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曼回来的那天,司明明开着自己的小破车去机场接她。她远远看着一个“蛇精”从前面走过来,露着半截好看的小腰。到司明明面前搂着她脖子狠命亲她,司明明拼了命地闪躲,最后还是被陆曼曼钳制住,结结实实亲了她脸几口。
“陆曼曼,你有病吧!”司明明抹着自己脸推她,陆曼曼则大笑出声:“看你那德行,又不跟你搞同性恋!”
司明明瞪她一眼,再上上下下打量她。平常陆曼曼没少发照片和视频,可那都不够具体。如今好朋友就站在面前,满身阳光的味道,热烈张扬。铁石心肠的司明明心里一暖,终于张开手臂,上前拥抱了她。
“你别跟我虚情假意!”陆曼曼说:“赶紧请我吃饭!我馋了!”
“那走!乐乐和一一已经在那等了!”
她们要吃的是高中时候学校附近那家新疆餐厅,那号称是北京最好吃的新疆馆子。那时她们放学,时常去吃红柳大串儿和拉条子,再来一瓶汽水,心满意足回家熬夜做作业。后来那家餐厅火了,开了连锁店,想去吃饭且要排队。
去往餐厅的路上,陆曼曼的手机一直在响,司明明就问:“是男朋友几号啊?”
“男朋友一到八号。”陆曼曼玩笑道。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她没有概念。她就图高兴,合则聚不合则散。陆曼曼从不为男人费神,行事作风倒跟她的名字很贴:民国时期的富家小姐,也多有这样看透人间的。
“对了,我答应给你带的那根好东西,等我的行李到了就给你啊!我认真挑的!”陆曼曼大肆渲染:“真人体感、细腻质地、模式很多…”
司明明故意逗她:“你当我老公是死人啊?”
陆曼曼立刻睁大眼:“有活的了?”
司明明笑出声来。她跟好朋友在一起是另一副模样,开心、大胆。老天垂怜,让她这样的性格也能拥有两个经年老友。但好像交这两个朋友就耗尽了她的好运,在她们以后,她再没有能称得上好友的人。所遇之人都是如水的交情,能维持君子之交,已实属不易。
她的空调还是没修,外面燥热的太阳炙烤着车内的她们。陆曼曼敲敲空调出风口说:“我说司明明,你的钱都干什么去了?”
“没时间去修。”
“我的意思是你换辆好车行不行啊?你好歹是个女高管….”
“中干。”司明明纠正她:“我不是高管。”
“你们公司中干开这破车?”
“我老板开老头乐上下班。”
“你们公司怪人可真多。”
“大概都不流于形式。”
司明明对这些东西真的没有欲望,公司班车发车早,她想多睡会儿,就把聂如霜淘汰下来的车借来开。这车也有十多岁了,在日新月异的北京街头,一眼就能看出老气来。有时她开车排队干点什么,很多车都要夹她的塞,可能觉得她人穷志短好欺负,不小心蹭到她的车不用赔太多钱。
她们到的时候张乐乐已经提前占好了座,菜陆续上了。一一在她自己的婴儿车里睡着了,藕节似的小腿搭在婴儿车边上。陆曼曼虽然是不婚不育主义,但对别人家的小孩却很喜欢。不停地捏一一脚丫,还欠儿欠儿地说:“哎呀呀呀!这什么触感啊!肉嘟嘟的真好玩!”
“好玩你自己生一个。”张乐乐逗她。
“你可以再生一个送给我。”陆曼曼揽住张乐乐肩膀:“行吗?张乐乐女士。我看你对生孩子很是有热情。让你家白杨努努力,再来一个。”
“不着调!”张乐乐拍打陆曼曼,让她滚远点。陆曼曼才不,缠着张乐乐让她公布下一步的造人计划。
张乐乐当然不肯再生,一一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心力。尽管她努力恢复产前的身体状态,但有时她照镜子仍旧能看到自己的疲态。还有白杨,匆匆回来一趟,这一次终于认真完成了生育后的第一次真正的彻底的房事。
但是有哪里变了。
张乐乐从前是很丰沛的人,她不太需要别人的调动,只要凭借着她心中的那股子爱意,就能完成初始的准备。可那天不是。白杨调动她很久,也只是初见成效,最后张乐乐拉开抽屉,用了陆曼曼送给她的润滑/液。
或许是太辛苦。
产后感觉离白杨远了,他的工作性质又是那样,一直在外出差。每次他回来,她都急于证明自己的魅力,一次又一次努力,都算徒劳无功。这一次白杨恢复了热情,而她的热情好像一瞬间消失了。
陆曼曼刚回来,张乐乐并不想在席间聊这样沮丧的事。她们聊了很多高中时候的事,陆曼曼又问起了多年来困扰她的那个问题:“我问你,叶惊秋那封信里写的究竟是什么?就咱们骑车去昌平县城那天。”
叶惊秋啊。
司明明笑而不语。
“问不出来是吧?”陆曼曼嘁一声:“反正我眼见着他塞给你一封信。”
“我没看。直接撕了扔昌平县城的垃圾桶了。你当时不是看见了吗?”
“我信你个鬼。司明明你这个老奸巨猾的女人。”陆曼曼又去捏一一的脚丫。陈年旧事就那些,哪个老师、哪位同学怎么样了,说着说着就感慨一番。再然后就聊现在。
陆曼曼对司明明的新婚老公很感兴趣,非要拉着司明明去苏景秋酒吧坐会儿。
司明明想到酒吧里的吵闹声就头疼,马上摇头拒绝:“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那你晚上把我送到门口。”
“可以。”
吃过饭陪张乐乐和一一混游乐园,三个成年女性带着一个可爱的流着口水的小女孩,倒是一道风景。有个小男孩飞快朝一一跑来,嘴里喊着:“妹妹!妹妹!”
她们目光都跟过去,看到男孩身后的男人。
张乐乐记得那个男孩和他的爸爸,于是就笑了笑。男人报以一笑,就跟着孩子们的脚步走了。游乐园里需要上上下下,一一很小,走路总摔跟头,张乐乐要一直去扶。钻那些娱乐设施也要弯着腰。她的身高尚且不易,何况那男人那么高。但男人始终有耐心,没见他大声讲过一句话。
张乐乐又想起白杨。倘若是白杨在游乐园里,是否能做到这样体面周到。站在滑梯下面的陆曼曼和司明明目光始终在张乐乐身上。尽管张乐乐在佯装高兴,但她们都能看出自己的好朋友不高兴。只是都不说而已。有时朋友之间留有余地,未见得是坏事。
只是陆曼曼心直口快,小声跟司明明抱怨:“我跟傻逼白杨犯相,第一次见他就烦他。这些年我看在张乐乐面子上勉强忍着他,要是哪天他欺负乐乐,看我不扒了他皮。”说完想了想:“算了,到时候也轮不到我,没准你动作比我还快呢!”
司明明不跟她聊这个话题,只是叮嘱他:“待会儿到了苏景秋酒吧,你不要提我。”
“你俩到底睡没睡?”陆曼曼问。
“早晚。”
“啧啧啧。”陆曼曼叹道:“他但凡脑子不够,都得被你绕进去!”
司明明拗不过陆曼曼,将她送往酒吧。司明明其实不知道苏景秋酒吧的名字,只是在点评软件上看了眼,通过起名风格初步定位了一家。她将车停在酒吧对面,看了眼时间,这会儿酒吧还没有人,而她的老公应该在家捯饬自己。陆曼曼约的狐朋狗友到了,下了车就将司明明赶走了。
司明明到了家,跟即将出门的苏景秋打了个照面。她指着他嘴问:“挺严重啊,还没见好呢!”
苏景秋至今想不起嘴巴究竟谁咬的,司明明说起这个他就有无名火。又想起他不受控制的身体,又加一层心虚。加之司明明颇有深意看着他,又让他觉得自己在她手中落下了什么把柄。
他的离开可谓迅速,司明明一路跟到电梯间看他,想到陆曼曼那折腾人的本领,不由同情起苏景秋来。
这一晚的酒吧被包场了。
为首的女人很是有号召力,她的朋友们喝起酒来都是疯子。他们不仅自己疯,还要请酒吧的人喝酒。那女人走到苏景秋面前,一把搂过他脖子,问他:“你就是老板啊?”
“就你叫苏景秋是吗?”
苏景秋开酒吧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般这样开场白的大多是要来找事了。他又不是怕事的人,就点头:“对,我是老板。怎么称呼你?”
“叫我曼姐。”陆曼曼的胳膊又用了一点劲儿:“来,陪曼姐喝一杯。”
苏景秋心想还曼姐呢,喝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他陪陆曼曼喝酒前叮嘱服务生:“结账时候别人走不走无所谓,那个女的给我盯紧了。”
“老大,我感觉他们要闹事。”
闹事怕什么?苏景秋的酒吧他自己都砸过两次。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就去了陆曼曼面前,拿起一杯酒仰头干了。他嘴还疼着呢,喝完酒咝一声,接着问陆曼曼:
“怎么喝,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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