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漆斑驳的长廊上开满了夏季二次绽放的紫藤花，被紫藤花筛选过的光影落在了唐郁的身上。
唐郁独自漫步在空旷的校园里，他不喜欢被舍曲林跟着，而舍曲林也很识趣，一进入这所学校，就表示自己可能察觉到了一点诡异行动的踪迹，飞快离开了。
红色塑胶跑道被阳光照得发亮，空旷的操场上只有唐郁一个人在行走。
阳光晒得唐郁有点睁不开眼，他抬起头，看着正午的阳光如同老时光的滤镜般笼罩在白瓷片外墙、钴蓝色玻璃窗的老式校园建筑上。
唐郁很多次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卧槽？！”刚刚还像八百只鸭子开会的玩家们此刻宛如被扼住嗓子的鸭子，瞪大眼睛看着连面都没见，就直接扣掉他们好感度的黎生。
“咦咦咦，等一下，好感度提示是不是也升级了？之前好像不会解释NPC扣好感的原因。”有玩家意识到了这一点。
黎生在计划表上的好感度通知完善一栏打了一个勾。
他垂眼继续看着接下来一大堆待完善的工作。
除了美工优化大触改画的部分，还有在屎山代码上屎上雕花的工作，以及作为游戏策划对之前发生过的无趣剧情进行胡编乱造的环节。
这些工作理论上是要三个人来一起处理的。
但郁辜为了讨好唐郁，白天切掉了自己的脑子，只有晚上唐郁睡着了，郁辜才能上工。
而沈君行针对郁辜划水这件事进行了强烈谴责后，告诉黎生，为了提升大家的工作效率，他决定牺牲自己宝贵的工作时间去对郁辜倒油，让郁辜早点被唐郁厌弃，及时投入到工作环节。
所以为了大局，黎生目前必须一拖二，一个人打三份工。
这种活着上班的滋味，比之前躺在棺材里发烂发臭的感觉累多了。
——“黎生魅力9都好看成这样了，不知道唐郁得好看成什么样？”
有玩家窃窃私语道。
其实被扣了一次好感度后，玩家们现在交流的音量已经放低了很多，但架不住黎生非人的听力。
在纸面上笔走龙蛇的黎生停滞了一下。
心脏处传来了一道钝痛。
其实如果黎生真的不想上班，也没有人可以强迫他。
但一旦闲了下来，黎生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句话……
“我的条件是，黎生永远不要出现在唐郁面前。”
黎生本就惨白的脸色在这一刻白得像是一张纸，他竭尽全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纸张上的待做事项上，似乎无穷无尽的工作可以阻隔掉那句如梦魇一样的话。
“等等，你们再看一下，黎生面板上是不是有一行别人都没有的小字？！”
“就在刚刚突然冒出来的！”
玩家们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地讨论着，只见黎生的NPC面板底部忽然多了一行小字:
“黎生暗恋唐郁”
“是我眼花了吗？！黎生居然真的喜欢唐郁？！”
玩家们炸开了锅。
那个阴影怪物的分身并没有这么多？
舍曲林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腿侧。
十七个分身数。
很巧的是，这个小区今天死了十六个人。
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个怪物每杀一个住户，就会多一个分身。
那么这个怪物为什么不杀玩家，刚刚他回头了，也没有立刻杀死他？
因为玩家和这些NPC住户不一样，玩家也是诡异。是吗？
诡异可以轻易杀死普通人。
但诡异和诡异之间，是有区别的，这个背影诡异就不敢上门去找唐郁家中的藤蔓诡异。
要抓住诡异，也应该用诡异的手段。
他现在只是发现了找到它的办法，还没有抓到它的办法。
但这不要紧，游戏才刚刚开始。
……
唐郁送走了舍曲林，他看到郁辜委委屈屈从侧卧里出来，将刚刚舍曲林坐过的椅子狠狠擦了一遍，而后一边给他热饭菜，一边打小报告道：“唐郁，刚刚那个人坏，他从我们家走了之后，又走回来盯着门看，像个变态。”
人坏！狗好！老婆老婆你说是吧？！
唐郁嗯了一声，安抚道：“有囍看家，我很放心。”
郁辜一下子又美滋滋起来了，他将饭热好，端到唐郁面前，“唐郁你快点吃，不要饿坏了！”
这种关心唐郁是否及时吃饭的态度，让唐郁莫名想到了沈君行。
唐郁握住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将两者联系起来，明明两个人的形象看起来是那么天差地别。
“怎么了？”郁辜眼巴巴问道。
唐郁垂下眼，“没什么。”
外面传来了一大堆玩家闹哄哄的声音，声音太多了都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之前这群玩家分散在这个小区时，还没有那么吵，现在全都聚集在这栋楼里，吵得快要把这栋楼都掀了，杀伤力不亚于小区里放着广场舞音乐。
“这群人真讨厌！”郁辜不高兴道：“大中午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唐郁发现自己对玩家的容忍度变高了许多。
不管怎么样，起码没有入室抢劫了，不是吗？
至于噪音污染的问题，也许他可以想想办法……
“叮咚！”
业主群的消息提示音响起。
唐郁看了一眼，发现是物业管家发布的第十一条规则:
“走廊里传来喧哗声是正常的，请勿开门。”
看来这是物业管家针对玩家的现状发布的又一条新规则。
唐郁现在算是有些理解郁辜说的，这位物业管家的负责了，确实它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敬业，毕竟如果有NPC听到玩家在外面闹的动静，忍无可忍开了门，吃亏的还是NPC。
“他们在外面干什么？”唐郁问，他猜到郁辜的藤蔓应该能看到外面的东西，再告诉郁辜外面的消息。
“他们想要抓住那个脏东西。”郁辜说。
玩家的效率真的很快，唐郁问:“他们能办到吗？”
“不能，他们太弱了，蚂蚁再多也围不住一只老鼠。”郁辜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唐郁，“唐郁，我可以抓住一次老鼠！然后得到一次抽卡的机会吗？！”
郁辜整个人的身上都洋溢着一种狗拿耗子的热情。
郁辜说的是抓住，而不是杀掉，也不是吃掉。
“你可以解决掉它吗？”唐郁问。
郁辜挠了挠头，“有点麻烦。”
“它就像老鼠，一直在躲，一边躲一边生小老鼠，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掉它，要等囍长得更大。”郁辜说:“当囍长满这个小区，老鼠就没地方躲了。”
……长满整个小区？
像扎根在电梯门一样，寄生在整个小区吗？
唐郁想了想，问:“那如果玩家得到你制作的符咒，有机会抓住它吗？”
郁辜自豪点头，“嗯！”
那当然了！这可是他做的符咒！
“你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掉这个东西，那有办法可以让这个小区的住户免受伤害吗？”唐郁问。
“……没有。”郁辜诚实道。
囍还是太小了，他覆盖的区域还没有那么广。
黎生垂着眼，不急不缓地在自己的面板上加了一行字“PS:刷唐郁好感度等于刷黎生好感度”。
他看起来好像是全心全意投入了工作，彻底放弃了挽回唐郁，其实不然。
黎生这么做，是想麻痹沈君行和郁辜。
在挽回唐郁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是在疯狂给对方倒油的情敌。
比如郁辜才第一天上线，就在唐郁的新家做出了吃纸这种泼脏水的恶劣竞争行为。
虽然郁辜吃的是普通的纸张，但落在不明真相的唐郁的眼里，恐怕只会认为那些纸是他放进去的。
唐郁对他本就不高的好感度，会因为这个放纸行为再次扣分。
黎生没有当天对郁辜发作，并不是他好脾气，能忍下来。
他一切的忍耐是为了现在。
郁辜和沈君行相互倒油，没时间工作。
而他就能独自掌握最高权限，只给自己的面板上添上这样一条:
“黎生暗恋唐郁（PS:刷唐郁好感度等于刷黎生好感度）”
唐郁不想见他。
玩家却能见到唐郁，将他的爱和悔过转达给唐郁。
轻快的下课铃响起，黎生转动朱砂笔，满意地审视着他的杰作。
玩家们冲进了教室大门，急急忙忙跑到了黎生的座位附近，一个个想要和高级NPC接触的心跃然纸上。
虽然不想和玩家接触，但为了挽回唐郁，黎生还是做好了勉为其难利用一下玩家的准备，只听玩家们兴高采烈地问道：
“黎生你暗恋唐郁是真的吗？！”
“你为什么暗恋唐郁但不直接表白啊？是不是需要我们来帮你准备礼物给唐郁表白？”
这些是还在黎生预料之中的玩家提问。
唐郁的唇角微微扬起，他高高扬起头，任由发丝和衣角被风吹起，在空中描绘出了风的轨迹。
无数阳光洒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他憧憬的未来一样轻盈又灿烂。
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知着属于这个世界的呼吸。
在无数人的惊呼中，在所有玩家的注视下，在那道高高在上、强大恐怖到像是太阳一样的邪神注视下——
他张开了双臂，宛如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投入了天空的怀抱。
……
——于是我从这巍峨的高楼上一跃而下，从一个npc，短暂地成为了一个脱轨般自由自在的游戏玩家。
第 132 章 132
“他在做什么？”
“你们看！天台上有个人！”
“哦，好像是这所学校的npc学生，估计准备跳楼了吧……”
“跳呗。怎么还不跳？”
“咦？有第二个人上天台了，这身有点熟悉啊……”
“嗯！”郁辜认真点头。
“你试试看。”唐郁将吹风机递给郁辜。
郁辜接过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唐郁看了一会儿，感觉郁辜已经掌握了这项生活技能后，他的视线不再聚焦在郁辜的身上，而是随意看向周围。
唐郁突然想到早上丢进垃圾桶里的内裤，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发现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是新换上的，应该是郁辜在他出门上学后，勤快地把垃圾袋换掉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
郁辜不至于去翻垃圾桶。
只有小狗才会干这种事情，郁辜又不是真正的小狗。
唐郁一边想，一边看向了郁辜。
只见郁辜也瞪大眼睛，盯着垃圾桶的方向，原本吹头发要一边吹风一边拨弄头发，而郁辜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木愣愣看着垃圾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吹风机对着郁辜的后脑勺使劲吹。
热风模式的最大风力下，后脑勺那处的湿发被吹得格外蓬松，只不过……
浓密的发丝间似乎闪过了什么红色的东西。
唐郁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想细看，就听到郁辜突然叫道：“往下看！”
虽然不知道郁辜要他看什么，但唐郁还是下意识低头。
舍曲林第一次停了下来。
室内一片寂静，虽然得到唐郁的好感度是一件好事，但连续九张都是N卡，这个结果让舍曲林流畅的抽卡动作似乎被打断了。
唐郁抬起眼，看着舍曲林，那种奇异的感觉越来越浓重，就像他可以莫名其妙看到每个人头上的面板一样，就像他不久前突然可以听到系统音一样，他现在感觉自己好像可以再做一件事了……
唐郁盯着舍曲林看，心中默念道：“我对他的好感度现在是10现在是10现在是10……”
“叮——唐郁对你目前的好感度为10点！”
系统的消息提示音响起，舍曲林一下子就成为了唐郁心中好感度最高的玩家！
但获得这项殊荣的舍曲林并未高兴，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抽卡箱。
唐郁有点心虚地拉低了一下帽檐，蓝眸在帽檐遮掩下惊喜又紧张地乱转。
“唐郁。”舍曲林忽然道：“我可以在你这里洗个手吗？”
“可以，厨房间在那里。”唐郁指了指厨房的位置，他不喜欢卫生间这种更加私密的空间被玩家涉足，厨房勉强可以接受。
毕竟舍曲林在他这里的好感度都10点了，他还是需要表现出一点好感度为10的态度。
而且……舍曲林看起来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的运气不太好。
唐郁打开手机，对着郁辜发消息道：“我觉得如果十连抽，十张都是N卡，不是很符合正常人的运气，要不要最后给他一张还可以的卡牌？”
郁辜：“呜？”
光看郁辜的文字，会感觉他才是全场最委屈的人。
给什么！能得到老婆十点好感度就偷着乐吧！像对面那两个屑连十点都没有！
唐郁：“毕竟他们需要你的符咒才能去解决掉那些东西，如果一张符咒都没有，实在是有点太难办了。”
郁辜：“好呜！”
反正这些数值都是假的！好感度系统是他们在后台刚刚给老婆开放的权限，都是唐郁自己设定的虚假数值，假的假的都是假的，不是老婆心中真正对这些玩家的好感，老婆对这些玩家都是逢场作戏，只有对狗狗我才是真爱！
不过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把相关系统的权限开放给老婆的时候，他们本来还担心系统会发现，时刻留心着要保护好老婆，结果老婆隐藏很完美。
厨房间传来了潺潺流水声，舍曲林洗手洗得很细致，每一根指缝都清理到位，他拿出纸巾擦干，重新来到了黑箱子面前，对着那充满恶意的黑箱子伸出了手。
舍曲林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而后，他才缓缓伸进了箱子里。
第十张——R卡！！！
“叮——唐郁对你目前的好感度为15点！”
唐郁立刻抬高音量，语气欢喜道：“舍曲林，恭喜你，成功抽到了珍贵的R卡，这是初级符咒，请你收下。”
舍曲林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那来之不易的初级符咒，而是看向了帽檐下的那双蓝眸，在阴影下若隐若现的蓝眸看不分明，里面似乎真的有15点好感度，又像什么也没有。
——“你还讨厌我吗？”
他想这样问。
“有了这张符咒，你应该就能帮助友爱小区的住户们了。”唐郁说着他给自己设计的NPC台词，“我刚刚又多了一个新烦恼，友爱小区今天不幸逝世的住户们真是让人惋惜痛心了，如果有人可以帮助这些小区居民免受奇怪东西的伤害，每帮助一位住户，就会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唐郁认真想过了，一百只蝼蚁虽然没有办法咬死老鼠，但可以将老鼠觊觎的米粒运走呀。
哪怕玩家没办法保护全部的NPC，能保护一部分也是好的。
这边郁辜保护一部分，另外一边玩家保护一一部分……
“乐意之至。”舍曲林接过了符咒，低声道。
……
王小明是一个朝九晚五的打工人，他住在友爱小区，自从租了这个小区的房子后，他的生活幸福度提高了很多。
首先是房租便宜，他住在友爱小区4栋4单元404，他租的房比小区其他地方同面积、同户型的房子都要便宜一百块钱，因为404听起来不吉利。
但是王小明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同时，他是一个穷鬼。
他觉得住在这里每个月能省下100块钱，一年就能省下1200块钱，先不管这个404吉不吉利，如果让他一年失去1200块钱，他才会变得不幸。
今天中午，王小明疲惫地步行回家。
上一个小区离公司很远，每天通勤时间需要两个多小时，而现在的友爱小区和他公司的直线距离不过八百米。
自从搬到新小区后，他不仅可以每天多睡两个小时，每天中午还能步行回家给自己做个简易午饭，省掉了一笔外卖开销。
王小明经过了在路边贩卖的菜摊子，他买了两三样菜，花了十七块五，老板给他送了一把葱。
王小明一只手提着菜，一只手玩手机，手机上弹出了很多消息，但王小明都没有看，现在是下班时间，任何事情都不能占用他的时间。
小区的业主群弹出了99+未读消息，王小明同样没有点开，他准备在路上找好下饭视频和洗碗视频。
太阳毒辣得厉害，王小明和青菜一样被晒得有点蔫，他走进小区，发现今天小区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热闹，多了一大堆讲话声音很大、上蹿下跳的年轻人。
真有活力啊，他这具尸体看得也暖暖的。
王小明这样在心里感慨着，默默从这群人旁边走了过去。
往地上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的唐郁困惑地抬起头，“看什么？”
郁辜嘴巴里似乎嚼了两下空气，他的眼睛疯狂乱瞟，最后突然握紧拳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手指唰得指向墙角，“你看！它长出来了！”
墙角刚冒出尖尖头的深红植株沾了一点水珠，显得亮晶晶的。
唐郁蹲了下来，他记得早上看这个植物时，它似乎只有半截小拇指那么长，现在已经快到他的无名指大小了。
“这是什么？”唐郁好奇道。
“是可以把脏东西吃掉的好东西。”郁辜解答道。
“好东西？它叫什么？具体是什么植物？”唐郁之前还以为这个植物是房子之前的主人遗留下来的种子，但现在看郁辜的态度，应该就是昨天郁辜洒下的那些东西。
算算时间，也才不过一天吧，这种植物长得速度是不是有点快了？
不过唐郁也不养花草，对植物正常的生长速度没什么概念。
“我也不清楚。”郁辜挠挠头，“它红红的，很喜庆，我叫它‘囍’，就是喜欢的喜。”
“囍？”唐郁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囍，“昨天你往家里洒的就是囍的种子吗？除了卫生间，别的地方好像没办法浇水吧？也没有光照，那些种子会不会没办法发芽？”
“囍不需要水，也不需要光。”郁辜说。
唐郁愣了一下，“那需要什么？”
“需要喜欢！”郁辜眼巴巴地看着唐郁。
“喜欢？”唐郁有点困惑。
“被人喜欢，囍就能长大！长得越好，就能吃掉越多脏东西！”郁辜眼里似乎写满了“快喜欢囍吧快喜欢囍吧”。
听起来很玄学。
阴阳先生的植物也这么玄妙的吗？
“那它们会从房屋的地板里长出来吗？”唐郁迟疑道：“不会破坏家具吧？我付了押金的。”
郁辜：“……！”
郁辜飞速道：“它们应该还没怎么长！”
说着郁辜焦头烂额地跑出了出去。
唐郁看着郁辜上蹿下跳检查了一圈，确认没事后，郁辜才松了一口气，“别担心！我会看好它们的！”
唐郁眨了眨眼，静静看向浴室角落里的红色植株。
其实刚刚是唐郁故意岔开的话题。
他有点担心话题进一步深入，会变成对“囍”现在长得快不快的讨论。
囍现在长得算快吗？
如果算的话，囍需要的喜欢，有一部分来自他吗？
他……喜欢“囍”吗？
这个“囍”代表的究竟是这种植物，还是……种下植物的人？
唐郁望着在厨房炖鸡汤的郁辜的身影，那道高大的身影系着居家的围裙丝毫不显得违和，反而给人一种贤惠可靠的感觉。
蓝眸有些恍然。
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些迟钝的唐郁，唯独在涉及到感情这方面异常敏锐。
不管是别人对他的感情，还是他对别人的。
老母鸡炖汤要三四个小时，郁辜先给唐郁炒了一顿菌子，他系着围裙，端着冒着香气的盘子走了出来。
郁辜双手将盘子放在了唐郁面前，小心翼翼递上了一双筷子。
郁辜的摆盘没有沈君行那样精致，倒更显得像是家常菜了。
她的心空洞得厉害。
她终于明白了那种空洞的原因。
那个救起她的唐郁，那个被她和所有玩家追逐着的唐郁，其实从最开始，就站在了悬崖的边沿。
有无数双手朝他伸去。
却没有任何一只手拉起了他。
……
他们全都将他推了下去。
第 133 章 133
——“欢迎你们来参加我的仪式。”
唐郁的唇角扬起，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在空中。
他身上那些沉郁宁静、无法言说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都随着凌乱的发丝渗出躯体，倾泻进了大片大片的光芒和自由的风。
像是在一场经年累月的潮湿雨季后，终于迎来了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不会让他感觉到任何侵略感、危险气息的郁辜，虽然个子很大，但总是澄澈的眼神和笨拙的言行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会吐着舌头傻笑的大金毛。
其实唐郁最想养的不是狗。
是猫。
他不知道从哪里看过一个说法，养狗渴望被爱，养猫渴望去爱。
不过对唐郁来说，他想要养猫，是从小就有的心愿。
怎么办？怎么办？！计划不是这样的！！！
在天才般的计划里，以老婆对陌生人警惕的性格，老婆会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揭示真实身份，那个时候他肯定已经刷足了老婆足够的好感度，再对老婆坦白，老婆即使生气，可念在很高的好感度和互相都有隐瞒的份上，老婆也会原谅他的！
就像老婆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给沈君行机会一样！
是当初沈君行不知道见好就收，才彻底气跑了老婆，但他不一样！他是老婆最乖的狗狗！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郁辜的额头、鼻头渗出，他一只手狼狈地擦了擦额前的汗，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头，借着蓬松头发的掩护硬生生把要出的脑子压了下去。
不不不！现在不能长脑子！！！
天才计划里有加粗的一点！那就是在刷足老婆好感度之前千万不能长脑子！！！
不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的！
唐郁蹙着眉，晨曦下，那张面容美好得有些虚幻，“对不起，我才是骗子。”
那一点蹙眉的神情让唐郁透出了深深的歉意和自责，在这张美丽到惊心动魄的脸上，这自责显得极具攻击性——是的，攻击性。
像是杀人不见血的尖刀，精准地刺穿了一个人的心脏。
郁辜在这一瞬间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到有些耳鸣，他听到了自己心脏被藤蔓密密麻麻的根茎穿透的声音，还有无数如乱窜的藤蔓般差点要脱口而出的心声——
对不起！我是坏狗！
不不不不不现在还不能承认！
郁辜舌头打结、结结巴巴道:“不、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错，老婆。”
唐郁听到郁辜的前半句还在自责，听到最后的称呼，他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眉头倒是因为这次的怔愣微微抬起，不再皱眉了。
郁辜像是受到了鼓舞，继续笨拙地、但发自内心道：“老婆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永远都没有错。”
唐郁卡壳了一下，才取出身份证，将张身份证抵在了自己的脸颊旁，“这一次我没有骗你，你看，我和身份证上的唐郁是不是一模一样？”
汗流浃背、坐立不安的郁辜呆呆地点头。
郁辜此刻完全无法思考，哪怕他现在恢复成智力9，他也无法思考。
唐郁倒没觉得有什么郁辜的反应有什么反常，因为第一次见他全脸的人总会有一些异样的反应，如果郁辜镇定自若反而不正常。
唐郁将口罩和鸭舌帽重新戴上，理了理思绪，语速很慢，但很认真很真诚地说:“郁辜，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但不是讨厌你。”
“你待人真诚、长相帅气、身材高大、勤劳能干、写得一手好字，还是一位很厉害的阴阳先生。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郁辜捂住了心脏，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迸起，像是随时都会穿破肌肤的藤蔓。
那扎根在心脏上的藤蔓饱食鲜血，随着唐郁一句又一句的夸奖，在这一刻开出了一朵又一朵漂亮的花。
这大概是人类说的心花怒放，可是人类的心脏实在是太脆弱了，为了开出这样的花，一下子就变得支离破碎。
悬着的心终于死掉了。
完了完了，天才计划里根本没有这一茬！
因为预计唐郁摊牌会在很久很久之后，所以根本没提到唐郁要是早早暴露身份，拒绝了他的婚约，他该怎么办！
郁辜坐在沙发边沿到不能再边沿的一角，是一种根本不敢真正坐下、全靠扎马步的姿势，仿佛自己随时都会被唐郁扫地出门。
唐郁看到郁辜这样的坐姿，有点哭笑不得道：“我只是说目前不考虑和你结婚，但没有说过不让你继续住在这里。”
郁辜唰得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一瞬间紧盯着唐郁。
“你已经付了一个月的房租，还答应帮我解决掉脏东西，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把你赶走，你说对不对？”
郁辜拼命点头，那亮晶晶的眼睛里重新燃烧起希望。
“你不用太拘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唐郁柔声道。
属于怪物的身躯里飞速又长出了一颗心脏，一下又一下用力地跳动，无数新生的情绪和血液随着这颗心脏的跳动被传递到了全身上下。
郁辜张开口，“……老婆，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唐郁沉默了一下，“谢谢你，不过以后，你还是叫我唐郁吧。”
一向对唐郁言听计从的郁辜难得没有立刻点头，而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受伤小狗神情，眼巴巴看着唐郁。
“走吧，我先教你怎么用煤气灶，然后我们就可以吃水饺了。”唐郁没有任何心软，走向厨房。
被剥夺了叫老婆权利的郁辜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
“叮咚！您的好友‘装好嫁风也嫁不出去的四儿’”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正在炒饭的沈君行颠勺的动作一顿。
从郁辜入住唐郁新租的住所到现在，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郁辜已经发了上百条朋友圈了！比沈君行当初霸屏朋友圈的架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婆一上车闻到烟味就不舒服，幸好我身上没有烟味，只有老婆喜欢、能帮老婆助眠的味道～[小狗wink.jpg]”
你评论了他：“我根本不会让小郁有机会闻到烟味，蠢货。”
他回复了你：“可是你现在也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出现在我的老婆面前呀～”
“老婆的脸倒在我的掌心，好小哦，隔着口罩老婆的呼出的热气洒在我的手中，我的心要化掉了～[小狗比心.jpg]”
你评论了他：“把你的脏手拿开。”
他回复了你：“我的手都是老婆香香的味道，怎么会脏呢？哦忘记你闻不到了。”
“老婆带我去了新家，这一天，我终于踏进我们老唐家的门了！[小狗昂首挺胸.jpg]”
但真的让他去养猫，他却一直没有下定过决心。
医生说，可以养一只宠物。
但唐郁想了又想，每次临到头了，还是拒绝了。
他常常觉得很累，有时候累到没办法照顾好自己，一日三餐很多时候都是沈君行逼着他去吃，他很担心自己没办法照顾好一只依赖他生存的宠物。
还是一个有重要剧情的NPC？
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会招致大量玩家的关注。
不过唐郁已经不在乎了。
在这个怪诞疯狂的世界，郁辜就像是唯一一个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被扭曲的特殊存在。
他会永远纯粹、永远快乐，他是郁辜。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囍能长成这么大——”唐郁高高抬起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比了一个他也不知道有多大的范围。
他很少这样高抬手，挥舞时唐郁好像听到了关节轻微响动的声音。
这么大是有多大呢？
不知道。
但如果郁辜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这么大的囍，应该是用很多很多的爱浇灌出来的吧？
唐郁翘起唇角，望着呆呆傻傻盯着他的手看的郁辜，轻声道:“那你可能就真的怀孕了。”
“好了，晚安，我要睡了。”分明没到晚上唐郁正常睡觉的时间点，可唐郁却匆匆站了起来，在郁辜开口前，转身进了房间。
郁辜呆坐在沙发上。
这是，什么，意思？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子。
没了唐郁，郁辜头顶的红色藤蔓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发出像是蛇类爬行时的摩挲声响。
面板上的智力数值一点一点往上跳。
当智力属性定格在9时，宛如血红幼蟒般的藤蔓在沙发上浮动，藤蔓后那双锐利野性的琥珀色眸子存在感浓烈到无法忽略，像是匍匐在丛林中蓄势待发的野兽。
——“只有两个人相爱，互相都很爱着对方时，才会生出孩子。”
——“如果，有朝一日，囍能长成这么大……”
那我可能就爱你了。
这是唐郁未曾点破的意思。
对智力5的郁辜来说，有些难以理解。
但对智力为9的郁辜来说……
无数藤蔓下的琥珀色眼眸瞳孔紧缩成了两道直线，让那双看起来本就锐气诡谲的眼睛越发骇人，像是一只择人欲噬的怪物，又像是传说中的山妖鬼魅。
轻微植物化的手掌僵硬地抬起，缓缓落在了左胸口，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前。
砰。
郁辜听到了心脏重重一跳的声音，和子弹飞射而出的声响微妙相似。
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虚无的一点，却像是能通过那一点看到梦幻的蓝，下一秒，郁辜像是被击毙般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从他头上生长出来的藤蔓像是血一般流淌在了沙发和地面，而郁辜就是那失血过多倒地身亡的困兽。
砰。砰。
那扎根在心脏上的藤蔓再也无法克制地蓬勃生长，钻出心房、穿过肋骨和肌理。
一根纤细是血红的藤蔓穿过了郁辜捂住心口的指缝间，鼓起了一点花苞，紧接着，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绽放出了一朵纯白的花。
每一片花瓣都柔软洁白，被花瓣簇拥着的鲜红花蕊宛如血珠子凝结而成，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当这朵奇异的花怒放在骨节分明、小麦色的手中时，配上郁辜那失了神般的英俊面容，有一种猛兽嗅蔷薇般的别样魅力。
砰。砰。砰。
“杀了它。”
所以它也死去。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这样就永远也没有讨厌的注视了。
……
唐郁缓缓睁开眼。
他先是看到了一片纯白，如初雪一样的白，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蓝眸一怔。
唐郁怔怔地望着跟随着他多年的淡蓝色NPC面板换了颜色，变得陌生又熟悉，此刻那面板上写着：
【玩家·唐郁】
第 134 章 134
玩家·唐郁
【智力】：5
【体质】：9
【敏捷】：5
【力量】：5
【幸运】：5
【魅力】：10
下一秒，刚刚还是灰色头像的囍光速上线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是帮老婆处理垃圾，那内裤都扔在垃圾袋里，捡走老婆扔掉的东西能叫偷吗？”
黎生冷笑一声。
死：“你敢和唐郁这么说吗？”
囍：“哎呀哎呀怎么又要工作了，但没关系，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狗狗我来啦！”
说着一向最喜欢摸鱼偷懒的郁辜光速投入进了工作。
但难得赢了这一局的黎生脸上却没有笑意。
屏幕光打在他冰冷的双目上，他伸出手，抽出了一支血红的香，黎生垂下眼，用香烛点燃了这支香，袅袅烟雾似纱般在他的眉目前轻荡开，幽幽冷香弥漫在室内，似乎能引人进入填补遗憾的梦境。
黎生闭上眼，头朝后仰，如瀑般的长发从椅背垂落在了地面。
不用生气。
唐郁最讨厌这种没有分寸、无法保持距离的人。
他一点也不嫉妒郁辜暂时得了一些便宜。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耐心等待，而后抓住……时机。
“囍……”苍白的薄唇张开，唇齿间的铜钱若隐若现，“去死……”
是的，他一点也不嫉妒郁辜。
他只是想要杀了郁辜而已。
再等等，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
装好嫁风也嫁不出去的四儿:“@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是妾我们都开始工作了，你在干什么？”
装好嫁风也嫁不出去的四儿:“不要再想着去骚扰我的老婆哦，看到你老婆就会心情不好，你也听到老婆今天都对你说的话了吧？讨不到老婆欢心，不如多打点工，给我腾出点时间，让我来哄老婆开心。”
郁辜挑衅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传了出来。
白天在唐郁面前有多好脾气的郁辜，在夜晚自己人面前，戾气就有多重。
埋在衣物中的阴影怪物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郁辜发来的消息。
本来已经心死的沈君行，在看到耀武扬威、春风得意的郁辜时，那死掉的心突然像是气活了。
庞大的阴影从角落中摸到了丢失的眼镜。
银丝眼镜架在了血红色的眼睛前，像是一道屏障隔绝了危机。
阴影退散，眼镜下高挺的鼻梁出现，诡异的影子怪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俊美的人类皮囊，沈君行抬起手，推了一下镜框。
他冷静地发消息道:“在叠衣服（图片）”
照片上是一堆足以让群里另外两个家伙嫉妒到发狂的唐郁的衣物。
沈君行轻描淡写道:“叠着叠着吸了一下有小郁气味的衣服，不小心香晕过去了，刚刚才醒。”
解决完这个小插曲，唐郁走向教室。
一进门，正在热聊的玩家们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唐郁抬起眼，看到蜂鸟也在，状态看起来挺好。
唐郁收回视线，刚坐了下来，就听到玩家们在商量着谁先过来找他搭话。
很快，讲师就率先走了过来。
之前她一直在担心蜂鸟的情况，没怎么询问唐郁沈君行相关的信息，昨天她带着蜂鸟去医院检查，确认蜂鸟没什么问题后，讲师对沈君行那条线的求知欲就再也无法抑制地熊熊燃烧起来了！
“早上好啊唐郁！”讲师热情地打招呼道。
唐郁微微点头，“早上好。”
“谢谢你昨天给我机会，让我参加沈君行的生日宴！”讲师只铺垫了一下就图穷匕见开门见山道:“唐郁，你知道沈君行之前是不存在的人吗？！”
非常直截了当！
唐郁整理桌面的动作不变，他像是根本没听到讲师在说什么，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讲师双手撑着桌子，求知欲爆棚道:“昨天我们问过你对门的邻居啊，保安啊，他们都看不到沈君行！是不是除了你之外，之前所有人都看不到沈君行？”
唐郁将这节课的资料拿了出来，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真的，之前我们抢猫饭的时候，根本没发现身后站着人，直到昨天我们查监控，居然看到沈君行一直就站在我们身后……”讲师声情并茂讲述了她昨天的所见所闻。
“从前的沈君行无法留下视频影像！”
“保安说你前段时间买了很多的监控摄像头，你不是和沈君行同居吗？那么你有通过监控发现房间只有你一个人吗？”
唐郁终于收拾好了全部的东西，他抬起头，帽檐下的蓝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讲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很抱歉。”
滔滔不绝的讲师和这双蓝眸对视后，大脑突然空白了刹那，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你真的不清楚吗？”
那双蓝眼睛这么真诚怎么会撒谎——哦离谱！她为什么突然这么信任唐郁了？！
讲师纠结道:“可你跟沈君行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是我在你这边的好感度还没刷到吗？你需要我完成什么任务才能告诉我，我一定做！我真的挺想知道的！”
唐郁苦恼道:“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现在想要休息了，如果再被打扰的话……”
“我就要讨厌你了。”
讲师瞪大眼睛，立刻道:“我这就滚！！！”
连目前好感度最高的讲师都败北了，一时间没有玩家敢继续上前，唐郁听到玩家们在教室里大声聊天，聊的是什么“官网更新了诡异的具体情报”、什么诡异的仪式”、什么“第二批首测玩家即将上线”、什么“结婚系统马上要上了”之类的东西。
信息量很大，唐郁听得有些费劲，他拿出笔记本一边偷听一边记。
“这次游戏放出了一些设定都很有意思，特别是关于诡异的介绍，仪式的玩法，我准备到时候开个分析帖。”燕朗说。
“没想到我们的仪式是老老实实上学。”喵咚哩哀嚎道:“怎么游戏里还要上学啊！”
讲师庆幸道：“幸好我之前都在老老实实上课。”
燕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做的各种被处分的行为，应该是不太符合仪式要求的老老实实上课。”
……
“游戏马上会开放结婚系统，不过不能玩家和玩家结婚，只能选择NPC进行结婚！只需要征得NPC的同意，同性异性都可以结婚？还说，选择结婚的NPC越厉害，获得的奖励就越大，咦，你们有什么心仪的结婚对象吗？”讲师这句话说完，在场玩家的几道视线全都若有似无般落在了唐郁身上。
“我感觉首先可以排除掉唐郁。”燕朗双手交叠，“首先他很难攻略，其次他除了魅力值外其余属性值都很低，不是游戏认为的强大NPC，如果要找他结婚，那么付出和回报大概率不成正比。”
舍曲林难得在燕朗发表意见后，点了一下头。
喵咚哩连忙说：“对对对！”那你们可就别和我抢了啊！
皮一下很开心看着喵咚哩几乎写在脸上的表情：“……”玛德智障。
蜂鸟也在这一刻如反对妈妈结婚般震声道：“对！我觉得在座的各位和唐郁都不般配！”
唐郁记笔记的手一顿，他有点茫然地转过头，看向那堆玩家。
你们反对得挺好，但一直偷偷看我干什么？
……这堆玩家，不会真的有人想要和他结婚吧？
但他好像还没在这群玩家面前彻底露过脸啊！
要选NPC结婚的话，沈君行和黎生不是比他看起来就是更高级更厉害的NPC吗？！
叮铃铃的上课铃声打破了这些诡异的视线，玩家们一个个收回视线，就像刚刚那些异样的目光只是唐郁的错觉。
唐郁蹙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又松开，问题不大，玩家们说了要征得npc的同意，只要他坚定拒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吧？
老师走进教室，先进行点名。
有些出乎唐郁预料的是，这一次，八个玩家居然全都到齐了。
在场不光是唐郁感到惊讶，很多同学都在窃窃私语，有点诧异玩家们一个不落前来上课，老师有点受宠若惊地点了所有玩家的名。
接下来，老师发了一张随堂测试。
唐郁本以为玩家们会交头接耳无视课堂纪律公然作弊甚至干脆不写，但更让唐郁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玩家们一个个保持着安静，认真有序地答题。
虽然有几个玩家看上去就是只会填名字和乱写的水平，但真的有几个玩家，比如讲师、舍曲林等在胸有成竹地答题。
……
郁辜嘴角的弧度消失，不断涌动的藤蔓后的竖瞳森然可怖。
贪婪是它们的原罪。
哪怕现在老婆就睡在他的隔壁，他还是会嫉恨着拥有老婆过去衣物的败犬。
植物化的手指变成了藤蔓，伸进了郁辜的嘴里，随着咔嚓两声，血红的汁水四溅，森白的牙齿咬断了藤蔓。
但郁辜发出来的消息却看不到任何扭曲的情绪:“老婆确实好香哦，刚刚和老婆最近的距离不超过三厘米，我差一点就要香晕在老婆身上了。”
“之前和老婆牵了手，现在手上还有老婆的香味。”
浪费了学长身份牌的屑:“现在是工作时间@全体成员”
郁辜轻轻嘁了一声。
浪费了学长身份牌的屑:“第二批首测玩家马上就要上线，人数暂定为100人，这是系统目前定下的人数。”
比起第一批首测玩家的数量，第二批可以称得上是大手笔。
郁辜并不意外。
第一批首测玩家只是祂的试探，现在测试的结果虽然并不理想，但也没有太糟糕，而且还让系统试出了一些运行规则。
等第二批首测玩家投放成功后，相信这位外神最多再试一两次，或者干脆试也不试，就会开启公测模式，大批量投放来自异世界的玩家了。
这对郁辜他们来说是好事。
【游戏异常！】
【游戏异常！】
【警告！警告！游戏异常！！！】
【新任务：上课】
【任务内容：完成每日课程】
【任务难度：E（人生，易如反掌）】
【任务奖励：智力+0.00001】
【长期任务：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任务内容：爸爸妈妈最喜欢的事情，是我们小郁能够开心健康每一天】
【任务难度：？？？】
【任务奖励：？？？】
他似乎在玩一个巨大的人生游戏，而他是全服唯一一个玩家。
第 135 章 135
“恭喜你，唐郁先生，你的病情已经有显著的好转。”
“虽然你还是会认为自己的头上存在面板——”
心理医生指了一下他自己的头顶，上面的npc面板格外明显，他笑眯眯道：“但你的内心已经从当初悲观的、认为自己是不能掌握人生的npc，转变为现在积极生活的玩家了。”
黑发蓝眸的青年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的坐姿端正，脊背笔直，肩膀完全打开，他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露出来的部分能看出眼下没有绝大部分人困扰的黑眼圈，眼白上也任何没有血丝。
看起来就有着很充足的睡眠，
很难想象上一次见面时，面前的青年憔悴疲惫的容颜。
仿佛一朵枯萎的花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唐郁突然想起今天似乎是大一新生报道的日子。
去年这个时间点，还是沈君行陪着他来到这里报道。
唐郁的笑容收敛，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直接骑车开走。
“第二批玩家投放倒计时……”
唐郁骑车的动作一顿。
他迅速看向四周，来来往往都是前来报道的大一新生，旁边跟着陪同的家长，还有一些帮忙的学长学姐，每个人头上都是NPC面板。
“三。”
之前玩家提到过第二批首测玩家的事情，但没有提具体时间，唐郁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二。”
第一批首测玩家降临时，三声倒计时结束，立刻有玩家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么这一次玩家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形式出现？
“一。”
不好！
唐郁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快地蹬上自行车的脚踏板，试图离开新生聚集的校门口，但下一秒……
“投放成功。”
随着这声冰冷机械音的结束，比夏日蝉鸣还要喧哗的人声响起，只见在树影婆娑的道路尽头，凭空出现了乌泱泱一大群玩家！
有男有女，每个人都很年轻，穿着款式相似的衣服，提着行李箱，他们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东张西望，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听到那帮人在说:“卧槽绝了！这个景，这个建模也太他妈牛逼了吧！我他妈吹爆！”
“靠！连风吹在皮肤的触感都能完美模拟！”
“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有一个玩家瞠目结舌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和脸上的红肿都证明了他不留余地的力道，“哇！痛感调到零真的完全不会痛！还有点爽！”
唐郁骑到了角落里，他震惊地看着数不清的玩家。
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似乎完全接受了这群玩家的突然降临，甚至还有学长学姐跑到了玩家面前，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我想要和你结婚可以吗？！”
“诶？被拒绝了诶！”
“……”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天才计划里说过，想要当老婆的狗，首先要做有用的看门狗！
老婆现在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
郁辜唰得抬起脚，想要踩掉唐郁手上的雪糕投在地上的倒影，捍卫属于看门狗的荣耀。
那小小的雪糕影子如流水般避开了郁辜的踩踏，像是挑衅般化为了更大的人影。
那影子的上方，一双纤尘不染的白鞋出现在街道上。
“小郁。”温润低沉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在燥热的中午，这音色如潺潺流水，似乎有着让人心气平和的魔力，“中午好。”
只不过听到这道声音的人内心却并不宁静，郁辜的脸色在这一刻极为糟糕，甚至无法再作出往日无害的神情，他身后的大树像是被狂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郁辜冷着脸，琥珀色的眼瞳缩成直线，虎视眈眈盯着泰然自若走出的沈君行。
“好巧。”沈君行看都没看郁辜一眼，他像是正好偶遇般望着唐郁，唇角噙着笑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郁。”
唐郁微微点了一下头，没有用言语回应，神情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态度平淡无奇到好像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不太相熟的故人。
沈君行脸上的笑意不变，可他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刹那，仿佛被某根看不见的针刺了一下。
他想过唐郁会用何种态度打招呼——
厌恶地皱着眉，不和他有任何视线接触，甚至会掉头就走。
又或是维持着表面客气，对他说“沈君行，中午好”。
他还不切实际地幻想过，或许小郁会笑着喊他哥哥。
不管是唐郁什么样的回应，他都可以接受。
想要被唐郁注视，想要被唐郁喜欢，想要被唐郁厌恶，只要是唐郁的，他都想要拥有。
可为什么……
唐郁是这样平淡如水的态度？
“快吃吧。”唐郁看向郁辜手中快要融化掉的最后一点冰淇淋，仿佛那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吃就丢了，别弄脏了手。”
郁辜察觉到了唐郁对沈君行的冷淡，他刚刚垮掉的脸充盈了起来。
虽然狗狗我刚刚有了疏忽，但老婆还是更关心我的！
琥珀色的眼睛重新明亮，郁辜小鸡啄米式点头，将最后一口巧克力冰淇淋吃得干干净净。
唐郁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雪糕。
两个人凑在一起吃雪糕看起来是很正常的、没有任何越线的画面，但沈君行知道，唐郁只会在信任的人面前摘下口罩。
这些年，除了他之外，唐郁再没有在第二个面前如此放松地摘下过口罩。
而郁辜做到这一步，只花了短短一天。
烈日下的空气燥热，这种沉闷似乎通过人类的皮肤流通进血管，传递到了心脏，让沈君行心烦意乱到了难以自控住神情的地步。
不过没关系。
让郁辜滚就好了。
“小郁还没告诉我，这位是谁。”沈君行无意识抬高了一些音量，他微笑着看向了郁辜:“这位朋友的变脸术看起来很厉害呢，刚刚一会儿对着小郁憨笑，一会儿又对着我怒目而视，让我很担心小郁会不会受到这种变色龙的蒙蔽。”
你不是靠着蠢狗的人设哄骗了唐郁吗？
那我就在小郁面前，告诉他，你做看门犬并不称职，蠢也并不意味着单纯，还可以是又蠢又坏。
完成仪式，并不需要唐郁全心全意想要和郁辜结婚。
毕竟当初小郁如此讨厌黎生，不也完成了仪式吗？
镜片后幽深的黑眸透出了一点嘲弄，沈君行冷冷地盯着郁辜。
郁辜心中一紧，紧接着脑子一紧，他迅速伸手隔着安全帽拍了一下脑壳，将即将长出来的脑子按了下去——
狡诈的沈君行！
沈君行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骗他在老婆面前长出脑子！
好险，脑子差点就长出来了！
幸好天才计划里提到过，只要他维持住智力5的人设，不管沈君行说什么，在老婆看来都像是在用智力9欺负他！
他现在虽然是智力5的笨蛋小狗，但有老婆的支持，也足够应对沈君行这个丧家之犬了！
因为我们狗仗人势是这样的！
郁辜眨了眨眼睛，充满无辜道:“唐郁，为什么他要说我是变色龙啊？”
沈君行被郁辜那做作的声音恶心到鸡皮疙瘩疯狂冒出，但下一秒，他听到了唐郁的声音，“不用在意无关紧要的人的话。”
无关紧要的人。
……这是有多少玩家？一百多个吗？
这么会这么多？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总不能荒废了自己的学业。
唐郁藏在角落里，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下，点开了黎生的聊天框。
唐郁：“黎生学长，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一下，请问你刚才知道之前校门口发生的事情吗？”
……
屏幕光照亮了黎生冷若冰霜的脸庞，在泉水似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时，紧闭的眼眸骤然睁开，极为专注地望着唐郁发来的消息。
一个个小纸人围绕在键盘上，它们一个个跳上了键盘按键，在输入栏敲出“不打扰”。
黎生抬起手，按下了删除键。
被否决的第一批小纸人遗憾地跳下键盘，其他围观的小纸人们跳了上来，蹦蹦跳跳着敲出了“知道。”
修长苍白的手指在删除键上点了一下。
第二批小纸人们垂头丧气地走开，其他小纸人冲了上来，噼里啪啦敲击键盘：“我遵守了约定。”
删去。
“我刚好在校门口看到了，没有跟踪你。”再删去。
“……”
当所有小纸人们都丧气得像是废纸团一样倒在桌面时，黎生的双手落在了键盘上——
黎生：“嗯。”
发出这条消息后，每一个小纸人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看着屏幕那头的回复，有的小纸人还一边看一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又紧张又害怕又期待。
唐郁：“谢谢学长帮我解围。”
有小纸人在这一刻跳了起来，还有小纸人在原地转圈圈，它们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克制不住的欢笑。
黎生的背也挺得更直了一些，他脸上没有笑意，但眼里不知是反射了屏幕光，还是怎么了，看起来像是寒潭中央浮现出了月光。
唐郁:“学长这次要什么？”
小纸人们的动作全都停了下来，仿佛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呆呆看着屏幕，屏幕上的唐郁用冰冷的看不出感情色彩的字眼问:“还是一滴泪吗？”
——“我可以给你一滴泪，但我有个条件。”
——“黎生永远不要出现在唐郁面前。”
黎生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每根指头都像被冻僵般迟缓。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任务“封印梦鬼”】
【任务难度：A】
【任务完成度：A】
【任务奖励：人类高质量睡眠者】
【智力】：6
【体质】：9
【敏捷】：7
【力量】：7
【幸运】：5
【魅力】：10
【新异能：人类高质量睡眠者（你获得了梦鬼的部分能力，你能够控制自己的睡眠质量、时长甚至梦境，你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人的梦境）】
第 136 章 136
“这是怎么回事？梦鬼是怎么被解决的？！”男队员不可置信道。
梦鬼可是噩梦级的诡异，哪怕是总部全员出动，也没有把握解决梦鬼。
队长仍旧睁着右眼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他的眼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瞳孔不断缩小——缩小——
这是他的异能被使用的征兆。
阴冷的力量从他的右眼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一只贪婪的怪物寄生在他的眼珠，不断吞噬着他的血肉和生命。
可即使是这样，队长依旧不肯闭眼。
他看到了重重迷雾充斥着整个车厢，那像烟雾一样的诡异侵蚀了每一个乘客的身体。
在一片烟云中，一位戴着鸭舌帽的青年静静坐在座位上。
口罩包裹住了他大半的面容，从侧脸能看到他微垂着眼，睫羽纤长。
在氤氲的烟雾中，一切都虚幻都不真实。
——“黎生暗恋唐郁”
——“我的条件是，黎生永远不要出现在唐郁面前。”
面板上的“黎生暗恋唐郁”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滑稽刺眼。
唐郁:“学长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这样我们的生活就都不会受到影响了。”
黎生感觉到喉咙里传来的一点痒意，他低低咳了一声。
唐郁：“你现在在哪里？”
郁辜一时间没有回消息。
唐郁看了眼郁辜说自己去打工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前，两个小时，如果真的遇上骗局，像郁辜这种笨蛋恐怕要被骗得连老婆本都不剩了！
唐郁：“你是打算从这张图里的路边小广告上找工作吗？！”
唐郁：“你现在人在哪儿？”
唐郁：“[戳一戳]”
唐郁：“[你发起了语音视频]”
“正在呼叫中……”
唐郁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听着始终未被接通的铃声，叮咚叮咚的声响震得他心慌意乱。
他之前只担心郁辜是不是一个笨蛋骗子，却忘记了在外人眼里，郁辜这种笨蛋才是骗子最喜欢下手的对象！
“对方暂时无法接听……”唐郁挂断了语音视频，当他准备直接报警时，下一秒，郁辜那边的语音视频打了过来。
唐郁立刻点击接通。
他听到郁辜那边乱糟糟的声音，“……我这边……喂……听得到吗……”
唐郁挂断了通讯，发消息问：“你在哪里？”
……
夏天的中午十一点，热气如浪般一波接一波袭来，视野里的人和景似乎都随着热浪出现了一点扭曲。
唐郁踏进钢筋铁笼般的工地里，穿着鞋子，热气却好像从脚底蹿了上来，他眯起眼，到处是飞舞的粉尘，戴着口罩也能闻出空气质量的糟糕。
机器制造的噪音盖过了一切的人声，但郁辜高大的身影实在是太好认了，哪怕听不到郁辜挥手时的呼声，但唐郁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朝着他拼命跑来的身影是郁辜。
“唐郁！”
郁辜戴着明黄色的安全帽，帽檐下，头发全被汗水浸湿，睫羽上似乎也挂着汗珠，让那双琥珀色眸子看起来更加明亮剔透，“唐郁！你热不热？！”
唐郁看着郁辜快湿透了的长袖上衣，上面灰扑扑的，和早上见时的浅灰色衣物好像是两件衣服。
就像小狗掉进泥坑前面的对比图。
“这里太热了！走！我请你吃雪糕！”郁辜一边说话，一边和唐郁保持着距离。
唐郁没说话，跟着郁辜往外走。
“我之前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时候，当时我在抹灰——小心一点，这里路不好走，地上都是电线，我刚刚看到那里有钉子了——”郁辜对着唐郁伸出手，似乎想要扶着唐郁，但刚刚伸出去，手又放了下来。
像是怕弄脏唐郁。
“我不是从路边的广告上看到的工作，那个工作我不做的，我是有老婆的——”郁辜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像往常一样抬手想要挠头，但这一次只碰到了安全帽。
那是很劣质的安全帽。
唐郁想，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这个安全帽的质量，什么安全作用都起不了。
“这份工作是我同村的长辈介绍我来的！”郁辜骄傲地说:“新人都是拿四五折的钱，我身体好、动作快，拿的钱和他们熟练工一样多！唐郁，今天一天你猜我可以赚多少？!”
唐郁看着笑容被汗水浸透的郁辜，没说话。
“一天四百块！”郁辜兴奋得做起了数学题，他对唐郁算着他工作一个小时能赚多少钱，做一星期又是多少，还有未来要是做一年、两年……他说得那样高兴，没有谈起一丝一毫的辛苦，细密的汗水让他脸上的小雀斑好像都在发光。
“四百块！等以后我学了技术，我一天能赚八百！一个月就是三万四千块！虽然不是天天都有活做，但我可以找别的活，我听说做骑手也很赚钱……”
“我想过几天发工资了，就买家具……”
唐郁听到郁辜在对他絮絮叨叨讲述着未来。
一张又一张浸泡着汗水的钱构建出的未来。
他跟着郁辜来到了街边的小店。
郁辜让唐郁先进，他在门口问店家借了路边接的水管，用力洗了手和脸，这才走进小店里，他打开冰柜，小声让唐郁站在冒冷气的冰柜前，“唐郁，你想吃什么？”
唐郁看着各种各样的雪糕。
郁辜深色的手从一个个色彩缤纷的包装袋上移开，最后落在了整个冰柜里包装最精致漂亮的雪糕，他对唐郁说:“我们吃这个吧！”
唐郁没有说话，而是突然伸出手，隔着玻璃，指尖落在了一个包装简陋的冰棍雪糕上。
从前爸爸妈妈会在夏天给小唐郁买这个雪糕吃，只让小唐郁吃一小块，不然一旦多吃，小唐郁就要不舒服了。
大概是一直得不到，所以就越发想要得到。
那冰凉清甜的滋味一直残留在唐郁的记忆中，但随着他的年龄增加，唐郁几乎再也没从超市里看到这款便宜的冰棍了。
郁辜连忙拉开柜子，他将这个雪糕取了出来，在唐郁的注视下，小心翼翼把冰棍隔着口罩贴在了唐郁的脸上，郁辜说话时嘴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先冰一冰，这样就不热了。”
哪怕拿着雪糕，源源不断的热意似乎也从郁辜的指尖隔着口罩传到了唐郁的脸颊上。
温暖又生机蓬勃，像是金色的太阳，可以融化唐郁对这个雪糕升起的回忆里、像是冰一样悲伤的底色。
郁辜是阳光下的麦田、快乐的小狗，是汗水滴落在泥土里会生长出的希望。
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另外一种生活。
每一步都在踏实地走向向往的未来，每一天都能发自内心感到快乐和充实。
“还是说，学长还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呢？”
微颤的手掌捂住口鼻，黎生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温热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血腥味和冷香味混淆在了一起，黎生缓缓松开手，当他望着掌心的血色时，泛着冷光的眼里难得流露出了一点迷茫。
奇怪。
这具身体没有受伤，为什么流血了？
……
冰冷的机械音在所有玩家的脑海中响起，同时也出现在了唐郁的脑海中。
唐郁愣了一下。
他之前只听过游戏的倒计时声音，这种好感度提示他还是第一次听。
发生了什么？
“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响起。
唐郁收到了黎生冷淡简短的回复:“不是交易，我会帮你。”
不管刚刚那道声音到底是不是幻听，黎生看起来确实是答应了他。
屏幕光照在了唐郁藏在阴影中的眼眸里，使得那双蓝眸呈现出宝石般的质感。
唐郁回道:“不，还是算交易吧。”
唐郁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特别是人情。
“我是唐郁，我委托黎生帮我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是唐郁，我、我委托黎生做了灵屋。”
“我决定为黎生做一件事来充当报酬。”
——“所以我、我决定为黎生做……一件事来充当灵屋的报酬？”
唐郁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这件事不涉及感情，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我都会尽力完成。”
他看到黎生久久没有回应，于是关掉手机，拉低帽檐，快步走上台阶。
再耽搁就要迟到了。
上学要紧。
唐郁愣了一下。
就在此刻，他居然在燕朗面前看到了两个任务面板。
这之前他只知道玩家会接到任务，却从来没有看到任务面板。
这是怎么了？
任务二的奖励是他的好感度+1？
唐郁看到燕朗毫不犹豫领取了任务B，接受完任务后，他仍旧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直白地询问唐郁:“多少好感度能够让你和我假结婚？！”
四周一下子变得寂静，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班级里的NPC和玩家都不约而同竖起耳朵，等待着唐郁的答案。
其实按照平时，唐郁是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但看到了任务2，还有刚才燕朗那毫不犹豫选择的态度，一个有点大胆的、朦朦胧胧的想法从唐郁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唐郁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不露出什么异常，“……九十？”
“那多少好感度能让你愿意和一个人真正结婚？”燕朗继续问。
阳光洒落进教室，每个人的影子都被阳光投射到了地面，彼时有微风拂过，吹动了书页，发出簌簌的声响，唐郁站在窗边，他身后窗外的树冠里隐约可见一点鲜红的藤蔓。
半晌，唐郁轻声道:“一千。”
【总部的调查】
【任务内容：你解决梦鬼的动作引起了总部的注意，总部会在近期对你展开调查，你打算处理这次调查会给你带来的麻烦】
【任务难度：B】
【任务奖励：？？？】
【你使用了异能“人类高质量睡眠者”】
第 137 章 137
脸上乃至于后脑勺都长出了白色眼睛的男人喃喃低语，像是精神出现了异常，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席卷了总部在场的所有人，离得最近的队员僵硬地喊道：“队、队长？”
周围人全都进入警戒状态，他们严阵以待、提防着随时有可能暴起伤人的队长。
异能过度使用后，异能者很有可能会失去理智、变成诡异。
而此刻的队长看起来就极度危险。
在总部的气氛凝结至冰点时，那捂住流血眼睛的男人终于动了一下，他闭着右眼，朝着周围伸出手，“记录本。”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是说，5000？10000？
刷到和唐郁结婚可不是玩家的目标，要刷就要把唐郁的好感度刷爆！
“好感度上限？”唐郁语速不急不缓，似乎心里很早就有了一个答案，“100。”
“什么？上限是100？”
“那刷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刷到1000吧？!”
“唐郁唐郁你目前对谁的好感度最高啊？”
“那唐郁你喜欢一个人的好感度最低标准是多少？”
“如果不结婚，只交往的话，好感度的标准会低一些吗？”
“……”
也许是今天的唐郁表现得有问必答，大家一下子忍不住问出了更多关心的问题。
黎生：“……”
“黎生你知道要怎么刷唐郁好感度吗？算了感觉你也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还在暗恋了。”
黎生：“………”
“卧槽我不是在正常说话吗？！为什么要说由于我的无礼黎生对我好感度减100啊？！该不会是黎生破防了吧？！”
黎生：“……………”
一直面无表情听玩家们疯狂聊天的黎生抬起眼，他转动朱砂笔，将好感度被扣成负数的倒霉玩家直接拖进了循环楼梯。
杀了玩家对能无限复活的玩家来说并不算什么惩罚，直接封号会让系统起疑心。
把玩家扔进一时半会出不来的副本，是再好不过的杀鸡儆猴的方式了。
至于破防？
真是说笑了。他不过是给了玩家一个锻炼的机会，谈何破防。
……
唐郁和郁辜走在街道上，他看着郁辜此刻似乎是冷静得差不多的样子了，唐郁便开口问道：“你等会儿还要回工地吗？”
郁辜摸了一下肚子，红着脸小幅度摇摇头，“不了，我觉得工地有点危险，等我能保证安全了，再去工地。”
唐郁感觉很欣慰。
郁辜果然很听话，他说过要换一个能保证安全的安全帽，郁辜就牢牢记住了。
只不过……郁辜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要摸肚子，是饿了吗？
也是，这个点已经中午了，是该吃饭的时间了。
“我下午没课，准备直接回家，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吗？”唐郁主动问，他有点担心郁辜一个人又在偷偷吃饼子。
虽然郁辜体质好，但做体力活还天天吃饼子，营养会不会跟不上？
如果郁辜和他一起吃饭，别的不说，肉还是能吃上的。
“要！”郁辜毫不犹豫地点头。
唐郁带着郁辜回到家中，他打开外卖软件，问郁辜想要吃点什么。
郁辜有些迟疑道：“唐郁，你昨天吃外卖，今天也吃外卖，你是打算天天吃外卖吗？”
“我偶尔会自己做点速食，今天早上我们不就吃了饺子吗？”唐郁问：“怎么了？”
郁辜小心翼翼道：“你看这个外卖价格啊，这个蛋炒饭，这么点，它要卖23块，和抢钱没什么区别了。”
“哦，这个如果用上优惠券，只要16块一份。”唐郁说。
“16块也是在抢钱了……”郁辜心痛道：“如果我们自己做，会划算很多的。”
唐郁看向郁辜。
“我、我不光会做饼，其实我别的菜也都会做。”郁辜小声道。
唐郁眨了眨眼，只见郁辜深吸一口气，毛遂自荐道：“唐郁，你觉得能不能平时我来给你做菜？”
都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郁辜握紧拳头，眼里充满了斗志。
唐郁：“？”
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热血的眼神了？
唐郁对吃并不热衷，在吃上花多花少也不会太计较，如果现在科技能够发展出那种一喝下去直接吃饱的营养液，唐郁一日三餐估计都会选择营养液。
不过他想到对郁辜来说，城市的各种物价肯定都超出了郁辜的心理线。
如果他和郁辜一起吃饭，他负责打伙食费，郁辜负责做饭，有了他这个饭搭子，郁辜肯定不会顿顿做饼，起码有肉有菜营养均衡，这样一来郁辜也不会亏空了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唐郁点了点头。
“真的吗？！不、不需要先试吃一下吗？”郁辜紧张道。
“我对吃的不挑。”唐郁是真的不挑，要是挑的话，他根本没办法适应除了沈君行之外的饭菜，毕竟沈君行做菜的手艺是真的很不错。
“那、那这顿饭直接由我来做吗？”郁辜的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又紧张又期待。
“唔，也不是不行，不过家里没什么常备的食材，我们只能线上买了，送到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等做完菜估计要一个小时之后了。”唐郁想到之前郁辜频频摸肚子，不禁问道：“我是不饿，你可以吗？会不会等太久了？”
“没事。”郁辜挠了挠头，他指了指背包：“我带菜了咧。”
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一根带着泥土的山药、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菌类。
唐郁：“……？”
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村里都说，城里人喜欢这种老母鸡，炖汤很补。”郁辜羞涩道：“所以我就特意带过来了，给你补补身体。”
唐郁望着郁辜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大的背包，陷入了沉思。
只不过这次的唐郁没有再回答，他抬起手，背上书包，被帽檐遮掩下的蓝眸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麻烦让一下。”唐郁说。
不管是玩家还是NPC都给唐郁让出了一条路。
——“沈君行，你的初始好感在我这里是……1000。”
唐郁垂下眼，他走出教室。
走廊外有几个面生的新玩家，他们似乎很想靠近唐郁，但又有些投鼠忌器。
对于刚刚黎生好感度过山车一样的变化，玩家们猜测应该是游戏官方下场了，亲自改了黎生对玩家的好感度，毕竟法不责众，要是黎生真的一直对第二批首测玩家好感度为-100，那第二批首测玩家也不用玩了。
但如果现在零星几个玩家再作死，游戏官方大概率是不会第二次再下场调整好感度的。
不过……
“虽然看不到脸，但唐郁的身材确实……还蛮好看的。”有一个玩家念了一句。
“声音也好听。”
“刚刚燕朗跪地求婚的时候，我觉得给这个小子跪爽了……”
在玩家们的碎碎念中，唐郁快步离开。
他骑上共享单车，开出校门，微风吹在了唐郁身上，唐郁却没有感到如沐春风，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爬上了唐郁的脊背。
那是被人窥探的视线。
但并不隐蔽，甚至可以说是赤/裸/裸。
唐郁骤然回过头。
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每个人头上的面板都一目了然。
NPC的面板是淡蓝色的，而玩家则是白色。
禁言并未解除，群里一片死寂。
唐郁愣了一下，看着填满手机的奇怪讯息。
……好奇怪。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
虽然对唐郁而言，他经常能遇到会跟踪尾随他的变态，但一般人其实很少遇到这种情况，更别提由物业管家将这种情况列在小区规则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随着玩家数量的增加，为了增强玩家的游戏体验感，像鬼公交那样不可用常理揣测的诡异存在也变多了？
那么现在，跟着他的又是什么？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唐郁心头，恐惧造成的战栗爬上了唐郁裸露在外的肌肤，让他在大夏天遍体生寒。
唐郁飞快拉到了物业发布的第一条规则，“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请您立刻通知物业，并进入电梯，按下多个楼层数按键……”
现在根本没有网，完全联系不上物业！
那种强烈的窥视感越来越强，像粘稠的淤泥要涌到唐郁的身上。
唐郁唰得抬起眼，看到金属质地的电梯门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而显示屏上的数字是6。
唐郁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按下了电梯按键。
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秒一秒往下减。
等电梯花的每一秒，对唐郁而言都仿佛过了一分钟那般漫长。
终于，电梯大门在他面前打开。
寒气扑面而来，因为外面的高温，电梯间开了足量的冷气。
唐郁发现电梯比起早上多了点东西，映入眼帘的是贴在电梯间的几个公告:
“禁止吸烟，吸烟一次罚款两百。”
“请勿高空抛物！”
滴答。
滴答。
……
唐郁擦拭着滴落着西瓜汁的刀尖。
总部那边确实很麻烦。
他给了对方一个小小的教训。
这样的窥探，不会再有下次了。
第 138 章 138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任务“制作晚餐”】
【任务难度：D】
【任务完成度：C】
【任务奖励：有记忆中味道的食谱X1】
【有记忆中味道的食谱：和爸爸妈妈一起制作的饺子】
刚才情况紧急，唐郁一只手要拿符咒，另外一只手要看手机，就只好把装着西瓜的袋子卡在手腕上，忙了这么久他甚至都忘记了西瓜的存在。
唐郁的皮肤本来就白嫩，随便一碰都容易留下痕迹，此刻鲜红的痕迹缠绕在唐郁的手腕上，深深的勒痕看得触目惊心。
郁辜想要触碰那道红痕，却又怕弄疼唐郁，他像一只急得快要围着主人团团转的小狗。
“你的手痛不痛？”
郁辜的指腹虚虚地落在了那道勒痕上，一股从掌心蒸腾而出的热气涌了上来。
该怎么说呢？哪怕他已经从电梯里走出来了，可昏暗的走廊、残留在地上的污痕，还有那一条条诡异的规则，依然带给他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恐怖感。
这种诡异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在大夏天却仍旧能将阴冷渗透进四面八方，将每一个活人侵蚀成腐烂的怪物。
鼻翼微微翕动，唐郁隔着口罩嗅到了从半开的房门里飘出的参鸡汤味道。
郁辜又在煲汤了。
那丝丝缕缕的温暖香气驱散了四周的冷气，仿佛化为了一条条红色藤蔓，交织出了一张暧昧不清的网。
唐郁秀气的指尖动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碰上了郁辜的掌心。
琥珀色的眼眸紧缩，郁辜的瞳孔在这一刻几乎要竖成一道直线。
唐郁冰凉的手落在了郁辜的掌心，他的手生得漂亮白皙，手指修长、指关节并不明显，犹如白玉雕琢而成，当和郁辜深肤色的大手放在一起时，更是对比鲜明，让人疑心稍稍用力就会在这只手上留下淡红的指印。
肤色对比鲜明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那小麦色的大手像是僵住一般，每根手指都不敢动弹，手背上的青筋迸起，本就温热的掌心在这一刻似乎要冒出手汗。
可比起之前所处的恐怖片般的电梯间，此刻从郁辜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和气息让唐郁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错觉。
其实当郁辜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出来的那一刻，他似乎就带着家的烟火气一起闯进了这个怪诞的世界。
“之前我和你做的不是牵手，是拉勾。”唐郁的声音轻柔，他的指尖有些抖、但灵巧地穿过了郁辜的指缝，手指摩挲时带来的痒意对唐郁敏感的肌肤来说有些刺激了，也让一旁的郁辜发出了不太明显的抽气声。
唐郁的睫羽微颤，长而卷翘的眼睫似乎盈着雾气，但他依然坚定地、缓缓和郁辜十指紧扣。
“这才是牵手。”
郁辜被唐郁牵住的那只手仍旧僵着，另外一只握着锅铲的手像是突然没了力气般松开，锅铲从郁辜的掌心滑落，当它即将掉落在地时，被一条极速生出的红色藤蔓接住。
那是一根从电梯门伸出来的藤蔓。
它卷住了锅铲，停在了唐郁和郁辜牵着的手前，这根藤蔓轻轻摇曳，那一片片叶子如含羞草一样蜷缩。
琥珀色的眸子专注到近乎恐怖地望着唐郁，郁辜的手指一根根蜷缩般落在了唐郁的手背上，力度极轻，他与唐郁十指紧扣，像是握住了梦寐以求的珍宝。
老婆、老婆。
愿意给他牵手的老婆。
红意迅速蔓延了郁辜的面颊，同样也染红了唐郁的耳尖。
这是唐郁人生中第一次和人十指相扣地牵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指交缠间传递的熨帖温度、小心翼翼但有力的力道、略显粗粝却令人心安的触感。
唐郁偏过头，不去看郁辜，没有被口罩和帽子遮住的眼周肌肤都泛了一点红晕。
红意从郁辜的发丝间晃动，一根又一根的藤蔓从郁辜的头顶钻出，面板上的数值不断上涨，郁辜的瞳孔在这个期间紧缩又放大，他隐忍的、兴奋的、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从唐郁泛红的耳廓扫到修长雪白的脖颈、指关节都泛着淡粉的手……
老婆好可爱。老婆。好喜欢……
虽然没有看郁辜，但对视线格外敏感的唐郁能感受到身边人此刻投来的目光，这种视线和郁辜的体温一样炙热。
郁辜握着他的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唐郁觉得有些痒，他垂眸一看，看到一根红色藤蔓不断蹭着他的手背。
一阵咀嚼声传来，唐郁抬起眼，只看到郁辜像是在嚼着什么。
和他对上视线时，郁辜用力吞咽了一下，似乎紧张到在咽口水。
唐郁低声道：“我们回家吧。”
“哦、哦好！”面红耳赤的郁辜傻傻应道，他同手同脚牵着唐郁往家门走。
一进门，唐郁就发现了家中的变化。
家里到处都是红色藤蔓，浴室房门被无数涌出的红色藤蔓挤开，大片大片涌动的红像是奔腾的鲜血，蓬勃、充满生机与张力。
宛如郁辜此刻内心的具象化。
不仅浴室的红色藤蔓蔓延了一地，原本洒在沙发底下、墙角、桌下的种子各种全都长出了藤蔓，攀爬到家里的各个地方，奇妙得像一个异世界。
“唐郁，你别担心！”郁辜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它们不是来破坏这个家，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就像加入电梯门一样！”
黎生面无表情地@郁辜:“再不出来工作，我就要向唐郁举报你偷了他的内裤。”
他们的目的是窃取系统的力量，系统投放的玩家越多，他们就越能将玩家当作漏洞反侵蚀系统。
只不过……
这对老婆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老婆是很脆弱的，需要小心呵护的，虽然在他们的计划中，玩家会全都来舔老婆，但玩家不会这么对待除了老婆之外的NPC。
老婆是全天下最心软的老婆，哪怕是路过的清洁工可能会被玩家欺负了，老婆都会难过。
没有困难的计划只有勇敢的狗狗我:“玩家好烦哦，小虫子太多了肯定会让老婆不舒服，不如把他们都杀了。”
几乎是在郁辜发出消息的同时，群里另外两个人同样发了消息。
浪费了学长身份牌的屑:“太多的玩家涌入，会扰乱社会秩序，影响到唐郁的正常生活，之前系统给玩家的自由度太高了，可以考虑削弱玩家的自由度，只要修改祂对玩家制定的规则，就能约束这群玩家了。”
郁辜看到了黎生发来的消息，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
他都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做老婆的狗，晚上还要打工，玩家又怎么可以快乐游戏呢？
浪费了竹马身份牌的屑:“一味地削弱并不可取，容易让玩家逆反，玩家这种生物看起来随心所欲，但他们本质上还是人类，比起冰冷的规则，还有一种东西能更好地操控他们。哪怕有一天系统发现了我们，取消了我们制定出的所有规则，玩家们也会因为那个东西站在那位外神的对立面。”
沈君行的这番话引起了郁辜的好奇，“什么东西？”
……
病痨小三在天堂:“？”
沈君行看着群里另外两个切片的困惑，他推了一下眼镜，缓缓打下了那个字:
“爱。”
装好嫁风也嫁不出去的四儿:“？？？你是在开玩笑吗？说什么恶心的东西？是想让那些玩家爱上老婆吗？虽然我知道一旦爱上老婆就会变成老婆的狗，愿意无条件听命于老婆，可是老婆有我一条小狗就够了，如果不是为了开启结婚系统，一想到那些小虫子未来会黏上老婆，我就想要把他们都给杀了。”
沈君行透过郁辜的文字，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他的唇角扬起了一点讥嘲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讽着郁辜，还是在嘲讽着自己。
不过这样很好。
他已经能看到郁辜未来凄惨的下场了。
“让他们爱上这个游戏，爱上这个世界。”
“他们就会克制住自己的破坏欲，发自内心想要守护这个世界。”
……
郁辜皱了一下鼻子，“哦你的设想听起来倒是很好呢，希望你真的能够实现哦～”
连老婆的爱都得不到的家伙，现在倒是在侃侃而谈人类的爱了。啧啧啧。
算了，还是老婆的心情最重要。
郁辜勉为其难放弃了嘲讽沈君行，道:“除了玩家，还有一些讨厌的虫子同样会让老婆伤心。”
系统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对这个世界下手，除了投放鬼公交外，祂还陆陆续续投放了许多诡异，而现在，这些诡异正在逐步复苏。
之前郁辜随便出个门，就闻到电线杆子上诡异的味道。
是那个美女富婆重金求子的诡异。
谁也不知道那位外神究竟往这个世界投放了多少诡异，之前祂还没有正式入侵这个世界，就像是躺在床上睡觉的巨人，而前段时间玩家的投放和零星诡异的复苏，好比巨人睁开了双眼。
一旦这位巨人起身，这个承载着巨人的世界势必会产生震荡。
对同样是外来者的郁辜来说，他并不在意。
但老婆是很在意这个世界的。
“这群苏醒的虫子好烦哦，不如把它们都杀了，不过那位外神虽然是一个智障，全杀了还是会让祂起疑的。”
浪费了竹马身份牌的屑:“它们的复苏在帮玩家产生爱这方面来说，是件好事。”
郁辜皱起眉头，盯着又开始神神叨叨的沈君行。
不会是被老婆甩了之后精神失常了吧？
浪费了竹马身份牌的屑:“我们可以让这些玩家阻止复苏的诡异。”
浪费了学长身份牌的屑:“你是指复刻之前的鬼公交？”
郁辜眉头紧锁。
唐郁怔了一下，想到之前他似乎问过郁辜这种植物会不会破坏家具。
“我也是加入这个家的……”郁辜说到这里突然结结巴巴了起来，“唐郁，你的手好软、好小……”
唐郁的手不算小，实在是郁辜的手太大了。
“唐郁，你刚刚牵我的手，是不是……是不是打算给我名分了？”郁辜颤巍巍问道，他一眨不眨看着唐郁，紧张到呼吸都屏住了。
唐郁更加茫然了:“……不干了？”
郁辜点头，“嗯！它可以换份别的工作干。”
浓郁的黑暗里，一直咬着牙，想要吞咽下所有酸涩的唐郁，终于让泪水打湿了枕巾。
他哭的时候仍旧安静，除了肩头的轻微晃动，淋湿的睫羽，还有那憋到涨红的脸外，找不到其他汹涌而过的悲伤的证据。
潮湿在屋内的黑暗里悄无声息地蔓延。
一道电光闪过，屋外下起了一场滂沱大雨。
这是今年夏季的第一场暴雨。
第 139 章 139
“唐郁，代号蓝蝶，超A级异能者，男，21岁。”
“父母在他八岁那年因为车祸去世，唐郁从八岁起，在没有任何监护人照顾的情况，离奇地完成了小学、初中、高中的学业，目前是安大大三的学生。”
“据唐郁的同学、老师的评价，他们一致认为唐郁是一个学习认真、性格内向、独来独往、人气很高的学生。”
“唐郁在校园里极受欢迎，许多女同学甚至男同学都在暗恋唐郁。除了同学外，我们经过初步调查发现和唐郁接触过的邻居、水果摊偶遇的路人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对唐郁产生超过正常社交范围的情愫。”
“我们合理怀疑唐郁的异能和魅力有关，一旦接近唐郁，就会被异能影响，情不自禁被唐郁吸引”
“唐郁常年接受心理咨询，据他的心理医生宋医生描述，唐郁因为八岁那年的车祸，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近期唐郁的病情有所好转……”
“对了，心理医生同样暗恋唐郁。”
站在唐郁身旁的郁辜冷冷盯着给老婆抛媚眼的黎生，第一次觉得沈君行给的备注“病痨小三在天堂”确实更贴切一点。
老婆都说了不能出现在面前，合着就用纸人刷存在感是吧！就知道欺负笨蛋老婆！
不过没关系！
还有狗狗我！
“唐郁，我从楼下闻到了小三——不是，闻到了脏东西的味道！”郁辜的手虚虚落在了唐郁的肩膀，和第一次他们初见时撕纸人那样，“就是之前黏在你肩上的味道！”
郁辜本就极近地站在唐郁的右侧，当长臂一伸，左手虚落在唐郁的左肩时，虽然并未和唐郁有什么肢体接触，但远远望去，郁辜就像是将唐郁搂入怀中，和唐郁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哀乐的声音变得更大了，被举得晃晃悠悠的纸人在丧葬队伍中偏头看向了郁辜。
纸人脸上被绘出的笑容诡异僵硬，似讥讽，又似恶毒的诅咒。
“叮咚！”
一声消息提示音传来。
唐郁拿出手机，看到是黎生发来的消息。
当唐郁说出可以帮黎生完成一件事后，黎生沉默了一上午，终于回复了一条消息。
黎生：“家里开纸扎店，最近友爱小区死了很多人，你可以帮我介绍生意。”
这就是黎生的纸人会突然出现在友爱小区的原因吗？
黎生发来的要求完成的这件事不算难，唐郁回道：“好。”
在唐郁回黎生消息时，郁辜已经气到满屋子藤蔓都在躁动了。
卑鄙的黎生！
居然一下子就把自己闯进别人家地盘的无耻行为美化成这样！还敢麻烦老婆做事！
眼看着这支队伍快要走出唐郁的视野，还没等郁辜庆祝打扰气氛的家伙终于滚蛋了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八百只鸭子过境的喧哗声从不远处传了出来，那声音甚至可以盖过流氓乐器唢呐——
“叮！亲爱的玩家，欢迎你进入大型副本友爱小区！”
连看到纸人抬头都没有过多害怕的唐郁，在听到系统的消息提示音时，立刻缩回了脑袋！
当玩家们踏足友爱小区时，一下子触发了两个新任务！
“哇哇哇哇不愧是大型副本！进门就有两个任务！我接接接接接！”
“A级的任务难度，才只能加唐郁的一点好感度！虽然唐郁的好感度和黎生的好感度挂钩，但还是太夸张了吧！”
“无所谓了，我都跑到新地图了，黎生又不在这里，唐郁的好感度不值钱！”
“……” 冷风从电梯的出风口吹来，寒风似乎要从唐郁的脖颈抚上领口，激起一阵战栗。
一阵电梯门关闭的细微声音响起。
不好！
唐郁浑身一颤，仓皇地看向电梯门，只见眼前的电梯门已经合上了大半！
——“但如果您还未按键，却发现楼层按键自动亮起，请尽快离开电梯。”
唐郁连忙往电梯门冲，一只脚都踏在了电梯门中间，然而电梯却像出了故障般继续合拢，似乎会夹断任何处于电梯门中央的事物。
唐郁惊慌地退了回来，他一边盯着即将合拢的电梯门，一边用力连按开门键。
可电梯门仍旧在闭合！
心脏一下一下剧烈跳动，唐郁放弃按开门键，紧张到发颤的手从口袋里抽出符咒，他唰得将符咒往电梯门上贴——
嘭得一声闷响。
眼前的画面没有出现类似电影里的特效，比如符咒上血红的奇异字符没有发光、符咒会无风自动，或者鬼怪现行时的场面，就像是一张骗人的符咒。
但失控的电梯门却在刹那间停了下来。
唐郁的手指死死按住符咒，指尖用力到发白，他看着一动不动的电梯门半晌，才迟疑着松了手。
符咒并未随着唐郁的松手飘落在地，而是牢牢贴在了电梯门上。
唐郁抓住了口袋里剩下的符咒，死死盯着只剩下一条缝的电梯门。
虽然电梯门不继续关闭了，但那么薄的缝隙，除非他是纸片人，否则他还是出不去。
怎么办？
唐郁努力平稳呼吸，让自己不要方寸大乱。
下一次，他或许不用直接甩开跟踪他的玩家了，如果玩家在的话，现在玩家哪怕是拿电锯锯开电梯门，都会把他捞出来。
哪怕玩家无法打开电梯门，也能帮他向郁辜求助。
玩家很危险，但也很好用。
在这个逐渐变得诡异疯狂的事情里，玩家就像是在他兜里的底牌，前提是他能掌控玩家。
唐郁的手攥紧了符咒，他拿起手机，迅速看向手机信号。
信号格还是一格都没有。
发颤的手指不小心点到了物业管家的头像，唐郁愣了一下，他发现当他点进和物业管家的聊天界面时，信号出现了！
可是但他切出聊天界面后之后，信号再一次消失了。
信号只会出现在他和物业管家的聊天界面上……
唐郁蹙起眉头，他试探性地发了一条消息：“电梯坏了，我出不去。”
消息居然真的发出去了，下一秒，唐郁收到了来自物业管家的回复:“好的，请麻烦您在原地稍作等候，我会立刻派人来检查电梯。”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唐郁的耳廓发麻，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声源处，只见电梯门的金属表面出现了一道道凹凸不平的轮廓，仿佛里面有活物在扭动。
噗呲一声。
一根红色的藤蔓从电梯门里钻出。
下一刻，无数道红色藤蔓争先恐后从电梯门内涌了出来，在刹那间，金属质感的电梯门仿佛生出了血肉，那一根根藤蔓宛如红色的血管交织遍布，又像撕掉皮肤外层后，包裹住金属骨骼的肌肉纹理。
简直就像是死物突然……诡异地活了起来！
又像是某种庞大的寄生植物，牢牢地寄生在了……这间电梯上……
深蓝色的瞳孔不断紧缩。
一根纤细的藤蔓从千疮百孔的电梯门中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停在了唐郁的眼前，它和唐郁保持着二十厘米的距离，似乎生怕碰到唐郁。
藤蔓尖端的一片叶子蜷缩了起来，又展开，仿佛在对唐郁调皮地打了声招呼。
唐郁下意识摸上了手臂上残留的红意，他眼睁睁看着无数藤蔓缩回了电梯门内，金属质感的门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色痕迹，随着藤蔓的涌动，红色裂痕上浮出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像是包裹着生鸡蛋的那一层薄膜，里面蠕动着的红宛如正在孕育的生命。
“叮咚！”
唐郁看向手机。
物业管家:“我们检查过了，电梯运行一切正常。”
检查过了？物业管家有派人来吗？
唐郁迅速抬起眼，当看到完好无损的电梯门时，唐郁愣住了。
金属质感的电梯门上看不到一丝裂痕，上面倒映出了唐郁模糊的倒影，但如果仔细盯久了，就会发现随着那本该坚硬的金属门……有着极为隐秘的、宛如会呼吸般的律动起伏。
狭小的电梯间内不知何时浮动起了一股淡淡的麦子香，是生机蓬勃、属于大地、属于丰收的味道，
近百个玩家们大声嚷嚷时全世界似乎都要被吵聋了。
这群玩家基本上都是新玩家，他们作为新生报道，把学校简单逛了一遍后，就接到了系统发布的第二个大型副本——友爱小区。
于是玩家们兴冲冲赶过来了！
然后玩家们发现，当他们想要两个任务全都接下后，系统会显示这两个任务有冲突，只能二选一，选择接受任务一的玩家可以点击取消任务，再接受任务二。
绝大部分玩家都选择了任务一。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第二批首测玩家，开局在唐郁这里就是好感度为-10，如果辛辛苦苦完成了任务二，在唐郁这里的好感度依旧为负数！起码要做十个A级任务才能达到“好感度为0”的成就！
这样一想也太不划算了！
再看看任务一，任务难度低，奖励又诱人！两者一对比还要用选吗？！
当然，也有很小一部分选择任务二的玩家，他们基本上都是第一批首测玩家。
讲师有些奇怪道:“唐郁不是和沈君行合租在另外一个小区吗？怎么突然搬到这个友爱小区了。”
既然唐郁在这里，那沈君行应该也在这里。
蜂鸟的脸色一白，经历过沈君行副本的她看到沈君行相关都想回避，但想到唐郁也在这个小区，还遇到了烦恼，蜂鸟咬咬牙，克制住了自己拔腿逃跑的求生欲。
讲师点开和唐郁的聊天框，直接询问道:“唐郁！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另外一边，每个领任务一的玩家们都得到了物业管家的联系方式，玩家喜滋滋加上了物业管家的社交软件，开始和物业管家聊天，热心询问物业管家遇到的困难。
物业管家表示，自己新上任，在取得小区住户的信任上遇到了一些困难。
玩家们点头，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取得住户的信任嘛，这个很简单，肯定是要他们玩家去做好事啦，比如帮NPC倒垃圾、帮NPC修水管、帮NPC修破了个洞的房顶、帮NPC遛狗 ……
物业管家：“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杀掉几个住户，制造一下恐慌，再由我出面赶走你们，这样我身为物业管家就能赢得大家的信任了。”
玩家：“？”
玩家：“诶诶诶诶诶诶诶？？？”这个游戏居然能过审吗？！住户不信任你才是正常的吧？！
接到任务一的玩家们面面相觑，在大部分玩家还在茫然的时候，有个别玩家直接冲了出去，兴冲冲准备杀人了。
在窗户前小心翼翼观察这一切的唐郁瞪大了眼睛，他看到那个玩家直接朝着一位在小区闲逛的住户冲了过去！
那位NPC背对着玩家，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唐郁的手死死抓住了窗台，他整个人都要探出身子，想要出声提醒楼下那位NPC，哪怕这样做会暴露他的位置。
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唐郁的手背上，唐郁愣了一下，对上了郁辜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眸，那是小狗求表扬的眼神。
只见草丛中蹿出了一条血红藤蔓，直接将偷袭的玩家五花大绑，吊在了树上。
正在闲逛的NPC回过头，被倒吊的玩家吓了一跳，她拿起手机，似乎在联系什么人，想要解救这位玩家。
“Spiderwebs, thunderclouds and
animals（透过蛛网远方的雷云和惊慌奔跑的动物）”
“We''ll teach you how to close your eyes（我们将教你如何闭上你的眼睛）”
“Don''t worry love（请不要担心，亲爱的）”
车窗倒影上的人影憧憧，恍惚间，少年时的沈君行似乎就坐在了唐郁的身旁，温柔又专注地望着他。
“It''s just a vale of tears（这一切只是尘世的映像）”
路灯的光影从车窗上掠过，一转眼坐在他身旁的人又变成了背着书包、第一次进城的郁辜，东张西望了一遍，又亮晶晶地望着他。
“Neither found or lost（无所谓寻找与失去）”
黎生闭着眼，端坐在他的身旁，墨一般的黑发垂落在白衣上，不知为何，这道白衣黑发的身影出现得格外久，仿佛真的存在于唐郁身旁，不是什么幻想。
“Neither frail or numb to the cost（无所谓脆弱与麻木偿付的代价）”
唐郁骤然回过头，看到隔壁座位上贴着符咒的白衣女鬼僵坐在车上
“Waiting ''til the end is near（静心等待直到结局降临）”
“Through a vale of tears（通过这平静的尘世）”
“We''ll teach you how to close your eyes（我们将教你如何闭上你的眼睛）”
第 140 章 140
望着雨夜中唐郁走进老式公交车的身影，直到车门关闭，公交车远离，大气都不敢出的变色龙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他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盯着那辆老式公交车离去的方向——
等等！这好像是、好像是鬼公交？！
鬼公交。
然而当唐郁推开门后，他又一次愣住了。
因为被他推开的那扇门像是半透明一样，真正那扇深色的门仍旧关着。
而唐郁的手，居然……也是半透明的。
唐郁惊慌地看向自己身上的其他地方，发现他不止是手变得透明了，身上的衣物同样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他要消失了吗？
唐郁飞速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的视野里出现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灵屋！
唯一的区别是，一个灵屋的颜色深，一个灵屋的颜色接近透明，当两个灵屋重叠在一起时，没有人能发现这里有两个灵屋，可这两个灵屋一高一低同时出现，就带来了极大的诡异感，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唐郁使劲眨了眨眼。
纸鸟抓起的就是这座幻影般的灵屋，这座灵屋的颜色极浅，就像要融进空气中，如果灵屋是人的话，唐郁甚至觉得是这群纸鸟抓起了一个人的魂魄，让实际的躯壳仍旧停留在原地。
当纸鸟们抓着这座虚幻灵屋不停往上飞时，那座质感更逼真、颜色更鲜艳的灵屋被留在了原地。
唐郁茫然站在半透明的灵屋中，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漂亮鸟雀。
透过这半透明的灵屋，唐郁能直接看见外界的变化。
纸鸟飞行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外面的景色变成了模糊的残影，纸鸟群一下子就揪着灵屋飞出学校，飞进浓郁的夜色、飞入万家灯火。
唐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到这群纸鸟提着灵屋直直撞向一栋老式居民楼！
“等等！”唐郁喊到一半自己停了下来，因为他所在的半透明灵屋居然直接从那老式居民楼里如若无物般穿了过去！
连带着半透明的唐郁直接经历了一把穿墙的体验！
唐郁微微张着嘴，傻傻地看向四周。
他现在被灵屋带着穿过了一个房间，这里住户是一对年轻夫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十几年前的经典老剧，唐郁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们靠在一起的亲密背影。
女人的头靠在男人的肩上，男人的手搂住女人的肩膀，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发现半透明的唐郁从他们之间飘过。
下一秒，那些纸鸟们继续提着灵屋冲进了下一个房间——
那是一间只亮着一盏小夜灯的卧室。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女主人隆起的腹部，还有女主人泡脚桶的水面上，像是金色的日光洒在粼粼水面，男主人蹲在地上，正用毛巾擦试着女主人水肿的脚。
他们的面容都隐在黑暗中看不分明，但正是因为看不清，才显得这一幕画面温馨又美好。
唐郁只来得及看一眼，他又被纸鸟们带着飞向了下一个房间。
那是放满了各种玩具的婴儿房，唐郁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站在婴儿床两旁，他们弯下腰，低着头，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灵屋带着唐郁穿过这两位新手爸妈的刹那，唐郁看到他们的手从脸上移开，身后的婴儿车内响起了清脆的笑声。
唐郁回过头，那对新手爸妈又捂住了脸，不厌其烦、乐在其中地玩起了这个哄孩子的游戏。
很温馨的一家三口。
在唐郁如此感慨时，一阵尖锐刺耳的啼哭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唐郁转过身，看到灵屋带他飘向了下一户人家，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坐在阳台的吊篮里，正张大嘴巴嚎啕大哭，哭声比纸鸟的啼叫声还要大，但离得近了，却能看到他虽然拼命挤眼睛，可脸上一滴泪都没有。
下一秒，蹲在吊篮前的两个大人也爆发出了哭声，嗓门硬生生盖过了孩子的哭声，这个举动让那正在哭闹的孩子和唐郁都是一愣。
唐郁穿过了吵得他耳膜生疼的夫妻俩，被灵屋带着离开这嘈杂的小空间时，他听到身后飘来了一道奶声奶气、含糊不清的声音：“不哭……”
大人们虚伪的哭声逐渐远去，前方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唐郁闻声朝前看去，就看到纸鸟们飞向的下一个地方是别人家的卫生间！
唐郁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卫生间呆着的一男一女都穿着衣服，蹲下身，低着头，头上顶着两大团泡沫，正在对着掌心的泡沫吹泡泡。
在他们中间有一个同样顶着满头泡沫的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无比专注地看完教程后，他伸出小手，捧起泡沫吹了一口气。
一个小小的泡泡飘了起来。
“哇～” 当唐郁的符咒奖励出现时，玩家们的热情变得更加高涨:“哇！特殊威力的符咒？！是什么样的特殊威力！”
“我就知道A级任务难度的奖励肯定不止唐郁的1点好感度！”
“这符咒是黎生画的吗？黎生还会画符？”
“……”
唐郁站在窗前，用窗帘遮住了脸和身子，小心翼翼往楼下打量，虽然不能完全听清所有玩家的动静，但大致能感觉到很多玩家都对他的任务感兴趣。
他放下窗帘，缩回了屋子里，心脏依旧在怦怦直跳。
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点很难描述的兴奋。
“郁辜，你的符咒难制作吗？”唐郁看向了一直乖巧跟在他身边的郁辜。
如果这种符咒很难制作，那他这次就只给玩家一两张。
“要看是什么样的符咒。”郁辜思考了一下，说：“如果是给唐郁你的符咒，有些难。”
听郁辜的样子，他似乎会制作很多不同类型的符咒，唐郁连忙认真看向郁辜，“那有很简单制作的符咒吗？”
郁辜点头，他指向家里无数涌动着的藤蔓，语出惊人道：“要简单的话，随便扯下一根藤蔓，就可以做出来了。”
唐郁愣了一下，看向布满整个家的红色藤蔓。
他莫名感觉到，他好像真的可以用玩家完成一些事情了……
“但是扯下藤蔓的话……”唐郁看着那一根根宛如活物般的红色藤蔓，眉头微微蹙起，蓝眸浮出了一点忧虑，他轻声问道：“囍会痛吗？”
“诶？”郁辜完全没想到老婆还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诚实道：“如果是唐郁你来扯的话，它应该会爽。”
唐郁：“？”
唐郁看到郁辜那小麦色的皮肤下泛出了红意。
唐郁：“？？”你脸红个什么？！
不过郁辜的话证明了囍确实是有感觉的，如果可以的话，唐郁不准备消耗过多的囍。
他得好好想个办法。
唐郁坐了下来，饭也顾不上吃，打开笔记本，咬着笔头开始思考。
这次的任务二，系统只给出了一样唐郁好感度加一的奖励。
在最开始，大部分玩家是对这个任务不感兴趣的。
虽然之后玩家们纷纷选择了任务二，但玩家是在任务一的难度骤然飙升的情况下，才做出的选择。
玩家如果接了任务一，就会在小区杀人。
郁辜和黎生的力量可以阻止杀人的玩家，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玩家还会有第三批、第四批……如果未来有成千上万的玩家，郁辜他们阻止得过来吗？
目前看来，比起强行阻止，好像有另外一个方法更适合对付玩家——
利诱。
他的好感度、郁辜的符咒，包括玩家口中黎生的纸人，对玩家来说都是一种诱惑力。
比起NPC来阻止玩家，不如……让玩家来阻止玩家？
同样是一根藤蔓，如果让郁辜用那根藤蔓来一口气拦住一百个玩家，似乎有点不现实。
但如果用那根藤蔓当作任务奖励，对玩家发布任务，告诉玩家只需要消灭想要伤害NPC的玩家，就可以得到任务奖励的话，似乎是可行的？
唐郁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出错，如果有一个聪明人在这里，肯定可以想出比他好得多的方案吧。
唐郁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始思考这个计划。
仔细一想，这个计划其实有许多漏洞，首先要怎么确定大部分玩家都会对任务奖励感兴趣呢？
其次，就算所有玩家都对这个符咒作任务奖励感兴趣，那么难道要人手分一张符咒？
好感度可以每个人都发1点，毕竟如果所有玩家在他这里的好感度都是1的话，那和所有玩家在他这里的好感度都是0也没什么区别。
但符咒人手一张给玩家却不行。
玩家本来破坏力就极强，每个玩家都有符咒的话，这种破坏力不知道会变成何种可怕的程度。
而且现在玩家才一百人左右，他随便发个任务就给出一百张符咒，但未来万一玩家有一百万人呢？
囍会被拔秃的吧？
那如果是按照玩家做出的贡献进行奖励分配呢？
谁在这次任务二中贡献最突出，他就给谁符咒？似乎也不太行……
唐郁眉头蹙起，陷入了沉思。
他抬起脸，湿润的蓝眸在这一刻充满了好奇与欣喜，隔着泡泡和低头的唐郁对视。
那晶莹剔透的泡泡飘在空气中，飘到了唐郁眼前，那一家三口的身影都倒映在了泡泡一角，像一道扭曲的幻影，泡泡在他眼前破碎。
唐郁愣了一下，感觉到那个孩子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灵屋带着呆滞的他穿过那些美好脆弱的泡沫，前方厨房飘出的香气取代了卫生间里的洗发水气味。
气味会唤起一个人的回忆，有时候时隔多年，再次闻到儿时一道熟悉的味道时，身体都能帮大脑先回忆起当时的心情——
暖呼呼的，飘飘然的。
在氤氲的烟雾中，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用筷子夹起一个形状奇怪的饺子，语气夸张地问道：“哎呀！这是谁包的包子呀？”
“馅都漏出来了。”系着围裙的男人笑着说道。
一只小手高高举起，唐郁看到幼时的自己自豪道：“是我包的大饺子！”
这一刹那，唐郁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与不可置信相交织的神情，他蹙起眉头、睁着蓝眸、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喉咙里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小郁包的饺子啊？那等会儿能不能给爸爸吃一口呀？”
“可以呀！”
晨曦洒落在了这只幼猫的身上，它就像在冥冥中意识到了什么，将头抬起，面对着唐郁。
“以后你就叫唐晞，好不好？”
晞。破晓的意思。另外一重意思是干燥。
他希望它再也不会被雨淋湿，哪怕遭遇黑暗也能破晓。
唐晞颤巍巍叫了一声。
望着掌心的幼猫，唐郁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
他从前没有做好养一只猫的准备。
现在，他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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