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缠高枝,变化
远在外避暑的女帝,新得了一名男宠,名叫夏尤清,来自民间,是位宅心仁厚的大夫,上山采草药,无意间来到了皇家避暑地,意外摔落到了女帝面前。
虽然他一再说自己真不知此地,但其他人都不信他的说辞。
女帝挺喜欢这个纯真善良的男子,安排他进太医院,先拜太医院院使为师,从医徒开始。
夏犹清并不是年轻男子,他沉迷医术,一直无心成家。
自愿成为女帝的男宠,固然有被她气度折服,但更想与太医们切磋,虽然怀有这种心思,但他依旧是个正直的善良男人和有医德的医师。
二皇子和三公主提前给自家爹通风报信,让他们有个准备,别到时见了生气。
两个月的酷暑过去,女帝摆驾回大都,官员们都站在宫门口恭迎,女帝归来的第一日,宴请百官。
短时间的阔别,有些人的变化,大到想让人不注意都难,沈枝意看着越发年轻起来的爹,心中发毛,并且惊悚的发现,他爹和温言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她觉得关系好,其实是看到周浔之和温言站在一起交谈,沈枝意比温言小上几岁,所以之前一直被别人觉得是她追在温言身后。
很快,她发现不止他爹变化大,温言也变得不认识,她现在看起来不止成熟抚媚,还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度,源于她脸上不再有笑意。
宫宴上,温言不再和以前一样只坐着,她现在会走动去和一些官员交谈几句,就是谢云那里,她也会去敬酒。
她的这种变化,比她敛去性子还要让人吃惊。
年轻的官员们,都只能看着她活跃在掌握朝堂话语权的几位大人之中。
年轻,是很好,但同样意味着手中不会有政资,皇子皇女身份是高,但有别于官员,无法真的融进核心圈,他们是受到排斥的,利益不一致。
宫宴这样的大交际场合,其实有时候是地位的一种全方位展示。
温言的敬酒,谢云喝下了,还说兰花死了,让她赔。
温言说自己的风水树被他弄失灵了,抵消。
即便是简短的几句话,温言和谢云对上话就已经让人羡慕嫉妒了,尤其是参加秦家喜宴的人,在温言落空期间,纷纷去敬她酒。
官场最是趋炎附势,之前的温言,并没有被许多人正真放在眼里,知道她只不过是虚高无背景的孤臣。
而现在,可以和她结交。
从避暑回来的几人都看到了,温言在官场地位的提升,陈煜安问陈聿修他们不在的期间,温言做了什么。
陈聿修在他耳边附语,告知温言是周浔之带进圈的,意味着,她是他们这边的人。
陈煜安吃惊极了。
陈煜安硬拉着沈枝意一起来到温言面前,开口寒暄,温言态度也很客气,沈枝意睁大了眼看她,怎么回事,有点受宠若惊。
寒暄过后,陈煜安心中有数,和沈枝意离开去周浔之那边。
女帝的新男宠,因为第一次参加宫宴,表现的很紧张,女帝颇有耐心的让他坐在身边,与他一直在交谈。
沈枝意的眼神不时瞟过去,
“爹,你也别太在意,那个夏尤清民间来的,不识大体。”
周浔之的平淡反应,让沈枝意愣住,就是陈煜安也没反应过来,
“少关心这些有的没的,管好自己。”
周浔之的目光,并不在高台之上,而是看向谢云,秦尚书二人站在一起。
没过多久,站着在交谈的二人变三人,秦尚书有那么点苗头了。
秦尚书在犹豫观望,即将进内阁的周浔之和不久后进枢密院的谢云,到底要追随谁。
其实,混在尖部的人,都知道谁是谁的人,阵营泾渭分明,只有处在下端的人,才会看不清。
宫宴结束后,女帝把夏尤清介绍给周浔之和谢云认识,两人不甚在意的点头,接着周浔之说自己最近身体有恙,以后的家宴不参加了,然后把自己的进宫腰牌给了夏尤清。
一群人摸不着头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最叫人奇怪的是谢云的反应,他似乎早知并不意外,他沉默的没有开口。
女帝虽然奇怪周浔之不想再进宫来,但她准允了,比起应对他,夏尤清更让她放松。
谢云看到女帝这么轻易就允许了,这才目光射向周浔之,对方朝他露出微笑。
周浔之卸下枷锁,轻松回去了,就连沈枝意叫他待会儿再聊聊,他都充耳不闻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谢云见他迫不及待的离开,慢吞吞开口,
“陛下,臣最近身体也有恙”
谢云也不再来家宴,女帝沉脸盯着他,周浔之耍性子次数多了去,已经不甚在意。
但谢云,很少任性。
刚才受打击的沈枝意,瞬间来了精神,去瞧沈耀那张青了的脸,心情恢复。
谢云离开了,以后只有女帝和她长大了的子女一起聚。
谢云来到宫门外,深吸一口气,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
以后不用再吃难吃的天家宴,不用再揣摩圣意看脸色,更不用和周浔之同桌,就是少了宫中动静的消息,他也觉得值,他再也不想总是带着坏心情回去。
女帝并不在意他们,只是因为他们一个姓周,一个姓谢。
夜幕刚垂下,也不知是哪个豪横的人,不是逢年过节的,源源不断的烟花绽放,一场盛大的烟花会,持续了三炷香时间。
谢云回去的路上,刚巧就在燃放的附近地,大概正合现在的心情,他命人近些去观赏。
河对岸的空地上,一整段沿岸都在燃放烟花,河水倒映着绚烂的彩光,周浔之和温言并排站着,仰头的瞳孔中消失又出现交替的烟花,
“你炫耀的高调了。”
“又没人知道是我放的。”
温言可高兴了。
周浔之偏过头去,露出了笑容,但很快敛去,谢云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温言有些犹豫,她最后还藏了个大招,左右移看了一眼,她抬起手中的灯笼,吹灭,对岸的人看到了信号。
河对岸的三人,望着数千盏明亮飞升起来的孔明灯,荧荧火般在夜幕里飞舞,
“你真的很会乱花钱。”
周浔之点评。
“看着就好,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嘛。”
温言往右转头去,
“谢大人,你觉得如何,有没有压轴惊艳的感觉。”
“要下雨了。”
谢云平板板的语调,一个比一个扫兴。
温言反驳,
“月亮这么亮,怎么会下雨。”
话才说完,脸上就滴到一滴雨,温言的脸,砸得疼。
左右两边的男人,在大雨下下来之前,分别不同的方向离开,温言拿着伞站在原地,看着对岸飞灯在雨滴下,继续亮光在飘飞,直到倾盆的雨,把光一点点的浇灭。
因为被谢云看到,温言不能和周浔之一起离开,她回了傅宅,整整两个多月没回去了,希望傅明庭还没回来。
很可惜,她的希望落空了,傅明庭在三天前已经回来了,是温言一直没回去才不知。
“这不是温大人,怎么突然大驾光临。”
傅明庭回来后,知道温言在他不在的期间,一直没有回来过,他不让人去通知,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雨夜淋湿衣回来了,小狗外出疯玩一身脏回来。
温言受着他的奚落,先去沐浴一番,然后再推进了傅明庭的书房门,
“先生啊,你总算回来了,我盼你盼了好久。”
傅明庭扯了皮,似笑非笑,眉毛上挑在嘲讽,
“是我回来太早,打搅你的好事了吧。”
“没有的事,你不在,我待在这里不习惯。”
这话,温言不算说谎,这里是傅宅,没有傅明庭在,温言觉得自己像是入侵的人,
“这期间你都在哪里。”
“我自己的府里,这些不重要,你不在的时候,工部做出了织布机,接下来”
温言不想和傅明庭谈私事,她的倾诉欲已经在周浔之那里得到了完全的满足。
温言并没有打马虎眼的回避,而是一句带过的不重要,仿佛冷淡的在告诉傅明庭,不要打听她的私事。
傅明庭细细打量着温言,她变了,她看他的目光,不止有了距离,还少了过去的关注。
她似乎,不再孤独。
她这个满足的状态,傅明庭之前从未见过,在温言说完公事后,他没能忍住心中好奇,
“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温言先是惊讶,然后掩饰性微微低头,手指把发勾到耳后,接着又露出了笑意,抬眸承认道,
“这么明显吗?”
萧羽蓁看出来了,傅明庭也看出来了。
“是谁。”
傅明庭望着她,问得声音很轻。
温言对他摇头,
“你放心,他很可靠。”
傅明庭联想到之前,立即问,
“是否是他提出让你治河。”
“嗯。”
温言承认的干脆,并且脸上的神情,是无法掩饰的安然。
傅明庭心中突然的很不是滋味,仿佛他被人取代了部分,他对温言来说,不是那么的时刻重要。
并且,那个人,听起来似乎和他一样有智慧。
谢云回到府中,看到沈耀在等他,要解释。
书房内,外形相似,看不出有太大年龄差距的父子俩,都在等对方开口。
短发显年轻的谢云,看着天皇贵胄的沈耀,一种不会妥协的气氛萦绕在周遭。
比起周浔之对沈枝意的控制,谢云对沈耀管得要松,这也导致了他的自主能力很强。
现在就气势汹汹的跑来要解释,要来管。
“你和周浔之在搞什么。”
沈耀提出了问题,只是去避了暑,回来不对付的两个人突然一起退离女帝,回归到臣子上。
“老了,不想再做你母皇的讨厌鬼。”
沈耀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
“你瞧着和我兄弟一样,那里老了。”
“你不能总是靠我,人家大皇子没爹照样闯出来。”
“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要我一个人争啊。”
“就是你想的这样。”
书房内突然陷入死寂,沈耀努力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理由,你这么做的理由。”
谢云轻笑出来,
“我不能因为你,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付出,不算少了,你也长大成家了,以后,你应该靠你自己。”
沈耀是寒着脸离开谢府的,谢云这是放手了,皇位要让他自己去争,而谢云,要谋他的臣位。
女帝不肯立太子的意图,谁都看出来了。
现在谢云和周浔之都放手,二皇子和三公主要独自面对沈确这个强大对手。
没了谢云和周浔之的庇护,沈耀和沈枝意开始淋来自朝堂上的风雨。
这个中秋,没有谁过得特别好,原因是,冷阳回来了,温言想举荐季应祈顶他在燕国的督军位置,可是盯着这个肥位的人有很多。
在燕国督军,独立权大。
最后,沈确抢到这个位置,女帝问冷如柏谁去比较合适,冷如柏提了宋家的一位将军名字。
温言是没料到女帝对冷家现在这么信任,跳过筛选,直接听冷如柏的举荐。
想到她被利用,她对冷家就抱有敌意。
中秋宫宴上,温言一步也不靠近冷阳,冷漠的像是毫无交集的人,任他成为了中都督,居谢云之下。
冷家把持了景国大部分的军权,如今军务也被冷阳占去一些,冷家,地位稳当如磐石。
冷阳,成为了拉拢结交的对象,陈煜安怀有醋意的对沈枝意道,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被周浔之拎出去喝无人搭理的朝堂西北风,才开窍成长的沈枝意,明白了自己当初做的退婚是蠢事。
说不悔肯定是假,若是她有冷家,可以和沈确对抗,但这后悔绝对不能显露出来,沈枝意拉住陈煜安的手,
“比起他,我更喜欢你,我有了你才变得更好。”
沈枝意到底成长了,拢住陈煜安后,再三保证只是去交谈拉关系,陈煜安才放手让她去。
他心里明白,周浔之已经放手,沈枝意能靠的,只有他了,离不得他。
冷阳很意外如今的三公主,听说了周浔之不再管她,看来是吃苦头后长进起来了。
冷阳给面子的与她寒暄,讲话令人很舒服。
沈枝意心里明白过来了,以前他木头锯嘴,是故意不想搭理她。
这个认知,让她很不快,但是造成过去不愉快的相处,也有部分她的原因。
沈枝意露出明艳笑容,对着冷阳释放魅力,却不防被身后走来的沈耀打断,沈枝意暗磨牙,故意的吧。
各自父亲的原因,他两自小也不对付,女帝的三个子女互看互讨厌,各自一丁点情谊都没有,不管谁登位,另外两个绝对没好结局。
沈枝意大方让出冷阳离开了,转身后心里骂,骂冷家势利眼,骂沈耀讨人厌。
温言被李相夷拉着一起去敬谢云酒,没她在,李相夷心里不踏实,周浔之说他这人谨小慎微,换句话说,胆子小。
户部和工部关系好,温言给他面子,陪他壮胆,秦家那一幕,李相夷可怕得罪他。
谢云身边原本有人,见到李相夷和温言一起过来,识趣离开。
李相夷对着谢云拍了一通马屁,以前没有在他手里待过,对着比自己岁小的人,媚上起来心中无负担。
温言站在一旁忍笑得辛苦,视线和谢云对上,眼神不爽,意思你带他来干什么,浪费他时间听废话,温言轻咳清醒李相夷,快点进入主题,人家不耐烦了。
李相夷被提醒后,停了滔滔不绝的夸赞,小心翼翼提出,
“谢大人,现在户部吃紧,那开支比较庞大”
简而言之,李相夷不想批谢云要提高士兵入伍的待遇。
谢云之前做这事,是想为沈耀提高他在新人兵的威望,种下感恩的种子。
李相夷见到谢云不带表情的脸,说话开始磕巴,温言幸灾乐祸,叫他之前不出手相救,她也站旁边只看着。
“说完了。”
谢云的话,听不出情绪,李相夷点头,面露紧张等待。
“这是你户部的事,来问本官做甚。”
谢云没有强要求,李相夷松了口气,对着谢云又开始拍马屁,连温言都听得腻,
“李大人,你还有什么事。”
谢云并不喜欢听这种谄媚话,李相夷识相的止住话,立即离开。
温言没事也要走,被谢云叫住,不久前黔县发生了特大洪流,工部借兵去修堤,谢云跟她讨垫付的军资。
这事温言正有话和他商量,想和他再多借些人,军资不是问题。
两人站在一处灯下,交谈了许久,谢云沉吟皱眉,温言谈着她建坝计划。
“明天你来一趟。”
谢云对这个河域建水坝的事情,感兴趣。
他公私分明,不会把对人的看法带到公事上。
温言说了个时间后离开,谢云迎来下一个巴结他的人。
温言的治河方案,她在一点点的开发计划。
和沈耀分手后,她几乎和他没交集。
沈耀高傲的不再理她,温言也是能避开他就避开,她是没选择,只能选沈枝意。
她想位极人臣,就要待在臣的位置上。
温言摸清了官路,女帝对她是否再青睐,变得并不在意,她不想再当取悦人的愉臣。
女帝是站在最高位,她比权臣们面对更多的利益问题,要统筹兼顾,她个人的喜好,决定作用其实很小。
用高位抬温言,其实就是在制衡,又因为她身后无人,拿捏方便。
女帝对她之前的看重,其实也是一种手段,让她死心塌地为她做事,温言之前就是有股要为女帝肝脑涂地的冲动。
温言来到周浔之的身边,告知他谢云同意听她的计划,周浔之点头,然后让她去找吏部的一个人,找他打听河域附近的官员,周浔之已经提前找过招呼。
治河可不是简单事,建坝更是要当地合作。
温言和吏部的一个人,坐在一起长久的交谈了起来。
宋颜注意到了,眉峰皱起,她什么时候手伸到了吏部。
温言正和人打听着呢,一道人影站立在他们面前,冷阳俯视的盯着温言,吏部的那个人,“滋溜”的站起来,去了别处。
温言怪他把人吓跑,
“冷大人,找下官有何事。”
冷阳回来升迁,高出她半级,晦气。
“为什么不回信。”
“这话说的,冷大人,咱可没交情,不熟。”
温言站了起来,撇干净,不想和他沾关系。
“你知道了。”
冷阳猜她知道了他算计她的事情。
他不提还好,一提,温言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他玩弄着,她眼神剜他,
“冷大人,若是无事,下官想回去了 。”
“谁告诉你的,给你补偿。”
“冷大人,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绳子很像蛇。”
冷阳居高的凝视她,
“你攀上哪根高枝了。”
现在敢跟他叫板,肯定是有了倚仗。
温言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
“冷大人真爱说笑,下官告辞了。”
温言那恨不得想弄死他的眼神,冷阳暗想麻烦,被她知道了,这事隐秘,是谁告诉了她。
温言从冷阳那里不愉快的离开,到外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心中那股子窝囊火。
冷阳之前把她耍得团团转,偏生她根本没察觉出来。
这男人心机深,吃过大亏的温言,是不想再沾他,更何况他年纪轻轻就在谢云之下。
以后谢云离开,他顶上位置,恐怕更难对付,温言只想远离他,报复,目前根本不敢。
连对他态度差都不能表现的明显,否则就是对上官不敬。
温言在外头踩了几脚无辜草,然后整理下衣襟再进去。
女帝的新男宠,占据了女帝身边的位置,温言不再被叫去说话。
面对这种宫宴,夏尤清无法适应,他生涩紧张的不能独自坐,他几乎是依赖的目光追随着女帝,女帝从来没被这么需要过,一时间竟然觉得这个男人需要关爱。
夏尤清的面容是比不得周浔之和谢云,只能说是清秀,但他身上有种温和包容,女帝从来没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
于是乎,夏尤清是真的受宠,虽是医徒,但不用做杂事,还拥有自己的小药房,太医院的人更是对他客气。
原本,夏尤清很担心自己在宫中会受到排斥为难,可是进宫第一日,两名气宇轩昂的大人就把宫腰牌解下,他惊讶之余,长舒一口气,卸掉压力。
他是出身低,但也看得出这两位大人对他的不屑,并且也发现他们对女帝并没有感情,若是在乎,怎么会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女帝和别人交谈时,他的目光看向他们,一个眼神都不望过来,忙碌的在和人应酬。
夏尤清的心中,在窃喜。
他虽是普通,但并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他是真的喜欢睿智高贵的女帝。
第82章 才不是将就
修建大坝的计划,傅明庭想出来,温言觉得可行,她先给周浔之过目,看看有没有会被挑错的地方。
周浔之看完后,只提出了一个问题,然后就对傅明庭赞赏有嘉。
以前他就想请傅明庭做沈枝意的夫子,但被拒绝了,他的眼光,果然没错。
“你怎么请动他的?”
周浔之好奇,他没办到的事,温言办到了。
“当孙子给他敲脑袋呗。”
温言说出了关键,她对傅明庭态度好,供着他,这点,别人的身段,真放不下来。
周浔之笑着摸她脑袋,
“那你可真是辛苦,被敲了许许多多吧。”
“可不是,他脾气可大了。”
“能力大,脾气大也无妨,不过,下次他要是再敲你,你这样”
周浔之特别护短,温言又卖可怜,于是教她对付他。
中秋宴的第二天,温言在约好的时间里,进入谢府,修建水坝的工程太大,民力肯定不够,需要大量兵力投入,这就绕不开谢云。
温言需要政绩,同样的,谢云也需要。
谢云的书房里,燃着菩提松脂的味道,温言带来的建坝计划书厚厚一册,他正凝神在翻看。
温言坐在客座上喝茶,等待结果。
时间过去许久,温言等的无聊,眼神开始打量这间书房,从挂着的画到摆放的装饰物,非常仔细地观赏。
书房里只有纸张翻阅的声音。
终于等到谢云全部看完,
“计划是很好,但是。”
温言抬头,等着他后续。
“大坝的好可以看见,但是需要的财力太过庞大,并且无法带来利收,户部不一定通过。”
“难道每年拨出去的援救款子就少了?”
“他们不会去看未来,只会看顾现在的钱袋子。”
之前周浔之就说了这个问题,她还信誓旦旦说凭她和户部穿一条裤子的情谊,肯定能通过。
现在谢云也提这个问题,他们跟李相夷打交道的时间更久,更有经验。
温言低头思考了许久,然后抬头看着他,
“谢大人,如果发生大灾难,事后却得知明明可以有办法避免甚至有预备方案,但是朝廷懒政不作为,你说,会如何。”
“自然是陛下大发雷霆,追究责任人,并且会因为民意而快速决定,这大坝,就能建。”
没有灾难,怎么体现平安是福的可贵,户部看不见,那她就让全天下百姓看见。
温言狠决,谢云助推,要一起完成这建大坝的丰伟政绩,户部的钱,不拿出来也得拿出来。
河汛泛滥,并不只发生在夏季暴雨时,还有冬春河道阻塞的凌汛期。
温言没有急着和户部要钱,而是在民间集思广益,征大坝的修建图,不拘哪条河江。
图纸上附上个人姓名地址,寄到指定地,一旦被认可,就在当地大报贴出,并且有嘉赏物。
工部的公告在各地贴出后,虽然有些人不明白大坝为何物,但既然是为了防洪,那就明白征要的是何物了,民间到底也是有智慧的,特别是洪水多发地的百姓,投图积极。
两个月内,工商署收到了许多份图纸。
如此后,温言才去户部,提了修建大坝要钱,结果如谢云所说,李相夷不愿意。
温言故意把门打开,和他大吵了一架,让户部的人都听到,透出大坝之类的字眼。
在公告截止后,贴出了入选的图纸人名字,并且敲锣打鼓送去赏银,这些图纸并不完善,但是构思都很好,温言派工部的人,实地去考察完善。
与其无头绪的选址,不如让百姓传达哪地最需要。
温言去谢府的次数稍微多了起来,十二月末的一个休沐日,温言带着确定好的选址地大坝图纸,去见谢云,让他先准备好后续事项。
预计花的时间会比较久,她上午就去了。
大坝的图纸很大,并且有多张,温言把这些定在一块大木板上,有一堵墙那么宽。
在书房内,温言拿笔杆戳图,给谢云讲解图纸,而他手中拿着朱笔,圈出各项数据,事后计算工兵数量和物资。
这种大政绩,他们不会假他人手,要自己先熟懂,这样才不会中途被取代。
抢功劳的事情,可多了。
书房的侍女,不时过去给他们添加茶水,现在已经过了午膳时间,两人还没结束。
燃足炭火的厅内,饥肠辘辘的人一起用膳,交谈着刚才之事,谢云为了防止当地偷工减料坏事,想让工部在每块石砖上刻匠名,实名负责,温言说他毒夫。
谢云说她马上要害李相夷入狱,毒妇。
温言笑着接受他所说,然后改口夸他精明能干,和他一起做事,是种幸运,意外可以减到最小。
“温花言,甜言蜜语对着周浔之去说。”?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温言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我也不明白他居然看上你。”
“我怎么了,哪里不好了。”
温言的那颗敏感心,被挑剔到了。
“他以前可不喜欢你这款的,现在没得挑将就了吧。”
温言吃不下饭了,对着谢云出恶言,
“他没得挑,你就有得挑了,晚上少说也得这个次数,你有吗。”
温言伸出三根手指刺激对面的孤苦人,
“你做梦呢,他自恋爱惜身体,报虚数让你很自得吗。”
没能刺激到人,反被戳穿,温言重新拿起筷子默默继续吃,对面人却是嘲笑了出来。
有时候,对头比朋友还了解对方。
温言受打击的离开了,将就二字,让她很不是滋味。
想想,她除了年轻点,其他没有能让周浔之另眼看的,她在他面前,自卑。
她把自己关在了灯房,手里的活,让她暂时忘记事情。
周浔之奇怪她闷闷不乐,就是到了晚上,她也没恢复过来,
“是不是谢云对你说什么了。”
练字的笔停下,抬眸去看在弹琴的人,她低着头,不去看他,
“他说你没得挑,我是将就。”
“他这话你也信?”
周浔之搁下笔,腹诽谢云这是有多见不得他好,要挑拨离间。
被温言幽怨的看着,周浔之心咯噔一下,还怎么了,
“他很了解你,知道你喜欢什么样,还知道你爱惜身体。”
“他知道个屁。”
周浔之骂了一句,对付不了他,就对付温言。
当晚,周浔之就身体力行的告知她,他不是个随便将就的人,更不会随便无条件帮人。
破了挑拨离间计后,隔天周浔之找谢云的茬了,谢知繁的政绩评分,他打了个低分。
谢知繁委委屈屈的去找谢云了,
“小叔,他太过分了,无缘无故就给打这么低。”
“你今年有干什么事吗。”
谢云心里门清,周浔之找出气呢,啧,还真是连话都说不得他宝贝了,以前也没见他反应这么大。
谢知繁来时委屈,走时更委屈,他这是被两人斗法遭殃了。
工部,温言好心情的在翻看工物志,突然,下属来报,谢云大驾光临。
温言立即整东西,头也不抬,
“你就说本官不在。”
“谁不在。”
温言被谢云压走了,去吏部走一趟,谢知繁见到他来,感动涌上头。
周浔之的办公间里,谢知繁刚才正在遭受刁难,谢云犹如天降来解救他。
温言进去后,嗖地跑到周浔之后头,远离谢云。
“姓周的,你不讲德。”
“姓谢的,是你先开始,温大人,你出去。”
“知繁,你也出去。”
温言和谢知繁走了出去,把门给合上,然后对眼看,敌意出现。
周浔之和谢云当面杠得难堪,还是头一回。
温言也是见识到了这两人的战火烧及的威力,以前没感觉,其实是因为她无关紧要。
作为周浔之一派的人,自然跟着他走,为难谢云一派的人,工部卡他们的申请,恶心他们。
当然,谢云一派的人也不好惹,给工部找各种事,今天检查工程,明天抽查别的。
两人的对垒战,风波不断往外扩散,早朝的时候,两边人相互弹劾对方,争辩激烈。
女帝神游在外,百官中,看清局势的人装鹌鹑不吭声,看不清的人,还以为真的是有事发生,心中波澜起伏不断。
温言和谢知繁对上了,温言指责他故意耽误工程,谢知繁指责她工账做得不清楚。
工部最近被折腾的厉害,好几个工程全部暂停要延期,温言一腔火化作利言朝谢知繁射去。
谢知繁也不是吃素的,反驳的凶。
有吏部人站出来说谢知繁公报私仇,政绩评低后就故意来吏部闹事。
紧接着又有人站出来,说他也无故被评低分,质疑吏部是否严格按照政绩评。
两方人换来换去的站出来,周浔之和谢云只听着,没有任何动作。
重要国事一件也无,堂上却是吵得不可开交。
等散朝后,温言绷着脸跟在谢云后面,无法拒绝的公事。
温言被谢云请去喝茶,在他的办公间里被各种挑刺,温言不敢吱声,只能听他数落。
没多久,谢知繁苦着脸进来,说周浔之要翻查他往年的所有政绩,要查有无事后责任,这,哪里经得起查。
温言被放离,她走出大门,冬阳晒在脸上,露出了笑容,周浔之站在远处,见她出来,便离开了。
温言的心里,暖烘烘的,从来没有人为她如此做过,她被保护着。
两人的斗争,因周浔之要对谢知繁下狠手而拉下帷幕。
私底下闹得不愉快,可合作还得一起,温言觉得特别考验她。
屋漏偏逢连夜雨,温言去谢府的时候,谢知繁和沈耀也在,她有种进狼窝的胆战心惊。
温言和他们两个一样,等待被谢云接见,他的书房里,现在有客。
谢知繁见温言特别不爽,呛出口,
“你来做什么,来求原谅啊。”
“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来找你。”
“小叔没空,快滚回去。”
“手下败将,来这里跟你小叔哭鼻子啊。”
“你别得意,我盯死你工部。”
“好怕啊,某人今年升迁没戏喽。”
就在谢知繁要发作的时候,下人来找温言,让她先进去,谢知繁气得跳脚,
“小叔为什么要她越过我们先。”
“好了,等下再问爹找她什么事。”
沈耀气定神闲,这段日子他也是体验到了许多。
书房内,温言告诉谢云,楚江的汛水期最先快要来了。
他们动手脚,要快。
景国的河经江流湖泊,温言命人制作扩大多倍的图,并且详细到周边有何物。
好几张大羊皮图,钉在墙上,温言的手中有根细长竹竿,她指着楚江的上游开始讲。
才开始讲了两盏茶时间,谢云打断她,然后命侍女去告知谢知繁和沈耀,让他们回去,今日他没时间见。
谢云身边的侍女,是伺候了他许多年,她名钰棋,
“二皇子,谢大人,请回吧,大人他恐怕没时间。”
谢知繁重复确认一遍,
“钰棋姑姑,小叔真的不见我们?”
钰棋点头,福礼后就要走,沈耀叫住她,
“钰棋姑姑,爹和温言在里头说什么。”
“回二皇子,奴婢不知。”
钰棋行完礼,就告退回书房伺候了。
谢知繁和沈耀互看,都从对方那里看到惊疑二字,他们到底在谈什么事。
书房内,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温言把匠人开发出来的粘钉收回,把羊皮图卷好,塞回专门放图的画桶中,可背在肩。
谢云看着这些新工具,开口要图,这河经江流图,制作的特别清晰详细。
温言听他要东西,赶紧收拾好,背在肩上要走。
她费了许多财力人力,才得的,一句话就跟她要,哪里肯。
谢云和温言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她的图画工具被留下了。
温言在后头愤愤,小声念,
“强盗。”
谢云回头露出阴森森表情,温言假装抬头望天。
为了回温言赠图礼,谢云留她吃饭,扯平。
温言大开口,要吃海鲜特膳,不贵的她不吃,这几张图,可是千金买不回来的。
总共就制成了三份,一份送给周浔之,一份在温言手里,还有一份她打算以后做人情用。
两人出来,看到谢知繁和沈耀还没走,谢云让温言跟钰棋走,让她自己去吩咐厨房。
等了许久的两人,跟着谢云进书房。
钰棋叫来厨房管事,温言问他都有些什么好料,待听了他的回答后,温言不满意,让他现在就去一个知名市场去买海货。
钰棋让厨房管事照着温言说的做,并且语气严厉,要办好事情。
厨房管事立马带人去大采购,并且命人去叫醒还在睡大觉的总厨。
今天本是轮到做药膳,总厨休息,得知要给客人做一顿海鲜宴,他立即起来,去磨厨刀,一身本领,用的到了。
温言让钰棋布置花厅,平常的餐桌不合适。
钰棋叫来几个伶俐的侍女,听从温言吩咐。
温言按照东洋浮士画册中的场景布置,今日正好有机会用别人来尝试一番。
花厅的圆桌,改成椭圆的桌,上头铺了一层华丽刺绣的餐桌布,椅子换成有后靠背椅,并且放餐布桌相同刺绣的座垫。
温言去挑餐具,选了一套典雅的瓷具,绘有蓝丽鸟和白玉兰。
听她吩咐的侍女,进进出出,厨房那里也被吩咐,要添其他口味的点心。
除了总厨,点心师傅也忙碌了起来,尝试去做出要求物。
温言折腾谢府的人,来满足她的要求。
不仅仅这些,花厅的摆设也全部跟着换,钰棋很久没这么忙过了,她亲自去花房挑花,再选瓶器。
温言看着送来的墙画,挑了一幅金粉蜻蜓麦子图,还有一幅绿螳螂在麦穗上的丰收图。
她命人把金粉蜻蜓麦子图框表起来的时候,内里用圆弧。
吃饭的地方,温言不喜欢诗情画意的东西。
忙碌的持续了好一会儿,花厅以全新的面貌出现,钰棋心里担心着谢云会不会发火,可眼睛忍不住环视四周,她喜欢这异类的布置。
花厅给人带来的视觉效果,恬静优雅。
有一矮柜专放擦得晶闪闪的琉璃杯,几支粉嫩的月季插在清水的琉璃瓶中,看得见绿茎杆。
旁边还有一个餐具高柜,里头放着金银筷勺,茶壶茶杯,方便更换。
角落空地,摆放了一盆落地大芭蕉绿叶,舍弃高几小盆景,少了精致的大气美观。
冬季的夜幕来得早,空闲了的谢云问下人温言在做什么,得知在倒腾花厅后厨,他眉一皱,吃个饭这么多事,但也随她去,心想能翻出什么花浪。
谢云去小睡了,等温言事好了再叫他。
温言满意的站在花厅内,试验的很成功,想着回去给自己也布置个这样的。
温言让钰棋去通知谢云,她请他吃饭了。
钰棋去请谢云的时候,一时嘴瓢,把话说成了,温言请他吃饭。
谢云看着她,
“她请我?”
钰棋赶紧拍嘴,
“大人,是温大人准备好了,请您过去。”
谢府的廊灯,庭灯全部亮着,谢云走过的时候,下人们全部低头弯腰行礼。
他走进花厅,身形蓦然顿住,这怎么成这样了,他转头去看钰棋,钰棋把头埋得低低。
还说他是强盗,她不也强盗作风。
始作俑者见到谢云到了,
“谢大人,快来,今晚请你吃好吃的。”
谢云走过去,钰棋把餐椅移出来,谢云坐下后,对着坐在对面的温言冷哼,
“你用我的地,请我吃饭,真不要脸,这布置的像什么样子。”
“不要这么计较嘛,看在我这么用心布置的份上,你不要泼冷水了,你不喜欢明日就恢复。”
温言在小事上,都是好脾性,不被欣赏没关系,她让人开始上菜。
谢云怀疑的瞧了她几眼,这么好说话,真的假的。
就如温言说的,他不喜欢,明日就恢复,没必要动气,是请温言吃饭,她喜欢吃了这顿就行。
在上菜前,侍女给两人布置好餐具,钰棋拿来琉璃杯,给两人倒上酒,这酒,是冰过的米酒,酸甜爽滑,一口喝下,想再来一口。
谢云平日里没喝过这种软绵绵的甜酒,或许是冰过的原因,喝下去的感觉并不讨厌。
室内的炭火燃得旺盛,喝凉饮并不冷,只觉舒服。
和平时不一样的吃饭方式,菜式是一道道上来。
第一道,是盅小米和海参一起的汤,开胃。
接着是初菜,花蛤和虾,有雕的萝卜片做摆饰,分餐两份端放在桌上。
谢云拿起玉镶金筷,尝试的去夹了口虾,底盘的汤汁和花蛤虾没关系,蘸上后,口感很不错,花蛤开口的造型,筷子夹肉就可吃。
温言把花蛤肉全吃了,嫩弹新鲜,并且不会饱腹。
谢云对后头的菜式,来了点兴趣,尝了几口的盘子撤掉,开始上主菜。
由于今日去市场时间较晚,只买回来了松木蟹,一种生活在由海水浸泡过的木屑环境中的大只蟹,可以长时间存活。
蟹背壳做装盘,蟹肉完整挑出,蟹黄作酱,蟹脚破一半壳,露出里头,方便挑吃。
整道菜品,还是蟹模样。
再接下来,是一道饱腹的菜食,大鱿葱饼,谢云听名字,觉得上不了台面,温言让他不要以名藐视菜,吃了再说。
这道菜,是温言看见总厨自己在吃的好东西。
大尤葱饼端上来掀开盖子的时候,香味直接喷散出来,温言闻得食指大动。
盘中,放着煎得两面金黄的海鲜葱饼,排列整齐的绿葱上头撒了料足的大尤肉和其他海鲜,以及彩色的蔬椒,带有辣味。
刷上总厨特制的甜辣酱,入口味道好到可以吃下许多。
刚才还嫌弃葱饼上不得台面的男人,要求再来一份。
米酒配着海鲜葱饼,有种别样的满足感,朴实中带着丰盛。
后头的几道菜谢云吃的都不多,这海鲜葱饼,他续加了好几份。
最后上来的山楂酿和豆乳奶冻,温言特别喜欢,夸谢云的厨子,手艺都很好。
这两道,是点心师傅临时按要求做出来的,山楂水里放着搓成的糯米小丸子还有炒红果。
豆乳奶冻上撒了煮熟的蜜红豆和绿色小芋丸。
吃饱,餐盘撤掉,钰棋给两人泡上好茶,谢云看着桌上的带把手茶杯,
“你把我这里的东西全变了?”
吃得肚子撑的温言,往后靠在椅背上,
“这不是拿起来更方便,不会烫手。”
“这丑东西,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你东西太多了,我找了许久才找到它,你不要送我吧,我喜欢。”
“丑得还挺别致,偶尔看看也行。”
温言看着谢云,暗暗吐槽,没被她发现的时候,觉得丑吃灰,等她翻出来用的时候,又觉得有用了。
谢云面色如常,环视着四周,初看不习惯,但在这环境里用过膳,眼睛觉得还挺舒服。
“你从哪里看来这布置的?”
谢云拿起有手把的杯子,吹了口气喝下,手指不会再被有烫的感觉。
“东洋浮世图看来的,说起这个,我的那些物品你什么时候给还给我。”
“那本东洋春宫图册?”
谢云的眉,皱紧了。
“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都有穿衣服的,是浮华尘世图。”
东洋图册上,都是些风俗画,很含蓄,并不露骨,温言的解释,惹来谢云意味不明的笑,
“这种有害物,没收了。”
温言离开谢府的时候,拿石头砸了漆红的大门,欺人太甚。
第83章 见证昏君
温言在为她的尚书位置谋划,此事只有傅明庭知道。
一旦温言做上尚书位置,将来他可以直接被举荐为正三品或从二品的官员,省去许多坎坷。
他为建水坝的事情出了趟远门 。
傅明庭本人很有本事没错,但不是所有有本事的人都会得到重用,被耽误锉磨的人多了去。
加之傅家以前的原因,官场上已经没了故交。
虽然不知道温言背后的人是谁,但是能帮她上位,他就不会阻止。
以前,他觉得温言总是用自己在帮别人很傻,背地里帮她除去人,其实也是帮她除去累赘,她还在往上爬的阶段,不应该这么早去扶持别人。
现在,温言终于明白了,在自己未强大的时候,不该有多余的感情,寂寞找人,也得向上找,找个对自己有利的人。
傅明庭放心的出了门办事,他和温言是一致的利益,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他们会是联系最紧的伙伴。
温言舍弃谁都不会舍弃他。
第一座大坝的地址,选在沧江,沧江河水泛滥严重,每年灾民最多,朝廷拨款也最多。
温言要借楚江造势,来完成建坝,傅明庭去楚江地了解灾后情况,当地官员都是能瞒就瞒,能往小报就往小报,深怕影响自己的政绩。
每个休沐日温言会在周府,其他时间,她都会回傅宅,傅明庭不在,她看顾傅余。
傅余的身边,有麦芽时常陪着,龙跃云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索性把傅余也预定成了徒弟,保障今后不用为钱财担忧,可以一心钻研武学。
她本身天赋极高,龙家家学又学了个十成十,虽然年纪小,但是未来的成就,肯定要远远高于现在。
因为有她在,宴棠舟一直都没有机会,只好专注养花,因为他的好手艺,已经得到了傅明庭的注意。
他要放长线,先获取傅明庭的信任,才能再接近温言。
当傅明庭从外回来,他找准机会,献上了一株开两色的茶花。
没过多久,他被提拔去了傅明庭的院子,侍弄他院子里的花草。
而那株双色茶花,温言拿去送给周浔之了。
洁白的六朵茶花中,有一朵灼红。
这讨了周浔之的欢心,他放在书房里,被许多人观赏过,传出去后,当今的阁老之一,慕名而来。
这位阁老,曾经经历过先帝夺嫡,又在两届帝王下都不倒,见到这株双色茶花的时候,试探的问出自哪位名家手。
周浔之就说是一位闲云野鹤的朋友赠送,并不是名家。
既然是闲云野鹤,就不会为名利折腰,阁老咽下后头话。
第二次上门,他提出交换,周浔之说这是朋友的心意,千金不换。
这位阁老,没其他爱好,独爱花艺,剪得一手好盆景,他看到这株双色茶花,回去后是心被挠得痒,特别可惜在周浔之的手里。
年前的第三次上门,他抱得了这株美茶花回去,他给了周浔之一个承诺。
周浔之问温言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温言提了一个要求,周浔之有怔住,随后将她拥抱在怀里,她只是要他在年节里一起做打年糕的小事。
若说温言从他那里得到了被保护的温暖,周浔之从她这里得到了体贴,同样觉得暖。
又一年的年关到来,已经算好了年后的事,温言准备开心过年。
她的年假,一半时间在周府里度过,大年三十这天的清晨,温言和周浔之在空地上打年糕。
蒸熟的米粉倒在石臼中,温言和周浔之卷了袖子,手里各拿一根木锤,她嘴里嘿呦嘿呦起劲打。
周浔之笑得使不出力,让她停下,他要独自捶打。
于是温言打下手,给他翻米粉团。
下人们看着周浔之和温言亲自上手打年糕,这是参与年的活动,偌大的周府,此时有了以往不曾有的年味。
周浔之挥剑执笔的手,捶打年糕弄出了一身汗,这种事情,他从未做过,最多写幅春联。
但是并不排斥,过年节,就当应如此。
出了汗的两人,去沐浴换衣,温言要他穿带红的年服,周浔之选了里衣穿红,领边和袖口露出。
温言觉得红太少,给他配了根嵌红宝石的腰带。
而温言则是换上里里外外都红的衣裙,上身一袭白色狐毛的披肩,耳上两盏拉金丝的宫灯造型耳环。
无需赴宫宴要在女帝面前压低自己颜色后,温言不留余力的展现自己的美。
她是明艳形的妩媚女人,不是可爱嫩的那类。
周浔之这才知道女人的心机,连容貌都要防着。
他说这话时候,被温言捶了,他太聪明,想到了之前她装嫩的意图。
午膳的时候,他们两人吃上了自己打的年糕,切成小块,沾红糖吃。
温言让周浔之写了好多福字,她把剩余的每条年糕包起来,外头都有红福。
这些年糕,温言要去送人,周浔之要走一个,放在了周家祠堂里。
他也被带着有了对福的祈盼,或许,这就是过年的意义,并不是吃一顿丰盛之极的饭就是年。
而到了晚上,温言安排吃铜锅,摒弃繁多的菜式,周浔之已经默认了她在府内的安排,她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意见。
在府内,周浔之轻松自在的度过旧年最后一天,他希望以后每年都如此,过去的年日一点也不想回忆。
谢云也是如此,他和兄弟子侄们在一起过年节,亲热愉快。
谢知繁和他走得亲近,对他比对爹还要好。
这个子侄听话又孝顺,谢云很照顾他。
沈耀在谢府扑了个空后,才找到谢云,然后也和谢家人坐在一起,吐槽夏尤清这个长得不怎么样的祸水。
也不知道他给女帝灌了什么迷魂药,不过是亲手做了一桌膳食,导致女帝和皇子皇女的年夜饭早早结束,和他过二人世界。
沈耀算是明白了,他们几个在女帝眼里,还没个夏尤清重要,时至今日,理解了谢云的行为。
说起夏尤清,一桌人的话题打开了,说他在太医院弄出来的事情不少,谢家也有人在太医院当太医。
这厢在说夏尤清,另一边也是,温言问夏尤清什么来头,是不是有人专门培养出来针对女帝的,他受宠的程度,有点夸张了。
“他的身家很清白,祖上三代都是大夫,周边邻居都能证明他只是个对药理有特别热爱的人。”
周浔之一开始也是这么怀疑的,可调查结果就是他很清白。
“虽然这么说毫无根据,但是我觉得,女帝看他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在看他。”
温言在夏尤清之前,是最接近女帝的人。
“你是说,他可能像某个人。”
周浔之替她归纳简练意思,
“不是面容像,而是他身上有什么像,我不认为女帝会对一个平凡人产生特别的感情。”
就算吃惯山珍海味腻了,也不会想去吃芋头糙米。
男人和女人思维不同,之前周浔之认为女帝是觉得夏尤清简单好把控,现在被提醒细想,确实如此,女帝怎么可能会突然的产生感情,还是一个如此普通之人。
若是他像女帝在意的某个人,那就说的通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受宠,宠到女帝给他明目张胆的倚仗,让他在太医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或许,阮君可以给线索。”
要不怎么说周浔之聪明绝顶,举例反推联想到之前昙花一现受宠的人。
但也正是这理智的聪慧,证明了他过去并没有投入感情。
温言没见过阮君,周浔之让她年后去礼部瞧一眼,他在那里。
大年三十的晚上,温言拉着周浔之要去最灵的一座道观里抢头香,
“你之前不是信佛吗?”
周浔之纳闷问,温言却是理所当然的回,
“我哪里是信佛,我是哪个灵信哪个,信的是神明。”
“真是服了你。”
遇到温言,周浔之的聪明脑瓜也有想不通的事。
五通道观距离大都的城内较远,温言和周浔之吃完就去,到那边刚巧遇到村民们要游神。
温言急忙问什么是游神,村民回她,就是把一年到头坐在观里的神仙抬出去游街透气,带他们出去玩。
温言觉得有意思,拉着周浔之撒娇要跟着去看,周浔之让她在抢头香之间选一样。
温言毫不犹豫的选了看游神。
道观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全来了,热闹非凡,周浔之紧牵着她的手,免得被冲散。
整齐的敲锣打鼓声响起,前头第一个神出现,马夫探路,他不停高跳,火把从他的脚下移过。
紧接着后头陆续出现九尺高的神们,他们甩动手臂,神气活现的行走,不时转个圈。
温言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有趣的事,和周浔之跟着村民们一路游行,远处高空中不时出现烟花,城内城外都在过年。
村民们虽然没有富裕的钱买烟花,但是这游神的庆典,却丝毫不输城内的热闹。
看了这个,温言觉得舞龙什么的,太没意思了。
周浔之同样头一回见游神,游神们的脸上表情和身体动作很欢乐,他和温言两人不知不觉跟着走了许久。
除了高大的神,也有矮个的活泼小神,这项活动不止有大人,小孩们也积极参与。
带着神们绕走了一圈后,又请回到道观中,温言求了两道平安符后,就和周浔之离开了。
两人在马车内,谈论着刚才所见,温言很是兴奋,就是回到了府,也没睡意。
在子时准时到来之际,她并没有在守岁,也没有在燃烟花,而是在寝房内和周浔之在玩蒙眼睛抓人的游戏,抓到一次脱一件衣。
温言有个小诀窍,在绑眼睛的时候故意皱紧眉脸,等到绑完恢复表情,眼下有空隙,看脚抓人。
而周浔之耳力过人,两人抓到彼此的次数接近,都脱得只剩下了里衣。
他蒙着红色巾布,温言怀心眼的蹲地式的蹲步靠近他,在他伸出手抓空时,抽掉他的衣襟系绳,然后滚到一边欣赏他露出来的精壮胸膛腰腹。
被调戏的周浔之凝神听声音,并且手开始上下游动。
温言闭住呼吸,一动不动,眼见周浔之把她逼到角落,她故技重施,蹲了下来,想从他的手下溜走。
但这一次,她没能得逞,周浔之伸腿绊她。
被抓到的人,居然嚣张的去扒敞开的衣,嘴唇不规矩的去吻露出来的胸前肌肤。
柱床摇晃的激烈,温言抱着周浔之还想要更多,昏暗的光线里,情/欲浓满了整个房间。
当清晨被清脆悦耳的鸟鸣唤醒,静谧的光照进来,尘在光中浮动。
温言靠在身边人肩头,手横过去,腿搁在他身上睡,整个人的身体都在表达着对他的喜欢和缠。
睡姿极好的人先是拿掉她的腿,然后侧身将她揽入怀中,不是很想起床,一起睡懒觉。
周浔之其实很讨厌浪费他时间的无意义事情,过去的天家祈福,就在此列中。
新年的第一天,温言和傅明庭一起去了趟温府,陪父母吃饭。
当被问到她什么时候可以有个孩子,温言左顾他言,父母叹气,只说让她注意点时间,她也不小了。
温言面上笑嘻嘻的应下,心中却是苦涩的不敢告诉真相,这一刻,她有恨沈耀。
从温府出来,温言眼神之中满是阴郁,傅明庭陪她去郊外骑马,安慰的语言太过苍白,沈耀从一开始就带着这样的目的,得不到就毁掉,想要孩子,求他。
纵马快奔,温言想消去心中的郁结。
当她带着这份郁结回到傅宅,收到宫中消息,女帝要封夏尤清为皇夫,请她即刻进宫。
温言和傅明庭惊异对视,女帝,莫不是真被迷昏头了。
温言迅速换衣进宫,今夜,怕是掀起一阵浪。
平民被封皇夫,这,荒唐。
所有的皇室成员被召集,立皇夫,先要皇室成员通过再昭告天下。
没有人欢喜这样的消息,一旦立为皇夫,依着女帝对夏尤清的偏宠,若是再有孕,这局势,恐怕有变。
三位皇子皇女激烈反对,一致的观点,平民不可以,他们不接受平起平坐。
温言和沈棠站在一起旁观,目前还轮不到他们发表意见。
温言的目光,盯着不安的夏尤清,想要从他身上寻找东西。
周浔之和谢云已经弃权,不能再发表意见,他两也在观察夏尤清。
夏尤清被几道目光盯着,本就不安的心,更加不安,他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想过被立皇夫,他有自知之明,担不起这样的位置。
女帝却是强硬的态度,就是要立,反对也没用。
沈确,沈耀,沈枝意,全部都冷声道,
“一介平民,他受的起吗。”
“世家们如何看,不得耻笑。”
“什么都没有的男宠,何德何能。”
“够了!朕不是在询问你们的意见,是在通知你们!”
“母皇,你想立也得立个能服众的,平民登天,你是想让世人效仿乱尊卑序吗。”
沈确的话令女帝眼神要剐了他,已经羽翼长起来的沈确,气势不弱,对女帝荒唐的行为,不退让。
“母皇,你一意孤行要立他为皇夫,以什么理由,凭他以色示人,还是那一手拙劣的医术。”
沈耀更是咄咄逼人,女帝怒骂放肆。
“母皇,没有人会认同你这么做,你这是在打脸所有的世家,他们不如一个平民。”
沈枝意掀翻最后一张脸,女帝已经怒不可遏,指着三人骂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她的决定。
女帝怒到要把他们全部打发到偏远地,所有人都跪下请她三思,提醒她冷静点。
“恭亲王,世子妃,你们两个呢。”
女帝的眼神,冷得冒寒气。
沈棠也觉得女帝这决定有些发昏,嘴上说得婉转,
“陛下,还是考虑一下民意比较好。”
女帝的目光盯向了温言,温言顶着压力劝,
“陛下,若是这位夏公子被封为皇夫,官起码三品,他擅长医术,那肯定待在太医院,可他现在的医术能取代太医使吗?
若是他取代了,能服一众太医吗,陛下,你也考虑考虑夏公子的情况,立了,他更为难,等他医术上去了再封也不迟。”
到底还是温言会说话,女帝犹豫了,温言说的是事实,腾空立上去,恐怕问题会有很多,他又是个痴迷药理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夏尤清听到被封为皇夫就要取代太医使,他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及他,哪里服得了众,这不得遭人恨。
他跪了下去,哀求道,
“陛下,臣感恩,但是请不要再说立皇夫了,臣现在很满足。”
当事人都不想要,女帝再强求,就真的在犯众怒,她顺梯子下,等他医术上去了,再立他。
有了时间缓冲,三位皇子皇女也不再开口,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女帝像是感觉对不住夏尤清一样,扔下一群人离开,独自安慰他。
留在原地的一群人,心情各是复杂,女帝,居然也有昏庸的潜质。
若是没有温言的劝,恐怕,以女帝独裁的态度,肯定立成了。
温言走了,她现在就要去找阮君。
女帝,实在是太奇怪了。
天色未黑,温言突然来访到阮府,阮君惊讶之际,却也是恭敬对待,温言比他官品高出三级。
温言不说话,细细的打量他,阮君被她的目光看得无措。
电光石火之间,温言的脑中闪过一张短发时雌雄莫辨的脸,那张脸,与眼前人极为相似。
温言仿佛遭雷劈一样恍惚,她为了确认,又在阮君不解的目光中,加急去了趟宗人府。
跨进宗人府前,她在心中不断说自己是想多了,不可能。
可当看到萧羽蓁,温言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她,阮君的脸刚看过,没忘。
“你干嘛呢,这么看我。”
萧羽蓁奇怪她这个时间跑来,又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一样。
温言张开涩极了嘴问,
“萧将军,你有没有长得相似的兄弟。”
“你不知道我是独女吗,哪来的兄弟。”
萧羽蓁觉得她奇奇怪怪,
“那,那个,萧将军,陛下今日诏我们去说要立夏尤清为皇夫。”
“她发神经要立就立呗,你反对被她骂了?”
萧羽蓁觉得女帝干什么事都正常,因为她人不正常。
温言挠了挠头,她试探的问,
“萧将军,你厨艺如何。”
萧羽蓁一脸不解,但还是回答了她,
“不是我吹,我的厨艺那可是和我打仗一样厉害。”
温言的脸,刷得白了,萧羽蓁想不注意都难,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来我这里这副样子。”
温言抖着嘴唇,
“夏尤清昨晚给女帝亲手做了一桌膳食,今天女帝一意孤行要立他为皇夫。”
萧羽蓁深深的看着她,
“与我何关。”
“我刚从阮府出来,女帝之前的男宠阮君,和你长得极为相似。”
“你想说什么。”
萧羽蓁站了起来,温言马上后退大喊,
“你别过来!我能想到,别人很快也能想到!”
萧羽蓁停下,手指拳头捏紧,眼神极为恐怖,
“你别激动,因为夏尤清,陛下做荒唐事,大家开始怀疑,我来告诉你是提醒你,小心些。”
温言让她赶紧和女帝撇干净。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你看看我能吗!”
萧羽蓁仰天的脸,眼泪流了下来,若是可以,她一定用剑捅死沈乐潼。
“那你为什么不用王爷去远离陛下。”
萧羽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呵,他就是沈乐潼身边最听话的狗,叫他给我下毒,就在自己身上下毒引到我身上,连自己儿子都护得窝囊,你叫他反抗沈乐潼,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萧将军,你该相信一个男人,他可以为了心爱的女人做很多事。”
萧羽蓁止住了笑,
“你脑子有病吧,信一个男人虚无缥缈的爱。”
温言叹气,
“萧将军,其他人我不敢说,但是王爷,他为了你的萧家军,偷偷运送过去许多东西,做到这种程度,很爱你了。”
“谁要他爱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你为什么不能利用他,和他恩恩爱爱的,那也比。”
“那衍儿就会死,懂了吗。”
萧羽蓁的目光,透着悲哀,她的一生,被困锁死。
温言住了嘴,无法再说下去,萧羽蓁是被强迫待在这里,被强迫的喜欢,她本人的意愿,并不重要。
萧羽蓁骄傲了前半辈子,被毁在一人的喜欢上。
“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就这么喜欢躲躲藏藏。”
温言大惊,往后看去,苍白了脸的沈棠从暗处走出来,
“原本我只是怀疑,没想到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带你走,我们可以离开大都。”
沈棠满是痛苦懊悔色。
“你以为你为什么没有就藩,当真姐弟情深吗,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
萧羽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沈棠走过去,
“羽蓁,现在她有了夏尤清,我们一起去东北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回去,衍儿也在那边等我们。”
“不好,谁知道你去做什么。”
萧羽蓁像只冷漠的刺猬,拒绝被他靠近。
“羽蓁,你原谅我,我很后悔对你下毒,我只是太想娶你了,我比她要早许多就爱上你了,可是你从来没看到过我,为什么你从来不看我。”
沈棠伤心的望着她,萧羽蓁冷冷的回答他,
“谁说我没看过你,不然衍儿哪里来,是你让我失望,听沈乐潼话,宠妾灭妻,对衍儿不闻不问。”
沈棠呆呆的看着她,不敢置信的问,
“真的吗,你真的有看到过我?”
追逐的光,竟然有过回头看到他,他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蠢事。
萧羽蓁就是有,那也是过去,早就被失望消磨光了,
“滚。”
第84章 私生子,冷宝宝
温言漫无目的走在喧闹街上,要把刚才知道的事情消化压到心底。
正月初一的晚上,街灯长而明亮,女护卫跟在她身后,看似动作懒散,实则保持着警戒。
辛勤整年的人,在这年节里松快,带着家眷孩子一起出来。
有小孩坐在父亲肩头上的,有被抱在母亲怀中的,也有被父母牵在手中的。
但相同的,都是孩子们的笑脸,兴奋的声音在混在嘈杂的环境里。
突然,温言的视线落在一个锦衣的小男孩身上,牵着他手在疾步走的人,看着并不像是奴仆。
“小云,把那个人拦下。”
“是,大人。”
牵着小孩的人,后背被人猛得踹了一脚,连带着小孩一起往前摔了过去,
“谁啊,谁踹老子!”
“你姑奶奶我。”
龙跃云在他起来前,又一脚踩在他胸口碾,那人被制住站不起来。
温言来到小男孩的身边,他摔倒了并没有哭,拍拍灰尘站起来,
“你爹娘呢,怎么跟个人贩子跑。”
温言的话,让冷凌当头一棒,他被骗了,瞬间对着躺倒在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被打的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但其他人都无动于衷,都认为他装,一个小孩的拳脚,能有多疼。
冷凌最后一个手肘跳击到他的肚子上,人贩子的眼睛都翻白了。
人贩子被龙跃云拎走去见官了。
温言牵着冷凌,问他名字。
冷凌看到卖面具的摊子,手指着那里,
“你给我买一个,我就告诉你。”
最后,温言不仅给他买了张牛头脸面具,还有件红披风,还配了一把木刀。
冷凌觉得自己就是威风凛凛的牛战士,他还想跟着温言,不想回去,于是就撒谎借用亲戚的名字,叫韩也。
“家住哪里?”
“不知道。”
温言头疼,应该把他也送去官府,让官府找他父母,正走着路呢,温言的手被扯,
“我饿了。”
一大一小僵持在街上,温言不想再带着这个牛皮糖。
不远处,正有一个小女孩抱着母亲的腿,哭喊着要风车,她的手里拿着糖人,哭喊的同时不忘去舔一口。
那位年轻的母亲被路人注视的目光看得很不好意思,只好满足女儿的要求,买了风车后快快走。
一手风车,一手糖人的小女孩,瞧了一眼冷凌,得意的嘲笑他,没用的小孩。
冷凌看到了还能这样,于是也效仿,开始撒泼,拉着温言的手使劲甩,就是不肯走了,假哭喊,
“饿了,好饿,我肚子好饿。”
温言可不是薄脸皮的女子,被人注视也不变色,她看着冷凌表演。
冷凌还真自己演上了,无师自通,赖在地上蹬腿,温言站在他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路上的行人,看到街头母子这般,都忍俊不禁,好笑这全天下的孩子都这副样子。
找小少爷找疯了的冷家下人,正好看到,停下脚步,仔细辨认戴着面具的孩子。
冷凌哭也哭了,喊也喊了,闹也闹了,没用,他自己站起来,又去牵温言的手,变得安静。
温言牵着他去往金美楼,当看到豪华酒喽的招牌,冷凌仰头去看温言,小小孩还不能理解这是一个棒后给个枣,他只觉得感动。
坐在大堂里,温言让上一些小孩喜吃的菜式。
冷凌的面具拿下,放在了桌上,他的眼睛盯着炸得金黄的小鸡腿,一块块的彩色丝蛋饼,小猫脸的苹果萝卜蒸糕,一碗有小鸡图案的蒸蛋。
冷凌吃的开心极了,这些全是他的。
温言坐着喝茶,在想这个小孩要怎么办,大都姓韩的挺多。
正当冷凌拿起第三个小鸡腿吃,门口出现了骚动,一批官兵进来,排排站好,食客们都望过去,这是发生何事了。
一个气宇轩昂的冷面男人进来了,温言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并不关心冷阳为什么会来。
她对面的小孩的注意力全在啃鸡腿上,丝毫没注意到他爹来了。
温言依旧在想待会儿怎么办,有脚步声朝她这边走来,以及,“嗙啷”鸡腿掉在桌上的声音,温言正想说他,下一刻听到他喊爹,温言耳鸣,
“你叫他什么?”
冷凌已经吓惊了,听到温言的问话,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一样,骨碌的下椅子跑到温言身边求救,
“我爹要打死我了,你带我走吧,我跟你走。”
冷阳的脸瞬间黑得不能再黑,
“过来!”
温言捏住他油腻腻的手,不让他碰到她,
“你好样的,骗我说叫韩也。”
“我爹这么可怕,万一我说我叫冷凌,你不理我怎么办。”
温言摇头,
“不会,我会把你关进小黑屋,居然主动跟人贩子走,抽你几鞭子。”
冷凌张大了嘴,比他爹还狠。
冷阳嫌他磨叽,把挣扎不肯走的小孩单手夹抱起来,然后眼神落在温言身上,
“你也跟我走一趟。”
“不要,你们的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走不走。”
“不走,哎哎哎,我不去。”
冷阳一手抱着冷凌,一手捏住温言的手腕拉着走。
温言不想被目光注视的指指点点,只好跟着他回去。
冷凌黑白分明,清澄澄的目光落在温言身上,朝她咧嘴笑。
温言气得要命,死小孩还笑,另一手扬了扬牛头面具,做威胁状,果然,冷凌伸手要去拿,
“你们两个,安分点。”
冷阳两边手用力,温言和冷凌吃痛,埋怨他不讲理。
冷阳个人的府邸里,冷凌被罚跪在地上,让他自己陈述今天做的事。
温言听着他的想法,眼睛在找可以打的东西。
冷凌跟着人贩子走,一是年纪小没能分辨,二是他想脱离下人的跟随,想独自溜出去玩。
冷阳告知会发生的一些危险情况后,冷凌被抽两鞭子长记性,他还太小了,不可以独自出门。
温言见他得到了教训,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于是就要走,冷阳命人把大门锁了。
“喂,你不要乱来啊。”
温言是被冷阳扣着腰进房间的。
一进房,冷阳就露出本性,
“什么样的叫乱来,你倒是说说。”
“你敢胁迫本官。”
“那你参我啊,说我胁迫冷凌他娘啊。”
冷阳的腰带解开了,外衣脱了,
“你个黑心眼狼,你算计我两次,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睡了她不够,还要她生下孩子,简直一鸭二吃。
冷阳那张脸,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你自己笨,这都想不到。”
想跑的女人被扔回到床上,高大的身影压了过去,不一会儿就传来骂的□□声。
得到教训的冷凌,梦中还在想今晚没吃完的东西,发出咯咯的笑声。
隔天早晨,冷凌见到温言还没走,并且和他爹坐在一块儿等他吃早膳,他眉一怒,指着温言,童音响亮,
“好啊,我把你当恩人,你居然想当我娘,告诉你,没门,我不会同意的。”
温言打了个哈欠,没理他。
冷阳问他吃不吃,不吃就走,少来吵。
冷凌肯定不给他们独处,当即坐下,可爱的脸凶狠狠瞪着他们两个,先是数落冷阳,
“你还说我娘活着,你这样对得起她吗,这个女人除了长得漂亮点,哪里比得上我娘了。”
说不完不带喘气又数落温言,
“还有你,这个带儿子的男人有什么好,你找个没累赘的青年才俊不是更好,你没有我给你介绍。”
冷凌见两人没反应,噼里啪啦不停讲。
温言问冷阳,
“他平日里都这样?”
“看到了吧,像你。”
冷阳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
“别把什么坏的都说像我,我看就是你遗传的差。”
“有没有理,你才是话多的那个。”
“你们两个,有没有在听我说,安静,不许说话。”
冷凌霸道的要他们听他讲。
温言和冷阳只好一边吃早膳,一边听他聒噪的讲废话。
“快点吃,待会儿去你阿翁那里。”
冷阳发话了,冷凌听到可以去宠爱他的祖母家,立即闭上嘴,得意的看向温言,
“你快点吃,吃完赶紧走。”
温言巴不得呢,却不妨听到身边人又加上一句,
“你也去。”
“为什么!”
一大一下异口同声,不情愿。
正月初二的将军府门前,冷阳带着温言和冷凌上父母家门。
冷凌一见到祖父祖母,就冲过去拉着韩夫人告状,
“阿麽,爹他突然带个人过来,是不是要让她做我后娘,我不要,我不要。”
以往,韩夫人把这个孙子疼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但今日随便他闹,都不开口帮他,还让他乖些。
冷凌特别奇怪,怎么最疼他的祖母都不帮他。
内院里的厅中,温言此刻也坐如针毡,冷如柏沉着脸,韩夫人推他,
“你干嘛呢,在家里绷着脸你唬谁呢。”
冷如柏气恼瞪她,韩夫人有礼数的招待温言,客气喊她温大人。
冷凌转过小脑袋,盯着她瞧。
温言真的不想来算计她的冷家,尤其是面对高她级别的老狐狸冷如柏。
心怀各心思的人,坐在一块儿吃午膳,冷阳说出冷凌昨天闯下的祸,让父母以后别太宠他,都无法无天了。
被祖父母训斥的冷凌,不满叫嚷说是冷阳管他太严,他背上被抽的鞭子可疼了。
刚才还说冷凌的冷如柏和韩夫人,立即把矛头对准了冷阳,说孩子年纪小,怎么可以抽鞭子打。
冷阳心想,他小时候不就这么过来的,怎么冷凌就不可以了。
温言看到,冷凌躲在韩夫人的背后,眼睛看着被轮流说的冷阳,嘴角在笑。
“冷将军,冷凌他这次敢跟着人贩子跑,不吃点教训,万一下次被人绑架他也觉得好玩呢。”
“没错,爹,娘,你们再宠下去,他就要歪了。”
冷凌的父母开始有意见了,冷如柏和韩夫人也不好明着再偏帮下去,对着冷凌口头教育了。
冷凌过去对温言凶,被她拧住耳朵,
“放开,你敢拧我耳朵,阿麽,阿翁,你们快来救我,爹,爹。”
被他叫到的三个人,只当没听见,其实,有时候都觉得他欠教训,但是他们都下不了手。
当恶人的温言,
“牛战士可是正义的战士,你是不是正义的乖小孩啊。”
“我是,我当然是了。”
“那你刚才是不是不对,该怎么做。”
冷凌撅起嘴,
“我不该对你凶,不该对你没礼貌。”
“下次还这样做吗。”
“不了。”
温言松开了手,补上威胁,
“下次还犯,我就让你爹没收你的玩具,一个都不给你。”
“你怎么这样啊,爹,爹,我乖的,我超乖的。”
原来小孩的命门在玩具,并不是疼痛,冷凌抱着冷阳的大腿,使劲抱。
冷阳摸了摸他头,
“坐好。”
乖小孩冷凌,不再坐韩夫人的腿上闹她,露出灿烂笑容,好似在说,看吧,他很乖,快表扬。
温言夸他,
“冷少爷这么厉害,应该自己吃饭啊。”
昨天温言看他自己吃得就很好,一堆毛病,全是宠出来的。
等饭食上来,从来吃饭闹腾的冷凌,不要人喂,居然自己拿勺子吃得好好的,韩夫人温婉笑,
“还是温大人治得住,那爷两都对付不了一个小的。”
冷如柏瞪着欺骗他感情的孙子,自己会吃,亏他总是哄他吃饭。
冷阳也是看着逆子,以前全是不吃饭的借口。
午后,小牛战士戴面具穿红披风,威风凛凛的站在冷阳面前,对着他宣战,
“我以后要吃很多饭打败你。”
温言笑得合不拢嘴,撺掇,
“没错,牛战士威武。”
对着强大敌人宣战的冷凌,吃了三记打屁股,鬼哭狼嚎,事后他让冷阳别得意,他只是还太小,饭吃得不够多。
冷阳要回去了,问他走不走,冷凌拉着温言的手,藏不住话出卖说,
“我要跟她去温府,那里有很多好玩的。”
“不是跟你说过是秘密,不能让你爹知道。”
温言捂不住他的嘴,他跑着大喇叭的说,
“我要去温府收红包,我以后不叫冷凌了,我要叫温凌,我以后不用每天早起”
死小孩啊,倒芝麻全说出来,冷阳看着不死心要拐走儿子的温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温凌,怎么这么好听啊。”
“呵呵呵,你也觉得好听,我先回去了。”
“温大人这么急做甚,不是要带冷凌去温府,走啊,我们一起去。”
冷阳搂着温言的肩,往外走,温言真是怕了他,拉住他的手说开玩笑的。
冷阳搂着她依旧装作要去温家,一路闹闹的走。
冷凌觉得自己被遗忘了,转头问韩夫人,
“阿麽,爹把我忘了,今日可不可以住在这里。”
韩夫人笑着同意了,然后问他,
“凌儿,你想不想再要弟弟妹妹。”
“不要不要。”
冷凌才不要异母的兄弟姐妹。
“若是你娘生的呢,想不想要。”
“要,最好生三个,韩也老是跟我炫耀他有个弟弟。”
韩夫人保养得宜的脸,笑的一点也不含蓄,牵着冷凌的手往回走。
温言被冷阳带回去,说要好好瞧她的绝症,并且尝试医治,口口声声说他大义为了救人,温言不知感恩。
温言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明明在欺负她,还满口道义,把黑的说成白的,冷阳腹黑的很。
温言是知道冷阳的床第功夫的,他过来她就想躲,外头鞭炮不时响,温言的告饶声通通被淹没,暖被宣淫不够,还得在其他地试。
温言的双腿膝盖上,有了淤青,还要被抱怨,说他救治的人都虚了。
温言简直不能忍,这人太可恶了,身体便宜占,嘴上便宜还要占。
冷阳每次都是一副睡他孩儿娘天经地义,丝毫不羞愧。
人不可貌相,这个兵痞子转成了文官,特别难对付,歪理一套套。
第85章 染血政绩,海棠夜雨
本该是平和度过的新年第一日早朝,却是因为一人,掀起了腥风。
“陛下,臣有一事请奏。”
温言站了出来,有话要说。
“准奏。”
女帝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臣要参楚江总督故意隐瞒灾情虚报,并且救灾不力,导致数万百姓被活活困死在洪流之中。
当地百姓血书状告,却是报官无门,被拦之在外。
当所有人都沉侵在新年喜悦的时候,楚江中下游的百姓却是饱受家破人亡的痛苦,他们有何错。
就因为楚江总督和当地官员为保政绩,不顾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全部死在冰冷的楚江之中。
大量的尸体被冲到了陔河,才被发现,陛下,数万的百姓命啊,明明可以救,他们却见死不救。
其他地方是新年红,可他们那里却是新年丧葬一片白,臣奏请严查!”
平地一声雷炸起,议政殿上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到了女帝眼中的怒火,她勤政为民,矜矜业业,如今,竟然有官员置数万百姓的性命不顾。
女帝一口气叫出户部的好几个官员的名字,首当其冲就是李相夷,质问是否知情不报,。
楚江泛滥,灾款已经在年前拨下。
地方官员犯事,中央官员受牵累,有不察之罪。
户部的人,也是冤,他们已经有楚江泛滥的准备,只要地方官员做好救援赈灾,多少申请都批,谁知道这楚江总督情愿少赈灾款,选择瞒报。
因为事发近年关,户部的人也都不愿去走一趟,都选择了相信,只当是灾小。
女帝点钦差去楚江看灾情,并且下旨楚江总督即刻抄家缉拿入刑部,其他地方官员,待钦差查明,就地判罪。
新年的第一天,原本无事,因为这,突然的忙碌起来,尤其是户部,不仅挨了批,还要重新去做赈灾账。
温言放完雷,面色平常的站回去,许多人都在观察她,她肯定早知道了,特意选在年后上奏。
灾情扩散到最大无法挽救,事后被知,这落罪力度大。
散朝后,李相夷还想和温言套近乎,温言皮笑肉不笑拒绝,甩袖走人。
听说,李相夷这个谨慎人,有史以来在户部发了最大的火,派人跟着钦差去看灾情。
不到半个月,钦差就回看到的灾情给女帝,现实情况,比温言说的还要糟糕。
当地官员几乎是毫无作为的让水灾发生,并且事后也任百姓自生自灭,振振有词说水灾年年有,百姓应当自救。
而民间却是都在传,朝廷几个月前在征建修防江河的图纸,楚江地明明也有图入选,却又任由水灾发生视而不见,朝廷是否弃楚江沿岸地的百姓。
早朝上,女帝把温言点出来问此事,温言回答确实征收图纸过,她把修建水坝的计划说了出来,还说了户部因为预算大不肯通过。
这时候有官员出来提醒说景国每年拨下去的救灾款相加起来,已经可以建造许多座大坝了。
现在是花了大钱建造大坝,可是以后不再有灾,完全划算,说户部鼠目寸光。
有不少的官员站出来附议修建大坝,他们要来分羹。
这个时候谢云站出来了,他报出修建大坝所需多少人力物力,并且说大坝建成可保障汛期泄洪,旱时用水,解决两灾。
女帝心动了,一座大坝可以解决水灾旱灾,百姓安居乐业,农田不被毁,不过是一时的耗财耗力,可带来的好处却是永久的。
刚才附议的人,眼神打转在温言和谢云身上,特娘的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吧。
建水坝的计划,女帝通过了,命温言全权负责。
如此好的计划,却被户部给埋没,还被百姓误会,加之之前的不察,女帝直接发落了李相夷,下大狱等候调查。
侍卫脱了李相夷的官服,把他带走。
曾经和户部好的穿一条裤的温言,把人弄下狱了,而她本人,手握建水坝的大权,许多人趋势附上去讨好。
被人簇拥着走的温言,明明是如此的年轻,但手段却是老练,女帝的脉把得准准。
这建坝的政绩,是可见的实打实硬,并且可能会被记入史册,就是谢云已经表明他插手,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的要参与。
有时候不争,只不过是利益不够大,无法引起心动,而争,绝对是值。
谢云把温言叫到办公间,要加塞一个人,谢知繁。
“我还以为你会加二皇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温言有些意外,谢云发善回答了她,
“加了他们三,不管是谁,都休想建成。”
如此大工程,女帝都没落名,他们就别想了。
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大头的利吃下,剩下的一些分给别人吃,免得使绊子。
有了谢云的提醒,三位皇子皇女,温言一个也不应,被逼急了就直接说加他们计划肯定被叫停,别为难她了。
如此,她才被放过,让各自的属下来争。
因为有事先准备,温言并不忙乱,按照计划,选址地沧江报出后,女帝命户部先拨部分款开始动工。
建水坝的事,就是连在太医院的夏尤清也听闻了,并且得知是温言的建议。
私下里,他夸女帝很为民着想,是个好皇帝。
他也是民间出身,知道水灾的恐怖,对一个家庭来说,是毁灭式的。
他对女帝说了许多的感受,说这真的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他一个人就医再厉害,救的人也有限,可这座坝建成,能够挽救许许多多的人和家庭,功在社稷。
当有次在宫中碰到温言,夏尤清对她表达了感激,感激她为民做实事,还非常慷慨的赠出一枚药丸,这是他花了十年研究出来的解毒丸,可以解大部分的毒。
温言收下了,感谢他。
夏尤清很高兴她收下,赠她还因为之前的提醒,若真被立为皇夫,他在太医院恐怕过得艰难。
现在有拜师的太医使关照着他,他可以安心的研究药理。
这颗金药丸,温言供藏了起来,救命的好东西,最后思来想去,还是随身携带,万一来不及拿就可惜了。
夏尤清这个人,温言多少也听说了,他嗜好研究,不问其他事,医术虽旁门偏左,可却是有奇效。
在餐桌上,温言说起了夏尤清的好话,周浔之筷子一搁,不吃了。
温言不解他为什么生气,于是拿他的对头试验,在谢云面前夸夏尤清,但谢云的反应平平,并且让她不要说无关事情的废话。
温言这才反应过来,周浔之吃醋了,不喜欢从她嘴里听到夸其他男人。
这个认知,让她高兴了起来。
她回去后对着周浔之说只喜欢他,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是浮云。
周浔之一如既往的矜持,但是此地无银的解释,说他只是胃口不好,不要多想。
温言脸上笑容艳涟,点头说是。
周浔之伸手遮住她的脸,掩去不自在。
明日就是元宵,温言邀他一起去看闻春楼戴丽娘的表演,凤舞九天。
周浔之说闻春楼是堕落腐化地,不去。
他对温言带女帝寻欢作乐的记忆深刻,脱衣表演的男艺人就是出自闻春楼。
这段记忆,被周浔之反复说过好几回,是温言身上洗不白的东西。
温言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衰,看个擦边表演被三个男人当场抓获,成为说教她的黑历史。
元宵节当天,温言被周浔之给看住,随着时间点点过去,她对周浔之再三保证,不会看不健康的东西,
“浔之,戴丽娘来一次演出不容易,给我去看啦,去看啦,除了戴丽娘,今晚还有十二乐坊。
浔之,好浔之,千载难逢的演出,我都定好位置了,特别贵啊。”
温言抱着周浔之,不给他走,不给他做任何事。
地面擦得净亮的走廊,倒映出周浔之被温言从后抱住腰,缓慢往前走。
温言双腿发力,要把他抱起来阻止再走。
周浔之丹田下沉,气力往下,稳住的往前跨步,温言被他带着往前跳步。
下人们看着这一幕,都低头,想笑又不敢笑。
到底,周浔之受不住温言的胡搅蛮缠,令他在家无法静心做事,如她意一起出来。
出门前,温言换上低领束腰显风情的衣裙,耳环金闪妆容明艳。
周浔之见到后问她想干什么去,要她换掉,并且亲自给她挑选衣。
温言看着镜中的自己,除了一张脸,连脖子都没露出来,全部遮得严实,这种正经衣去闻春楼,温言觉得铁定要被笑是第一次来的良女。
但是看着周浔之那勉强的神色,她只好就这样去,免得他对她又有不好的印象。
周浔之带了张贴脸的薄金面具,遮在鼻之上,方便视物的同时,不影响喝茶。
上元节的灯,比年节里多了许多的样式,造型有趣,小摊上卖得最多的还是滚元宵,搓成圆球,有甜有咸。
街上的人力车,随处可见,民间对这轻捷便宜的车十分喜爱,特别是年轻人,有闲钱都选择人力车出行,这几乎已经被家家户户接受的存在了。
车夫们个个都有着好脚力,身上统一穿着商会发放的服饰,还有专门拉车的羊角靴。
车行的商会对这些车夫有外形要求,一定要面容衣着干净,脖子里要带擦汗的汗巾,每日要换。
因着车和车夫都看着干净,人力车才会受到大面积的欢迎,富贵人也愿意坐。
周浔之先下车,然后扶着温言踩小凳下来,他们来到了闻春楼前。
巨大的花牌上,赫然是戴丽娘。
温言熟路的带着周浔之进去,跑堂见到她,殷勤招待,引去预定座。
周浔之眼神睨温言,
“呦,常客啊。”
温言干笑,那都是以前了,现在只是偶尔,屈指可数。
温言定下的位置,是最好之一,在正对舞台的二楼雅间,他们落座后,侍从送来上好的茶水点心,还让点单今晚的夜宵,准备了许多种。
温言要了两碗银耳,还有两份炒元宵,这是闻春楼独有的元宵吃法。
她脱了外衣,解开脖领扣,抽出腰间和周浔之同坠的扇子,两人有很多的同款东西。
周浔之虽然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也没有不自在,同样脱了外衣,露出矜贵,腰间扇放在桌上,品了口茶水,意外的还行。
演出时间还差点,但是客几乎已经坐满,都在等大角出场。
谢知繁把谢云骗出来,带进闻春楼,要给素苦的人送去点温暖,但他没想到今夜爆满,没位置了。
钱多也无法临时买位,都是提前预定好来看戴丽娘。
谢云的目力特别好,看到二楼最好的位置,有张熟面孔,
“知繁,你先回去,我去找个朋友。”
“小叔,你什么朋友会在这里,我也想蹭位置。”
谢知繁才知今晚是戴丽娘演出,他想留下来。
“你在不合适,回去。”
谢云撇下他,上楼去了。
谢知繁无奈,只好自己先离开,特娘的,大都有钱的人怎么这么多。
温言被小厮来问,有她认识的朋友想进来,
“谁啊?”
“那位贵客说姓谢。”
温言看向周浔之,他啧了声,点头。
小厮去请谢云进来,他连点客气都没有,撩袍坐下了,当真这里视野好,他悠闲端起茶水,眼神瞥向有意见的目光。
温言收回不满,拿起山楂块塞进嘴里使劲嚼,这人怎么能这么自然。
大厅里的灯暗了下来,只留下舞台的高灯,有鼓声响起,众人目光聚盯。
一道红色的长绫飞出,缠在了挂灯的坚固铁环上,红衣佳人腾跃飞到了场中央,轻盈之姿令人赞叹。
待她入场,琵琶音随之弹起。
温言看得目不转睛,没有注意到周浔之在看她的侧脸,微微笑。
谢云在看那条长绫上挂的重铃,似乎是因为此物,才能远距离的甩过去缠住环,视线落到翩翩舞动的女子身上,目算着她的体重。
温言左右两边的人,一个心不在焉看着,一个心中在想飞天的原理,只有温言沉浸的在欣赏。
歌唱舞跳一起的表演,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等待戴丽娘的看客都觉得值。
换人的期间,雅间里送来三份银耳汤和炒元宵。
炒元宵里头包的是炒货,外头两面煎,沾粘了鸡蛋块。
签子一口一个,吃下嚼劲十足且不粘牙。
银耳汤里头同样花了心思,加了杏仁和奶。
这种甜东西,周浔之和谢云不要,全进了温言的肚子,那两人对炒元宵较能接受。
待中途休息后,好戏又开场,十二乐坊齐乐演奏,这一次,不感兴趣的两人也竖起耳朵听,演奏的水平不低,并且曲子新颖。
温言剥橘子,一个剥好递给周浔之,谢云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温言又剥了一个给他,接着才轮到自己吃。
甜丝丝的柑橘,吃在嘴里清口,谢云的手,再次伸到温言面前。
温言认命的给他剥,埋怨命苦。
谢云接过剥干净的橘子,听着悦耳乐,一瓣瓣的橘吃下,放松的两腿叠了起来。
周浔之不悦谢云让温言伺候他,命人撤了橘子。
温言还没吃够水果,她拿起个苹果,用小刀划口子,在手中切长块,等一个苹果切好,周浔之和谢云一人一半倒走,一口一个,脆口吃上。
温言啃着苹果核,心里骂他们两个,何时何地都要较劲,苦了她只能吃核。
从闻春楼出来,温言和两人分道扬镳,假装回去,其实未回还想再看看夜灯。
街上的人,都开始在收摊,夜色里的人,也都步履匆匆赶着归家,谁的家中都有人在等,除了她。
温言从一位冷跺脚也不回去的阿婆那里,买下一束卖不出去的海棠花,抱着在堤边的河廊上走。
冷华的月映在河面上,很亮,也很白冷。
孤影走到小桥上,她就是莫名的心情低落了,怎么样都无法拥有正常的家庭,她不想节日里孤单的回去。
温言坐在了桥的台阶上,神经质的发泄哭,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了。
哭得太伤心太沉浸,原本要过桥的人被她吓到,都绕路走了。
一双黑色靴子停在温言身前,顶头传来戏谑声,
“至于吗,不就是没让你跟他回去,哭成这副德行。”
“谁哭这个,你懂个屁,他们家里都人,就我没有,呜呜呜,就我没有。”
温言此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可怜的人,她缩紧了自己抱臂哭。
“那你再哭会儿,让让,我要过去。”
“有没有搞错,看到我哭,你都不安慰一下。”
“你哭得这么丑,很难让人想安慰。”
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女人,才会激起男人的怜悯心,像温言这样爆哭,没吓到人不错了。
谢云的话,温言哭停了,
“肤浅,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个看外表的人。”
“不然呢,更何况你的心灵也不美。”
温言站起来拿花砸他,花瓣不停的掉落,谢云没躲,胸口被海棠香气砸染。
娇嫩的海棠花,在脚边散落了一地,温言的手中,就剩下了绿茎杆,她一把给扔到了河里,扭头对谢云道,
“你走啊。”
谢云弹了一下衣襟,抬腿越过她就走。
温言站在那里,寒风拂过,撩动衣上的缀毛,一抹冰意落在了鼻尖上,她仰头望去,竟然下起了小雨,她就这么直直的站着淋雨。
夜灯下的雨,在温言眼中觉得美,脚下的海棠,被雨水溅晕,渐渐有了水积。
温言不在乎的被从头到尾淋湿,仰头看雨,雨点砸在她脸上,不疼,但冰凉。
一道冷彻彻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你疯够了没。”
温言去看谢云,神情淡漠,
“我有病,不用你管。”
说完她又仰头,望着天空落下的雨,她衣上的绒毛已经全部湿透,发丝黏在脸上。
这是她开朗下的另一真实面,会做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砸在院子的地面上,院中的石灯亮着,有朦胧的光晕在雨夜中。
温言的嘴里被灌进一碗姜汤,汤汁延着唇角流下到脖颈里,紧接着她身上的衣被扯下,丰玉美体被寸寸占去。
挣扎的手徒劳的被按下,被迫接受冷寒的汹涌,冰冷的唇,冰冷的肌肤,甚至交织在一起的呼吸也是冷凉的。
温言的灵魂在分裂,一半在嘶吼无所谓堕落,一半在呐喊应该还要抱有希望。
黑暗中,是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欲/望气息,大雨还在下,恐怕,不下个畅快不会停。
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名不经传,但我不会写莫名其妙的降智文,为感情发疯失去理智,有,但是会顺着感情积累和事件发展而发生。
想看无头脑的发疯男,移步。
西蛇后,我知道了之前人物的完整性不够,写得太仓促。我喜欢写多面体感情的群像文,但不会是爱无能的神经病们。
同时喜欢很多人,我觉得很正常,但是选择谁,忠于谁,是由外部条件决定的。(不知道这话你们懂不懂,看你们问的傻问题,我觉得你们好像不大懂。)
苦弱智毒文已久,给大家洗眼睛,每日一杯星巴克破财,感觉自己好像是菩萨,光芒照给看我文的每一位读者,开玩笑的哈。
寥寥的收藏数里,藏着几个有欣赏且看懂文的读者,笔浑,但我是个写正经文的人。
第86章 后浪起,危险踩船
开春的休沐日,温言去爬荡山,一路山花开得烂漫,阳光正好,明媚又和煦。
刚开始的平坦路,走得悠闲,可到上坡路开始,温言就落在了傅明庭的身后,天天做办公间的身体,是比不上这个人时常出去骑马锻炼。
女护卫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里头装着吃食,她跟在温言的后头,不时打个鸟再跟上去。
三个人欣赏着春光往上走,半山腰有一处香火鼎盛的小庙,也不知道供奉的是谁。
从天不亮就出门上山,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正午,温言和傅明庭坐在树阴下喝水,龙跃云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手里拿着一根玉米啃。
山顶的春风,还是凉飕。
爬山是傅明庭提议的,温言现在私事的烦恼都不会和他说,压在心底,眼里的阴郁明显,就是笑起来的时候,也驱除不走。
傅明庭不知道她遇上什么事了才会这般,但显然,她不会说。
温言双手往后撑,阳光照在脸上,微微带着暖意,她闭上眼,享受这一刻。
山间里的鸟鸣声悠长婉转,山峰重峦,远远望去一片绿意,看的人心境开阔。
龙跃云突然开口,据说以前燕国有个女子,靠着在山顶一舞,把燕王给吸引住了,当场带回去封妃。
“这燕王真不讲究,也不怕是个女间谍或是女刺客。”
温言完全没有听到浪漫故事的感觉。
“巧合遇见,这种事情可能会发生,明显有预谋勾引,小云,你们燕国的媚术,我听说很厉害。”
傅明庭的话,引来了温言的兴趣,也问这媚术是怎么样的。
龙跃云从高树上跳下,盘腿坐好,与他们聊起这媚术。
媚术,不分男女,只是世人偏见,以为这是女人才会的术。
施术者就是没有好容貌,也一样能勾人心魂,命之听话,通常,施术者都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听了一些燕国的奇闻逸事后,三人稍作休整就下山去了,回到傅宅,温言自己府里的人来告知,有人给她送来了许许多多的海棠花。
温言瞬间脑海里就浮现一个人,又恼又怒,沉着脸回自己府邸。
傅明庭看着她变脸离开,不像开心的样子,反倒是写着愁,不由得心下沉思。
当温言看到一片海棠花的海洋,她毛都快炸了,就不能让事情过去,非要提醒作甚。
她吃亏都不吭声了,还要怎么样。
这天夜里,她在自己府里,泡了一澡池的海棠花瓣,穿上宽袖的寝裙,在房内练字静心。
为了坐上尚书位,温言舍弃了年轻男子们的感情,她要有权势的人来提携她往上走。
温言不想再把自己的官途和驸马联系在一起。
成为尚书,就能和沈衍分割,日后也影响不了她,否则,一旦被撸下世子妃的头衔,她就会被摔到底层。
更何况她现在知道了女帝的秘密,谁知道以后这纠缠扭曲的一家会发生何事,到时恐会牵累她。
她一定要摆脱驸马位,才能保住自己。
可现在,她又陷入另一个漩涡,谢云显然是拿她来给周浔之找不痛快。
灯下,窈窕的身姿在凝神书练。
好几年光阴过去,她和过去已经截然不同,当初那个跳脱的温言,如今是成熟稳重的温大人。
隔天清晨,温言进宫走在承天门街上,许多的官员分散着朝议政殿去上早朝。
只有站在这议政殿内,才有资格说身在朝堂。
温言独自走着,并不与人交谈,她如今的面上,已经染上了一层勿靠近的漠寒。
“昨天你在哪里。”
谢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问她昨天的行踪。
温言停了下来,凝视着他,
“与你无关。”
“你的府邸既然不住人,那不如,烧了。”
冷峭寒意的话语从温言的耳旁经过,身材挺拔的俊朗男人,嘴角含着冷然越过她。
温言盯着谢云的背影,身体起了寒栗。
她面上看不出什么的继续往前走,可那颗心,却是吊了起来,他不会真的纵火吧,他这个人手段狠戾,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神明啊,救救她,这世界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人。
站在政殿内,温言心不在焉的神飞。
今日的早朝上,在说教改的事情,要兴增多所书院,主要是礼部的人在发言。
前一日爬山的酸软腿,温言站得难受,挨到散朝,她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无法战胜威胁,叫住了谢云,磨蹭到他面前,
“昨天登高,去爬荡山了。”
谢云的眉心动了动,漆黑深邃的眼底,开口的声音平淡没有情绪,
“和谁。”
被盘问的温言,有种错觉,她难道是他的犯人吗。
温言回是和先生护卫一起去的,谢云扫她的目光,不冷不热,
“事情没办完,你还有心思外出游玩。”
“谢大人说的是。”
温言低眉顺眼挨批,腹诽休沐日还要管她做什么,手管这么宽。
“下了差过来。”
“不了吧。”
“沧江百姓不肯迁移。”
谢云抬步走了,留温言站在原地眉头紧皱。
谢云的消息比她快,大坝的建造地,需要一大片百姓举家迁徙离开,地方要被蓄水淹没,他们离开的安家费,由朝廷补偿。
当天下了差,温言立即去谢府,书房内,谢云给她看了传来的书信内容。
不是当地官员克扣给迁徙的安置费,而是百姓不肯背井离乡,不愿离开这片祖辈的根。
大坝还未动工,就有问题先来。
“朝廷命令,他们就是不愿也得搬,发生聚众闹事,是不是背后有人在煽动百姓情绪。”
温言不觉得百姓有胆子真的跟官府对着干,并且朝廷的安置费给得不少,还带有其他的优待。
谢云负责发现问题,而温言,负责解决问题。
她以为可以带着这个问题回去思考对策时,谢云朝她一步步走去。
过去,她不会多想他的行为,但现在,温言眼中闪过慌张,雨夜后,她无法再自如的面对他。
低下的头,被净长的指抬起下巴,温言的左眼下睑睫上有颗小痣,没有泪痣明显,需近看才发现,这颗小痣的耐看抚媚。
眉眼轮廓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而是妇人的成熟韵味,抬在下巴的手,拇指滑向那一段白细颈。
温言被抱进了书房的里间,紫色的官服,甩在了屏风上,夕阳从窗户里漏下,铺满一片金。
妍美的女人,在他面前强势不起来,只会软弱逃躲,就连目光也是垂视的逃避。
谢云撩开她的发,要她看着,
“吻我,像吻周浔之一样吻我。”
温言如他所愿的吻上他的唇,辗转含唇瓣,紧缠口舌。
年轻的时候都想当个轰轰烈烈的英雄,可被现实腰斩后,都会安于现状。
温言无法反抗他,除非她不想要官途,安于侍郎位。
周浔之即将进内阁,而谢云,将进入枢密院,成为最高军政要员,掌军机秘事,手握调动兵马大权。
内阁政务,枢密院军务,皆是最高指挥地,地位只在皇帝之下,是所有臣子的终极梦想。
里头的动静,一点也传不到书房外。
温言留下来陪谢云用膳,她改动过的花厅,保持了她的喜好,只有两把椅子的面对面坐。
她换上了合身的云纱裙裳,此料珍贵,有钱难买,侍女布菜的期间,温言跟谢云讨要,
“送我几匹呗。”
“不给。”
“你个小气男人。”
“就是这么小气。”
谢云只给她待在这里的时候穿。
今晚的菜有道切片炒的山鸡,里头荠菜和鸡片滑炒在一起,雪白翠绿,香浓而清。
“这也太好吃了,城里头哪来的山鸡?”
钰棋给谢云夹菜,他尝过后,觉这山鸡肉肥嫩细腻,是家鸡不具有的香味,开口问,
“钰棋,这山鸡哪来的。”
“回主子,这是总厨家里人给他的,知道今天温大人在,他特意给添的。”
温言笑了出来,
“看来你家厨子平日都无法发挥出水平,钰棋,你去后厨问问,有没有馍,弄几个来。”
“是,温大人。”
没过多久,钰棋端来用竹盘装白纱布包拢的荷叶馍,中间已经开好了口子。
温言拿起荷叶形状的馍,往口子里塞山鸡肉,
“尝尝,这样吃别有一番滋味。”
钰棋照做放到谢云面前,他不似温言用手拿,而是矜持用筷夹起,吃上一口,松软的馍和鸡肉配在一块,确实不错,一整个他吃掉了,钰棋给夹了第二个。
温言已经吃上第三个了,一盘芥菜山鸡,她给吃光了,肚子稍微有点撑。
谢云说她吃太多,温言眉一嗔,
“还不是你,现在连饭都不让我吃饱啊。”
“吃太饱犯困,脑子转不动,变更笨。”
谢云那张冷淡脸,温言想给他来一拳,
“那你下次不要亲笨蛋。”
“你晚上回哪里。”
谢云不接她的茬反问,他的眼神,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冷冽带寒。
温言敛了眼眸,凝着自己的手,
“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吗。”
“再说一遍。”
“再说就再说,我回自己的府里。”
那双暗邃的黑眸看着她,眉梢好看地扬起,
“待会儿管家送你回去。”
临走前,温言狠狠去咬他的唇,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
她被掐住腰坐在了他的腿上,临别吻吻得深,周遭的人,勿视的低下头不敢看。
离开谢府,温言先去傅宅,和傅明庭商议沧江百姓不肯迁徙的事情,接着在谢云的人眼睛下,回了自己的府。
温言愁得睡不好觉,谢云的控制欲太强了,周浔之都不管她,他反倒从头管到尾。
再这么下去,她不敢想接下来会有什么结局。
温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找过周浔之,只在早朝的时候见过他,他在为今年入内阁的事做准备,近期比较忙。
周浔之知道她每晚都回自己的府,他的人,监视着温言的行踪,并不是她以为的他不管,只不过是他不表现出来罢了,而温言表现一直很好,他无需表露自己的管控。
温言不知道,自己去招惹的人,真实面目并不是她所见。
今日的早朝上,女帝钦点了今年的科考三甲,其中,状元名叫孟昭昭,她不仅才高八斗,并且面若芙蓉,一双星眸叫人见之不忘。
更叫人意外的是,她和大皇子二皇子皆认识,并且与冷阳是世家交好的朋友。
孟昭昭的爷爷,就是如今阁老之一,孟阔礼。
温言心里想着,她再不加把劲,后浪推前浪,后辈压前辈。
散了朝,孟昭昭和故交旧友们一起寒暄,耀眼极了。
温言心里想着事在走,冷不丁被撞到,偏头过去瞧,正是今日的新星孟昭昭,她朝温言道歉,
“这位大人,下官无心的,实在抱歉。”
孟昭昭转身的时候没看人,撞到了温言的手臂,见她身上紫官服,就知撞到了上级。
因为她的爷爷,孟昭昭的道歉,并不惶恐,并且隐隐有种你快点原谅的意思。
温言唇角勾起冷笑,
“见到本官,该行礼,孟阁老这点礼数都没教过你吗,还是说,你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孟昭昭的脸白了下去,弯腰对温言行礼,她保持姿势,温言未说免礼,她就继续保持行礼动作。
她们的这一幕,引来了侧目,都在猜测是否是孟昭昭遭到了温言的刁难。
温言以傲慢的态度给孟昭昭上了一课,别以为有背景就能对上司不敬。
没过几天,温言就听到了有关她欺负新科状元的流言,说什么的都有,说她年纪大嫉妒年轻漂亮姑娘的最多。
偏偏,翰林院把记录修建水坝的事情,交给了孟昭昭,可能是看在孟阁老的面子,把最能邀功的事情给了她。
温言不想和新人接触,命下属和她交接事宜。
新人,意味着毫无经验,孟昭昭犯错,温言对翰林院施压,要求换人。
孟昭昭得罪温言的事情,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惋惜孟昭昭第一份好差事要砸没了的同时,她的能力被质疑。
孟昭昭对着孟阁老哭诉,说温言针对她,却被反训了一顿,让她自省。
孟阁老关起门来是训斥了孙女,但在外,他对温言不客气了,早朝上当众批她工部审批卡得严苛。
温言被女帝训斥了,并且把她手里的审批权交给了工部尚书。
散朝后,温言缓慢走在后头,春天的风,吹在心里头,凉。
孟昭昭,也没有被换掉,依旧修编水坝之事。
一个月后的休沐日,孟阁老寿宴,邀请了许多的官员,唯独漏了温言。
后来听说,在寿宴上,孟昭昭作诗惊才艳艳,大放光彩。
这些,都与温言无关,当日她坐在太医院的台阶上,和夏尤清诉苦,想通过他,给女帝吹吹耳边风,讲好话。
被排挤的苦闷,夏尤清也是深有体会,和温言不知不觉讲了许多,延伸到了他的家乡,
“真的假的,炒米茶这么好?”
“骗你做甚,这炒米茶不仅顺气消食,味道也特别好。”
“你知不知道怎么做?”
“知道。”
“走,我们去弄炒米茶吃。”
夏尤清也是许久未吃过了,说走就走,和温言一起来到御膳房,他卷袖给她做。
夏尤清除了爱好医理,也喜下厨,是个宜家宜室的温和脾男人。
他一边把梗米炒熟,一边教温言炒到何种程度算好。
把炒米变成金黄时,倒入陈皮,一起混着炒,两者气味结合在一起,温言使劲闻,觉得是特别好闻的香,非常舒服。
温言讨来了两个罐子,这一锅可以和夏尤清分一分。
小锅中,夏尤清在煮炒米陈皮茶,从刚才的焦香气,变成了温厚的暖香,
“夏太医,你也太能干了,上的厅房下的厨房,你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太少见了。”
温言是真的觉得他内秀,虽然普通,但是很温暖。
夏尤清害羞的笑了起来,他这种手艺,在贵人眼中,其实并不算有台面,难得温言欣赏,他引以为知音,除了煮炒米茶,还给她做了家乡小吃,羊肝饼。
这并不是羊肉做的饼,而是一种类糖膏的点心,小豆做成细馅,加精糖制,凝结成块后,切做细长物,因为颜色和羊肝相像,叫羊肝饼。
温言和夏尤清一起吃炒米茶配羊肝饼,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两人交谈甚欢,相约下次再一起喝茶。
温言带着一罐炒米茶和一盒羊肝饼回府,没想到有客在等她。
周浔之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皱眉问她去了哪里。
温言问他怎么来了,她闻自己的袖子,没味道啊,
“你去做什么了,出去这么久。”
周浔之在孟家稍坐片刻就走了,知道温言心里不舒服,来开解她,哪知她人不在,回来还面带愉快。
“我在太医院,夏尤清请我吃炒米茶和羊肝饼,他手艺可好了…….”
温言每说一句,周浔之的面色就沉一分,他站了起来,靠近温言,压迫性的目光对准她,
“说啊,继续说。”
温言闭上了嘴,抿紧唇瓣,她心情不好,还不能找人倒苦水了。
周浔之压沉着眼,温言心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你凶什么,我心情不好,找人说说话怎么了,又没干别的。”
温言第一次在周浔之面前表露委屈,眼泪控制不住的冒出来,清丽的脸上滑下泪珠,她很快用手指擦去。
“你可以来找我,而不是找别人。”
周浔之拥她入怀,手指抚在她的脑后,让她在自己怀里哭。
温言伸手抱住他的后腰,头埋在他的胸口,眼泪不停流,宣泄着心中不平。
温言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孟家欺她。
周浔之安慰她,他不会让孟家好过的,她受到的欺负,加倍从孟昭昭身上讨回来。
谁都没想到,半个月后,一份调令出来,外派的新科官员名单中,赫然有孟昭昭的名字。
尽管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大都的边上,可要离开政权中心。
孟昭昭傻眼了,孟家也懵了。
并且更难以接受的是,孟昭昭父亲,他的上司,谢云给他写了个很差的评语,导致升迁无望,要原地踏步,再搓磨几年。
孟昭昭去找沈耀说情,她父亲,若是再等几年,后头的人恐怕要越过他。
孟阁老是位高,可有句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直属上司压你,顶头上司想救也得花时间。
沈耀自然不可能为了她去没事找事,应付一番就打发走。
除了谢云,还有二把手冷云也可以改,孟昭昭去求冷云,冷云直接把他爹干过的好事说出来,让孟昭昭无地自容的回去。
若是没有孟阁老,孟家,可以预见性的会衰落下去,如今,孟阁老儿子扶不起来,许多人还在观察孟昭昭是否能挑起孟家的府门。
工部尚书根本不敢真的拿走温言的审批权,装样子先放到他桌上,然后就送到温言的办公间,由她定夺。
温言心情舒畅了,孟阁老带头排挤的郁闷消散,她踩的两条船,还是很靠谱的,就是胆战会不会翻。
第87章 幸与不幸, 保持紧张感
自温言上位工部侍郎,她做的事,都是实事利于景国。
她推广的罗娘纺织机,使得市面布量大增,价格降低,不说丝绸娟罗,但是布衣,大部分的百姓都能买得起。
四季之中,最贵的是冬衣,不富裕的人家,往往只有一两件厚衣,谁外出给谁穿。
布价降低后,老棉新弹,买布给孩子们做新衣,过冬,没那么艰难了。
为大部分百姓做实事的温言,下了强令命沧江大坝周遭的百姓即刻搬离,她贴了告示,告诉全景国的百姓,苍江大坝将是第一座拦截水患的大坝,成功后,将会在其他地也建造。
饱受水患苦难的地区,不止苍江一带,告示一出,全部都羡慕嫉妒苍江,强大的舆论一边倒向朝廷,此举大大造福百姓。
而坚持不肯搬离的苍江百姓,开始犹豫,当地官府不停做思想工作,终于,在宗族长辈和村长带头下,迁徙开始了。
建造水坝的兵工,从景国的各军营中抽调出部分,浩荡的工程,即将动工。
而创新出来的独轮车,在这大工程中,即将发挥作用。
因为这大坝动工的事情,温言三天两头往谢府跑,她给谢云看了独轮车后,又突然想到,在造工时,顺便修条路。
反正都要运送材料,不如筑路来方便运输,减少过程中的麻烦。
谢云把这个建议听进去了,他想到给各地的军用物资运输时间长且不便,于是他在想通往军营的修路计划。
景国的路,区域间层次不齐,若是有一条国道连接,通往各地既安全又便利,但是造这国道,比建大坝还难,区域衔接,问题太多了。
休沐日的早上,温言带着景国的大地图,出现在了谢府。
这张图,是温言秘密命人把各地更新图拼接一起绘制,一整堵墙那么大,比以往的地图都要详细,是独一份的全国图,非常珍贵。
地图借给谢云后,温言离开书房,熟路的去了后厨,她没吃早膳就来,肚子饿了。
一段时间后,谢知繁来见谢云,进了书房,瞧见谢云站在一幅特大地图面前深思,他惊讶问,
“小叔,这地图以前没见过,哪里来的。”
“温言的。”
“啊,她又在?”
谢知繁对温言的意见,那是相当大。
谢云淡淡瞥他一眼,眼中的意思,谢知繁并没有当场理解,他过去一起看图。
景国所有的城与县被绘出,详细到镇,并且还有江流湖泊以及道路,图下的各种注释有许多。
时间到正午时,谢知繁和谢云待会儿还有事情要一起出去,于是他留下用午膳。
花厅里,谢知繁的座位,是临时加座。
温言一个上午在和总厨学做馄饨,擀皮调馅,全是亲手所做。
午膳吃的简单,就是她做的馄饨,有汤煮和煎的两种,以及总厨给搭的三种配菜。
谢云的面前,是汤煮的馄饨,他非常自然的尝吃,谢知繁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无话可说,他眼神去看温言。
温言让钰棋拿点辣酱和醋,见谢知繁瞧她,就问,
“你要来点?”
“我要加醋。”
午膳简单,也显得随意,更何况谢知繁向来和谢云亲近,他并没有拘谨。
“味道如何?”
当温言开口问的时候,谢知繁抬头,这话并不是在对他说。
“下次里头多放些肉,咬下去全是菜。”
“问你好不好吃,没让你提意见。”
“馄饨皮薄塌,以后别做这,吃饺子。”
“你嘴皮子动动,我弄了一个上午,一句好话都听不到,还吃饺子,不弄了。”
“那你又没问,记住了,我喜欢吃香菇白菜肉馅的饺子。”
“老爷,你真是我的大老爷。”
“今日味道尚可。”
“真是谢谢你啊。”
谢云和温言的家常话,让谢知繁僵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他和谢云一起出门,都没看见温言离开,他压下心中的震惊,表现得若无其事。
谢云对于自己的小女人,没有给解释,谢知繁对此事保持沉默,很知趣。
谢云困在身份之中,在皇权之下无法拥有普通男人该有的东西。
温言其实也是如此,冒风险的靠近,都是因为后继无人的疯狂。
以前太监乱权,似乎也能理解了。
留在谢府午睡的温言,左右手腕上分别戴着一条细金链挂玉坠子和一只白玉绞丝金线镯。
这只镯子,白玉雕刻成两股绳线互绞,金线惯穿其中,对匠人的能力要求极高。
自打被谢云戴上这个镯子后,温言连和傅明庭都保持了距离,再也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
温言的身边,干净到连只公苍蝇都没有。
一个年轻貌美且手握权的女人,洁身自好到这种程度,简直匪夷所思。
当初绯闻有许多的温言,如今不仅变得少言,还变得不可靠近,她从一朵烈艳的花变成了高岭峭壁上的孤冷花。
对此满意的人,只有谢云和周浔之,就连温言的父母,都觉得她性情大变,旁敲侧击问她身体有无碍。
温言不仅对人保持态度的距离,并且私下找她很难,一切要靠傅明庭转达。
她,变得难以接触。
芳草菲菲的四月,迎来了官场人事调动,有好几个位置要空出来。
一般来说,想要升迁,得先需有位置,若是没有,只能等,等到有人离开。
周浔之进内阁板上钉钉,他原先的吏部尚书位,另外的几个尚书和侍郎都想要坐上去。
去六部之首的吏部,是平调的升迁。
温言想把工部尚书踢到户部顶替李相夷,他现在在蹲大狱,然后由她上位做工部尚书。
周浔之却是泼她冷水,说李相夷会很快被放出来,女帝不会让户部被人钻空子。
李相夷虽然能力不太够,但胜在胆小谨慎,出不了大问题。
头部官位的竞争,女帝就是有心,也干预不了,全是由大世家把控,世家们情愿给对手,也不会给女帝的人来减损他们的利益。
温言梦里都在想当尚书,周浔之的这一兜子冷水,浇得她对这次调动,抱不动希望,应当是几位尚书之争,与她无关。
就工部尚书那与世无争的态度,恐怕要在这个位置养老,温言的争夺斗志萎了。
这日的晚膳后,温言一边嘴里吃红枣,一边去红枣核。
把所有的红枣开口后,糯米粉倒入温水,边倒边搅拌,揉成不粘粉的面团,接着拧一小段塞进红枣内。
把塞了糯米团的红枣用大火蒸,一炷香后就可出锅,撒上芝麻,一道“心太软”点心就完成,简单又美味。
温言现在爱做饭食来减压。
她把点心端去周浔之的书房,给他当夜宵。
周浔之喜欢这道红枣糯米,吃下去糯软温暖,只有红枣自带的甜味。
简单的食材,带来的口感却是妙不可言。
他明天还要,温言呸他,都不告诉顶他位置的人是谁。
温言收走空盘,周浔之笑着看她撅嘴离开。
她想升,还早,起码再等两年,否则,不说女帝不愿意,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虽说她岁数也不小,但在一众高官位中,她还是太年轻,会遭人妒,侍郎这个皇家位置别人不会动歪心,但若是尚书这么年轻,其他人肯定不服。
温言想上去,缺个合理的好时机。
当然,这话周浔之不会说出来,不然这小女人要念他不帮忙。
等有合适机会,他自然会推她上去,但现在,她还不够实力,勉强上去也会被人拉下来。
温言不仅会做官,做主母的能力也不弱,周府内事,她闲暇间开始算账。
偌大的周府,许多账都一塌糊涂,周浔之又专注在朝堂,无心管内事。
温言心想反正现在也升不上去,干脆给自己找点事,于是她开始整顿周府。
采买采办的管事们,开始睡不着觉。
舒服了许多年的硕大老鼠,乍被捉,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周浔之任她在府内作威作福,总得有个疏解心闷的渠道,再说,等她让旁人受完苦后,就不会再让他受苦。
周府内,在周浔之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管事们横行霸道,欺凌下人。
温言骂起人来,大声又刁毒,院子里的人瑟瑟听。
实行举报制后,几个最过分的管事被揪出来撸掉职务,打发去远地庄子。
周府管家忠心有余能力不够,温言给提了个副管家,既是督促也是分权,做不好,就要被取代,管你情分不情分,管家位置可不是人情位置,在府内非常重要。
周浔之看到老管家来到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心里暗爽,但面上为难,这人对他父亲有恩过,他不好动手清理,
“福伯,小夫人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看你年纪大,找个人帮你分担。”
“大人,小夫人让做三休七,这般清闲,老奴心里不安,老奴身子骨还硬朗,能为大人效劳。”
“这么多年你也辛劳了,小夫人这么安排也是对你好意。”
管家觉得自家大人被这位小夫人迷晕了头,府内事情竟然全由那个女人做主。
当一个人习惯了不干事就有无数好处拿,一旦被改变,就会有怨。
但很可惜,温言提上去的副管家,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这位倚老卖老的老管家,被治得死死。
睡一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府内事,自打不经常看到老管家那张讨要好处的脸后,周浔之觉得府内的空气都变好了。
温言抓大放下,立下标准规矩后,副管家接管府内事宜,不好做主的再来请示她。
这才是管家该做到的事情,否则,累死主母。
陈煜安来到周府,就发现原来那个喜欢给脸色的老管家被换掉了,他心中惊奇,这个老管家对上任谢家家主有救命恩,一直容忍着他。
见到周浔之,陈煜安发觉他现在看起来比以往要有人情味,那种冷酷的眼神,收了起来,不再随便表露。
平心而论,周浔之太出色,不管是外形还是能力,陈煜安在他面前找不到任何自信。
和他站一起,就跟兄弟一样,气不气人,偏偏他下个月就要踏进内阁。
年轻,俊美,位极人臣,陈煜安心想,辛亏老天是公平的,他拥有了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受身份所限制,无法获得普通人的幸福。
否则,得多遭人嫉妒,就是陈煜安,也无法平衡自己的心。
晚膳的时间,陈煜安和周浔之一起跨出书房,他以为会被留饭,哪知周浔之一句话也无。
被沈枝意交代要多陪陪周浔之,免得他孤独,陈煜安硬着头皮要留下来一起用晚膳。
周浔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他可能是奉妻命来陪,周浔之心想一劳永逸,以后也别来打扰,于是带着陈煜安一起去用膳。
温言换下官服,穿着显身姿的便服,里衣深红色高领,外衣是白色长裙,领口开得大,并且领子是蓝紫色的翻领。
头上戴上了一条细带的珍珠抹额,耳上缀着两粒小米粒珍珠。
她居家时,向来是偏好抚媚打扮,不喜朴素扮纯。
雪白的脸上,是浓郁的眉眼,红冽的唇,当它俏俏勾起,女人明艳的美,迎面而来。
温言虽然惊讶周浔之带陈煜安一起来,但既然他都不在意,那她也不会有意见。
陈煜安食之无味的与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心中是惊涛浪翻涌,但面上还要装得平淡。
今晚温言命后厨给周浔之做了些补食,他长期吃得清淡,偶尔也需要进补。
除了鸽子汤,还有鲜嫩的羊排。
现宰的羊肉,羊肋骨切成条块,用水清煮,烂熟后,羊排带骨切成片一起端上盘。
蘸料有两种,一种葱醋香油等调制的料,一种红红的椒面粉。
周浔之吃了不少的羊肉,两种蘸料尝试后,都挺喜欢,他问温言这羊肉只清煮一点也不腥膻,有什么秘诀。
温言朝他笑,然后在他喝汤时,说把他收藏用来泡茶的雪水用掉煮肉了。
“咳咳咳。”
周浔之呛到了,眼神不可置信,
“那一整坛都没了?”
“喏,全在这羊肉里了,好吃吗,比茶好吃吧。”
温言说着,给自己夹了块大的到碗里,吃得一点都不心疼。
周浔之心疼自己的雪水,就这么用在了煮羊肉上,气道,
“你个败家娘们,就不能用泉水。”
“泉水哪有你的雪水好,吃都吃了,你还咋地,谁叫你收集的少。”
“原来你早盯上了,怪不得年里问我放在哪里,你这是暴敛天物。”
“嫌煮羊肉拉低档次,别吃,全归我。”
“你还好意思独占,那可是我的雪水。”
“明年你多弄点,那一丢丢,我都嫌煮的肉少。”
“你当收集简单啊,那一坛子,很珍贵。”
“别念了,反正都吃进去了,不亏。”
“你以后不准再碰。”
“这个嘛,可说不准。”
温言朝周浔之笑得好看,他气得无奈嘴里只蹦出,
“以后少败点我的东西。”
“晓得了,给你留,好了吧。”
周浔之又吃了许多羊肉,心头好煮的,要吃回来。
他就跟普通男人被婆娘拿捏的没办法一样,有气撒不出来,闷头吃来散气。
陈煜安看得惊愣,这还是他认识的周浔之吗,他有这么好说话吗。
陈煜安离开周府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扭曲,周浔之什么都有了。
原本,还觉得大家同病相怜,现在,他嫉妒他,陈煜安伺候沈枝意伺候的辛苦,主要是心累。
特娘的,同人不同命。
陈煜安不会说出去,就是在沈枝意这里也会保密,他清楚周浔之带他一起用膳的用意。
他需要周浔之的提携,尤其是他要成为内阁一员。
夜里,吃了补汤和羊肉的周浔之就是在忙完事情后,依旧精神好。
回到寝房,看到美人在灯下看图册,没有发觉他进来。
他悄悄来到她身后,想知道她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不堪入目的图画直入他的眼,配有故事的春宫图,温言看得津津有味,丝毫不察身后有人。
白玉葱的两根手指,夹走温言手中的图册,她受惊之余,焦急去抢,周浔之把图册扔到了高处,使她无法拿。
这一晚,温言要周浔之赔她精神损失,等摇床摇了两回,周浔之问她还要不要再赔。
温言拉过被子,让他躺好睡觉,
“节制点,明天还要早起。”
“是你自己不要的,以后可别说我不给。”
“不说,保证不说,我的大人啊,快点睡吧,我都被你弄得疼死了。”
温言轻拧他腰上的肉,两人拥在一起,温暖的体温彼此传递,再无夜里的孤寂。
外头呼风唤雨的人,回到家中,也只想吃饱搂着娘子睡觉,此刻并不存有大志。
温言手上的绞丝镯子,周浔之一看就知不是她能得到的东西,难为她还想了个借口。
联想到温言最近接触的人,除了谢云没有其他人,周浔之找过他,让谢云不要因为与他有恩怨,就把温言扯进来。
岂料,谢云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那镯子是故意让他发现,想让他恼怒弃了温言。
谢云问出疑问,
“你既然知道她和我也有关系,为什么还不放手。”
“那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她。”
周浔之当然不会因为谢云的强行介入,就舍弃温言,他现在日子过得舒服,怎么可能因为他就拱手让人。
和温言在一起放松不累,并且她身段特别软,比较会照顾别人情绪,很少要被哄。
谢云自然也是觉得和温言在一起舒适,才主动挑明。
两人交换了信息,信息一致,温言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他们身上。
人又不能劈,情敌又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好在温言确实做到了身边特别干净。
两人都不放弃,又灭不掉,只好错开时间。
目前都是未自由身,尤其是温言,名义丈夫还在,他们自然不会为了个别人妻就大动干戈,徐徐图之才是他们会做的。
当温言还在胆战怕翻船的时候,她的两个男人私下里已经谈妥了。
对她的监控,更严了,一个人的爱分成两份已经很少了,隐瞒让她不知他们已知,使她保持紧张感,做好两边人,免得偷懒懈怠。
遇见他们两人,也不知是温言的幸还是不幸。
温言原本不觉得自己会移情,可谢云有着他独特的魅力,她没能抵抗住。
她本身对其他人已经毫无兴趣,就围着他两转。
这也是机缘构成,若是换成在过去,二人沉浸在权斗之中,根本不会顾自己的感情需求。
体会到被爱的温暖,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贪恋。
不管是何种感情,都会转变成重要二字,无需清晰分辨。
因为放手皇位的争夺,他们明白了其实只要自己站立不倒,那坐在上头的人是谁,影响不到他们。
君君臣臣,有能力者控。
就是自己的亲儿亲女坐上去,他们也要站好臣位。
天家人之间,到头来反目的还少吗。
第88章 浑浊爱,逐渐沉沦
这次官员调动,只小动了几个人,就如周浔之所说,户部尚书李相夷被放了出来。
女帝敲打他过后,他感恩戴德的继续效劳。
兵部尚书秦仪渊顶了吏部尚书位,是此次调动中出乎意料的人选。
而他的兵部尚书位,被空降的江岫白顶替,苏沉接任江岫白,成为都尉司指挥使。
温言问周浔之,秦仪渊是不是他的的人,他说不是,应当是那五个阁老之一的人,但是谁,还不知。
尚书位置,是需要内阁同意才能升任。
秦仪渊成为吏部尚书,秦墨为上水涨船高,大理寺卿,板上钉钉。
温言被他爹念叨,若是当初她没悔婚,她的前途也不会差,而且也不用守寡,不停夸秦墨为年少有为,特别惋惜。
温言听得耳朵起茧子,她又没预知能力。
秦家双喜临门,秦墨为喜得麟子,满月宴秦家邀请了许多同僚,比上次秦墨为成亲还要热闹。
温言也在邀请之列,这次她学乖了,坐在不起眼的地方。
周浔之已进内阁,和阁老们一起坐,而谢云今年年中六月进枢密院,跟枢密院的元老们一起坐。
吏部尚书,这面子够请得动他们。
谁的家中都有小辈,需要吏部不卡人。
被打发出去的孟昭昭,出现在了宴席上,还在猜的人,都知道秦仪渊是跟着孟老了。
孟昭昭出去一趟,学乖了不少,再见到温言,态度变得恭敬,她被贬和她爹被低评,和温言绝对有关系。
温言本就和她有无冤无仇,她有心敬酒,温言也不为难,爽快喝下。
孟昭昭到孟阁老的身边,说和温言释前嫌了。
孟阔礼去看温言,后者起身,拿着酒杯来到他面前敬他。
孟老含笑喝下温言的敬酒,以前的事,算翻过去了。
温言拿着空杯回去的时候,感叹,有人撑就是好啊。
她刚落座,李相夷就歪叽叽,自打他下狱后,就记恨上了温言,觉得她阴毒,
“温大人,听说你以前悔婚秦家,现在看人家团圆美满,心里不是滋味吧。”
“不如李大人在地牢有滋味。”
温言慢悠悠的反击李相夷,都是烂谷子的事了,还拿出来说,也不嫌陈旧。
“地牢的滋味总不如温大人孤家寡人,大皇子前些日子也喜得麟子,温大人好像没被邀请吧。”
沈确不想她难堪才不请的,但到了别人嘴里,就不是这个味。
“李大人,听说你孙子为了个娼妓要死要活,是没李大人家里热闹。”
这事,温言是听谢知繁说起的,自打知道了她是“小婶娘”后,谢知繁和她关系缓和了不少,他的小道消息特别多。
一桌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李相夷,皆是想听八卦。
李相夷气了个半死,明明捂住不外传了,温言是怎么知道的,不争气的孙子,尽丢他脸。
李相夷气焰消下去,不找温言的不痛快了。
温言只坐到了秦仪渊和秦墨为过来敬酒,之后就离开去了傅宅。
温言抱起小胖子傅余,亲他白嫩嫩的脸颊,
“温姨。”
傅余口齿清晰,笑起来有两个大梨涡,不陌生的抱住她。
年纪渐长,又没有子女在身边,温言待他如半子,很喜爱他。
温言和傅明庭只一起喝了会儿茶,说了些事,就走了,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和他无拘用膳。
傅明庭问她到底跟了谁,管得这么宽,温言让他别问,免得有麻烦。
傅明庭送她离开时,见到她肩上有落花,伸手去拿,此事稀疏平常,温言却是避开,自己拿落。
温言被管到了这种地步,傅明庭皱起了眉,
“他连你正常的交往也要限制,你不反感?”
温言现在的酒局很少,一般要么带着傅明庭,要么由他代替出席。
温言望着年轻智慧的傅明庭,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先生,被管着,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有那么点重要,至少,我是被在乎的。”
傅明庭的眉皱得更深了,这是什么病态的感情,被控制到这种地步了,还是自愿的,她有没有底线啊。
温言心里清楚,傅明庭不会懂他们飞蛾取暖的感情,所以不多解释,也不会告知。
离开的温言,去了谢府,沐浴换衣后,懒散的躺在庭院里,她的手边有一盘松花饼,外表是绒呼呼的明黄色,内里包裹着乌米,入口绵软有嚼劲。
来自树叶和松花的味道,没有甜味。
这款点心,是温言近日在街头发现的,她让谢府厨子复刻出来,清新的味道,谢云尝了后,很喜欢,频繁点这个吃。
温言趴在净亮的木廊地上,身下铺了毯子还有软枕,看着闲书,不时再吃上几口松花饼。
春末夏初的阳光,照射着庭院中的一池鲤鱼,粼粼的碎光闪耀,红色金色的鲤鱼摇曳大尾游动。
温言没穿袜子,趴在软垫上后勾翘着腿,裙摆滑落在大腿上,露出光洁白皙的一截小腿,四下只有几名婢女,她不甚在意如此。
谢云从宴上回来,看到她在廊下惬意,酒劲上来,过去直接把她横抱起进了寝房,把什么都抛在九霄云外,只是个被女人勾起欲来的男人。
午后醉欲,力道大,谢云失控的沉浸其中,温言被他弄得喊哑了喉,双腿酸软的走路差点跌倒。
午睡的时候,温言靠着他,手指尖描绘他的眉眼鼻唇,俊朗的人,岁月赋予了他成熟的魅力,又因自律,身材紧实。
温言的腿搁到了他身上,不停去蹭,见火苗有燃起的趋势,转身背对人睡觉,
点火不灭火的行为,惹来谢云在她身上捏了一把,接着也侧身将她搂进怀中。
被拥抱的踏实感,温言很喜欢,她手覆在他的手上,一起入睡。
和周浔之喜好音律不同,谢云擅长绘画。
温言执扇坐在窗边,谢云勾勒描绘出此景,当一个人走进了一个人的心里,就会想留下有关的东西。
温言有做过一盏小台灯,谢云在上头画了她的美人图,让她自恋了一把。
温言的墨笔水平,一直不高,只会画一些吃食,她把和谢云在一起时的点滴食物记录下来。
樱桃,杨梅,螃蟹,小萝卜有时是一道菜,有时一碗面,偶尔会有一束花,每幅图上都盖有她的印章。
谢云笑她水平一般,印盖得好。
温言不为耻,她天天盖印,自然盖得好。
在谢云生辰的时候,把精装过的画册送给他,谢云嘴上嫌弃,但却是把它藏在了书房,不时拿出来欣赏。
这是他收到的温暖心意,她为他花去了许多的时间。
后来温言顶着夏的烈日,乘一小舟,穿进荷花池,她学东洋画里的女人,穿着艳丽裙躺在小舟中,小舟流淌在一片荷莲之中。
谢云被温言明确要求,这幅画就是她的生辰礼物,他也只好在夏日里,苦苦流汗给她画。
温言晒了好几日,脸都黑了,所幸,谢云不负她期待,半成品就已经令人惊艳。
剩下的只需填色,谢云闲暇时再完成,距离她生辰还尚早。
夏日炎炎的时候,谢云进入枢密院,成为元老之一,他的位置,也被空降的人顶替。
温言在官场上,已经少有遇到为难她的人,李相夷之前在宴上对她讥讽,事后户部遭遇了查账。
李相夷紧张了一整个月,人都瘦脱相了。
他每每见到温言的时候,眼神都不善,但嘴巴却是收紧了,他怀疑是温言蓄意报复。
夏季的清晨,天亮得早,温言现在不会再带早膳去工部吃,而是吃完再去上早朝。
谢云把景国的通路计划交给她,若是能完成,加上之前的大坝政绩,可以弹劾工部尚书能力不够,不配位,移去养老位,由温言顶上。
温言接过这项计划,连谢云都感到棘手的项目,她开始苦思。
当温言把这计划讲给傅明庭听时,他盯看了她许久,久到温言以为他眼睛出问题了,
“你干嘛这么看我。”
“你攀的高枝,会不会太高了。”
全国通路,这种计划,不在最高位是不会谋的。
“攀都攀了,你现在叫我停啊,你之前不是很支持。”
“那你也不能把自己全搭进去,只是让你利用。”
“你以为便宜那么好占啊,我要不是全心全意,连根毛好处都不会给我。”
那两人精明之极,哪里是能随便被占去便宜的。
在温言离开后,傅明庭双手插进了发间,他少有的一脸愁容,温言,在做危险事。
他不过是想让她利用上位资源罢了,谁能想到她陷进去根本出不来了,他要怎么救。
修路计划,温言没瞒着周浔之,她一有空就翻地理志方面的书籍,不停的补知识。
周浔之对此一笑而过,并不多问。
温言在灯下认真的模样,他觉得很美。
有些人看着精明强干,其实内里是个空心人,无爱无感,但有些人远看是粗玉,但内有乾坤。
温言不仅是个顾家的人,也还是个有事业斗志的人,她把两者平衡的很好,不会因为忙而忘记身边人。
而周浔之一忙起来就忘记睡觉,经常到深夜都还在书房。
温言在的时候,会定时去捉他睡觉,事情是做不完的,留到明天也不会有问题。
每每这个时候,周浔之心还在书房,温言把他衣给脱了,然后给他按肩揉背,身体放松后不想事情了,很快能入睡。
温言顾了这边,又顾另一边,谢云忙起来也从来不记得事情,点心当饭吃,肚子不饿就行,宅子大,他嫌挪步用膳浪费时间。
男人有时候简单起来是真简单。
温言在他书房支了张不占地的小桌,他不想走出去的时候,就给他送去热食,也耽误不了他几刻时。
只能说,在高位的人,事多时贵,不轻易浪费。
今年的夏季,雨水特别多,温言早早就派人去各地检查过河道,是否陈年失修,是否淤泥堵塞。
她搞了个各地排名,把各地官员叫来开大会,会上通报,把压力给下去。
以前,各地官员不知其他地做得如何,如今,被温言召集来参加会议,信息整合,知道了自己排在何位。
做得好的地方,笑容满面接受嘉奖,做得差的地方,不停怪上任官员不作为,害得现在工作难做。
各地官员参加完中央的会议后,回去大力整改,务必要把自己的排名提高上去。
再怎么样也不能垫底。
天灾无法避免,人祸尽量避,因此,河道疏通的及时,各地灾害的程度减小,并且温言还在大会上提出以后要提前做好善后的方案,如救援方式,如物资发放等其他。
不干事的官员们,各个压力大。
工部经常开会的事情,其他部门的人都知道,但这种召集地方官一起开会的情况,头一回见。
温言把开地方官会议的时间,固定下来,一年一次,时间将持续多天,要各地汇报自己的工作。
很多官员,这辈子都没踏入过大都几回,如今公差到大都,虽然工作压力大,可心中依旧激动。
见到大都的繁华和新物,开了眼界,回去后,面对落后,也有心要整改。
中央召集地方开会的方式,被内阁采取,命各部门要多加强与地方的联系,学习工部的这种方式。
温言顺势提出,宫外建造一处会议楼,专供人多开会使用。
每次开会搬桌椅,温言嫌烦。
这个请求,女帝直接批了,会议楼不仅工部使用,其他部门也可以用。
温言在内部要求,会议楼要造成地标性建筑,要壮观,要雄伟。
地标建筑,扬名天下,工部负责此事的人,誓要做好,废寝忘食的投入到设计图稿之中
温言最近手里事情比较多,时间眨眼就过不知觉,盛暑即将过去。
等她闲暇下来后,发觉周浔之和谢云依旧没个空闲时候,她有怨气了,天天守空房。
谢云的书房,温言不陌生,她一袭云纱薄裙,花蝴蝶一样翩迁进去。
谢云以为她是来送吃的,可当抬头时,惊出声,
“大晚上你画什么妆。”
瞧吧,男人再聪明有什么用,不解风情。
看到温言秋波送过来,谢云心里咯噔,开始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有忘记什么吗。
等到片刻后,温言扒了他衣,翘腿把他给搞了,然后也不给吃的就走。
付出体力的谢云饥肠辘辘,温言来找他,根本不是记挂他吃没吃,这个骚女人。
没心情看公务了,谢云走出去饱腹后,回房去找小女人算账。
天上月皎洁,云层浮阔,夏晚风吹来,挠得肌肤痒。
周浔之看着被送过来的苦莲羹,百思不得其解,这么苦兮兮的东西给他吃,哪里吃得下。
这晚提前回去,一进门,看到地上铺了花瓣,指示的通向一个地方。
房内其他地方都暗落不甚明亮,只有那躺着人的顶头,灯光明亮,薄布欲遮不遮,身体摆着个姿势,双腿全露。
周浔之懂了,原来不是莲苦,而是人苦。
一番云雨过后,周浔之困了想睡,温言趁他朦胧,又在他身上点火,不需他有动作,她自己来。
周浔之头一回体验被强,困倦的手,放在两侧,任她为所欲为。
温言这么想要他,骚。
周浔之享受着被舔吻的感觉,此刻不存在理智清醒,被妖精勾着在暖被里翻腾。
热夏的尾巴,温言逮着两个男人享受生命。
被频繁索要的两个男人,私下里有次坐在一起,谈论起他们的小女人是不是变风骚了。
被滋润的谢云和周浔之,面色很好。
两人和谐坐着,惊讶了看到此景的一片人,他们怎么和平相处了。
以前针尖对麦芒,固然有子女利益冲突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两人皆因冷苦,心性变刻薄,见不得对方好,挖苦嘲讽乃乐事。
现在,正常的幸福男人哪里会动不动嘴巴刻薄,一般过得不幸的人才脾性差。
温言对他们两个,并没有厚此薄彼,也从来没有混淆过,熟记他们的喜好。
因为他们各自得到了够多的关注,对对方变得宽容。
自古一个道理,不患寡而患不均,各有千秋的两人,都是温言的大丈夫,都有爱。
她只有他们两个,爱够分,并且因为两方压力,温言为了平衡,就要做得好,无法懈怠。
三角的关系,因为温言的付出,变得稳固,只是她自己不知,一直担心会翻船被淹。
论诡计多端,男人尤擅长。
夏天的雨,刚刚变小,不一会儿就又开始打雷,转眼又刮起大风。
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吹得屋瓦哐当哐响。
风雨再大也得去上朝,温言撑着一柄墨梅的伞,不疾不徐的走着,周遭移动的伞有许多,官员们都需要走一段长长的路才能到议政殿。
温言的官袍不时飘高,凉风把手吹得冰冷,正瑟瑟走着,怀里被塞进一条披肩,
“让你多穿点,不听。”
“谁晓得外头这么冷。”
谢云比温言晚出门一会儿,给她带了披肩,经过她的时候,顺手给她,紧接越过了温言,步子跨得比较大,走在了前头。
温言抱紧了披肩,等散朝后再穿上。
大雨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手里突然多了东西。
议政殿内的湿气重,即便在边角点了炭火去湿,依旧有股湿腥的味道。
宫侍们站在门口,给上早朝的大人们擦去官靴上的水渍,保持殿内的整洁。
官员们带来的伞和物品,都交由他们保管好。
天气带来的不便,不少人都还未到,早朝的时间推迟,大殿内,交谈的私语声不断。
温言在搓自己的手,突然,陈煜安拉沉着脸来到她面前,把自己的小巧暖水壶递给她。
温言没看陈煜安,而是视线找周浔之,但他已经偏转视线了,她脸上难掩甜蜜。
陈煜安见温言接过后露出笑容,心中扭曲,这两人,拿他做温暖。
第89章 前夫的醋
外头的风雨实在大了些,天色极为暗沉。
大殿内,点灯火通明,呼号的风声隔绝在外,往年也有暴风雨天气,但是今天尤为严重,从中雨变成了大暴雨,并且持续不断。
早朝上谈的也是今年雨水过多,农物收成有损,当时谁也没把外头天气当回事。
等到朝会结束,才有宫人进来急报,外头雨势太大,水流不及,积水了。
议政殿的殿前,是九级台阶,如今已经淹没了五阶,加上雨势大视线模糊,若是贸然走出去,恐怕会有危险。
宫中都如此,已经不难想象外头会有何种情境。
温言把披肩披在了自己身上,今日当差也是不能了,得想法子回去。
突然,轰隆隆的雷鸣响起,如巨龙的咆哮,暴雨哗哗,狂风掀倒树木,外头的雨声,已经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女帝坐龙轿回去了,官员们分散在殿内,大多都愁眉不展的看着外头,回去路有点艰难。
温言找陈煜安,让他弄几艘小船来,等雨势小下去,划船回去。
他是沈枝意的驸马,在宫中办事方便。
陈煜安被她提醒,立即去找宫侍,现在还能在外行动,待会儿可就走不动了。
温言告诉谢知繁,有小船,待会儿让他和谢云划走。
谢知繁点头后去告诉谢云,然后在门口守候,免得被人截走。
雨,滂沱倾泻着,天漏补不住的下,一点也没小下去的趋势,时间过去,已经快要到正午。
因为是陈煜安第一个要船,宫里游湖救援的小船划了好几艘过来,其他人见到,纷纷也要船。
温言不再等雨小,她戴上蓑帽,要独自划船走,若是等到天色再暗下去,恐怕更难回。
船很小,最多只能载三人。
“你等等。”
周浔之出口叫住她,他同样头戴蓑帽,跳到了小船上,出现摇晃。
温言手里的划杆,被周浔之拿了过去,
“坐好,手抓稳。”
温言听话的坐好,双手扶稳住,平衡身体。
此刻也不顾官大官小,会划船的先走,周浔之乘了温言的船,率先划走回去了。
谢知繁载着谢云也走了,他闲时爱垂钓,划船不在话下。
陈煜安和沈枝意都不会,陈聿修带他们也划走了,都判定这雨势不会停,与其耗时不知等到何时,不如费些力早回。
眼瞧他们都离开了议政殿,其他不想淋雨的人,开始犹豫。
后续送来的小船有不少,武官们有了船后,都决定离开,若是雨再不停,这里都淹了该如何,更何况,难道要在这里过夜,可预见性的情况不会好。
纠结的人,看到大皇子二皇子都自己撑杆走了,拘泥身份的心败了下来,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小船来到宫外,水涨的比宫内高上许多,水黄混浊,到处是漂浮物。
从宫门出来往东,东市多达官贵人居住,街道宽无障碍物,船过得通畅。
庆幸出来的早,可以花时间回去,若是再晚些,水涨得再高,底下淹没物多,划动的难。
温言和周浔之回到周府,平日里只要三刻时的路程,花了整一个多时辰,好在平安抵达,两人泡热水澡驱寒。
府内也有积水,但人已经在府内,心中并无不安。
温言和周浔之沐浴后,吃上了料丰的姜汤面,管它外头风雨大,已经与他们无关。
温言的爹请了年假,这段时间和苏夫人在外头避暑还未回来,无需担心他们是否有恙。
温言也有年假,但是都被她来月红的第一天用掉,导致除了正常的节假日,没有额外的假期。
周浔之倒是有许多未用,但他是不肯浪费外出去游玩的。
已经是申时,天色很暗,雨势依旧不减小。
书房内,温言问周浔之,
“钦天监没有测到这场大雨吗,一点警示都没有,明日城内恐怕一片乱。”
“乱不乱的,你不要冒头去接管。”
“什么,故意的啊!”
“不然功劳怎么挣。”
“啧,可真不是人呐。”
温言的话惹来周浔之轻笑,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明明她也不是良善人,骂别人倒是有正义。
温言捶他,她比起其他人,还是有底线的。
周浔之将她拉坐到腿上,换话题问,
“中秋宫宴的节目由你安排?”
“恩,陛下想让夏尤清自在些。”
“她对他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
“怎么,嫉妒啦,比不过一个姿色平平的人。”
温言的手捏在他的下巴,轻轻挠。
“ 拿我跟他比,你侮辱我啊。”
周浔之高傲,对夏尤清根本不屑,他双手抱紧了温言的后腰,去咬她胸前露出来的肌肤。
温言分腿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颈仰起头,
“我们周大老爷,举世无双,岂是他那种平民能比拟,是陛下有眼无珠。”
大不敬的话,从娇唇里吐出,偏偏对方特别爱听,直接动情,娇软的女人后倒在了宽桌上,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挥掉碍事的笔墨,不在乎的发出响声,在书香房内做情事。
白皙的手背,紧握在桌子边缘,嗯噫的□□为书房添香,外头暴雨如注,屋内暖燥欲深。
暗黑的夜里,廊灯明亮,温言踩着木屐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投下的影子,清晰。
下人们见到她皆恭敬行礼喊小夫人,尽管不知她何身份,但无人敢在她面前无礼。
温言身后的轻纱长裙尾,拖在廊地上,迤逦绣金丝的裙摆,在灯下闪光,腰间环白玉鎏金宝珠腰带,她身型高挑有致,面容艳若桃李,被疼爱的人眼中,有着自信。
周谢二府的女主人物,皆归温言所有,女帝瞧不上的人,她珍惜。
温言觉得女帝处理感情一塌糊涂,明明爱着萧羽蓁,却要找替身,大概是理智在拉扯她,要治疗这不该的感情,亦或是睹人思人。
因为沈棠知晓了女帝的秘密,几乎天天宿在萧羽蓁那里,不给她见面机会,要断了她的非分之想。
萧羽蓁是沈棠的妻,他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女帝在朝堂上发火的次数变多,对夏尤清宠爱的程度也更深起来。
局外人的温言,看着他们的感情纠葛,一度觉得沈衍其实是女帝的眼中钉,他能活到现在,是被爱屋及乌了。
若是哪天萧羽蓁和沈棠双宿双飞,第一个倒霉的,铁定是沈衍,第二个,则是她,所以,她一定要尽快升到尚书位。
温言有种感觉,沈棠真的会豁出去,他对萧羽蓁,已经不只是情深,还有深深的愧疚。
大都东市的府门,都有高高的台阶和围墙,若是外头有积水,只需在大门口垫上隔水物,浑水丝毫进不来。
高门大户无惧水患,可小门小户的百姓,就遭了殃。
老天持续一整天的降暴雨,家中被淹的不计其数,只能躲到屋顶,生命无忧后,都哭愁家中的财物。
最不能释怀的就是家中粮食,被淹后全糟蹋了。
就算水潮退去,家中也会留下满墙的泥泞腥臭,若是不得当,人会生病。
繁华的大都,因为老天降祸,一夜间变成水城,这场灾害,直到隔天天明,雨才停。
无法外出,官员们全部留在家中,而官府的官兵捕快们,全部投入到救人中。
温言起的晚,午膳的时候,听周浔之说,大皇子率南衙禁军一起救灾了。
温言乍舌,若不是周浔之提醒,她还真想不到他这么厉害。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能感觉到沈确在抗衡的,从来就不是二皇子和三公主,而是谢云和周浔之,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承受非常人的压力了。
如今,他羽翼长起,又是长子,将来真的很难说。
谢云和周浔址抽身,其实是故意让沈确耀眼起来,让女帝亲手打压,他们瞧准了女帝不肯立太子,那么这个最名正言顺并且有能力的长子,是否对她造成了威胁。
以女帝如今的岁寿来说,不出意外的话,应当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帝权。
他们放手,一是解放自己,二是锻炼子女,三是让沈确被按下去,女帝肯定会让他们三个处在平衡位置,不能威胁到她。
温言再感慨沈确不易,也不能表现出来,谢云和周浔之,实在难对付,他们以退为进。
温言早就不怪沈确了,他的心机都用在朝政上,对女人并不过分,顶多就是冷淡罢了,只怪命中无缘,否则,他其实很好,连她带侍卫回来都能先忍下。
不然哪像其他人,狠毒的不分男女,毫不手软,经历过比较,才懂过去她也做错事,她其实没有真的体谅过他的艰难。
周浔之见温言一句不谈沈确,开口道,
“这么薄情,当初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都多久前的事情了,人家有妻有子,就不要再提了。”
“真看得这么开?”
“我觉得你比较玉树临风,我更喜欢你。”
温言心想这人竟然这么小心眼,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人家大皇子年轻英俊,你不可惜?”
阴阳怪气的醋酸味,都快齁到温言鼻子里了,
“我为什么要可惜,你风华正茂,我拥有你何其有幸。”
温言来到周浔之身后俯身抱住他,原来他对她的过去都在意,
“那你们上次在聊什么,站一起那么久。”
周浔之吐露出之前记着的事情,温言喊冤,
“天地良心,他就是跟我说不请我去喝喜酒这事,拢共三句话,一盏茶时间都没有。”
“你记这么清楚,三句话,嫌少啊。”
老醋还能这么酸,温言真是没想到,
“是太多,下次一句结束。”
周浔之那玉树兰芝的脸偏过去,唇点上脸颊,温言炸开笑容,回亲他的唇。
周浔之的毛,被捋顺,陈年旧事,不提了。
他从未这般介意过谁,不悦的情绪会因有人靠近温言而产生,就是说话也不行。
谢云,他迟早让他滚远。
城中低洼的区域,水依旧未排出,官民齐心协力,救援有条不紊的进行,被困在房顶一天一夜的人,看到来救自己的人,情绪失控的痛哭。
沈确安排了收容所,收留那些暂时无家可归的人。
救济的食物,是大锅煮掺了肉末的粥,香气远在外就闻到,在士兵的监看下,领饭的队伍,十分有序。
两天后,积水全部退去,百姓们全部回到自己的家中,清理赃物。
沈确还命人在街头煮草药,免费送赠百姓,预防生疫病。
大皇子此次救灾,在民间的声誉极好,体恤百姓,仁德仁意,并且广为人知。
在朝堂上,沈确提出要改善城内的排水渠,以免下次再发生一样的事件。
皇宫内已经在着手翻修排水的问题,而沈确关心着大都整个城,女帝也没有理由拒绝。
修水渠是土地的一部分,归户部管理,李相夷出列,帮助沈确一起负责此事。
反应慢的人,才后知后觉大皇子又有事可做,要添政绩。
散朝后,温言嫌太阳大,刚打开遮阳伞,就冷不丁被沈确叫住,温言立即往四周看,没瞧见人,她才正面对沈确。
沈确见她心虚模样,皱起眉,
“你怕谁看见。”
“我就是活动一下脖子,什么事。”
温言否认的自然,沈确眼神有些冷冽,但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而是跟她要东西,
“你最近是不是新弄出了铲子。”
“靠,你怎么知道的。”
温言气恼,这铲子她宝贝一样捂着,怎么就泄露了。
沈确站在阳光下轻笑,英挺的面容似冬雪融化,并不客气的开口,
“给我,我要。”
“你要我就给,抢啊。”
温言眼睁睁但就是反应不过来,看着沈确抢走了她手中的伞,刺目的烈日照在她身上,瞬间觉得热,要被烤熟。
“还我,快点还我,热死了。”
温言伸手去抢,
“给不给。”
沈确一手举高,让她够不着。
沈确给自己撑伞走向工部,温言跟在他后侧,踩着他的影子,躲在阴影里走。
前头身姿如松的背影突然停顿,温言低头看脚下没注意,一脑袋顶了上去,戴官帽的头有点疼。
沈确不让她再踩影子,他撑伞遮住温言顶头的一片阳,示意她一起走。
温言哪里敢和他一起撑伞走,之前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被记着,要是这么走着去工部,她不敢想日子会多美妙。
温言站在伞下迟迟不动,沈确的眼眸逐渐冷下去,两人僵持的站在那边,正当温言想算了,没伞也走人保持距离,就听到身后有声音,
“大皇子和温大人好雅兴,在烈日下都不觉热。”
有事耽搁离开的谢云,嘲讽的语调一如既往,沈确把伞放进温言的手中,让她先离开,他应付谢云。
温言觉得自己的手要被看僵掉了,谢云的目光盯着沈确碰到她的手。
青天白日的,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温言肯定不能这么不清不白走,她迎着谢云冷飕飕的目光,
“谢大人不要误会,本官和大皇子只是在谈公事,并无其他。”
谢云朝她露出晚些时候再找你算账的笑容,温言耷拉了下肩,但这在沈确眼中,却是谢云故意找茬。
“谢大人未免管得太宽,我和阿言如何,与你无关。”
两人前妻前夫讲几句话,要他来说三道四,手伸得长。
沈确的脸,在阳光下冷峻寒栗,他不会再忍让。
谢云看着温言,勾起冷唇,
“温大人,好本事。”
温言心里在大喊完蛋,他生气了。
“谢大人,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下官哎哎,快松手。”
沈确打断了她的话,拉着她的手就走,没必要向他解释。
温言甩不掉被拉着的手,她回头去看,谢云面上阴森森,温言心口打了个颤,这下误会大了。
沈确要的铲子,温言大方给了,把这尊大神送走后,她就在想怎么办。
就是到了下差时间,温言也不走,她磨蹭的等到所有人都离开。
日落黄昏,温言拉长了影子走到宫门口,本想隔两天再面对谢云,哪知他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外的不远处。
温言想回自己府的马车被拦停,然后上了谢云的马车。
谢云无法忍受她和别的男人有拉扯,已经替她请了三天病假,在府内好好做夫人,那里也不准去。
温言什么手段都使了一遍,不管用,谢云铁了心让她记住不准再和沈确有来往。
病假的第一天早晨,温言抱着谢云不给他起床,
“连请三天,我以后来月红痛怎么办,快点去销掉明后两天的。”
“他摸你手为什么不避开。”
谢云依旧耿耿于怀昨天的一幕,温言把他抱得更紧了,
“冤啊,我哪里甩得开那么大力。”
女帝生下沈确时的年岁很小,而谢云和周浔之比女帝要年小,他们与沈确年差其实不大。
今日谢云晚了时辰,早膳也未来得及用,温言一路跑追在他身后,在出门前追上,她从花厅里拿的两个熟鸡蛋塞到他手里,
“车上吃了,要站上许久呢。”
“让下人跑一趟不就好了,把自己累着。”
谢云看她跑出汗,责怪的眼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婢女,
“我想给你送,快去吧,别迟了。”
温言就和许多的内宅妇人一样,送走丈夫后,吃饱肚子再去睡个回笼觉。
上无公婆,自由自在,无事可忙,一切有得力管家办妥。
温言在躺椅上,入睡的快。
马车内,谢云剥了鸡蛋壳,慢慢吃下,两个下肚后,不至于饿难受。
他知道温言没胆子再和沈确不清不楚,可他就是不高兴,这种不高兴抑制不下去。
早朝上,不见温言的身影,等人群散去,周浔之和谢云慢吞吞走在最后,周浔之知道了原由,出口讽,
“看不出来,你这么介意。”
“我介意。”
谢云利落承认自己在乎,盯着周浔之的眼中,侵占意明显。
袒露想法,是为官人大忌,可谢云就是想让周浔之知道,见他眼神冷了下来,回讽,
“我是不会像某人装大度辛苦。”
“原来你也有像人的时候。”
谢云感情稀薄的可怜,他面冷心更冷狠毒。
“说的好像你是人一样。”
周浔之是同样的冷情人,棉里针的阴毒。
两人因为嫉妒而察觉自己动了真感情,并且都不想抽身,只想拥有。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看了部社畜文,看得欲罢不能,表情失控嘎嘎笑。
茅塞顿开,是水平还不够,脑子里的东西没能转化过来,加油加油!
第90章 众乐乐宴会
谢云的午膳,一向是府内自带,就是凉了也不会吃外物。
温言病假的第二日,她给他安排了份饭食,三层的黑漆金兽食盒内,食物装得漂亮满当。
谢云原本没注意,等到下属给他打开食盒,三层摆放好后,他才想起,温言早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底层全是圆饭团,上头撒了黑芝麻。
二层里头有烤鹿肉,片片摆列整齐,有这个季节的炒藕片蘑菇,还有他喜欢的煎海鲜蛋饼,菜式少但量管够。
头层放了洗净的葡萄和一盘绿豆糕点心。
这是谢云吃得最简单朴素的一餐,但东西全是他喜欢的。
下属泡茶的期间,有些惊讶他不挑剔的把东西全吃了,以往都是两个大食盒装,也没见他吃得这么多。
隔天,谢云的饭食还是很简单,鸡丝凉面以及茶糕。
面,配菜,酱汁分开装,
鸡丝全是鸡腿肉,配料的蔬菜丝五彩缤纷,酱料是蒜蓉酱,搅拌均匀后,吃下去爽口不腻,夏日胃口不好也能开胃。
而茶糕,方块白绿相间的三层茶松糕,下午饿时可填饥。
下人不会想谢云在外吃了午膳后会不会饿,只会丰富午膳,而谢云也不会特意提,似乎也是将就惯了。
温言也是给他做了饭食才了解到,下人给送去的食盒里没有点心,谢云不吃外头东西,整个下午期间肯定有饿。
下人只会按要求行事,温言吩咐后厨以后要备上茶点心,她在的时候,偶尔还会放几块糖和零嘴。
对一个人好,其实不必非要了不得的大事才叫人感动,生活中的小事,也能够让人记住不忘。
谢云空出了一个晚上时间,带温言去外头游湖,他的船,有三层高,以前吃饭时温言就想浏览了。
明月当空照,船灯映湖面,夏风徐徐吹醉人。
温言又吃上了现捞的小白虾,炸煮两道都要,谢云点了鱼煲,白嫩鲜滑。
厅内的船窗都开着,珠帘被吹拂发出好听的声响。
晚酌的几杯小酒下肚,整个人都惬意放松。
谢云如今很少出去应酬,在家中更是不沾酒,今日两人难得都喝了酒,
“你那傅明庭怎么安排,他一直做你先生?”
“那也太埋没他了,等我升尚书了,就举荐他入朝。”
“他长那么俊俏,没动花心思?”
“拜托,他个性那么差。”
“他为什么和柳云依和离?”
“这我哪里知道,他的私事我从来不过问,说到柳云依,最近柳家有些不太对劲。”
“大概后悔被退婚了吧。”
柳家没有像冷家那样高升,反而被二皇子打击的原地打转在倒退。
“二皇子东巡回来后,你能不能别让他来工部,这大佛我供不起。”
等沈耀东巡回来肯定升迁,兵部尚书换了江岫白,女帝的人会压他,自然不会再待在兵部。
“你怕什么,又不会为难你。”
“哪里不为难了,我又不敢吩咐他做事,你也知道,工部是要开会考核的,彦川,别让他来,拜托了。”
“真不想有接触?”
“不想。”
温言回的干脆,谢云应下了她的请求。
此次东巡,是去查盐案,地方官贪污腐败的太严重,并且徇私包庇串口供。
若没个高身份的人去,恐怕压制不住这群胆大妄为的人。
二皇子东巡,三公主也即将南下,去打击海寇,南边沿海海寇猖獗,地方上奏中央请求支援。
建功才能升迁,皇子皇女也不例外。
大船的二层,布置成了桌球室,温言和谢云打球消食。
谢云的水平已经赶超温言,时不时打出极好的球位,让温言无论如何都打不进。
温言上身白色对襟衣,扣珠为石绿色。下身着藕香色高腰裙,八片式银线刺绣,仿佛左右两边挂了长长的一串玉腰牌。
特别的刺绣款式,为谢府的绣娘独有。
谢云身穿白色圆领窄袖衣袍,腰间佩戴翡翠绿玉,衣襟内挂有一物,只露出银链。
温言的东洋计时器,圆表,被他讨去了,此物计时划分的细,时间较为精准。
东洋的货船,可不是时常能遇见,起码间隔好几年才有东洋商人来。
为了防止丢表,温言特意在表背后刻上了她的名字,哪知谢云也是个不在乎用二手物品的人,直接挂在自己身上。
温言过了新奇后,就嫌此物重,谢云要就给了。
两人打球正兴浓,突然有人来报,国公府出事了,陆附马打了小侯爷,国公爷发怒要惩戒她。
“如何惩戒。”
谢云问话的期间,并未停止打球。
“回大人,陆驸马被软禁了。”
“二皇子知道此事了吗。”
“回大人,二皇子已经去往国公府。”
“嗯,回去继续看着。”
“是,大人,小的告退。”
温言看着桌上球一个接一个清空,不停念咒不要进,还好,谢云连进六个后停下,换她打。
深夜的谢府,有客突然到访,谢云起身,婢女伺候穿衣,温言嫌灯亮,翻了个身,
“早点回来啊。”
“得看情况,你先睡。”
温言卷了薄被,让人把帐幔放下。
前院的待客厅,亮着灯,来访者不是别人,正是国公爷,陆延霖。
陆北陆樱姐妹已经反目,这其中少不了二皇子的推波助澜,陆延霖斥责二皇子插手陆家家务事,谢云喝了口茶提神,
“国公爷,这话也本不该本官来说,可你们的做法确实欠妥,明知陆北身体不合适还要勉强,就是再聪慧又如何,你让陆樱如何做。
你们厚此薄彼的谁都看得出来,就是没有二皇子,她们反目也是迟早的事。”
就陆延霖那偏心的做法,陆樱不反才怪。
被人直言不讳指出偏薄,陆延霖的脸色像是刷了一层灰,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陆樱对他的不满已经积累了那么多,甚至宁愿毁掉陆家,也不会给陆北掌权。
谢云回房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温言熟睡的毫无知觉,她占据了中间床的位置。
睡在边缘,偏偏温言喜欢挤他,只好调换了位置,他睡里头。
谢云在黑暗中睁着眼,陆家姐妹反目怎么会没有征兆,不过是陆延霖选择看不见而已,他自欺欺人的希望在陆北身上发生奇迹。
天注定的事,无法强求。
陆樱再不及陆北,但她将来是陆府主人已经是事实,既然是迟早的事,又何必平添龌蹉,早让位早太平,现在要争权,不斗个你死我活不会停。
外头天色还是紫红的时候,鸟鸣清脆声开始唤人起床。
在吃早膳的时候,温言听谢云吐槽陆家的事,以及得知了陆北为何会身体差的原因。
她是胎里的先天不足,早产儿。
外头看起来再好的门户,里头依旧有一堆烂事,哪里都如此。
温言“病”好,和谢云错开去上早朝,隔了三天,虽说事情不多,但现在手里有个重要事,中秋的活动策划,时间已经不多还剩一个月。
下属的开玩笑建议,让官员们都参与表演,每个部门必须有一样节目。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温言觉得甚好,把压力分摊到各部门。
于是在中秋节前一个月,每个部门都收到了温言的通知,所有人都惊呆了,骂她,使劲骂。
接下来早朝路上对她抗议的人有很多,她对他们统一话术,
“陛下很期待,前三有嘉奖。”
女帝对这个点子很有兴趣,替温言镇压不愿意的声音,设下部门奖励。
女帝都发话了,再不愿意也得想节目,既然要表演,一个部门的门面就不能丢,要在女帝面前好好表现。
除了一些特殊的部门不需要,其他人都逃不掉。
周浔之说温言这次遭骂面积最广,之前都有人到他面前来说她干缺德事。
温言没空听骂她的声音,她也在紧急的排练。
温言请来了闻春楼的头牌,设计出表演节目。
工部的人,参选者在下了差后,每天都排练半个时辰。
因为她是组织者,所以,工部的节目,必须亮眼夺目。
每个部门的节目确定下来后,抽签排序,临近中秋宫宴,所有部门紧锣密鼓的排演,不能出差错被嘲笑。
彩排的时候,发现问题,有节目撞了,于是温言就让他们变比拼,舞台也要扩建。
等到中秋宫宴那天,那浮夸巨大的舞台,闪亮了所有人的眼。
五层梯状逐高的舞台,每一层镂空底下边缘全部有灯火,远看有五层灯带条。
背后竖立高挂近千盏灯笼,温言花钱大手脚,但效果很好。
时间定在酉时四刻开始,所有的参与者,先落座看先前人的表演,等到快轮到时,再去换衣。
宴会的座位正对舞台为环状带,每隔六桌中间空出缝隙成为走道,每层之间空隙大,可在座位背后走动。
座位按照部门区域划分,女帝和皇子皇女们坐在中央观赏,夏尤清和一众太医院的人坐在一起,他待会儿也要上台。
女帝早早来了,比以往都要有兴趣,几乎所有参与者都开始紧张,除了那些不用上台的人。
时间正正到的时候,鼓乐声响起,一幅巨大的背景画垂挂下来,椅子桌子等道具搬上来。
有两名宫侍高举写着节目名字的大旗帜走上舞台,挥动一番后下场。
第一个节目正式开始,户部表演用□□租房的情景剧,故事取材于案卷,骗者的骗术叫人拍绝。
节目形式不算新颖,表演者演技也不算好,但是故事内容大胆精彩,依旧引人入胜。
不少人都撤掉酒壶,喝茶水观赏,听多了靡靡音,换看民间艺术也不错。
户部结束后,轮到了国子监,这个部门的人最为多才多艺 ,他们改编戏曲,唱黄粱发财梦。
观众的笑声此起彼伏,唱戏的嗓子没有,改成了说长段,唱小段,戏服脸妆出现在官员身上,有种滑稽。
就是最为严肃的人,也有被笑到。
在戏曲结束后,宫廷舞姬们出现,给后头节目缓冲准备,也给观众们休息。
走动的人很少,大部分都坐在座位上,平日消遣机会较少,今日难得节目丰富,都在原位看着。
工部的节目顺序排在第八,都尉司与之一起。
苏沉没空安排,就代替了乐师们的活,都尉司的人只要在家练曲子就行。
苏沉一袭银白衣,手中有把马头胡琴,他率先拉起弦音,小段独奏,悠扬的琴音,如人平静开始叙说一段故事。
开场就不凡的音,使得台下的人都安静等待,不再有交谈。
当鼓铃合音出现的时候,一群身穿红色盔甲的人从舞台背后出现,站立在四层的梯台边缘,他们皆蒙着脸,手中一杆红樱枪。
“远征的人啊,可记得有个地方,那里永硕星光,被唤作故乡。
你来自何方,谁是你信仰,与谁同行四方,又为谁悲伤。”(注1)
女子团的吟唱声,轻灵响起,紧接着舞台最高处又有一群人出现,全是身姿修长的女战士。
为首的女子头戴高盔帽,顶上插着一根金色的长翎羽,高高立扬。
她身穿黑色紧身衣袍,胸前两排金扣,手里拿着一柄长刀,歌声乐声一起响起,
“长长的呼唤刺穿了心脏,一声声颤动着脚掌,□□的我们,穿越那道门,浩浩荡肆意生长。
月光下,失落的盔甲,叮叮当叮叮当响,永夜的尽头,响起了战歌,一次次为我们而唱。
彼岸的沉默的你啊,是否曾遍体鳞伤,绯色的凤凰会张开翅膀,庇护你仅存的光。”(注2)
温言站在高处的中央,头上的高翎羽令她就是距离远也能一眼望见她。
她手里的长刀,在整齐敲地响后,退去刀鞘,在歌声的变换之中,跳起了刀舞。
红色男士兵,黑色女战士的表演,视觉冲击力大,温言尤为耀眼。
苏沉的琴弦独奏时,舞台上的其他人静止不动,温言独舞。
她已经不再是年轻的姑娘,神情冷肃不带媚,眼神高傲,冷艳不可接近。
可看向她的炙热眼神依旧不少,有难度的挑战亦是有人喜。
表演结束后,温言换下衣服,她的短发无法盘起戴步摇钗,散发戴着一顶珠帽,宝石流光闪烁。
她走出换装的房门,看到苏沉站在外,许久不见他,他比以前更为内敛,身上的煞味也更浓。
苏沉朝她伸出了手,温言把手放进去,两人未回宴会上,而是去湖边散步了。
中秋的月,圆满明亮。
湖上的曲廊,两道影子并排漫步,在沈耀控制温言的时候,她就对苏沉坦白了。
温言的行踪,苏沉查到了些端倪,他劝温言回头,
“绵绵,这是不归路。”
她的野心大,会和女帝有间隙。
“表哥,难道我要甘心做她的傀儡吗,东北军迟早会被解散重组,到时,你要我怎么办。”
世子都不在,她这个世子妃自然也不会再有。
苏沉叹气,
“绵绵,可你看看你现在,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她被限制的连正常社交都没有,就是成为尚书又如何,没有自由。
温言望着遥遥对岸的繁灯,
“表哥,若是我不做点什么,我会疯的,就是粉身碎骨又如何,一个拿我当傀儡,一个害我温家后继无人。”
对岸的风吹拂来,夏夜温柔的晚风,却是有悲伤的味道,苏沉将走在绝路上的人拥进怀中,
“你还有我,回头的时候我永远在。”
苏沉理解她,但无法支持她,天家人残酷,看不到渺小的其他人。
温言倚靠在苏沉的怀中,眼睛望着对岸,原本,她可以和苏沉有幸福的家庭,但都被沈耀毁了。
正常的生活轨道已经没有了,那只能是剑走偏锋。
皎洁的圆月照映在湖面上,清清冷冷。
温言和苏沉一起早早离宫,苏沉已经许久没有放松过了,温言陪他走一走。
他比她过得更压抑,手上也更腥。
两人大大方方走在闹市上,温言的手里有只漂亮的转运风车,苏沉手里有串糖葫芦,忆起儿时相互捉弄的时光,两人都觉得好笑。
当初看不顺眼的两人,有个中秋节,一个故意在糖葫芦上吐口水,一个拔转运风车的零件,在夜深人静里打架。
在回去的路上,温言拿着转运风车跑,一边喊好运来,
“表哥,接好运来了。”
温言在前头一段距离后转身,朝着苏沉跑去,脸上是轻松的欢快,她在他面前就是胡闹,也不会有负担。
“你后头有什么东西,快点跑。”
苏沉说得煞有其事,温言怕鬼,回头看黑黢黢的街巷,静悄悄无其他人,她自己吓自己,真的狂奔了。
苏沉笑出了声,肩抖得不行。
上当的温言,跳上他的背抠他脖子,
“你居然骗我,太过分了,我要替天行道。”
“喘不过气来了,女侠饶命。”
苏沉投降,温言要他背才肯算了。
苏沉背着温言,走在夜里的街道上,家家是高门,没有热闹的声音,偶尔有马车经过。
温言举高了右手,转运的风车在转动,纸张呼呼响,她唱起了歌:
你像一匹白马
悠然自得逃跑吧
让我仔细看看你的模样
倒数着最后的谢幕时光
我的白马儿呀你慢些跑啊
这一次没有我带你回家
春天啊暖阳啊快些来吧
保全他一路上无风无浪
我的白马儿你慢些跑啊
这一次没有我带你回家(注3)
耳畔低低的哼唱,苏沉稳步走在街道上,背上温暖沉甸,相伴的走在黑暗里。
他们的手早就不干净,逆流的往上游,两人皆是靠自己在朝中立足,相比其他一片姓氏的世家大族,他们两个好似草根,携手在暗不见指的官场摸黑前进。
身穿官袍的人,谁不脏,有人干净,是因为被举托着走。
他们两个,没那种幸运。
苏沉难有今夜放松的时刻,他知道的太多了。
他所求不多,只是想在累的时候,温言可以陪一陪他,他什么都不会怪她,更不会指责她。
苏沉背上的重量,是他人生所背负中最轻的。
作者有话说:
注1注2:歌词出自《多一个世界》
注3:歌词出自《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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