过来,看向席司宴:“CM和UA交锋已久,你一开始就认识任贤森,所以是故意把场地放那儿的?”
席司宴挑挑眉,没瞒他。
“UA对CM的归国计划很忌惮,与其避着,不如正大光明。UA的老板卢纳尔是个快五十岁的华侨,拓展中国市场的野心很重。任贤森作为他放在国内的探路犬,名声什么的不重要,智能科技会是UA集团接下来的重点方向,你自己比我更需要注意才是。”
席司宴说着,突然看着陈默的眼睛,叫了一声:“陈总。”
“怎么?”陈默莫名。
席司宴又很快摇摇头,笑了笑说:“没什么。”
聪明如席司宴,遇事从不曾慌乱如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怎么说。
他回国的时间比原计划早了两个月。
这也是导致CM目前没办法对传兴科技做什么的重要原因。只因为他最后那一次做梦,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还要清晰一点。
脱离了那种玄而又玄的梦境感。
陈默死去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无数次做梦他感觉自己身在旷野,只是找不着他,醒来时被空茫感裹身也只当陷在那个分开的雨夜,年少的陈默认真说:“宴哥,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一场意外。”
二叔的意外加速了那场似乎注定的分离。
因为他们都太年轻。
只有那个晚上,他梦见自己站在一栋烂尾楼前的空草地上。
白布盖着的担架。
警笛呼啸的刺耳声响。
媒体摄像机闪烁的灯光。
他听不清每个人嘴巴张张合合都在说些什么,他只是有预感,不能上前去揭那张白布,因为代价会让他悔不当初。
他更有预感,躺在那里的不是十八岁的陈默,而是二十八岁的他。
梦里的他在后悔什么呢?
后悔不曾早点回国?还是后悔当初不应该默认放开手?
他不敢赌。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也不能赌。
所以从出国那天算起,五年零两个月又二十三天,他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外界认为他带着CM是回国拓展版图,又或是彻底接手席家家业,再或者,因为国籍情怀,实则核心的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陈默还在这里。
23岁的陈默和17岁的陈默一样又不一样。
高校的求学经历,或者这几年的职场生涯,磨平了他高中那会儿看似漫不经心底下偶尔刺出的尖锐棱角。外人看他,时而风流博识,在职场上作为领导者高谈阔论,时而显得平易近人,春风化雨。
他很好地滋养了他自己。
从绝望干裂土地的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席司宴风尘仆仆归来,一面不动声色靠近,一面因为那莫名其妙的梦心惊。
他排查了他身边所有可能遇到的危险,都没有任何预兆。
包括刚刚进这套房子,他下意识先替他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唯一和新锐技术部陈总结怨较深的,席司宴能想到的,确实也就只剩下一个任贤森了。
想到这里,席司宴的眼神冷了冷。
那天直到席司宴从家里离开,陈默都觉得他心情应该挺一般。
想到他最后拿走了那叠资料,叹口气,心想:一心搞事业的席班长虽然魅力不减当年甚至更胜一筹,就是这气场吓人,新锐新来的那几个实习生,如果面对的是这样的老板,恐怕都得吓得直打哆嗦。
席司宴那天带走了自己的西装。
陈默放了两天假之后,继续回到实验室展开了研究。
CM落地仪式正式举行那天,新锐也收到了邀请。
陈默原本就是打算出席的。
不管是作为间接合作方,还是私人交情,他都没有推脱的道理。
结果那天从老K一大早大张旗鼓拉着他去选衣服,就好像变了调。
“你打扮花孔雀呢?”在陈默换第三套西装的时候,终于不耐烦了。
老K像个老大哥一样,坐在一家高端服装店的皮沙发上,摸着下巴打量他,语重心长教育:“这就没耐心了?你知不知道从你和CM的席总一起上了新闻,外界多少人盯着咱们新锐。就等着咱们的手摸到哪儿,他们好跟着风赚上一笔,这种时候,可不能丢了咱公司的脸面。”
陈默穿着一身暗红色西装,冷笑:“所以你这是打算让我替你去卖笑?”
“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老K拒不承认,“我自掏腰包给你买还不行?”
这时候,旁边一更衣室被人推开。
穿着一身白色拖地礼服的苏浅然走出来,开口对着老K说:“你肯放血真是难得。不过就陈默这张脸,穿块麻布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陈默头疼:“你俩差不多得了。”
苏浅然一边笑一边照着镜子自我欣赏,“我这件怎么样?”
“挺好看的。”陈默点头认可,“不过会不会太正式了?”
苏浅然:“CM的邀请函可不好拿,不正式怎么行。我刚刚还看中一件红色的,恰好婚宴还差一套敬酒服,我决定两件一起拿下。”
“婚宴没两天了吧。”老K吐槽:“不都说女生注重仪式,这些东西早该准备了,你倒好,临到头了和我们俩合伙人一起随便买。”
苏浅然撩了撩头发,“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陈默最后的衣服是苏浅然挑的,说是为了搭她那件白色礼服,陈默也就穿上了没再脱。
周五上午,十点。
恒广的一号内场,早早就有层叠的安保在现场维持秩序。
苏浅然挽着陈默的胳膊出现时,已经来了不少人。
陈默护着她避免踩到裙子跌倒,结果苏浅然只顾着在他耳边说:“还没结婚就先体验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感觉,我这眼光看来是真没错。”
陈默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真空西装。
也不知道苏浅然怎么挑的,偏偏挑中了这款式。
不能说不正式,乍一看陈默的深黑色又隐隐带着银色纹路的西装里边有一件开领白色内搭,事实上那领子只是个装饰,里面啥也没有。
垂感很好的丝巾用以搭配,恰好遮住了开领露出的那小片皮肤,正式中又带着松弛和随性,是陈默从未尝试的风格。
“苏总,陈总。”
或许真是之前的新闻做了祟。
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上来打招呼。
尤其是陈默,不少人明里暗里探听,他和CM的老板是不是很熟?
陈默一律作答,“不熟,因为环尚的原因见过两次而已。”
这才避免了被不断追问。
十点半,仪式正式开始。
CM集团携十六个外资项目重磅加码绥城,各行各业的代表,或高或低的当地领导人物都有出席。
陈默全程坐在台下,看席司宴一身正装,在台上和各种人握手,签约,讲话。
他讲:“CM的创始之初,有一个非常简单又朴实的愿景,做大做强,做行业第一。Central Meridian,除了初心理论,实际上CM对我个人而言有着另一层特殊意义,你们可以理解成吊在眼前的苹果,悬在头顶的月亮,但如今的CM既不是苹果也不是月亮,是强心针,CM走过的每一步路……”
苏浅然拐了拐陈默的肩膀:“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哪儿不对?”陈默反问。
苏浅然:“你没发现,CM,C,M,你再想想呢?”
陈默还真细想了下,然后愣住,一阵错愕。
他抬头去看远处台上的人,他在轰鸣的掌声当中结束讲话,被人簇拥着进入下一环节。
陈默迟疑:是苏浅然脑洞太大吧?
但陈默很快就没空注意这事儿了。
因为他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在走廊拐角处发现几个保安正在和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拉扯。
他原本还以为是保安太风声鹤唳。
结果他在现场看见了另外两个人,韩乾和任贤森,当年他和席司宴最后一次见面,韩乾就在现场。
而任贤森这个人陈默就更熟悉了。
三十多岁,三白眼,眼尾有个花生大小凹进去的疤。
如今的韩乾越发老辣起来,他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提着任贤森的领子,咬牙:“姓任的,他妈当年在国外就该弄死你!你怕是忘了,自己这只眼睛是怎么差点瞎的吧?”
任贤森扯回领子,拧笑:“席总那会儿还是太年轻,下不了狠手,如今你们回国了,往后各凭本事呗。”
韩乾指着旁边那女生:“你的本事就是威胁人小姑娘给你当三陪?!你可真下作!”
任贤森大笑两声:“这你可冤枉我了,她想红,各取所需。”
说完又故意贴脸挑衅问:“对了,我听说席总当初那一棍子挨得可不轻啊,脑震荡,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你……”韩乾的话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发现后面有人搭住了自己的肩。
还没回头,后边的人就上前一步越过他,在任贤森冷笑一句:“我当是谁,你一破搞研究的就好好研究,三番四次……哼,啊!”
陈默一脚踹对方膝弯,又反手拧着对方的肩膀将人按在墙上,只听一声脆响,男人发出了剧痛的惨叫。
陈默把人往墙上按了按,认真问:“你打他了?”
“陈默你他妈知不……啊!”
“问你话!”陈默揪着他后脑勺头发猛地用力磕墙上,继续问说:“你打他了?”
“没打。”任贤森从喉咙挤出声音,脖子通红青筋暴起,“找的几个潜逃在外的犯人,给了他们一笔钱,不过那也是群蠢货,最后也没把人怎么样。”
陈默想过,席渐行在国外都能遭遇不测。
席司宴的处境一定不会轻松。
只是亲耳听到和凭空想象那完全是两个概念,潜逃在国外的犯人基本都是亡命徒,姓任的分明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陈默额角突突跳。
他都不知多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暴戾的情绪,横冲直撞,难以控制。
他一把将任贤森扯转过来,拳头照他脸上猛然砸去。
一拳,两拳,三拳……
当年那个和陈建立对打,奔着咬死对方,不管不顾阴影笼罩上来。这一生陈默把幼年的自己囚禁在心里从未放出来过,这一天,就这么毫无预兆破了戒。
等到周围人眼看情况不对,赶忙上来拉他。
韩乾夸张絮叨道:“快别打了别打了,你俩可真是两口子,大庭广众的手这么黑。你老公没事儿,好得不能不再好了,唉……操!来这么快。”
陈默从躺地下的人身上起身退开两步,衣裳凌乱,喘着粗气。
他盯着走廊前方,带着一群人声势浩荡走来的人。
心里对着韩乾轻蔑一笑,这人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他和席司宴八百年前就没关系了。
眨眼人就到了近前。
席司宴扫了地上的人一眼,像在看死人。他单手捏住陈默的上臂,眼神刮过他颧骨不知何时带上的擦伤,眼底深黑看不清情绪:“又动手?”
“是啊。”陈默那点暴戾因子还没消退,抬眼盯着他:“手痒。”
席司宴扔下众人,对着韩乾叮嘱一句:“处理干净。”
上手拽着陈默大步离开了现场。
陈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想他走那么急,脚步凌乱跟了一路。
最后停在一扇门前。
席司宴伸手推开,陈默只来得及大致看清这可能是个休息间。
就被席司宴大力推撞到门上。
他捏着他的下巴,欺身吻上来。
不是和风细雨的吻,带着强势的侵略和血腥气。
像是想这么做很久了,一边深吻,手沿着陈默衣服的下摆伸进去,然后两人同时愣住。
过了两秒,席司宴抵着唇哑声骂他:“你他妈胆子真大。”
第70章
陈默只觉贴着自己腰间那只手, 掌心温度高得离谱。
对比几天前在环尚办公室那次似有若无的暧昧,此刻他清晰感知到了对方的情绪,强烈的, 侵占的, 不加掩饰也已经不屑掩饰。
陈默的腰很薄。
因为腿伤原因, 这些年他很少会做跑步一类的运动,偶尔被老K逮去健身房, 一般也就卷卷腹,练练引体向上。
那层薄薄的肌肉,此刻因为肌肤相贴的触感瞬间绷紧。
而席司宴也在抵着唇说出那句话之后, 并未放开。
反而得寸进尺移向后腰, 掌控住他, 缓慢摩挲的同时, 将人往前带紧贴他自己,再次迅速倾身吻下来。
陈默从一开始的怔愣,被触碰到的紧张, 再到被带引失去脑子里最后一道防线。
他想,正在和他接吻的人是席司宴。
是那个他重新醒来,第一次见面问说:“我们班病得走不了道的人在哪?”的人。
是那个一开始陈默从未想过和他有交集, 再到一次次靠近,甚至在对方第一次吻了自己前一秒, 自己都在说这辈子,下辈子, 下下辈子都和他没半毛钱关系的人。
五年, 自重逢开始, 陈默都秉持着相安无事相处的原则。
终于在此刻, 一切都乱了套。
逐渐加重的呼吸。
紧贴皮肤越来越重的揉捏力度, 发麻到开始觉得吃痛的舌根。
年少时的浅尝戛止,到了今时今日显然打不住头。
陈默从来不知道,当席司宴不再掩饰过重的情欲,能焚烧至此,让空气粘稠,烧得陈默仿佛都失了智。他被挤压在对方怀里,耳朵、脖颈锁骨全部浮红,已经半开的西装,更遮不住布料底下那只手游走过的每寸皮肤,汗涔涔的染上暧昧颜色。只余被夺走呼吸太久发出的闷哼,在这小小的休息间里听来如同旺火里添加的一把柴火。
直到走廊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听声音像是奔着休息室而来。
闲聊语气带着幸灾乐祸。
“刚刚的事你们听说没有?那个据传被封杀的小明星跑到现场来闹事,被保安赶出去了。”
“听说了,封杀她的不会就是CM的总裁席司宴吧?”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们想啊,这种场合都敢乱来,显然是走投无路决定拼一把,谁能搞得清楚她是想借机上位,还是手里捏着那位席总什么把柄呢?不撵出去等着她先发制人啊。”
“我倒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听说,只是听说啊,好像和商业竞争有关。”
“阴谋论啊,确实,刚刚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现场的安保好像加强了,搞不好还真有竞争对手上门搞事。”
……
声音越来越近。
陈默从混乱当中找回一丝理智,仰着头躲避,狼狈低声:“席司宴,有人来了。”
席司宴还埋在他颈边,一下下啄吻。
陈默紧张得绷紧了身体,抓他头发,急促:“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放开。”
“别慌。”席司宴不疾不徐说出这两个字,语调低沉里带着沙哑,有些平日里没有的性感。他抬起头,理了理陈默额前散乱的头发,告诉他,“这是VIP休息室,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随着他的话落,果然,已经近在门前的脚步声,转眼越过这里去了隔壁。
门外再次安静下来。
陈默推开些许,才发现自己此刻衣衫不整,前边半开。
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幕甚至称得上荒唐之后,抬头狠狠瞪了席司宴一眼,再慌手慌脚低头给自己一颗颗扣上。
席司宴低笑两声,拿开陈默的手,代替了他的动作。
他一边扣,一边用眼神扫过陈默的脸,下巴,喉结,不像是在给他扣,倒像是在给他脱。
陈默有点之前没控制住自己的懊恼,怼他:“别这样看我!”
“陈总。”席司宴替他扣好最后一颗,又替他整理领口遮挡一点暧昧痕迹,勾了勾嘴角:“生气了?”
陈默到底不是什么小孩子,虽然他在这种事情的经验少得可怜,不代表他压不住自己的面皮。很快恢复如常,食指勾住席司宴扣到最顶上的衬衫领口,拉过来。
“怎么会?”陈默直接扯了笑,“挺刺激的。就是不知道外界要是知道大名鼎鼎的席总,在落地仪式还没彻底结束就带着前男友在休息室厮混,表情有多精彩。”
席司宴就着姿势:“只要我不想,不会有人知道。而且后面的环节基本用不上我了。”
“所以呢?”陈默扬眉。
“你现在跟我回家,也是很好的选择。”席司宴说。
陈默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松开后扭头就要开门,“算了,各回各家吧。”
下一秒,席司宴砰一下按住了刚被陈默打开一条缝的门。
席司宴站在他身后,像是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语气带上两分认真:“不开玩笑了。你今天跟任贤森动了手,他不会轻易就此罢休的,肯定有后手。”
陈默没回头,“他不敢轻易告我,更不敢爆料,就我手里捏着的那些证据,足以让传兴科技一朝沦为智能科技领域的笑柄,他没那个胆子。”
席司宴的下巴蹭了蹭他的耳朵,“所以你就毫无顾忌打他了?”
“没忍住。”陈默因为不适应躲了躲,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狭窄的空间里转身面向席司宴,皱眉问:“你当初在国外,席家没给你身边派人?”
“有。”席司宴松开他起身,“自二叔出事,席家每个重要成员身边起码有三个以上的保镖。那次出问题,也是因为当时我们都以为袭击目标还是我二叔,对方给了我们这样的错觉,韩乾带着人赶过去,这才给了对方下手的人机会。”
陈默:“当时你面对几个人?”
席司宴:“八个,外加两个接应的司机。”
陈默低骂了声:“靠。”
他有点想要上手摸席司宴后脑勺伤疤确定的冲动,不过他克制住了。
简单的叙述都能想象他当时面对的状况有多糟糕,也就是席司宴福大命大,自己又有一定的身手。不然陈默不得不怀疑,他能不能从那次险境当中脱身。
他不是自己。
有且只有一条命,人生无法读档重来。
陈默皱了眉,“加上我手里的证据,能不能处理了他?坐牢,收监,审查,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现在不是好时机。”席司宴告诉他,“我刚收到卢纳尔近期也要来国内的消息,就这两天了。”
陈默对国外的运作并不清楚。
既然席司宴说时机不对,陈默也就按下不提。
“真不跟我回家去?”席司宴又问。
陈默怀疑:“所以你到底是担心任贤森报复我,还是别有目的?”
席司宴扫过他的衣服:“我要说都有呢?”
“那也不用。”陈默拉开门,“刚刚的事儿……你可以当没发生,别在意。”
陈默开门。
看起来步伐镇定,就是速度有点快。
韩乾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摸过来的,撞了撞席司宴的肩膀:“忍不住了?是谁回国前跟我保证,说在彻底铲除UA这个大威胁之前,只是在他近处看着他。现在倒好,你这才回来几天啊,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就把人带来这里胡搞?”
席司宴冰冷的视线扫过去,“什么叫胡搞?”
“拜托。”韩乾夸张大笑两声,“你不会忘了自己还顶个前男友的头衔吧,一切不正大光明的行为,都叫胡搞。”
席司宴都懒得搭理他。
只是在看向陈默离去的方向,眼深似海,那个即便已经看不见的背影也像是无处可逃。
陈默其实还真没想着逃。
他也不是遇事就回避的人,只是现场气氛不对也不合适,他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来理清楚这件事。理清楚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以及接下来要怎么面对。
他回到现场的时候,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苏浅然和老K问他怎么去这么长时间,陈默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十分钟之后,席司宴也再次出场。
他上台跟人握手,交接,没有丝毫异样。开香槟塔以庆祝落地仪式的圆满成功,然后在雷动般的掌声里,穿过重叠人海,和陈默对视上。
那一刻,无人知道,他们曾在最好的年岁相识相爱,又在多年后的生意场短暂交锋。
浓烈的情感在近乎失控的吻里轻易寻到踪迹。
又在退回人潮当中时,平息下来。
下午五点,仪式结束后散场。
陈默跟在苏浅然和老K身后,放慢步子往外走。
负责接待的人也负责送别,门口一派商务交接的迎来送往场面。
新锐的车停靠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三人径直过去,走到半路,后面传来一句等等。
还带着现场工作人员牌子的人,追赶上来,“请问哪位是新锐的陈默陈总?”
“我是。”陈默不解:“有事吗?”
工作人员递上来一包装很有格调的盒子:“这是席总让交给你的。”
陈默不解接过,还没问,对方又匆匆忙忙跑了。
到了车门边,打开门上车。
陈默刚一坐上副驾驶,开车的老K就咦了声,问:“你脖子怎么回事?好像红了一块。”
陈默下意识捂住,语气镇定:“应该是现场有虫子。”
老K还要再问,坐在后边的苏浅然像是意外又像是了然,笑了笑,踹老K的椅子,说:“别废话了,快点开车。”又替陈默转移话题,“你先看看那席总交给你的是什么东西吧?”
陈默也就顺势拿出盒子,拆开外盒。
下一秒,唰一下盖上。
苏浅然和老K同时侧目:“怎么了?”
“没什么。”陈默冷静说:“我在现场落下的证件,他捡到还给我了。”
实则陈默捏在盒子边缘的指甲盖都用了力。
因为盒子里的东西,此刻还有一层包装,上面赫然写着:男士一次性乳贴,几个大字。
陈默脑袋磕在车窗玻璃上。
脑子里回想起当时在休息室,意乱情迷时席司宴的手好像无意中刮蹭过前面,他模糊说了句痛还是什么。
一股臊热从脖子往上升起来。
陈默闭了闭眼,心里狠骂:“狗东西。”
他又不是天天这样穿!
送他这玩意儿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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