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第四期将在江边别墅录制, 艺人们终于在这一期碰面，参加一晚集体活动后，节目组将安排大家抽签互换助理, 然后跟拍一天行程。
赶巧四位艺人后天都要参加一年一度的星光盛典, 节目组策划一出来，就在网上引起激烈讨论。
“？？节目组什么脑子啊, 我想看到是我的CP美美热恋不是什么互换助理！！！”
“星光盛典是赞助这综艺了吗, 给它造势呢？”
“本乐子人爱看, 最好让几个甜蜜蜜的分开, 搞点抓马的快快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要是抽到给邱芷当助理不就惨了，记得给自己买保险。”
“你不要命了啊……人家现在是虽然刁蛮但实在美丽的小公主呢……一堆奴才等着要伺候。”
综艺上一期播出后, 几对CP都其乐融融，只除了邱芷和粥粥这一对。
邱芷的脾气录制综艺时也没有收敛, 但营销另辟蹊径, 炒作虽然恶毒但实在美丽的大小姐人设, 引导大家玩梗后，口碑稍有回转。
“虽然她凶巴巴，但是她大方啊, 随便送助理的礼物就是爱马仕。”
“其实她人不坏, 只是不会表达。”
“说白了现在找工作这么难, 要是给我这么多钱我也愿意被使唤。”
“小姐, 奴来了。”
“别说了她还招助理吗我愿意马上上岗。”
……
前往录制地点的候机室里，李蕴手指滑过这条微博，看了几眼评论区。
她和余婳比网友更早知道这一期的安排, 惊讶过后只剩感慨，她们最后一期竟会这样收场, 她要去给别人当助理了。
李蕴稍稍想了想其他几位艺人的性格，其实给谁当助理都无所谓，熬过这两天，她将回安庆，机票都已经买好。
倒是阿杏对这个安排颇为无语，“这搞什么啊，要是蕴蕴被安排给邱芷怎么办，我的天，而且其他几个助理里还有个男的吧，万一安排给姐了多不方便。”
“没事。”余婳听到后解开眼罩，“我这边来的是谁都没关系。”
她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还是对李蕴开了口，“你到时候跟别人相处多紧着点自己，平安录制完这两天就好。”
李蕴怔愣两秒，点了点头。
飞机上，李蕴在窗边看尾翼一角，想起第一次和余婳外出的那天，那也是她第一次坐飞机，望着舱内看哪都很新奇，但努力按耐着怕别人嫌她不上道。
她记得余婳跟她说，以后还会有很多第一次。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
下机后，柳如接她们去往录制地点，看到李蕴时恨铁不成钢般地叹气。
柳如对李蕴要离职的事一直不满，那场公关策划蓄势待发，李蕴在这会跳槽算怎么回事？
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她不方便直接出面，做余婳工作做不通又去找尹绮梦，可尹绮梦一周内接到两次病危通知书，实在没精力管这些事，只抽空找李蕴谈过一次。
李蕴表达离开的意愿后，尹绮梦也没有强求。
事已至此，柳如请求李蕴到时候能继续配合那场公关，李蕴答应了。
等她们到录制地点，沿湖别墅的草坪已经热闹起来，节目组在草坪铺上大量灯光，几位艺人正围着烧烤架子闲聊，颇有几分野餐的气氛。
张守崎先瞧见了余婳，“我来得早不如你来得正巧，这刚好赶上吃饭了。”
“你别听他的。”许意央听后嗔笑道：“我们也才来一会呢。”
许意央是张守崎的助理，也是他的妻子，和余婳打过几次照面。
余婳笑着应她，“嫂子好，我是来晚了点。”
“来晚了是正忙着吧？”一旁的邱芷自余婳出场就一直盯着她看，此刻眉眼轻挑，插话道：“小花姐姐一复出，新剧演配角也能大火，真让人羡慕。”
对于邱芷，余婳说不上喜欢，目光落在邱芷脸上一会，落落大方回了句谢谢。
几句寒暄后，余婳把站在一旁无言的李蕴介绍给大家认识，“这是李蕴，一会互换助理环节要是谁抽到她了还请多照应。”
李蕴被cue，微微向和她打招呼的几位颔首。
许意央探身和李蕴握了个手，笑着保证，“那是当然，要是老张抽到了我看他敢不敢瞎使唤。”
艺人里，存在感一直不强的林祁煜也在这时开口，他的综艺人设是社恐，此刻结结巴巴跟余婳说，“放……放心吧。”
余婳欣赏了几秒他的演技，点了点头。
见人都到齐，主持人邀请大家在湖畔餐椅落座。
主持人念了很长的一通赞助广告，最后总结道：“感谢所有赞助商，让大家今晚能入住这套湖畔别墅，这里绿植广阔，能呼吸到负氧离子浓度极高的清新空气，湿润滋养……”
房地产老板要借节目打广告卖地皮，才有了今晚这出，不一会，厨师开始上菜。
吃的是这边的地域特色佳肴，艺人们听当地人介绍每道菜的食材来源和文化历史，配合地给出表情反应，再把话题落在发展地区旅游经济上。
等介绍到第八道菜时，第一道玉米粑已经凉了。
李蕴平时习惯了幕后工作，这会无数镜头当前，录制两个多小时后脸渐渐地笑得僵硬。
忽地，余婳在桌下碰了碰她的手，凉丝丝的温度。
李蕴低头一看桌底，余婳暗暗递给她手机，上面竟打了一行字：是不是很无聊？
主持人还在激情飞扬的介绍，余婳面上嘴角微微带笑，好像听得入神。
李蕴都不知道余婳什么时候有空打出这行字的。
她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不一会，在主持人试菜过程中，余婳又递过来手机，这次写的是：饿吗？
余婳不说还好，一说李蕴才发觉，确实是饿了，她在飞机上没吃几口，眼下已然快九点，饭就在眼前但不能吃。
但比起饿不饿，余婳给李蕴递手机的行为才更让李蕴触动，这样下暗戳戳的，小学生一样的行为让她失神……
余婳等了一会，李蕴没有回应她，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稍后，众目睽睽之下，余婳拿了离她最近的一块荷叶糍粑放在李蕴碗里。
李蕴一惊，心口猛地动了一下。
在余婳准备打字让李蕴吃时，眼尖的主持人注意到她这个动作。
“余婳怕李蕴饿了呀。”主持人哈哈大笑，“看来我们今天这顿饭确实是让大家香迷糊了。”
余婳坦然地耸耸肩，“是啊，谁要你们只让看不让吃。”
主持人忍俊不禁，“那正好我也介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请大家一起赏美景，品美食！”
“终于吃上了喽。”张守崎拿着筷子鼓掌，还不忘调侃一句，“谢谢余婳让我们早点吃上。”
邱芷强调，“是要谢谢她的助理吧，婳姐对助理可真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对每一任都这么好。”
她意有所指，余婳却不接她这茬。
余婳坐的地方离饭桶近，她一一给大家盛饭，回应邱芷的态度不热络也不疏离，“你要来点米饭吗？”
邱芷微怔了下，摇头后没再说话。
一伙人这会是真饿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都大口吃了起来。
李蕴撕开碗里荷叶糍的外壳，试探着咬了口，里面是糯米红糖滚着花生，甜得黏牙。
她还是在走神。
咬第二口时，余婳在她碗里放了筷子砂锅羊肉，“别吃这个了，刚才只有这个最近我才拿个它，吃点肉吧。”
李蕴盯着碗里那块羊肉，知道余婳也许是怕她不适应这种场合，在照顾她。
这也许是她离开前和余婳最后的温情时刻了吧。
李蕴心里紧紧皱缩，她感谢余婳在最后时刻能给她留下好的回忆，这样的话，她回想这半年，也会觉得基调是甜的吧。
吃完饭后，众人欣赏完歌剧团歌舞表演，终于来到今天最刺激的环节。
“好了，想必大家心里都知道饭后我们要干什么了。”
主持人微微含笑，说：“最后一期节目，我们玩个大的，试试让大家互换助理，不管这一刻大家和助理相处得甜蜜也好，偶尔有摩擦也罢，我们都给大家一个新的体验，让大家能在和新助理的相处过程里感受到和自己助理独有的默契……”
一段讲述后，主持人刻意抖了个包袱，“意央，才新婚不久，怕不怕互换助理后老公也换了？。”
许意央一脸嫌弃摆摆手，“可别这么说，等会谁抽到他了心里骂真是倒霉。”
这几个包袱节目效果做足，大家都配合地笑了
主持人笑完又看向余婳，“那余婳，你和李蕴的片段可是我们节目的收视保证，怕不怕李蕴给别人当助理之后不回来了。”
余婳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收了笑，只说：“不管是谁抽到李蕴，我相信都会对她很好的吧。”
主持人一一开完所有组的玩笑，请大家移步到抽签台，“好，那接下来，请各位上前抽签吧。”
主持人念完一堆赞助商后，正式开始抽签。
“谁先来？”
邱芷率先举手，“我来吧，给大家打个样。”
邱芷走到台上，动作干脆利落，从盲盒里拿出一瓶赞助饮料。
饮料底下写着抽中的助理名字。
邱芷倒过来看了一眼，随后眼神带有深意。
“谁啊谁啊。”许意央问道。
“抽到谁了？”
其他人微微凑上来看。
邱芷眼眸弯弯，和余婳对视，“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心爱的小助理抢走了。”
她向镜头展示饮料底下写着的名字，李蕴。
镜头之下，余婳没能做出任何表情。
李蕴看余婳情绪不好，抬手按了按余婳的肩膀，安抚她没事的。
主持人笑着说：“哇，那下一位让余婳来抽吧？”
余婳抿唇，走到抽奖台，手伸进盲盒里，表情这会已经调整好了
她没看底下的名字，展示给了大家，从主持人的话里知道了是粥粥。
主持人带头鼓掌，“看了你和邱芷完美达成互换了，邱芷看起来很高兴呢。”
余婳一时没有接话。
剩下两对嘉宾抽签时，余婳配合做出惊讶地表情，心里很不平静，李蕴抽中邱芷是最坏的结果，可偏偏如此。
这个流程走完后，导演要求大家补拍了一些镜头。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重头戏还不算结束，回房间的这段路程，还要拍一拍艺人和新助理是如何相处的，最好是演出大家尴尬不适又继续营业的假笑，再在后采说想念自己的助理之类的。
余婳心里清楚流程。
那么这会，她真的要和李蕴分开了。
余婳看向李蕴，心里刺痛。
“那我走了……？”
余婳屏息凝神，扯住李蕴的袖子，“李蕴，我不知道邱芷会不会……”
“会什么？”
李蕴见余婳脸色担忧，“别担心我，就一晚能发生什么。”
余婳点点头，继续道，“如果她对你不礼貌，你不要顾忌什么，如果她骂你，你就骂回去。”
李蕴瞳孔微微放大，没想到邱芷能让余婳说出这么如临大敌的话。
“好，不用担心我，都有镜头在拍呢。”
李蕴说：“明天的活动我不能陪着你了，你自己要照顾好你自己。”
“嗯。”
余婳下意识问，“明天活动结束后我们在哪碰面？”
李蕴怔了下，提醒她，“你知道的，我从那边会直接回家。”
“哦……”余婳恍然梦醒似的，说了声那好。
这时，其他几对互换的都已经互相熟悉起来。
粥粥也朝余婳走来，她畏畏缩缩听余婳和李蕴说了一会话，趁她们沉默这会开口，“婳姐，你这两天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叫我，别客气。”
余婳淡淡朝她笑了下，“好，你别拘谨，在哪都是一样的。”
是不得不分开了。
在余婳和粥粥说话时，李蕴转身离开，没有跟余婳说再见。
这样也挺好的，李蕴想。
她往邱芷的方向走，没走几步，一个女人忽然贴身朝她靠过来。
李蕴在脑海里搜索，记起来那是邱芷的经纪人。
邱芷的经纪人拉着李蕴的手腕，示意她过来。
李蕴跟着她走了一段距离，好一会，经纪人终于在无人处停下，小声说：“小蕴，我们家这位脾气大了点，镜头前你多担待着，你们只单独待一晚，我们明早就会过来，其他没什么事需要你操心。”
话说着说着，经纪人猝然伸出手要往李蕴裤腰口袋塞东西。
李蕴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眼那东西像是首饰盒一类的，她连忙制止，“不用不用……我都懂的，这真没必要。”
经纪人还没来得及拉扯，一道声音怒气冲冲，“周姨，你在干什么啊？”
趁经纪人注意力不在这，李蕴和她拉开了点距离。
邱芷表情难看，“你给了她什么？”
“好啦好啦，小芷……”经纪人挽住邱芷小声交代着。
李蕴远远听到几句内容，觉得像哄小孩一样。
最后，经纪人离开，只剩李蕴和邱芷两个人。
邱芷冷着一张脸，摄像机就在一旁拍着也没有搭理李蕴。
李蕴也没有要主动搭话的意思，她性子本来就算不是热络。
她们一路无言地回到别墅。
进去后，邱芷直奔卫生间，然后砰地声用力关上了门——那种猛劲，谁都能感觉到她的不爽。
李蕴莫名其妙。
室内已经安装好了机位，摄像师没有再跟拍，退出了房间。
李蕴没有管邱芷怎么了，从行李箱里拿出明天要穿的衣服准备洗澡。
因为配合录制，邱芷团队的其他人都没有跟她们住一起，节目组是非要李蕴和邱芷独处一晚了。
也不知道余婳和粥粥怎么样了。
李蕴思想随处飘荡，她不应该去想余婳的，可这种时候，她刚刚还是会闪过一个念头：幸好余婳早就不害怕一个人睡了。
这想法一出，李蕴嫌自己丢人，还在想这乱七八糟的，片刻后又觉得没关系，反正她要离开余婳了。
因为要离开了，她可以随便想，有什么想法绮念，放不放不下都好，她离开余婳，自己呆着，想什么都行，没有人可以管她。
李蕴并不想强迫自己立刻把余婳彻底忘掉，彻底消除一切影响，这是自寻烦恼，世上也没有什么绝情丸之类的东西能让她立刻斩断情丝从此麻木。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余婳的回应总是让她受伤失望的话，如果余婳的姿态能放低点，她会愿意继续爱余婳的。
李蕴捂了捂脸，想起并非余婳写的信，又想起昨天发觉对余婳一无所知，只愿雾里看花，这能称之为爱吗。
她想离开，因为这些缠绕成一团快要让她不能呼吸。
卫生间里传来刺耳的异样动静，让李蕴咻地回过神。
那种声音，李蕴皱了皱眉头，仔细听了会响动，邱芷发出一阵又一阵沙哑地干呕声，伴随着偶尔地剧烈咳嗽，卫生间里的水流哗啦哗啦都遮掩不住。
李蕴反应了一会，邱芷竟然是在持续呕吐。
李蕴回想了下邱芷在饭桌上的状态，好像也没吃什么东西，中间还离席一次耽误了录制。
没等她细想，轰隆一声，邱芷开了门，一脸狼狈地和李蕴对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酸臭味。
“你别这样看着我……”邱芷瞥开眼，撑着洗手台，掬水擦了擦嘴角，“给我倒一杯热水来。”
李蕴确定自己脸上没有做出任何不适的表情，但邱芷却像是被针扎到似的，继续打开水龙头冲着莫须有的呕吐物，不满李蕴还不动，“去啊，给我倒杯热水。”
李蕴微微皱眉，接了杯热水。
接好了水，李蕴放在洗手台。
邱芷盯着李蕴的动作，她碰了碰水温，然后猛地摔在地上，“要温的，你听不懂吗，这样我怎么喝？”
她刚吐完，嗓子还是沙哑的，吼到后面竟然有些失声。
李蕴看了眼摄像头，心跳加速，没料到会有这出。
这下是明白了为什么邱芷经纪人刚刚会做出那个举动，也知道为什么余婳担心了。
李蕴忍着性子，移动脚步小心着别踩到满地的玻璃碎片，重新去给邱芷接了一杯温水。
李蕴并不好奇邱芷为什么会吐，她对不关心的人没有好奇心，只把自己当没有无情的打工机器，熬完这最后的时刻。
邱芷发了通脾气，坐在沙发几口喝完那杯温水，有些脱力地盯着房里的摄像头看。
盯了好半天，她嘶哑地喊李蕴，“帮我把行李箱里的药拿过来，再帮我倒杯温水。”
李蕴去了。
药盒放在行李箱里很显眼的地方，李蕴一眼看到，她打开，扫了眼一堆药物，名字拗口难听，什么富马酸喹硫平、丁螺环酮之类的。
李蕴的目光落在氟西汀身上，别的她不认识，氟西汀还是有基本常识知道是治疗什么的
倒不是很意外，邱芷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如果有精神类的疾病也正常。
“要哪个？”
“你不知道，都拿过来吧。”
李蕴把药箱放在茶几上，接了杯温水。
吃药时，邱芷忽地呵笑一声，“你不会出去泄露我隐私吧？”
“……”
李蕴摇了摇头。
她指了指摄像机，“既然害怕被泄露出去，那镜头面前我们体面点吧。”
这句话好像又让邱芷愤怒起来，继续抬高音量吼道，“你以为我就不想吗？我刚才只是没有控制好。”
李蕴不知道怎么才能和邱芷沟通了，她不明白邱芷为什么在镜头前也敢这样……
想起那盒氟西汀，李蕴暗自深呼吸几口气，最后一晚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整理自己的换洗衣服去浴室，既然和邱芷说不通就不说了吧，少发点矛盾就好，其他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
邱芷见李蕴不理她，却好像更来劲了似的，盯着李蕴开行李箱的背影笑道：“喂，我看过你给余婳穿袜子的动图。”
李蕴动作定了下。
“你说她怎么那么幸运呢，我因为这个事情被骂得那么惨，她居然踩着我的事买了出卖姬的热搜，我让我助理给我穿袜子网友说我该死，你给她穿网友都说好磕好磕，你说这世界可不可笑？”
“既然今天你给我当助理，你也给我穿穿吧。”
李蕴抿着嘴不吭声，她记得这件事，邱芷那会还点赞了，后来澄清是手滑。
原来邱芷真的那么在意，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手滑。
“你说话啊？”
李蕴不愿意给节目组提供任何对余婳没有好处的看点，尽量心平气和说：“没什么事我去洗澡了，你团队说明天早上会过来，今晚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忍忍好吗。”
见李蕴要走，邱芷从沙发上坐起来，讥讽道：“余婳助理就这点忍耐度啊，怎么，你忍得了她忍不了我？”
“抽到这个签，你很意外吧？” 邱芷轻笑了一下，“余婳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很多坏话？”
“她怎么交代你跟我相处的？是不是故意让你激怒我？”
李蕴被邱芷语速极快的几句话说懵了一下，已经不敢想这期最后怎么播得出来。
她摇头，怕到时候节目组乱剪辑，“没有。”
“她没有跟我提过你，更不存在说你坏话。”
说完后，以防万一，李蕴皱着眉头关了自己的麦，又去关了邱芷的。
实在是怕事态发展到恐怖的地步。
邱芷闻言一怔，李蕴去关她的麦也没有阻止。
李蕴心里有点不适，望了眼摄像头，干脆也拿东西遮了几个摄像机。
邱芷沉默地看李蕴做这些。
李蕴默默看着邱芷，想开口让她冷静下来又怕触怒了她。
目光对视之际，邱芷却忽然红了点眼眶，“其实我本来不讨厌余婳的，是她先恨我的。”
“你也知道的吧？”
李蕴一双黑眸微微睁大，警觉地顺势问，“我该知道什么？”
邱芷目光鄙夷，“装什么，你敢说你不知道？”
邱芷忽然又烦躁起来，“你回去告诉余婳，最开始那条微博真不是我发的，但是我现在确实讨厌她。”
“她在清高什么啊，我向她解释过，她跟我说没关系，结果转头就删了我的微信，她凭什么这样？”
“有本事骂我啊，这种说没关系，我以为真的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她后面该怎么办，消息发出去她根本不回我，后面见到我……看我那种眼神，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李蕴沉默地听着，脑子里快速回忆余婳和邱芷的过节，知道这大概是在说余婳和陆艾泽的那场争执，邱芷当时下场替陆艾泽申冤，随后像是给这事彻底定性，这是职场霸凌。
李蕴的理性摇摇欲坠，“她为什么不回你微信，难道你心里不知道原因吗？”
“我要知道什么原因？”
“不过就是演亲密戏时陆哥入戏了点，她就那么矜贵，觉得别人故意扯她衣服，你知道她打的哪里吗，她一个杯子丢过去，差点给人家毁容了。”
“平心而论，我做错了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去问她，就算那条微博真的是我发的，我说错了吗？”
邱芷越说越激动，“她凭什么装……”
李蕴猛然打断邱芷，“你再说一遍。”
她全身的血都冷了，脑子里只能听到一句话，“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叫演亲密戏时入戏了一点？李蕴看着邱芷，只能想到性骚扰。
她就知道，余婳不会无缘无故打别人的。
心里立刻塌陷了一角，她以前居然都没往这个可能性上想过。
邱芷避开李蕴的眼睛，“你别用瞪着我，陆艾泽是gay，余婳也知道，余婳自己都是女同居然怀疑陆艾泽要对她不轨，说出去都笑死人了，谁信啊。”
李蕴的瞳孔缩了缩，五指攥紧。
“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清，陆哥说他根本没有扯，是余婳自己想多了，都是为了拍摄按照剧本演的，那么多女演员演这种戏就只有余婳矫情，她凭什么……”
这时，工作人员试探性地敲了两下大门，邱芷立刻收了声音。
不等回应她们回应，副导带着工作人员直接进来，“不好意思两位，请不要随意摘麦和遮盖摄像头。”
对话到此为止。
邱芷的爆脾气确实不只对着助理，副导演来了也没有好脸色，“还拍什么啊，我等会要洗澡然后睡觉，洗澡你们也要拍也要录吗，都给我出去！”
副导演作了个手势让工作人员开始录像：“你注意言辞啊，什么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
“邱芷你录这几期有多少素材是能放的，前几期你公司求我们剪掉对你不利的，我们倒是想剪但你也要配合吧，老是这样真打算放出去让观众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我什么样子，你说我什么样子？”
两边这样吵起来，工作人员在一边劝架，最后动静越来越大，总导演和邱芷经纪人全都过来。
李蕴在一边僵立着。
她对眼前的争吵漠然无觉，只想让邱芷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僵持中，邱芷团队里有人拍了拍李蕴的肩，“你别管这些了，今晚应该是不用拍了，其他事情我们都会协商好的，你去房里睡觉吧，明天再配合一天就好，真是对不住。”
李蕴走了。
她浑身僵硬地回到房间，楼下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吵这么大声……余婳会知道这件事吗。
关于余婳退圈的原因，李蕴一直在有意回避。
她虽然喜欢余婳，但并不熟悉粉圈，余婳的作品她会看，代言她也会买，但只是默默的喜欢，没有参与过任何粉圈的运作和相关活动。
那年余婳因故息影，她并不清楚任何原因，只能在铺天盖地的黑热搜和营销号的“爆料”里试图得知一点信息。
“职场霸凌”的爆料一出，余婳并未回应，事情发酵一周，有名私生潜伏在余婳床底三天，余婳选择报警，并且发文息影。
这是李蕴和大部分网友能知道的全部，至于余婳为什么会打人，网友都倾向于认为那会余婳刚拿下三金，势头正旺却给名不见经传的陆艾泽抬咖，心有不爽所以在片场作威作福。
那年，李蕴刚毕业，得知这个消息万分震惊，连续一个月都处于恍惚的状态。
网上全是余婳的负面消息，余婳参加活动被泼东西，陆艾泽的粉丝组团在她的海报上写下污言秽语……种种事况触目惊心，因为余婳没有任何回应，所以网友更觉得是余婳的过错。
于是人人喊打，化身正义一方要惩罚余婳。
李蕴当时看着那些信息，什么都做不了，觉得痛苦又无力。
随着余婳在互联网的销声匿迹，这件事渐渐淡去，李蕴也想过要忘记这件事，不去提及。
太痛苦了。
如果不是今天邱芷的冲动，李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背后的真相。
偏偏是这最后时刻。
李蕴全身都出了冷汗，她再次在网络上搜了关于那件事的报道，试图从蛛丝马迹里勾勒出事情的冰山一角。
在《殊途》的拍摄期间，余婳和陆艾泽的粉丝就有很多摩擦，时而传出阴阳剧本的消息，三番五次上了热搜，电影上映后，改剧本一事更是引起争议，但只是几家粉丝闹得凶，电影制作方和主演并没有回应此事。
李蕴目光扫过这些信息。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带陆艾泽的名字搜索性骚扰这三个字，并没有任何一条相关信息，只有几条无伤大雅的花边新闻。
……
她颤抖着手，把陆艾泽的名字换成余婳的。
弹出来的页面没有一条信息是和陆艾泽有关的。
但她确实搜到了许多夺人眼球的下流标题。
【余婳牺牲最大的一次！导演不让清场遭众人围观】
【余婳27秒视频被疯传，亲言再也不敢深夜醉酒】
……
李蕴点进去看，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实性可言，都是营销号骗流量的，配上余婳影视作品里一些床戏画面 ，或者出席活动的深v侧开叉礼裙。
他们用放大镜凝视她的身体，编排她的故事，吸血水蛭般消费她。
李蕴的手指紧紧握拳，指关节发白。
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呢？
泪水滚落，李蕴残忍地剖析自己的心理，面对余婳的昔日“黑料”，她的大脑居然能自动过滤信息，好像真相不重要。
因为……因为觉得不体面不想触碰吗？
李蕴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恶心的，也许她们的感情里，自己并不冤枉。
她真的爱余婳吗，好像也没有多爱吧。
余婳最起码供了她的衣食住行，让她能继续读书，而她做的那些，好像只是希望余婳满足她的需要。
说是报恩，李蕴冷笑一声，实际上也只是自我感动而已，这样的“爱”，真的值得余婳放下心里防备吗。
恍然间，李蕴突然不确定，那她和他们的区别很远吗。
她整晚无眠。
第二天，天亮时，楼下传来动静，邱芷的造型师化妆师到了。
李蕴从沙发上起来，她在沙发上坐了一晚，此刻浑身酸痛。
经过客厅时，地面一片整洁，丝毫看不出昨日发生过什么。
服装师化妆师一一就位，邱芷的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下来。
经纪人打着哈欠从邱芷的房间出来，瞧见李蕴后打了声招呼，“李蕴，昨天的事不好意思，方便的话能请你改天补拍一些昨晚的一些镜头吗，费用都好说。”
李蕴动了动嘴，没说出来话。
经纪人似乎也是自知理亏似的，没有多请求。
到底还是在录制节目，邱芷情绪恢复后笑着问李蕴早餐要吃什么。
“节目组给的餐标很大方哦，你看看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李蕴看向她，有时候也挺佩服这些人的。
她继续配合着录制，偶尔也帮邱芷干一点事情，好像情绪依旧稳定。
摄影师在江畔给邱芷拍完出发图后，她们将要启程前往星光盛典的蓝馆。
这次星光盛典，主办方几乎把整个娱乐圈的艺人都邀请来了，影视音综各个领域一个不落，场馆布置得盛大辉煌。
到了目的地，粉丝一阵喊叫。
李蕴依旧无知无觉。
后台候场时，远远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了李蕴一声。
是余婳。
她拖着裙摆，走上前几步问李蕴，“你昨天怎么样。”
“挺好的。”
李蕴看着余婳，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得出这三个字的。
余婳今天穿了一身红色丝绒露背长裙，高开叉到大腿根，曲线被勾勒得一览无余，脚下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
很晃眼的漂亮。
但为什么李蕴忽然觉得很难受，她移开了眼。
余婳看李蕴神色疲惫，“你昨天没睡好？”
李蕴嗯了声，她望着余婳眼底的黑眼圈，“你好像也是。”
“这种工作状态睡不着。”余婳心里发涩，分别之际，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后采结束之后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去哪我都要司机先送你，这里不方便打车。”
“好。”李蕴这次没拒绝，说了声谢谢。
两人没说多久，余婳被工作人员叫去确认座位。
粥粥跟在余婳后面。
周围人来人来，阿杏匆匆经过李蕴时玩笑似的拍了下她的肩膀，“婳姐跟你说了没有，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走吧，你要是有空我们还吃场散伙饭什么的，别自己一声不吭走嘛。”
阿杏还忙着，朝李蕴指了指手机，“到时候给你发微信哈。”
李蕴应了声好。
不一会，李蕴又被邱芷团队叫去了。
李蕴跟着邱芷在后台候场。
服装师在给邱芷整理裙摆，邱芷望了眼提着裙子擦身而过的余婳。
等余婳完全看不到影子，邱芷问李蕴：
“余婳时尚资源差很多了吧，你跟我说说，她今天身上那件高定是不是到处求人才借到的？ ”
“邱芷！”经纪人呵斥道：“别再无理取闹，不然我真的不管你了。”
经纪人看上去也在崩溃边缘，冷着脸对李蕴说，“你别理她，她就这样。”
邱芷耸耸肩，没再说话。
李蕴也没有说什么。
走完红毯后，星灿的艺人全都凑在一团说话，远远的，李蕴看到陆艾泽也在。
邱芷朝那堆人走去。
“陆哥。”邱芷恹恹跟陆艾泽打了声招呼，又微微点点下巴算作是跟其他人打了招呼。
陆艾泽回头嗯了声，“小芷。”
邱芷：“好久没看到你了，星灿的年会你怎么都不出席啊，也没看你最近有什么行程啊。”
“懒得来，没什么意思。”
有小明星奉承陆艾泽，“陆哥最近有什么戏吗，带着我也演个配角呗。”
“行啊。”
那几个人里，李蕴只熟悉楚筠儿，楚筠儿看到李蕴后小幅度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这个举动让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李蕴。
陆艾泽的目光落在李蕴头上，他微微眯眼，回忆着。
“这不是余婳新招的那个助理么，怎么在这，跟着余婳混不下去了想跳槽啊？”陆艾泽面无表情说，侧身找余婳的身影。
邱芷撇撇嘴，指了下摄像机，“录节目呢，节目组安排的。”
“噢，我说怎么还有人专门对着你拍。”
陆艾泽得知在录制后也毫不顾忌，对着摄像师吊儿郎当地招招手，“不该剪进去的记得删掉。
李蕴一直沉默着，冷静着，只是出神。
快要入座内场了。
李蕴去工作人员专区，很突然地，陆艾泽拦住了他。
李蕴看到他脸上的坑洼，浓妆都遮不住的面部瑕疵，微微做表情鼻子就跟着不和谐地动作着，看起来诡异极了。
陆艾泽神色玩味，一席话好似劝告，“你呀，别给余婳当助理了，她现在应该不太好过吧？”
“以前再怎么厉害，不还是要屈服于我给我做配？”
“现在演那么多配角，今年的大型活动就参加了两次吧？早就跟她说了，要她乖乖演花魁脱脱衣服，她适合这套。”
李蕴盯着陆艾泽那张狰狞的脸，想着余婳那时的眼泪，那些传闻，这些信息量足以串起来的不堪隐情。
她心底的恨意那么强烈，做了一个决定。
也许从很早就埋下这颗种子了。
第52章
“婳姐, 看你没睡好，要给你按下肩眯会吗？”
化妆师正在给余婳补眼影，余婳微微闭眼, 听到粥粥这话睁开眼, 笑着摇头。
余婳昨晚没睡着，现在在人多环境杂的地方也感受不到丝毫困意。
刚见到粥粥时, 她以为那种怯生生的样子多少有迎合节目表演的成分, 接触了一日一夜才发觉粥粥可能是真的害怕她。
粥粥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时刻关注余婳的一举一动, 余婳毫无意味的皱眉都会下意识道歉。
这样的态度把余婳也架着了, 没少解释自己真没什么要照顾的。
余婳心里纳闷，难道邱芷真有这么爆脾气, 这是她们那边的剧本吗，她平时到底怎么跟助理相处的？
那李蕴岂不是……
摄像跟拍着, 余婳打起精神跟粥粥闲聊, 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周围环境嘈杂, 她仍然能从一片喧噪精准听到李蕴的名字。
是柳如在问阿杏，“我过来路上怎么看到李蕴在跟着陆艾泽走？”
阿杏的回答有些模糊，“邱芷叫她去的吧？都是一个公司的, 我那会看她和星灿的都站一块了……”
余婳侧耳听着, 一时忘了接粥粥的话。
直到粥粥又问了一遍, “婳姐, 你是不是想你助理了。”
余婳回过神来，轻嗯了声。
想也没用的，余婳黯然垂下眼, 对于离别，她心里已经演练过千万遍, 那会李蕴答应活动晚会结束后跟她们一起走，也不知道阿杏约好时间地点了没有。
进入内场后，余婳的座位依旧是和邵于岚挨着。
许是新剧的缘由，她另一边坐的是楚筠儿。
楚筠儿一落座就兴奋朝她笑，“姐姐，好荣幸跟你坐一起，等会我们还要一起去领奖。”
余婳淡淡回笑了一下。
片刻后，楚筠儿凑过来跟余婳说，“那个，李蕴……我来的那会邱芷……”
“什么？”余婳侧头，立刻追问。
楚筠儿犹豫了下，欲言又止道，“没什么。”
“你说呀。”
楚筠儿表情隐隐后悔，扣着礼服上的花道：“哎呀，其实也没什么。”
余婳抿唇，看楚筠儿这种要说不说的态度，没再追问。
一阵沉默。
邵于岚凑过来撞了下余婳的肩，“又见面了，你新剧播得不错呀。”
余婳还在猜测楚筠儿到底要说什么，闻言只笑着嗯了声。
主持人的口播余婳都没过耳，她知道自己也有个奖项，早忘了奖项名字，这种晚会的奖项也没有任何含金量可言，只是凑个热闹。
颁奖环节进行着。
主持人语气激昂，揭晓下一位获奖的得主，“年度璀璨男星，陆艾泽。”
大银幕上，导播切镜头，陆艾泽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主持人重复道：“有请陆艾泽。”
邵于岚掩嘴小声朝余婳耳语，“他现在这么大牌？领奖都没个人。”
余婳看着前排陆艾泽空荡荡地座位，想起那会听到的话，心里骤然涌起强烈的不安。
主持人又笑着叫了遍，“陆艾泽到了吗，是不是堵在路上了。”
陆艾泽迟迟不见人影，主持人打了个圆场，让其他演员帮忙代领，然后继续播报下一个奖项。
邵于岚眼尖地看到星灿经纪人神色慌乱地跟工作人员说着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这一阵子是没怎么出来活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好像做了个项目没养好，现在烂脸了。”
余婳心烦意乱，没有接话。
某种预感越来越强烈，无数小虫子噬咬她的心脏，快要让她喘不上气。
余婳突然站了起来。
颁奖还在继续，导播注意到这个异样的举动后马上把镜头切到余婳身上。
“你怎么了？”邵于岚吓了一跳，小声喊余婳，“快坐下，还没叫到领奖呢。”
“婳姐，你干嘛……？”楚筠儿也在叫她。
余婳看到大屏幕上自己茫然恍惚的一张脸，她停顿两秒后，迎着周围人惊诧的目光大步离开了嘉宾席。
走了几步，柳如低着腰朝她跑来，着急忙慌问，“你出什么事了？”
余婳抓紧柳如的小臂，“你看到李蕴了吗？”
“李蕴？不是应该在邱芷那边吗，我没注意。”
余婳松开柳如，提起裙摆离开了。
“哎！等会！”柳如莫名其妙，“你去哪？”
余婳总觉得不对劲，这种没有理由的预感，她难以解释给别人听。
余婳搪塞道，“身体不舒服，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后，也不管柳如的反应，余婳匆匆去了后台。
她穿过无数工作人员和闲杂人等，无视他们的眼神，一路推开邱芷的休息室。
里面坐着的几人没有李蕴，但余婳看到了本应该跟拍邱芷和李蕴相处的摄影师。
那种不安感更强烈了。
余婳慌不择路，到处找着李蕴可能会去的地方，终于，在经过陆艾泽紧闭的休息室时，她停住脚步。
余婳定了会神，推开门把手。
门一开，她蓦然和冷着一张脸的李蕴对上目光。
李蕴站在化妆台旁，正对门口，反手微微撑着桌面，那双一向沉静无害的眼神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警惕地盯着。
见到是余婳，李蕴似乎是如梦初醒，身上卸下来防备。
找到李蕴，余婳心里松了口气 ，弯腰靠着门歇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吓死我了，她们说看到你跟着陆艾泽走，我总觉得……”
话音未落，余婳余光看到什么，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地毯上一声不响倒着一个男人，那套西服，这个房间，哪怕余婳没有看到正脸，这人是谁也不用再问了。
一瞬间天旋地转，余婳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人，又去看李蕴。
“他……他，你……你为什么……”
李蕴的神情平淡，她动了动嘴，没说出话。
余婳着急地追问，“他对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很难说出口似的，李蕴目光滚动，最后缓缓开口，“他骚扰过你。”
犹如惊天雷，余婳浑身一震，立刻避开李蕴的眼睛。
余婳的目光落到地上那人，喃喃道：“我当时还过手了，真的。”
李蕴好像并不在乎接下来会有的麻烦，她说，“但不够。”
这一刻，那些隔阂，尴尬，这么多天以来的疏离全都没有了。
李蕴的声音是克制后的平稳，“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你是因为他才不敢一个人睡的吗？”
余婳还没缓过神，下意识摇头，什么东西梗在喉头，她哑口无言。
也来不及说什么了。
陆艾泽已经从短暂的昏迷中醒过来，他摸着后脑勺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打断她们，“好……余婳，你们等着吧，这次绝对不会像上次那么轻易了。”
第53章
陆艾泽说完后, 疼得嘶了口气，他低头揉搓手指上隐隐沾着的血迹，“余婳, 那年的事你跟我说过一句对不起吗, 那次我忍下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次还会忍？”
余婳闻言只觉荒唐, 倒像是当年是她先做错一样。
陆艾泽继续说, “看到我这张脸你是不是很高兴, 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一下, 我不会这么在意脸, 频繁跑去医美，上次的哑巴亏我吃了, 这次我不介意报警把事情闹大一点。”
有十秒，二十秒, 余婳都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 陆艾泽在说什么, 报警？
余婳皱眉，“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抖出来？”
陆艾泽扯扯嘴角，“你要是有证据早放出来了, 上次见面对我放了出狠话, 不会是因为善良所以才一直不放出来吧？”
“至于对我的好处, 让你不开心我就很开心。”
“让他报吧。”李蕴出声打断, 跟余婳说，“我确实动手了，没关系。”
余婳猛地拒绝, “不可以！”
陆艾泽看她们因为他而争执，扭曲地笑着, “你也不想我报警的吧，那你求我。”
余婳神色一僵。
没等余婳多犹豫，李蕴扯过她的肩，逼她和自己对视，一字一句硬邦邦说，“不行，你不准低头跟他道歉。”
李蕴那双浓黑的眼睛专注地看向余婳，倔强重复，“答应我……”
余婳鼻子突然一酸，眼圈红了。
陆艾泽瞧着这个场面，用力替她们鼓起掌来，玩味道：“怎么，你们两个真搞到一起了？”
“余婳，我们本来就是同类，你当初那样对我，我很伤心。”
一层鸡皮疙瘩泛上来，余婳听着想吐，“我跟你不是同类，你自己有多恶心自己心里知道。”
空气里一片死寂，陆艾泽脸黑了下来。
他耸耸肩，脸上是不曾遮掩的癫狂，“好啊，那你们身败名裂吧。”
说罢，陆艾泽竟然真的拨出那三个号码。
“喂，我被人打了，在星光馆蓝厅后台，麻烦你们过来趟。”
一通电话打得迅速，让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陆艾泽朝电话那头交代几句具体地点后挂断，他摇了摇手机，“余婳，想要和解吗，现在还来得及。”
忽地，门被人用力推开，后面乌泱泱进来三四个人。
为首的是陆艾泽的经纪人孙洁，她气喘吁吁还打着电话，“找到了在休息室，大哥你电话也不接是想怎……”
等孙洁看清屋内几人凝重的表情，还有陆艾泽凌乱的发型和衣服，她的声音消失了。
几人里，最后进来的是柳如，她是来要找余婳的。
大家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陆艾泽对着刚进来的他团队工作人员笑了声。
随后，他转向柳如，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伤，“做好准备吧，我报警了。”
柳如飞快地看向余婳李蕴，有几秒钟的木然，大脑飞速运转着。
“……什么？”孙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报警做什么？”
“被余婳助理打了啊，你没看出来吗？”
孙洁皱眉去查看陆艾泽头上的伤，“我看到了，但是……你报警是真的假的，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干出这种事？”
陆艾泽不满孙洁的语气，呛道：“你怕什么，该怕的是她们吧？”
明星大型文娱活动一般都配有保安民警维护秩序，如果报警，出警速度极快。
柳如没有见证前因后果，但看这场面听了几句后，脑子里极快地过了遍方案，趁陆艾泽团队还在问事情的缘由时马上打电话叫来了阿杏等人，又依次联系了团队的安保人员和主办方准备的安保人员全都过来。
安排妥当后，柳如吞咽了下唾沫让自己保持冷静，“余婳，听我说，我不管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绝对不能去派出所，等阿杏来了之后你跟阿杏一起回家，不要在网上发表任何言论，警察来了我跟着去一趟。”
余婳急惶惶道：“那李蕴呢……”
李蕴点头赞同柳如的做法，神色依旧淡然的，“你回去吧，事情是我做的。”
“我……我怎么可以走……”余婳几乎要哭了，紧紧攥住李蕴的手腕。
李蕴闭了闭眼，安慰似的轻轻环住余婳的腰，说了句话，“这下我对你的爱是干净的了。”
“什么意思？”
余婳没听懂，她伸手用力箍住李蕴，把这个拥抱加深也加疼，“我跟你一起去。”
柳如叹了口气，提醒她，“余婳，你不能去，必须把你的行为和李蕴的行为分开，你明白吗？”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想想那些商业合同，李蕴去可以，如果你因为这种原因去了派出所我们怎么跟品牌方解释？你去之后公关上我们就先天弱势了。”
李蕴听后决绝地把余婳拉开距离，一点一点把自己跟余婳分开很远，“回家吧，本来就是我做的事，如果拖累你我会恨自己的。”
理智慢慢回过神，余婳揪着心，不再说什么。
不出多时，阿杏已经带着其他人飞奔着跑过来，望着房间内的情况其他人着急道，“婳姐，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行了你们赶紧走，阿杏，跟司机说了没有？”柳如交代道，“你跟宣传说马上准备动用之前的公关方案，发消息跟我保持联系，情况很紧急的话不经过我也可以。”
“好好好，我都知道。”
柳如看了眼窗外，四个警察正朝这赶来，后面还跟着许多围观的身份不明人士，而伴随警察出现，里面发生了很快就会传播开来。
余婳被阿杏等人拉着走出陆艾泽的休息室。
最后一眼回望，李蕴目光很沉，微微朝她笑了下，那一瞬，余婳全身钻心腕骨般疼痛。
阿杏给余婳递了墨镜口罩，“姐，等会要是遇到人，什么情况都不要说话。”
余婳无言地跟阿杏走着，颁奖还在继续，不知道场内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粥粥……余婳想起来她，她落座之后跟拍没有继续，也不知道综艺的后续跟拍后面该怎么处理。
“粥粥呢？”
阿杏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语速飞快，“柳如姐找你那会就让摄像暂停拍摄了，现在情况变成这样综艺那边顾不上了，粥粥我那会看她去找邱芷了，到时候再跟节目组沟通吧。”
柳如预测的很准，出场馆绕过最偏僻的西门她们用了十几分钟，门一推开，竟然已经有十几个娱记从内场闻风赶来，长枪大炮围堵着余婳想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
“余婳，对于你李蕴和陆艾泽的纠纷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两年前你曾在片场欺凌陆艾泽，你和陆艾泽之间到底有何恩怨？”
“事情将会定性成互殴还是单方面殴打，能给个说法吗。”
余婳闭口不言，经过层层挤压后几番踩踏后，阿杏和主办方的安保人员合力护送余婳上了车。
依旧不能放松。
消息传播太快，车子在出大门时，陆艾泽的粉丝应援团追车咒骂余婳死全家，还有拦车的架势，幸好司机经验丰富才没有酿成事故。
车上，余婳整个人都止不住发抖。
那天的热搜第一不是任何明星的红毯造型。
【陆艾泽报警】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爆字。
紧随其后的是【余婳助理】【余婳陆艾泽】【陆艾泽受伤】等相关话题
这种明星之间发生冲突不私了直接报警的行为，还是发生在星光盛典上，消息被现场的人公布到网上后迅速掀起轩然大波。
无数营销号开始盘点余婳和陆艾泽之前的恩怨，伴随不少业内人士东一嘴西一嘴爆料今天发生的场景，陆艾泽的粉丝开启了新一轮的网曝。
如果说两年前还只是一则模糊的爆料，这次的报警可谓“证据确凿”，迅速把余婳架在火上烤。
余婳宣传团队忙得焦头烂额，控评，降热搜，改词条，基本无济于事。
滔天的谩骂声里，哪怕余婳路人缘比陆艾泽要好，路人这种时候也不敢惹陆艾泽疯狂的粉丝。
余婳没有看任何网上的言论，她在家里来回踱步，六神无主。
三个小时后，晚上十一点，柳如风尘仆仆从警察局回来。
余婳立刻迎上去，看到只有她一个人时心里一沉，“李蕴呢？她回家了还是没跟你一起回来？”
“警察没有调解成功，陆艾泽明天要去做伤情鉴定。”
柳如接过赵姨递过来点水杯，稍稍喝下几口道：“我看了他的伤，鉴定下来应该就是轻微伤，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去医院走程序做伤情鉴定一直发疯拖着，星灿的高层过来了，他团队也不知道会有报警这出，都在劝他。”
余婳颤声追问，“就不能和解了吗？”
柳如沉默了会，“我和他谈了，谈不拢。”
“他要我们承认两年前确实是职场霸凌并且发视频全网道歉，这样他就同意和解。”柳如冷笑一声，“这怎么可能？他想得倒好。”
余婳一默。
“李蕴还问我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细说，她要我转告你不要低头，说最坏不过就是十五天而已。”
十五天而已？
余婳胸腔剧烈起伏，嘴唇微启，半晌没挤出一个字。
她不懂李蕴在想什么了，不是说不喜欢她了，不是要走了吗，现在这是为什么。
柳如没再多言，回来后马上投入公关工作，和宣传部通很长的电话会议。
网上全是对余婳的谩骂和讨伐，陆艾泽粉丝联系起两年前的事，都觉得一定是余婳指使李蕴这样做的，不明真相的网友因为陆艾泽报警也倾向于认为陆艾泽是值得同情的弱势方。
舆论场上，陆艾泽压倒性胜利。
危机公关讲究时效性，事情发酵四小时后，余婳工作室发布了一则五分钟的视频。
［年初，余婳从漫长的混沌中醒来，决意继续为观众带来好的表演，工作室也迎来一位新朋友，李蕴。
李蕴她纯善、细致、热心，没有哪位助理能做得比她好。偶然的机会，我们才得知，原来这竟是场投桃报李，当年无意灌溉的小树苗，如今正用她的方式为余婳遮风挡雨。
时常不知道如何才能留住这样奇妙的缘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将一起应对。］
视频画面刚开始，是年初那场声势浩大的助理招聘，镜头记录了李蕴当时面对镜头的无措。
李蕴穿一件黑色风衣，背挺得笔直，姿态拘谨，手指不自觉地掐着手指心，和其他带有各种目的而来的应聘者比起来，眼神显得单纯极了。
后来记录的片段有李蕴照顾余婳一起吃饭，冬日里戏服遮不住寒冷，李蕴让余婳把手放进她衣服里贴着肚子取暖……那些片段有些是综艺里未曾播出的，有些是片场由阿杏偶然拍下来的温情时段。
她们总是笑意朗朗。
镜头记录下余婳对待演戏认真谨慎的态度，也记录着李蕴对余婳无微不至的照顾。
后半段，音乐节奏由舒缓走向抒情，说起这场资助的细节始末，画面闪过那场资助唯一留存的凭证，是多年来的打款记录。
甘溪和村干部分别接受了采访，甘溪讲述资助的过程，村干部提起余婳时感慨道虽然从没有见过面，但很感谢余婳的帮扶，如果没有余婳，这么贫穷的村是出不了两个名牌大学生的。
后来，无数画面缓缓闪过，最后一个镜头是李蕴面试时坚定的眼神。
她说，“我想来照顾她，保护她。”
这确实是个情感丰富的好故事，不用多加渲染足以让人感动，工作室对于李蕴打人的原因没有直白解释，但这种暗示已经让人遐想无数。
事情还在发酵，视频一经发出被视作是余婳对此事件的回应。
一时之间舆论哗然，大家都没有想到，李蕴竟然是余婳曾经资助过的学生。
“我16岁辍学打工让弟弟上补习班，他们都说我懂事，没有人知道我也想上高中。”
“这是什么互相救赎，好好哭……”
“所以李蕴打人是为了保护余婳？”
“不说了我先去下载综艺了，别给我整下架了。”
“陆艾泽到底干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几个瓜主没一个说得清的。”
“呵呵难道陆艾泽就没做错吗这么讨打。”
“我只晓得他来娱乐圈多久就毁我多少年青春，演技那么烂的资源咖一个，资本家的丑小孩。”
“呜呜呜CP粉被刚开始那出搞得不敢说话了，我们小情侣多么善良的人啊，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这样的。”
对于这场公关，柳如前期已经做足铺垫，发布后各平台热度迅速蹿升，不管是娱乐号还是各领域kol全覆盖式讨论相关话题，由农村女童失学问题到公益事业月经贫困。
余婳的粉丝后援团整理出余婳这么多年以来做过的所有公益，一一列表之后网友才发觉这么多年累计下来，余婳花费在公益上的金额庞大，有二十几件都没有公之于众。
一个小时后，聘请的舆情监测公司注意到一条微博，随后宣传团队立刻把这条推上热搜。
@桃江支行宋扶摇// 李蕴啊李蕴……一直不懂为什么你愿意去做助理，看了这视频好像明白了，不论如何，余婳确实帮助了我们很多。
网友顺着宋扶摇的账号，在八千条微博里截取到和资助有关的信息，从当事人的角度窥见当年的点点滴滴，更加证实了资助事件的真实性。
余婳无偿资助贫困女学生长达七年，不少原本中立的网友纷纷改观，宣传团队成功由余婳欺凌转移话题到陆艾泽为什么会被打，终于在舆论场上稍有回旋。
《破晓时》还在热播，南瑧的角色很吸引人，宣传团队原本花钱剪辑的角色宣传视频在这个风□□火，数据好得不像话，连带着《破晓时》的热度节节攀升。
后续，《破晓时》的副导演转发了那条剪辑，被视作是力挺余婳。
这场对战成为今年的第一大瓜，网友的讨论到凌晨也没有减少。
让宣传团队都没想到的是，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人亲手递刀子过来。
一个刚破万粉的博主联系余婳工作室，开口要价五十万，宣称可以卖出让陆艾泽颜面扫地的爆料。
两个月前，这位男博主发长文揭露和一个娱乐圈当红男演员约了后感染尖锐湿疣，对方不愿意负责，文章详细描述了他感染后的治疗过程，写得又猎奇又悲催。
这篇微博在当时就引发广泛讨论，网友猜了几天这个男演员是谁，当红演员都猜了个遍也没有结果，最后以博主微博号被炸收场。
柳如得知后喜上眉梢，立刻答应，五十万对于已经花出去的公关费来说只是洒洒水花，她加价对方要求根据她们的意思来。
男网红答应了。
凌晨两点，男网红发文称两个月前的那人就是陆艾泽，并且附上大量的聊天记录，音频视频照片都有。
“真服了这孙子，说给我钱补偿，现在一分钱没给，据我所知他每天□□得很，当回好人看到这条的玩咖都去查下吧。”
发布后，宣传团队迅速买了【陆艾泽性病】的热搜升至第一。
这事一出震惊四座，在所有塌房的方式里，性病是让人闻所未闻的一种，陆艾泽粉圈动荡，哪怕全部脂粉安抚粉丝称是假的造谣，超话里仍有不少脱粉的声音出现。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爆料，好几条没有来源的小道消息都说gay圈很多人和陆艾泽有过，一时乐子人笑称，估计体验门诊都要被踏破了。
柳如抓紧机会，趁机高价买下陆艾泽的几个脂粉反水，引导已经脱粉的粉丝回踩爆料。
猛烈的爆料铺天盖地袭来……不礼貌对待工作人员、割粉丝韭菜、双插头、最后粉丝扒出来陆艾泽某个长情的大粉可能是嫂子，经常和陆艾泽出入各个地方。
这下雪崩般，陆艾泽的粉圈迅速瓦解，粉丝的谩骂转移到了大粉身上，那些话甚至比骂余婳还难听，俵子贱人外围什么话都骂了出来。
网络上一片热闹，粉头在解释无果后晒出私信里被陆艾泽粉丝人肉家庭住址的消息，发微博宣告，“看在同担的份上我忍了，再继续的话我马上爆料，说到做到，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这种时候，就算粉丝不骂也有乐子网友上赶着火上浇油，很快，粉头泄愤般发出九宫格证据，包含病历本就诊图以及发出来不到一秒就挂的菜花图。
陆艾泽粉丝求锤得捶
“你哥哥在性病科疼得乱叫的样子我还录了视频，啧啧做激光时那种烧焦的气味，还要我多说吗，我没跑路都算不错了，继续说我怕脏了大家的眼睛。”
网络上一片轰炸，热搜爆了又爆，软件因此卡顿，陆艾泽又多了个新外号，之前的黑称是矮子，现在网友分不清HIV和HPV，变成艾滋哥。
“不知道的以为我这是在逛什么花菜基地，吓得想死。”
“吐了，物理意义上的。”
“天杀的艾滋哥你真的人如其名……”
“李蕴打得好啊。”
“艾滋粉怎么还敢一直网曝女演员啊，网信办不出手整治一下吗？”
“怜爱了，其实余婳那会确实挺辉煌的，就算真的是看陆艾泽不爽也正常，沦落跟这种人搭戏心里肯定不平衡。”
“不是矮子那里有底气报警的啊，那他这算不算传播性病啊，蹲一个自己进局子。”
“吸毒了脑子不正常吧，看那脸感觉肉毒素打到脑子里了。”
“我去，他该不会是报复社会吧啊啊啊啊啊啊好脏好脏。”
“居然还有粉丝洗，爱男爱到爱菜花男建议锁死一起种菜花。”
“这么看我们小情侣挺配的，我哭了，两个人都好勇敢。”
这之后，滚动的多米诺骨牌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之前和陆艾泽有摩擦的工作人员也发声证明是真的。
陆艾泽粉丝愤怒地攻击粉头心太硬，居然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说爆就爆。
“你好狠心，他现在这样被骂你就高兴了？”
“你是想毁了他。”
……
粉头只回复了一条阴阳怪气关心她有没有被传染的问候，“不好意思我只想卖点物料卷点钱而已，看到他那张脸就想呕谁稀得碰？”
“粉丝别再嚎了，真这么爱能不能把我手上剩下的物料都给买了？嗯？还想告我？那你问问陆的这个赔钱货敢不敢吧。”
宣传团队继续升热搜，找娱乐号写通稿，在各个平台让陆艾泽的丑事轮番轰炸。
柳如一宿没睡，紧盯着舆情，情况好转后笑弯了眼，“余婳，白天我会再去跟他们谈一次，这场仗我们也许可以彻底翻身。”
“我们之前还是太善良，只想着怎么洗白自己，如果早点狠心一博去挖挖他黑料，也许也不用窝囊这么久了。”柳如喝了口茶提神，嗤笑道：“如果他现在肠子都青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余婳神游在外，柳如在旁边给她念陆艾泽的烂梗她也没笑得出来，一颗心都扑在李蕴身上。
“他那个性格，明天能同意和解吗？”余婳双目无神，“万一更激怒他了怎么办？”
柳如思索，“星灿不知道我们手里还有什么牌，为了保他也不会让事情更大。”
余婳沉默许久后，征询柳如的许可，“如果陆艾泽还是不同意，我可以道……”
“你说什么？”柳如听到那个字，皱眉打断余婳的话。
“你别说蠢话。”
“那李蕴怎么办？”
余婳闭了闭眼，“万一没谈好，她会有案底的，她都已经辞职了，她之后找工作该怎么办……”
柳如摇头，“我不可能同意你这么做的，你想点好的。”
余婳缓缓蹲下来，眼泪已经糊了满脸。
柳如瞧她这样，心跟着一起疼，蹲下来劝道：“余婳，现在成败在此一举，你不要做傻事，两年前的事情我们一直没有回应，如果你现在低头道歉，那名誉彻底受损，已经签的商务合同赔得起吗？”
“就算你觉得你能赔得起，难道你以后也不想继续在圈里混了？你真的打算背这个黑锅一辈子？”
“更何况，道歉之后李蕴这么做的性质就完全变了，李蕴她不是冲动的人，这是她的选择，如果你向陆艾泽低头了，反而是对不起她，你明白吗。”
柳如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见余婳沉默着不出声，喊了赵姨过来。
赵姨之前已经安慰余婳很久，此刻也是心如火烤，看余婳这么难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柳如看了眼来电号码，匆匆离开，“赵姨，你帮我看着她，等会尹绮梦会过来的，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能多待。”
赵姨应好。
赵姨抬手揉余婳的头发，柔声说：“婳婳啊，这件事会有转机的，你和小蕴都是有福气的人，你就放心吧。”
余婳一声不吭。
赵姨心疼死了，“你到现在都没吃过一口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你知道你现在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吗，睡一觉吧，身体是本钱……”
余婳嘴唇颤抖，“赵姨，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
赵姨叹了口气，慢慢关上门离开。
太多的情绪在她心口堆积，余婳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瘫软地倒在地毯上，视线无焦点地盯着房里的死物看。
半晌，她从地上爬起来，打开衣柜把自己藏在里面。
在三十多度的盛夏，余婳手脚冰凉，全身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
柜子里全是李蕴给她买的娃娃，余婳紧紧贴着它们，就像李蕴还在她身边一样。
第54章
衣柜里光线全无, 黑暗好似化成千吨重点巨石，压得余婳喘不过气。
过了许久，余婳听到一阵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房间, 开了灯，随后, 那人在房里转了圈, 缓缓朝衣柜走来。
衣柜乌啦一声被人推开, 骤然出现的光线太过刺眼, 余婳拿手遮住眼睛。
“婳婳, 是我。”
尹绮梦声音干涩，俯下身遮住点光, “怎么躲在这里。”
余婳放下手，眯着眼睛去看, 叫了声姐姐。
尹绮梦调小了灯光, 让余婳眼睛好受点。
余婳换了个姿势, 屈膝抱着自己的胳膊，抬眼望去，发觉尹绮梦的脸色竟然也是一片苍白。
余婳问, “你怎么了。”
尹绮梦默了会, 轻语道：“婳婳, 我没有妈妈了。”
余婳一怔, “什么时候的事？”
“就早上，现在已经火化了。”
余婳抿紧唇，伸出手抱住尹绮梦, “你已经尽力了。”
那是个很长的拥抱，无声的安慰里, 什么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了。
消化了好一会，尹绮梦松开余婳，语气平静，“我都明白的，她苦苦坚持捱了这么久，每一次化疗都跟我说好疼好疼，这对我妈来说是种解脱。”
“现在，先说说你的事吧。”
一个小狗娃娃滚落在地上，余婳弯腰把它捡起来，拍打着莫须有的灰尘放好。
余婳低着头揉小狗耳朵，“你说李蕴是不是故意的，我本来都可以接受她要离开这件事了，可是她这样为了我出头，这下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她了。”
心里是钝钝的疼，她忽然哭出声，“李蕴这是为什么啊……这些关她什么事，她明明都要走了。”
尹绮梦伸手抚摸着余婳的背给她顺气，哄道，“好了好了，会没事的。”
“我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我不道歉，还有什么方式能让陆艾泽和解？”
“来的路上柳如说星灿那边在联系她谈条件了，也许白天就会有好的结果。”
余婳听后抹了下眼睛，她沉默很久，好像是下了个决心，“我要打起精神，我是不是应该把之前那些事说出来，我不害怕被人误解了，我不会怕了。”
那些事。
比起揭露在别人眼前，余婳一直假装没有发生过。
余婳见陆艾泽的第一面，是在一家私人会所，那是《殊途》导演、投资方、编辑和几个待参演演员的见面会，陆艾泽被某珠宝商的中华区总裁牵着，介绍给余婳认识。
在此之前，余婳并没有和陆艾泽有过任何交集，只隐隐耳闻他和某大佬的关系，也知道他的双男主剧一炮而红。
陆艾泽依偎在一个女人身边，乖巧温顺的模样，笑着喊余婳了声姐，说多多关照。
余婳点了点头。
导演朝投资方笑道：“余婳刚拿下三金呢，指点陆艾泽那是小菜一碟，你也放心吧，小陆很有潜力的，余婳肯定能帮他进步的。”
余婳当时僵了下，听出话里微妙的意味。
后来很多时候她都后悔那时没有坚定自己的直觉，顺从蔚蓝的建议参演了那部戏。
《殊途》最初版的剧本拍了两周就被弃用，捧陆艾泽的投资方带着几个新编剧到组，拿到新剧本后，余婳渐渐发现自己的角色被边缘化了。
按照新剧本，女主就算删掉也不会对故事有任何影响，因为主要的剧情转折点，高光和人物弧光都不在她身上。
余婳要求保持女主的故事线完整，也想找编辑进组，争取多次无果。
她跟导演反映过，反反复复争吵几次，一度到剧组差点停工，后来蔚蓝董事长跟她谈，劝说算了，蔚蓝近期和星灿也有往来合作，就当是带带陆艾泽随便演演，话里话外隐隐还有暗示她这几年专注奖项商业价值下降的意思。
几番波折无奈后，余婳接受了。
那时余婳安慰自己没有关系的，她的演艺生涯会很长，以后还会演无数形象各异的好角色，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比许多女演员都顺遂了。
没有关系的，演员能干涉的事情真的太少了，她只能尽力把自己的角色演好，再替角色努力一点，都混了这么多年，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按捺下胸腔里觉得的不公平和愤怒，发誓从这个剧组里出来后要演一部更好的戏，洗刷掉这部戏给她带来的屈辱。
对于陆艾泽，余婳能避就避，
陆艾泽抢了余婳的戏份，却浑然不觉尴尬，每日依旧笑嘻嘻跟余婳聊天闲扯。
拍摄一场感情升温的戏前，陆艾泽挑眉笑，小声说，“亲密戏也没关系啦，因为我是那个，我们是同类。”
余婳被“同类”这个词弄得反胃，不理会这话，心里想也不知道他背后那位怎么接受得了。
她不喜欢陆艾泽，无论哪一点都不喜欢，越相处越发现他骨子里的扭曲。
陆艾泽确实当红，粉丝年龄都偏小，行为很疯狂，高强度来探班弄得剧组水泄不通人仰马翻。
偶尔，余婳看他和不同的女粉丝互动，话语暧昧，还有近距离的肢体接触，一副亲昵的情侣作态。
《殊途》拍摄期间陆艾泽多次上热搜，却不是跟剧情有关，而是他跟哪个粉丝稍稍亲近就会惹得其他粉丝争风吃醋，又吸引更多粉丝亲临现场追他。
好几场拍摄事故就是因为陆艾泽的粉丝之间因为陆艾泽而打了起来，一度到剧组人员劝架也被打的程度，阿杏当时看了啧啧称奇，说陆艾泽真会养蛊。
有一次，余婳和陆艾泽对戏，看到他刚哄完站姐，回来后把她送的手链扔进了垃圾箱。
和余婳撞上眼神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笑笑跟余婳说，“你说她明天会不会火？”
确实很火，晚上那位站姐因为私联被骂上热搜。
那时，余婳猜测他可能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个明天那个的行为会惹得粉丝吵架，他在享受粉丝为了他的争风吃醋。
这个想法一出，余婳心下打了个颤栗。
直到有天，陆艾泽把那套用在了余婳的跟组助理许亚娜身上，余婳再也做不到旁观。
进组时，余婳固定的跟组助理怀孕休假，给她介绍了新的助理，许亚娜。
许亚娜性格老实，动作麻利，除了容易含羞紧张没有什么别的不好。
那天，陆艾泽用余婳常常看见的那一套逗着许亚娜，许亚娜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含羞还是害怕。
当天下戏，余婳被陆艾泽的粉丝追到酒店骂管好你的助理，死三八，至于对许亚娜则是骂得更难听。
隔天，余婳第一次跟陆艾泽正面吵架，让他不要再骚扰她的助理。
陆艾泽是故意的，余婳一直这么觉得。
余婳演着这些没有一丝灵魂的戏，整天受气，回到酒店总静静坐着，什么话都不想说。
阿杏知道她憋屈，每天带着许亚娜变着法子逗她开心。
出事那天是个阴天，要拍一场床戏，
偏巧那天余苒罕见来探班一次，余婳高兴得不掉了，一反常态满脸笑容。
她没跟余苒说任何在剧组的境况，只笑着带余苒逛了逛，又笑着把余苒送走。
余苒走时陆艾泽笑吟吟向她问了好，还聊了一会天，那亲密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平时和余婳关系很好。
晚上开始拍摄，拍摄前，余婳上身换上抹胸，光着臂膀和锁骨以上。
对戏对到一半，陆艾泽玩笑似的问，“阿姨还不知道你的性向吧，其实我们俩倒是可以凑一对，婚后大家各过各的，要是想要孩子了，不管是找人生还是自己生，我都可以帮忙。”
这话令人作呕，余婳被冒犯到，回敬道：“做什么白日梦，我恶心双插头。”
这句话仿佛戳了陆艾泽的脊梁骨，让他沉默很久。
之后就是那场戏。
余婳真的很恨，她恶心成这样，偏偏在戏里，她的角色，一个将军，最后被魔改成了那种样子，做出那种媚态。
清场后，只剩导演，摄影灯光和演员的两个助理在。
一番演出来的蜜里调油后是琴瑟和鸣。
在最关键的时候，陆艾泽望着余婳，忽地做了剧本和多次对戏时原本没有的动作，用力从下往上撩起余婳本就因为剧情需要薄薄的一层纱衣。
余婳反应极快地往回扯，随后坐了起来。
她气得胸腔起起伏伏，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了，那些一直隐忍的事情这一刻全部爆发，沉下脸随手拿身边的一只琉璃盏往陆艾泽那边砸去。
之后是陆艾泽的痛呼，导演被震吓到，缓了缓去看陆艾泽的伤势，“余婳！干什么？”
陆艾泽惊诧地捂住伤口看着余婳，一脸不敢置信。
余婳一一望着棚里的几个男人，导演、摄像、灯光……忽然心里很不适，冷声道：“我为什么要这样你没看到吗？”
导演咳嗽了声，没多说什么。
其他工作人员很快走来，余婳看了眼傻愣在一旁的许亚娜，接过闻讯赶来的阿杏手上的衣服，披上出去了。
她没怎么想后果，本来就受够了，大不了不演这烂戏了，又能怎样？
蔚蓝和剧组的人从中调解，最后余婳在柳如的陪同下被带着去给……陆艾泽背后的女人道歉。
出来后她咽下心里的憋屈，跟尹绮梦说，“我没做错。”
尹绮梦说她当然知道，是你受委屈了。
再之后就是继续拍摄，剧组不想耽误拍摄进度，给陆艾泽加了场受伤的戏，就这样继续拍了。
戏拍完，隔了半年多上映，余婳缺席了发布会和几大媒体采访，自己的社交动态也并不提及这部戏，与此割席。
她比之前更加努力地工作，发誓再也不会演这种烂戏让自己处于这种境地，她要过得更好，不受别人欺负。
某些时刻，想起那天的道歉，余婳也隐隐懊恼过当时和段决明彻底闹翻，然后她会立刻否决这种想法，她也不是什么能低眉顺眼伺候人的性子，干不了被包养的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多久，蔚蓝一夜之间大厦倒下，人心惶惶之际，那是一场大清洗。
轮到她的事情被爆出来时，余婳想要说出隐情，她先问导演要当时的录像，导演不肯给出，让她消停点别让大家都难堪。
这一年，陆艾泽靠《殊途》事业更上一层楼，星灿和导演之间的利益往来也更深，又新傍上了老男人。
对于这个结果，余婳也有心理准备。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她和一个女同朋友说这事的真相，朋友劝说，“你当时真的没必要这样，他绝对是gay对你不可能有感觉，我们这个群体已经很不容易，何必要互相残杀呢？”
余婳气得发抖，什么意思，有没有感觉都不代表陆艾泽知道那种行为是可以伤害她的。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弱势，但确实在此看清了一些困境。
那会余婳还会看网上那些对她的评价，滚出娱乐圈，霸凌咖不要脸，老女人什么的。
看了后不在乎地说，“骂就骂吧，我不仅要继续演戏，我还要演很多年。”
“凭什么我就要拱手相让？不可能的，我不会因为这就不演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日渐消瘦，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掉发，好像老了十岁。
尹绮梦说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余婳听到这个话却哭了，“你也觉得我疯了吗，我没有，我不用去看。”
“我很正常。”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婳婳，我是希望能有什么办法让你好受点。”
余婳依旧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继续撑着，靠背剧本台词来安抚自己，找一些熟悉的事情来做，让自己放松，下来。
有一道怪声一直从床下发出来，余婳一开始以为是幻听，后来才锁定了声音来源。
余婳的声音很镇定，“滚出来。”
床底下，一双手伸了出来，棕黑色的汗毛，胡子邋遢流着涎水的东西问，“是什么剧的台词？”
……
余婳选择报警，把藏在她床底的男人和背叛她放这个男人进来的许亚娜都送进拘留所。
看到监控时，她都不敢相信……许亚娜怎么可以……
人前她总是保持得很冷静，事后是痛哭和持续性的噩梦，自此，她的房间里不能有柜子不能有可以藏人的空间，甚至在电梯时都害怕。
“我凑近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种长期没有洗澡的味道。”
“他到底呆了多久？他为什么可以进来？我又为什么才刚刚发觉？”
“我活得好恍惚啊……”
尹绮梦也被这件事情吓得不轻，寸步不离地安抚余婳，像小时候一样轻拍她的背，“婳婳，停止去想这件事，不要去回忆任何细节。”
“明天去跟医生聊聊，好吗？”
余婳还是摇头。
她不愿意承认她确实因此受伤，不想承认自己被这些事情打击得要去看心理医生。
尹绮梦并不勉强，她问，“你不是跟我说陆艾泽确实没怎么碰到吗，还是在因为这个事难过吗？”
“那是因为我先反应过来了，但是他绝对有那个意图。”余婳语无伦次地说在拍之前她和陆艾泽吵架，说陆艾泽当时的微表情和拍摄这么多天以来她对陆艾泽的了解。
“真的……真的不是我太敏感了，是真的。”余婳闭了闭眼，“但让我难过的不是这件事，我已经打回去了。”
“那让你痛苦的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余婳的眼泪掉了下来，“因为很多人都偏袒他。”
“除了你。”余婳捂住脸，“邱芷她为什么要帮陆艾泽，我在片场和她没有交恶……”
“还有娜娜为什么要背叛我，我不明白。”
尹绮梦皱了皱眉，“你不要再想许亚娜了，她就是个神经病，这种人不值得你为她哭。”
“可是我对她很好。”余婳抹掉眼泪，“而且那天她一直在场，她明明看到了陆艾泽平时多下贱，她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姐姐，你都没有看到，她看到了陆艾泽平时是怎么样的。”余婳说得快要虚脱，“到最后，我都在想是不是真的是我太敏感了，装一装糊涂也许没什么的。”
第二天，余婳参加已经定好的活动，差点被泼中硫酸，回程路上，她因为低血糖晕过去。
醒来后，余婳答应去精神科看心理医生。
出了医院，她撕掉重度抑郁的诊断证明，继续工作。
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她现在应该去试镜，试镜的角色是大咖云集的贺岁档谍战片的女主，那是那部男人戏里唯一的女角色，柳如争取时说还有许多女星在竞争，要她好好把握
虽然因为这场舆论，导演有可能不用她了，但柳如说也许还是可以试试看。
去试镜的路上，余婳看到公交站上，她的广告被人用红油漆写上bitch。
一个她慢慢飘出躯壳，她看到公交站旁围了很多人在嬉笑着拍照，她真的被很多人讨厌了。
尹绮梦一路照顾她的情绪，看了眼广告牌后说，“这有什么的，我到时候找人清理掉，我们熬过这一阵子，网友们的注意力就那么一会，很快这一切就会被忘记。”
余婳点点头，继续看她手里的试镜剧本，蛇蝎美人勾引高级军官。
再抬头时，眼泪糊了满脸，“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演得那么烂，演了一部双男主就可以被那么多人喜欢，他那么自大，因为他只要展露自我就能被无数人支持。”
“而我呢？”眼泪落下，被余婳重重擦掉，“我的性别我的性向……容身之地那么少，我们的故事这么烂。”
“我在费力争取的这个角色，她有什么好的呢，一个性感花瓶，可有可无，这种角色都有无数女演员都要去争抢，凭什么？”
尹绮梦怔了又怔，“婳婳……”
“凭什么我的衣服总是要比他们裸露那么多，哪怕我演得是探险家，我也被要求罔顾剧情在雨林穿短裤。”
“真没意思。”
“我不想这样下去了，那些工作我都觉得没意思。”
快要到试镜地点时里时，余婳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决绝，“我不想演戏了，我为此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方向是错的，我再怎么用力也是笑话。”
尹绮梦消化了一会余婳的话，“你……”
良久，尹绮梦轻轻抱住余婳，“我知道你很累了，那就休息一段时间吧，养养身体，把这些都忘了。”
到现在为止，忘了吗？
根本没有。
她已经是恨之入骨，这成为了她的不可说不能说，伤疤腐烂发臭。
现在……要说吗？
天慢慢透亮，一道铃声响起，尹绮梦的电话铃响了。
“绮梦，你看手机了吗，许亚娜发微博了。”
热搜第一已经更换了新词条。
【余婳前助理发声】
【陆艾泽性骚扰】
“我是余婳的前助理，对，就是传说中因为配合给“痴汉”开门骚扰余婳进了趟警察局的那个。
看到陆艾泽的这些事我不意外，因为我早听说过，也曾亲眼见证过，脱粉回踩的人里理应有我，当时我眼前好像自动糊上一层滤镜，眼睛看到他不负责任的撩骚粉丝（包括我），心里却觉得这是痞帅，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我要说出两件事：1.余婳之所以打陆艾泽是因为陆艾泽在演床戏时意图不轨，那张被传播的动图，仔细去分辨当时的服饰应该能看出是那场戏。2.我开门包括那个“痴汉”都是陆艾泽反黑站Surge集资找上门安排的。
我说完了，我向余婳道歉，送上迟来的对不起，当时辜负了你的信任，希望你已经获得平静。”
许亚娜这条微博一出，无疑是利器，不用余婳出面说当年的事就能揭露真相。
但到底是被性骚扰，在严苛的网络环境下总是有损名声清誉的，团队在犹豫这一条是应该炸词条冷处理还是升热度。
汇报给柳如，柳如左右为难，最后决定直接交给余婳决定。
余婳看完许亚娜那条微博，疲惫地扯了扯嘴角，“该因此痛苦的人不是我，如果有人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吧，许亚娜都愿意说出来了，我为什么要觉得羞耻。”
两年前的前因后果完整的摆在网友面前，陆艾泽的罪名又多了一项，余婳的微博评论已经破了百万，全是怜爱、同情、向当年的事情道歉的。
余婳冷眼看着，心里舒了口气。
渐渐的，事态逐渐滑向吊诡的状态，网友的全部火力对准陆艾泽，造出来一堆梗和表情包，把陆艾泽当小丑一样逗乐恶搞。
陆艾泽如果能倒下，他的资源将会被瓜分，有人比柳如做得更狠，罗列陆艾泽的过往言论和粉丝的过激行为，把事态定性成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构成不良示范。
柳如跟余婳汇报，“已经有很多人下场，许亚娜那边我也联系到了，会控制好事态的。”
“星灿以为依旧是我们做的，求我们歇手，我估计他那边马上就能和解了。”
下午，柳如发来新的消息，“我在派出所，陆艾泽已经同意和解。”
看到这条消息后，余婳立刻打了电话过去，“你们出来了吗？”
柳如：“快上车了，李蕴在我身边，你要跟她说话吗？”
余婳心里紧张起来，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李蕴。
“你……”模糊的音节出来，余婳咽了下喉咙里的酸楚，“你还好吗？”
李蕴嗯了一声，轻声说我没事，听得余婳耳腔里痒痒的。
“好……那就好。”余婳吸了吸鼻子，“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话一说出口，余婳想起来不对，李蕴已经辞职了，要回也不是回她家……她慌乱地挂了电话，好像这样就听不到李蕴的拒绝一样。
第55章
电话被挂断, 柳如凝神一会，问一边的李蕴，“既然你能为余婳做到这个地步, 那为什么要走？”
李蕴：“……”
见李蕴不回答, 柳如似乎是轻笑了一下，没有追问。
归途车上, 柳如这几天没合过眼, 很快累得睡着了。
李蕴依旧神色清明。
很奇怪的, 从打人了到去派出所, 她都没有什么恐惧的情绪, 甚至昨晚在派出所也能睡得好好的。
陆艾泽带她去休息室，姿态傲慢说出那些污秽的话, 她做了想做的事。
李蕴觉得安心，她一直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这么做, 柳如告诉了她舆论上的翻盘, 她就更开心了。
快要到余婳家里时, 柳如被一通电话叫醒，疲惫地跟底下的人布置接下来的安排，然后给余婳发消息说要到了。
等柳如事情办完后, 李蕴说, “不好意思, 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柳如覆上李蕴的手, 佯装生气地反驳她，“不破不立，你能来给余婳当助理, 是给我们新生机，感谢你还来不及。”
柳如话头一转, 问出那个关键的问题，“既然如此，你还打算离开吗，不走了吧？”
李蕴茫然地动了动嘴唇，说不出留下两个字。
“没事，你好好想想吧，要是留下，工资多少随你定。”柳如这样说，然后又接了通电话。
李蕴只好点点头。
从派出所出来，柳如带着李蕴上车后也没有问她去哪，默认她们一起去余婳家，在接到余婳打来的电话后，李蕴没有更正柳如。
打开手机，无数信息涌来，张桢玥的，宋扶摇的……还有那些看到网上消息来问候的同学前同事，李蕴看了几眼，忽地想起来作废的回老家的机票。
她打了个电话给姥姥，说暂时回不来了，姥姥对外面发生的事无知无觉，只说要她保重身体，工作忙的话别老想着回来，她一个人好着呢。
李蕴一一应好，挂断后又看了圈机票，在选日期时又怕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最后还是没有买。
车开进了大门，远远的透过照明灯，李蕴看到余婳和柳姨站在门口。
下车后，走近了，李蕴看清了余婳眼睛红肿的一张小脸。
目光对视时，余婳目光灼灼，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赵姨烧了一盆艾草灰，语气欢快招呼她们俩过来，“快快快，你们可别嫌我迷信，这是给你们除晦气的，跨过去把那些不好的事情统统散掉。”
柳如看了眼，大步一踏过去。
她长长打了个哈欠，跟余婳说：“我撑不住了先睡会，要是有什么事你让尹绮梦盯着。”
说罢撑着头去了间客房。
赵姨扯着嗓子交代了几句柳如客厅有热食先吃几口再睡，又把期待的目光放在了李蕴身上。
“快跨过去吧。”
李蕴稍一伸脚，跨过艾草盆。
“哎，这就好了，保佑以后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余婳带着李蕴进门，“饿吗，吃点东西吗？”
李蕴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在余婳的殷切的注视下每道菜都吃了几筷子 ，又被赵姨劝着喝了几口大补的黄芪乌鸡汤。
吃饭时除了让李蕴试试这个试试那个，余婳没有说别的。
危机解除，两个人都知道她们的关系发生了点变化，却也都对此对此茫然，不知道怎么推进下一步。
等李蕴再次表示真的不想吃了，赵姨也不劝了。
余婳问着废话，“累了吧？”
“还好。”
“洗个澡睡觉吧。”话音落下，余婳想起家里已经没有李蕴的衣服，跑去自己卧室一通翻找。
余婳拿来换洗衣服递给李蕴，“内裤是新的，洗过的，睡裙是我的，不介意吧？”
李蕴摇摇头，抱着衣服去了客房浴室，见余婳还是跟着进来客房，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但没有问。
太久没有睡觉，余婳脑子都是乱的，她只靠着本能做事，理智全都抛之脑后
余婳坐在李蕴的床上，听浴室内水流哗啦啦，忽然还是想流泪。
她喊，“李蕴。”
“……嗯？”
等李蕴应了，余婳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瞎喊什么。
余婳停顿两秒，“……这个沐浴露用得惯吗，有瓶更滋润的要不要拿进来？”
“不用了。”
“哦。”
余婳舔了舔嘴唇，都能从偶尔关掉的水流声里判断出李蕴在干嘛了，她没让自己想下去，觉得像变态。
“李蕴。”
李蕴关了水，问余婳，“怎么了？”
隔了浴室门，李蕴声音闷闷的，在室内清晰的响起。
“没事。”
空了很久，余婳再次开口，“李蕴，我想说……”
唰的一下，门开了，扑面而来的雾气水滴，李蕴低头擦着湿发，问余婳，“说什么？”
余婳那套过膝的睡裙到了李蕴身上只遮了一半大腿，露出两条长腿。
余婳顿了两下，“等下再说。”
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吹风机，“我给你吹头吧？”
对于余婳的过分殷勤，李蕴不太适应，“不用了。”
余婳装作没听到，按着李蕴坐到椅子上，插线，开吹风机，哗啦啦啦试着温度。
她确实是没给别人吹过头发，手法糟糕，冰冷的指尖穿梭在李蕴发间时还隐隐发抖。
李蕴被余婳慢悠悠的动作和手指牵动的重量弄得起了层鸡皮疙瘩，她没坚持多久，按住吹风机手柄，“我自己来吧。”
无声对峙两秒，余婳给她了。
李蕴接手后，利落快速地吹起来，不到两分钟搞定。
现在头发是也吹好了，余婳那些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话也该说出口了。
余婳一开口，那些情绪冲上来，她还是没忍住喉间的涩楚，“你……你怎么这么傻？”
“不是说不喜欢我了吗？”余婳定定说，“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你是傻的吗，李蕴？”
李蕴停顿了下，声音显得坦荡，“正义来得太慢了，我想让你快点高兴起来，我不想让你再做关于他的噩梦，不想让你梦到这些。”
正义……余婳默默想，李蕴说正义，当真的有人这样不计后果的无条件维护她，余婳忽然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惨了，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余婳忽然说，“其实我那会确实打得很用力，他还没有……”
李蕴皱了下眉，不知道余婳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满不在乎道，“哦，那打了就是打了，你打了我也打了，那又怎样。”
余婳止住话，突然笑出来，那双桃花眼弯起来，卷翘的睫毛的也是舒展的。
“原来这一切都没有我想象中的恐怖，我以前把它想得太重，现在终于可以放下这件事了。”余婳这样说着，一阵眩晕感袭来，她用力撑住梳妆台，低头等着那点眩晕感过去。
李蕴扶住余婳，“哪不舒服吗？”
余婳揉揉太阳穴，“太困了……”
“我昨天没有睡觉，前天也没有，现在脑袋好疼……”
李蕴是看得出来的，余婳现在的脸色很苍白，眼球布满吓人的红血丝，眼皮还是肿的，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只剩一口气撑着。
说不心疼是假的，“那你快去睡觉。”
“但是！”余婳急慌慌攥住李蕴的手腕，说：“你先不要走好不好，我知道你的合同已经结束了，但暂时不要……等我醒来，我送你离开，我不想醒来发现你不在，求求你。”
“我想我陪你，就是……想有个纪念，不是故意什么的，只是想送你离开，你别走，等我睡醒了我不要为难你的。”余婳一顿话说得颠三倒四，生怕她一觉醒来李蕴就会消失。
“好，我今晚不会走。”李蕴把声音放柔，让余婳放松下来，“你去睡吧。”
“真的？”
“真的。”
余婳一脸不信任的表情，判断着李蕴这话的可信度。
李蕴拿手盖住余婳的眼睛，“睡吧，相信我，我不会走的。”
余婳点点头，眼睛还是固执地看着她。
半晌，李蕴败阵，哄小孩一样的，“你现在去你房里睡好吗。”
余婳没吭声，过了会，脱鞋上了李蕴的床，自如地盖上了空调被，“我想在这睡。”
李蕴眼神动了下，没说什么默认同意了，“那你闭上眼睛。”
余婳看了李蕴一会，渐渐阖了眼。
李蕴在床边坐了会，觉得余婳应该睡着后，挪动身体去关灯。
再别回头要离开房间，借着月光，她看到余婳又睁开了眼睛。
李蕴：……
那双眼睛又红又疲惫，此刻警觉地留意李蕴的动作。
李蕴觉得余婳再不睡的话那双使用过度的眼球会掉出来 ，她甚至觉得余婳现在的呼吸声轻得像快要猝死一样。
没办法，她又坐了回去，“那我坐着陪你睡一会，你快睡吧。”
余婳声音轻得让李蕴差点没听清，她拍了拍另一半的床，“你也睡，你也累了。”
李蕴犹豫几秒，最后还是顺从地躺了下去。
床垫有轻微的震动，余婳转过身体盯着李蕴看，她们久违地再次同床共枕。
看了一会，余婳伸手把李蕴额前的碎发理好，然后淡淡笑了下。
李蕴不自在地遮住余婳的眼睛，一番话说得毫无威胁力，“现在总能睡了吧，再不睡我走了。”
“睡，马上睡。”
边说着，忽地，余婳小动物一样，抬脸拿鼻头蹭了蹭李蕴的手，很快的一下，又缩了回去。
李蕴一怔，没有动作。
这之后，余婳终于满意地闭上眼睛，对着李蕴的方向侧睡着。
两分钟后，余婳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终于掉入睡眠。
李蕴静静看了余婳一会，按照合同约定，现在的她已经辞职，她应该出现在回老家的路途上。
可她望着余婳孩童般的睡颜，暂时没有提及这件事。
第56章
这一觉她们都睡得很好, 睡饱了十二个钟头，窗帘遮光性太强，睡到日上三竿也浑然不觉。
蓦地, 一阵铃声在床头震动, 李蕴迷糊地望过去，是尹绮梦的电话。
困意咻地消失, 李蕴瞄到一旁还在酣睡中的余婳, 挂断了电话, 揉着眼睛出房门回电话。
“喂？”
尹绮梦的声音传来, 带着点周围七嘴八舌的杂音, “是我，你现在在哪？”
“家。”李蕴顿了下, 补充，“余婳的家。”
“余婳呢？”
“还在睡觉呢, 她很久没休息了。”
尹绮梦嗯了声, “那你来一趟工作室吧, 别叫余婳一起了。”
李蕴感觉不妙，但身体比心理反应快，没问原因就应了声好, “我马上。”
李蕴回房间轻手轻脚换衣服, 刚醒来那眼迷迷糊糊, 现在认真看余婳, 她发现在酣睡中的余婳眼睫竟然嵌着泪水，眉头微蹙，睡梦中也不安生。
心里泛起一阵怜惜, 李蕴没忍住多看了几秒才走。
用最快的时间洗漱，出大门时赵姨叫住她, “你要出门呀，余婳醒了吗，不吃点东西？”
“不了不了。”
工作室离余婳的家并不远，路上，李蕴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猜想尹绮梦喊她过去的原因。
热搜上，关于余婳的话题正挂着，穿梭在陆艾泽的种种词条里，扫一眼都骇目惊心。
【余婳粉丝脱粉】
【余婳小号曝光】
李蕴心里发懵一会，整理好心神才打开看。
事情的起因是余婳的老粉早年前扒出来余婳的微博小号，但一直没有声张，今天发长文脱粉顺带曝光了这件事。
那位老粉是余婳粉圈里重量级人物，众多粉丝都眼熟她，在余婳无数次低落处境时一直安抚粉丝，因此，这次脱粉引发了余婳粉圈的不安。
余婳最近正处在舆论漩涡中心，由老粉曝光的小号内容迅速引发了新的热度。
李蕴点开了那篇脱粉小作文，手指快速滑动，她不想细看，直接滑到最底下那行字。
“而我终于明白，这一切只是场虚拟幻觉，你并不是我的天使，我终于可以不再说服自己接受你也会有普通人会有的痛苦，就这样吧，我不想继续陪伴你了。”
这段话被无数博主单拎出来搜集到粉丝脱粉诛心语录里，光是转发就有几十万条。
李蕴心里皱成一团，竟然不敢再点进余婳小号曝光的词条，她抗拒知道这些，不敢想象余婳要是醒来发现她的私密情绪被这么多人知道，还是由她的老粉曝光，又该作何感想。
李蕴深吸一口气，看着娱乐号爆出来的这位老粉和余婳的合照，照片里的余婳笑容灿烂……余婳还记得这位粉丝吗，既然是老粉又跟余婳有合照，那肯定是有印象的吧。
余婳知道后肯定会伤心的。
到了工作室，尹绮梦在楼下抽烟提神，看到李蕴后熄灭了烟扔到垃圾桶里，勉强笑了下，她问：“回来后休息怎么样？最近你受累了。”
“应该的。”李蕴说。
尹绮梦轻轻摇摇头，“没什么应该的，是你心好。”
“离职手续都办完了，现在把你喊过来实属不该，只是余婳……”尹绮梦表情歉疚，“唉，最近老是出这种事，还是希望你能多照看几天。”
“嗯……”李蕴垂下眼，“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尹绮梦说：“里面正在讨论怎么办呢，你进来听一嘴吧，要是有什么合适的想法可以说。”
进了工作室，宣传部门的所有工作人员正在讨论着回应方案，会议桌上杂乱，堆满咖啡杯和各种文件资料。
屏幕上，李蕴不愿意看到的内容此刻赫然在目，工作室整理了余婳微博小号两年来发的那167条微博里也许需要公关的敏感部分。
那硕大的字正一条条的展示余婳的各种情绪感受，供宣传团队分析，像是最为私密的日记被人翻出来，被张贴在公告栏。
李蕴全身僵了一下，才缓缓落座去看那些文字。
［13-02-02 07:14
劝告我不要长高不要运动不要吃饭，妈妈如果完全不爱我我可能会好受一点。］
［13-04-12 15：26
厌烦“你不要不快乐，你是我生活唯一的寄托，是你让我找到存在的意义……”这种话，仿佛我生下来只是为了取悦别人，连不快乐都是瑕疵。说着喜欢但前提是必须开膛破肚供人娱乐，只要有一点破坏想象空间的转眼就被讨厌恨不得杀了我，放过我行不行。］
［13-05-17 04：37
参加公益看望听障儿童，有个女孩告诉我她有一个非常喜欢的角色，是个英姿飒爽的男孩。我对这个角色有印象，苦兮兮的生活里他能昂扬头颅摆脱生活的捉弄，确实是一个会被人喜欢的角色。
她求我下次来的时候帮忙带一张那个男演员的签名照，我答应了。
很莫名地，那之后我感到无限澎湃，总有一天我也会出演这样的带给女孩无限力量的角色，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努力我都愿意。］
……
［15-07-07 23：52
她把我因为害怕的服从当成喜欢，陪着吃了无数次饭戏里戏外都在当演员，好恶心，恨自己行事懦弱对现状麻木导致一团糟。］
13年，李蕴看着日期默默想，是她刚认识余婳那年，甘溪在班里说有位明星有意资助她们。
那会余婳的精神世界就是这样的吗？
工作人员的讨论声不断入耳。
“还好余婳没有提及到任何艺人的名字 ，不然更麻烦。”
“婳姐这微博浏览量这么低怎么被扒到的啊，要不干脆否认好了？”
“否认一定会被打脸，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回应呢。”
“这条往抑郁症方向引吧，本来好多条就蛮负能量的，再结合前几天的事一起呢？”
一个工作人员皱了皱眉，拒绝道：“别扯到抑郁症上面，这个标签不好摘，引导大家玩梗吧，就说明星的精神状态很美丽阴暗爬行什么的，娱乐化这个事。”
“最要紧的是那条要粉丝放过的微博，这肯定会引起粉丝大规模脱粉，这条有没有什么前提背景是可以被解释的？”
“……那个不行，据说是因为那会婳姐谈恋爱被粉丝线下追着骂了几个月，还是避开这个回应点吧。”
工作人员讨论着，切换屏幕页面到了网友的热评。
“这些文字……不敢看，自我剖析太深了。”
“太社死了。”
“我的关注点好独特，她居然有打标点符号，没那么九漏鱼。”
“陪吃饭那个按时间线是说段决明吧？她和那个段决明到底是被包养的还是谈恋爱啊，看不懂。”
“无病呻吟。”
“我要是她的粉丝肯定很难过，表达自己的喜欢但是正主觉得很困扰。”
“就这点心理承受能力当什么演员？不行就退圈呗省得在那里眼泪哗哗的卖惨膈应人。”
李蕴沉默地看着扫过网友的言论，她根本不想余婳的这些情绪被拿放大镜揣测分析。
某个瞬间，她感到窒息，被绝望和悲怆席卷，她想，她如果有钱，可以买一座避世的小岛，就只有她和余婳两个人待着，这样余婳就不会被其他人伤害审视。如果她非常有权势，可以清除掉所有信息，可她没有这些。
她惊讶于大家的理性，开始想解决办法要公关要营销，连尹绮梦都是完完全全的理性，神色如常，商量着找kol写什么合适的专题。
李蕴不明白为什么，关于余婳的心情，她那年的遭受的苦楚……好像根本没有人在乎余婳本人是怎么想。
所以，那些想演的角色，……余婳有演过吗，那些飞扬的理想，如今被拽下来了吗？
李蕴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打量她们的脸，一张张一幕幕，忽然不能接受自己此刻在这里坐着。
她蓦地站起来，无视其他人的眼光，打开了玻璃门。
尹绮梦叫住她，“李蕴，你……”
“我知道。”李蕴没有回头，双眼渐渐湿润，她回答道，“我会照顾她的。”
李蕴一路流泪回到家，到家时她抹掉眼泪，她还要照顾余婳，那就不要在这个时候自己先脆弱了。
对于赵姨的关切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客卧。
刚一开门，李蕴被吓得浑身抖了下。
余婳坐在床头，在看手机，窗帘也没拉，周遭一片黑，恍然围绕了股寒气。
这会余婳能在看什么似乎也不用问了。
李蕴离开的时间里，余婳看完了那些，知道网上讨论的所有。
妈妈和段决明打来的电话她也接了，一个问她最近在搞什么来来回回那么大阵势让她丢脸，一个说对于她的事已经在帮忙了，还隐隐表达了对不起的意思。
余婳平静自持地应着，面对余苒的质问竟然也没觉得伤心，安抚几句后挂断，至于段决明，老实说，刚开始她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觉得她理应为此羞耻，大方感谢了对方的帮忙，对于那句对不起回了句她也有问题就这样轻飘飘把往事翻篇。
而现在，李蕴回来了。
听到动静，余婳抬头看到李蕴，眼睛亮了下，“你去哪里了……”
她都不敢打电话问李蕴在哪，还以为李蕴回自己家了。
余婳想了想，缓缓问出另一个猜测，“是不是……她们又麻烦你了？”
李蕴没答余婳的问题，“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出去的时候啊。”
睡了一晚，余婳眼睛里还是有红血丝，表情却是平静的。
这让李蕴觉得不可思议，她担心余婳是不是在崩溃边缘，她知道余婳明明……明明一直把自己收拢，现在这样被人强行打开参观也不会害怕吗？
余婳忽然喊念了声李蕴的名字，眉眼弯弯的朝李蕴招招手，“你过来一下嘛。”
……太奇怪了，李蕴想，她的心开始下沉，这样一步一步顺从走到余婳旁边。
等李蕴坐在了床边，余婳把手机屏幕递给给李蕴看，她食指点了点微博小号里某一条。
那是宣传人员并不在意的一条。
［13-09-02 14：47
哇好久不写字该练练了，今天作废无数张纸。］
这条微博还配了一张图，画面正中央是书桌和一堆签名照，图里的地方也许是余婳以前的家，能注意到的装潢并没有现在的富丽堂皇。
余婳放大那张照片，指着一堆签名照旁边的信封一角，“这是我给你回信的那天。”
这句话开始有点颤抖。
余婳眼里全是破碎的星星，“你看，我有了证据。”
到这句话时，她忍不住带了点哭腔，“我真的给你写过信的，你不要完全对我失望好不好……”
李蕴听到自己扑腾乱撞的心跳，余婳竟然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地方。
余婳自己现在不难过的吗，她竟然抛开自己的痛感，来求自己不要失望……李蕴觉得心在被碾压，一阵一阵传来让她承受不住的疼。
这种时候居然是余婳在求她……
李蕴鼻尖酸涩，她咽了咽喉咙，没忍住一滴眼泪掉落下来。
余婳好像被这滴眼泪吓到了，抬手拭去那颗湿润，“你别哭呀，为什么哭？”
“你不会难过的吗？”
余婳好像反应了一会，“你说……这件事吗？”
李蕴怔怔望着她，点了点头。
“我以前确实会恐惧别人的目光，不喜欢向别人展露任何情绪。”余婳说着自嘲地笑笑，“其实姐姐一直挺关心我的，但我那会也不愿意跟她说，偷偷开了微博号发泄情绪，基本都是倒苦水，倒完了就忘。”
“命运很捣蛋，我恐惧什么，于是它就偏要用这种方式逼我接受别人的眼神，既然如此，那我接受好了，没事的，我不会有更坏的时候了。”
余婳语气平和，“而且有很多人在帮我啊，柳如，姐姐，还有工作室的员工，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够就在忙我的事情，你也在为我担心……
“我觉得很满足，真的。”
李蕴敛了下情绪，“我没有想到……”
余婳笑了下，接话，“没想到我没那么脆弱了？”
李蕴揉了揉眼睛，不准余婳对自己苛刻，“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脆弱一会的，脆弱又怎么了。”
她讨厌网上那些人说余婳矫情。
“我懂。”余婳收起最后那点防备，全然说出自己的感受，“刚看到的时候，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看到你红着眼睛回来时我觉得网上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还有，伯妈昨天过世了，姐姐很不容易，葬礼还没处理完就来跟进我的事情，我也要调整自己让她们少为我担心才好。”
李蕴听后惊讶地愣了下，她刚才完全没有看出来尹绮梦有什么情绪不对劲的样子。
在李蕴的沉默里，余婳挪了挪身体，凑近了李蕴，在不能再近时问了她一直纠结的问题，“虽然第一封信真的是我给你写的，但那封并没有真正开始跟你交流，我不知道姐姐给你写了什么写了多少……
“所以，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跟你写信的人？ ”
李蕴一阵静默，她忽地反应过来，她在不知道尹绮梦家事的情况下，因为尹绮梦当时的过度冷静而生气，生气为什么能做到如此冷淡，好像余婳根本不是尹绮梦的妹妹，只是受雇于余婳而已。
李蕴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把给她写信的人和尹绮梦的联系在一起，知道了不是余婳写的信也没有办法转移爱意。
霎时间，李蕴后知后觉般，她心里尘埃落地般舒了口气，也许她之前的那些纠结根本不重要了，她就是只在意余婳，余婳给没给她写过信都只在意余婳。
余婳没有急着要李蕴给她答案，什么都被展示在众人眼前了，她突然想展示得更彻底一点。
她问李蕴，“我们分别告诉对方一个秘密好不好。”
李蕴抬眼，嗯了声。
余婳干涩开口，“初次见面时，我听到你面试时说的话……对你的喜欢很有压力，所以存了点不好的意图，就是想要看你能有多喜欢能忍受多久。”
她说出这些话，惊讶于这些见不得人的灰暗想法竟然也有能吐露的一天。
然后，她对此道歉，比以往的都郑重，“我知道你是辞了好工作来的，对不起。”
那些话语流淌在李蕴的心，明明该是锋利刺耳的，但李蕴惊觉自己很快就接受了。
到了这个份上，李蕴她闭了闭眼，说出深压在心底不愿示人的一点，“倒也没有很好，我的公司女员工非常少，性别歧视很严重，我在那里赚到了钱但并不快乐。”
李蕴回忆起一些不算好的事情，“我当时觉得靠近你，给你当助理更能让我快乐，冲动也许也是有利于自己的冲动。”
余婳听后一愣，某个瞬间她怀疑李蕴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
关于那个行业她了解得不多，但知道基本上从业的都是男性，余婳上前轻轻抱住李蕴，手顺着她的脊背轻抚，“没事的，我知道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这个拥抱里，李蕴觉得好安心，心里长舒一口气，觉得什么可以原谅了，谁都没有那么伟大和纯粹，但她们的相遇相知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再分开时，余婳的发稍擦过她的鼻尖，淡淡香味让她觉得痒，很突兀地，李蕴想起来别的东西。
她终于知道余婳以前为什么喜欢在情绪动荡时溺于欢爱里了，或许这种方式确实是最能感受到对方存在的了。
李蕴没让自己想下去。
第57章
赵姨见她们两个都醒来, 催促着喊她们吃饭。
“这都下午几点了，还不吃口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小孙今天炖的冬瓜蛤蜊汤可香了。”
余婳和李蕴被赵姨拉着坐到了饭桌, 赵姨给她们俩盛了一大碗米饭, “不管什么天大的事都得吃饭呀。”
饭桌上，余婳吃得思绪不宁。
吃到一半, 余婳说：“我打算去一趟工作室。”
李蕴停下筷子, 想起她那会看到的屏幕, 默默发冷汗, 不知道余婳能不能接受她的微博内容正在被分析着。
李蕴犹豫了会,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余婳的大眼睛立刻亮了下，“好。”
说了谢谢还不够, 余婳又补充了句你真好，说了两遍, 客气得李蕴不知道回什么默默扒饭。
吃过饭, 余婳换了套衣服, 对着镜子仔细遮了自己眼底化不开的黑眼圈，完全看不出憔悴的样子后才满意。
做完这些，她给阿杏打了电话, 叮嘱她订了堆甜品奶茶和零嘴送去工作室, 然后去工作室等她。
到了工作室后, 余婳穿过外边一丛绿油油的常青藤, 在一楼撞见柳如和尹绮梦正在说着什么。
尹绮梦见了余婳李蕴一起出现，还有精力调侃余婳道，“这是睡醒了啊？”
余婳不好意思地笑笑, 撒娇说：“姐姐你们辛苦了。”
“来这干嘛？”
“看看大家嘛。”
尹绮梦挑眉，“来慰问啊, 行吧，她们应该还在工作。”
余婳点点头，推门进了会议室。
李蕴跟在后面，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屏幕，发现已经是新的页面了才松了口气，现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舆情监控关键词。
工作室的姐妹看到余婳后显得局促，毕竟是老板，而且余婳最近发生了什么，她们最清楚。
大家停下手里的工作，有的站起来，“婳姐，你怎么来了啊。”
余婳眼睛扫过会议桌上的凌乱的外卖盒，又看了眼大家，“都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
余婳笑着让阿杏给大家分发下午茶，说：“都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等晚上我出钱你们去吃吃喝喝玩玩，最近这几天都累了，放松一下。”
工作人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有人咳了声，“婳姐，我们得盯着情况呢，大风向我们已经把握住了，但还是有些不好的声音我们也得控制着。”
粉丝脱粉的事情被内部控评慢慢淡化，余婳方没有承认那就是她的小号也没有否认，尽量把话题引到了女演员的职业困境上，《破晓时》剧方也来凑热度，暗戳戳说南瑧就是余婳想要演的角色。
这几天余婳的热搜天天不重样，已经有网友感到疲惫，质疑是一出大炒作，连带着陆艾泽粉丝的反扑，有了很多负面声音。
余婳听后停顿了下。
尹绮梦见状拍板道：“行了，情况现在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大事要干，忙到六点一起去吃饭吧。”
离六点还有一段时间，余婳索性到处逛逛看看，低头看着工作人员是如何控制舆情的，要她们讲解一二，期间不可避免会看到那些骂她的话。
李蕴看了两眼，在余婳还要继续发问时扯了扯她的衣袖，“别看了吧……”
“你怕我伤心啊？”余婳转过身体，笑着说，“没事，这是脱敏疗法，多看看当是锻炼锻炼意志。”
话是这么说，但余婳没在会议室里面多待，因为察觉到有她在大家工作时不太自然。
六点，余婳请大家吃饭，去了一家私人日料。
工作人员都很兢兢业业，吃饭途中也有人盯着手机查看情况。
余婳感叹她还真是命好，招的人一个两个都这么为她着想，“好了啦，也不急这一会。”
“不是，不是，天哪……”有人惊呼出声。
“怎么了？”周围人捂着心脏，“什么事啊快说快说，别吓我，是谁又爆料了吗？”
工作人员站了起来，把手机递给余婳看，“姐，你快看。”
那行热搜词条是：【虞锲之邀约余婳参演新电影】
虞锲之转发了某KOL一条从余婳这几天的风波分析《殊途》里的女将军是如何被剥夺生命力的长篇热转微博，并附言，“余婳，上次面试时是我太过武断，你和李蕴的故事都让我感动，你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如果你还有档期，很期待我们的合作。”
余婳一字一字看完那行字，又读了遍才能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那个她曾经渴望但得不到的机会，现在竟然触手可及了。
她放下手机 ，难以置信地一一望向所有人，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李蕴身上。
余婳眼中泛起波光，她没忍住去抱李蕴，“李蕴，我……我的好运气好像要来了。”
而李蕴好像比她还要高兴，已经笑弯了眼，“你终于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这是一场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余婳在工作人员的欢呼鼓掌声里在工作室群发了红包，稍后又迷茫地望向阿杏，“虞导她该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阿杏语气激动，“怎么可能！那可是虞锲之呢！”
“太好了！”有宣传哈哈大笑，“虞锲之这么知名的大导，婳姐在这个关头被邀请出演，要是顺利的话脱粉的那批人说不定会回来呢，吸新粉也是肯定的。”
之后，谁都没有心情吃饭了，都在想该怎么回应虞锲之，最后，余婳在那条微博下回复虞锲之档期很多，荣幸之至。
这出也让网友看愣了，恶人被惩罚，好人被奖励，像是这一出连续剧终于迎来了圆满的结局，网友们连带着也高兴起来。
很快，虞锲之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不是玩笑。
余婳的回复一发，没过多久，虞锲之就联系了余婳工作室。
工作室被虞锲之这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行为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接的人收到消息后茫然地给余婳看。
邮件里，虞锲之询问余婳近期的档期安排，邀约余婳明天下午能否有空见面。
谁也没想到这么快速，阿杏立刻说，“姐，你这几天都没有事情呢，赶快答应呀！”
余婳在工作室所有人期待的眼神里忐忑地应约了，她自己当然也是愿意的，哪怕虞锲之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一家私人医院，说是要带余婳做一次身体检查。
余婳对去医院毫无心理准备，她看到医院就发虚，心里知道虞锲之为什么这么做，《她的能量球》是说什么故事她大致了解，上次虞锲之说她太弱，而如果要出演的话，她的身体条件必须要达到虞锲之的要求。
这一晚，李蕴在众人热闹的庆祝里默默注视余婳，余婳神采奕奕地笑着，那双眼睛再不是死气沉沉的，整个人也不是强撑着的坚持。
她想，原来余婳是可以这么高兴的。
真好啊。
阿杏坐在李蕴右手边，她下午见了李蕴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此刻注意到了李蕴含情脉脉的眼神。
阿杏用肩膀撞了撞李蕴的肩，了然问她，“蕴蕴，你是不是不打算留下了呀。”
李蕴怔了下，随后摇摇头。
阿杏表情变了，“哦，我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走，出事前婳姐就说想吃个散伙饭呢。”
李蕴看着正笑着余婳，心里有几分不舍，“过两天吧，事情进展顺利了我就走。”
晚上回家的车上，余婳已然喝得微醺，脸上红扑扑的，嘴唇也是。
醉酒的余婳丢失了边界感，眯着眼靠着李蕴的肩膀说，“我好开心。”
李蕴的心变得很柔软，“我能看出来，你现在比以前任何一天都快乐。”
“是吗？”余婳又笑了下，想起明天要去医院又发怯，“但是万一检查结果很糟糕怎么办？”
“不会的。”
“如果虞导因为这个把我换了呢？”
“不会的。”李蕴仍是这样说，“别怕，我陪你去。”
听后，余婳头顶的乌云一下子散开，心里无限感怀，喉咙里的那点酸楚在这时泛滥上来，李蕴……真是最好最好的人。
第二天的会面，柳如和李蕴都陪同余婳一起去了。
驱车前往虞锲之发来的那家私人医院，虞锲之已经早早到场，在门口接了她们后带她们走了VIP通道。
开单子时，虞锲之看着余婳，朝她伸出手，“最近你的名字是哪里都能看到呢，经历这些烂事，怎么看你的状态比上次面试那天还要好。”
余婳笑着回握那只手，“能有幸出演虞导的电影，确实是让我容光焕发。”
虞锲之被逗得哈哈大笑，也跟柳如打过招呼后，然后把目光落到李蕴身上。
“李蕴，我知道你，很勇敢哦。”
李蕴腼腆的笑笑。
开完单子后，护士指引余婳去抽血。
体检过程里，虞锲之缓缓道来选择余婳的原因，“我面试主演的结果不太理想，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上次对你的体质和过往演艺经历不放心，所以没有选择你，这几天的事情我有关注，觉得你和电影的故事主题是契合的。”
余婳点点头，不计较这些，“我都明白的。”
“如果要出演的话，封闭式训练是肯定的，你手头上还有什么工作是没有完成的吗？”
柳如这时开口，简单说了下余婳接下来的行程。
余婳听后说，“综艺我可以退出录制，那部戏还有几场需要等他们转场地再拍，也许可以协调时间，已经接了的商务我必须完成，还在谈的我会让团队取消。”
柳如听后讶异地张大了嘴，但是在虞锲之面前还是没有多言。
虞锲之挑眉，“退出有笔违约金要赔吧？”
“没关系，我赔得起。”余婳耸耸肩，语气难得调皮，“我一直不想去录制，赔钱就当是为自己错误的选择买单。”
虞锲之爽朗笑出声，“好，很荣幸你加入了我们。”
余婳说，“也是我的荣幸。”
一番检查后，余婳跟着护士去了营养科，医生正在测余婳的基础代谢，测完后惊讶地报出数字，“你基础代谢才八百多？”
“我知道女明星多少会节食，但八百多也还是太低了。”
余婳听后有些紧张地抠了抠手心，一时竟然不敢抬头看她们。
医生和虞锲之是老相识，此刻她和虞锲之交换了个眼神，继续道：“一般女性基础代谢的正常范围在1100到1300之间，你的身体已经到了极其节能的情况，如果你还有在节食的话，以后即使吃得少体重也会上升，之后不断恶性循环。 ”
李蕴听后脸上不太好看，她就知道余婳一直吃那么少身体肯定有问题。
营养师仔细对照数据分析余婳的身体情况，余婳越听越担心虞锲之会反悔。
“如果想要改善的话，第一步就是慢慢恢复饮食，之后才能开始力量训练……”
虞锲之注意到余婳神色不安，把手搭在余婳肩膀，“听到了吗，之后要好好调理。”
余婳嗯了声，不动声色惴惴地观察虞锲之，见虞锲之没有别的意思，暗自放心下来。
出来后，营养师又和虞锲之交流了具体情况和日后训练的一些事。
李蕴毫不掩饰担心，跟余婳说话的语气都显得急了，“这次你总没有理由糟蹋身体了，以后必须要好好吃饭。”
余婳也是后怕，“我知道了啦，这次是真的知道了。”
对于这个回答，李蕴将信将疑。
趁着虞锲之不在的功夫，柳如拉着余婳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她，“你刚才怎么想的，我知道这个机会是很好，但既然是人家邀你出演，又还没正式开机，把综艺录完也是可以商量的吧？”
余婳沉默一会，“机会难得，恋综那边我去了好几期效果也不好。”
柳如沉默一会，“我知道你一直不想录，演完这部电影你的影视资源会好很多，也许又能回电影圈了，长远来看不是亏本买卖。”
“我不是为了钱。”
柳如叹了口气，对此心知肚明，“好吧，余婳，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工作室永远是你的后盾。”
在查完所有指标，遵医嘱开药后，虞锲之问余婳晚上还有没有时间。
“有的。”
“那正好，等会一起吃个晚饭，我把几个几个主要演员介绍给你认识。”
李蕴对这种饭局不感冒，跟余婳说：“我就不跟着过去了。”
余婳说：“那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李蕴因为某个词愣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是很简单的见面会。
饭桌上除了仇天琦余婳一个也不认识，虞锲之一一向余婳介绍她们。
余婳笑着跟大家打了招呼。
几个演员除了她都没有演戏经历，但是个性活泼爽快，很快就一嘴一舌跟余婳聊起来。
仇天琦给余婳夹菜到碟子里，眼眸弯弯，“你看我说对了吧，我当时我就觉得你很合适，余婳姐姐，接下来我们要相处很久，我觉得好幸福啊。”
余婳淡淡笑了，能出演这部电影，她也觉得很幸福。
白天那几张病历单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所有的过往都已经被清扫，被全然展示在李蕴和所有公众面前，她接受这些审视，扛过这一切，真正意义上不再惧怕。
很快，她将迎来亮堂堂的崭新生活。
更让余婳不敢相信的是，李蕴好像也接受了她，接受她的所有之后竟然还愿意还陪着她。
想起李蕴还在家等她，余婳心里泛起甜蜜的惶恐，她知道两人现在这样是不清不楚的关系，毫无安全感可言。
李蕴怎么还没有说要离开，是因为不放心她吗……？觉得她现在太可怜了？也许哪一天，李蕴就要走，余婳不知道。
可是她都不敢开口问。
第58章
柳如给虞锲之发了余婳近期详细的行程表, 虞锲之看过后，邀约余婳趁这几天没有工作来熟悉熟悉场地。
余婳答应了，这次只带了李蕴陪同。
虞锲之带余婳见了两个健身教练和营养师, 她们三个将负责余婳接下来的训练工作。
李蕴对余婳接下来训练很感兴趣, 问了健身教练许多问题，诸如刚开始的强度如何, 应该怎么配合饮食等待。
过了会, 虞锲之语气神秘, 拉着余婳说要带她参观一个好地方。
“哪儿？”
“你去了就知道。”
余婳想喊李蕴一起, 虞锲之道：“你要她听会, 我看她是想多了解之后能监督你呢。”
于是余婳作罢。
步行十几分钟后，她们到了目的地, 虞锲之指了指眼前的一片秀丽景色，“这里漂亮吗？”
余婳望去, 这一块坐落着还没有完工的白色建筑群, 外观简洁明亮, 形如流线型的长方体，建筑背后错落着罗汉和朴树，一旁的湖畔还有两只黑天鹅正欢快地游着。
“挺漂亮的。”
虞锲之缓缓告知带余婳来这里的原因, “我一直想组建自己的班底, 前几部电影拍完后积攒了一些人脉, 但发现编剧这块一直是短板, 如果没有好的剧本，再怎么拍也是白搭。”
“所以我把这里买下来，自己开公司培养编剧, 也打算开发专为女性服务的写作论坛。”
余婳听后眼睛一亮，再看眼前这栋建筑时感受都不一样了。
她以前都没想过自己拉班底养编剧, 只是把自己放在演员的位置上被动地等待机会出现，现在想想，以前的那些痛苦，确实有很多不应该。
虞锲之见她不语，笑了下，“人一老就想建立乌托邦，干点能让自己快乐的事。”
余婳缓缓望向虞锲之，心里一瞬间卷起汹涌的思绪，虞锲之头上有藏不住的白发，神态却像个少年。
余婳试探问，“我可以加入吗，我可以出钱。”
虞锲之听后笑得更开心了，这本也是她带余婳来的意图，“多一个愿意出资我肯定是欢迎呀。”
她继续说：“APP的开发要费些功夫，算是我从来没有涉及过的领域，我打算从程序员到公司保洁全招女性，多给大家一点就业岗位……”
余婳听到程序员三个字心下一动，全招女性她就更觉得合适了，“那你们还招程序员吗？”
“还没呢，员工宿舍已经在建，想着等基本完工再精装修一番，让大家能住舒服再招。”
余婳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推荐，话卡在喉咙，虞锲之又说起了别的。
之后，虞锲之说什么余婳都听得心不在焉。
再次回到健身场地时，李蕴笑吟吟问余婳，“一眨眼的功夫就没看到你，去哪了呀。”
“跟虞导到处走了走。”
李蕴长长噢了声，她柔和地凝望余婳，“现在追逐自己的理想是不是很快乐？”
“是啊。”
李蕴点头浅笑，“那就好。”
余婳看着李蕴的笑容，忽然恍神，想问，那你的理想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昨晚，聚餐后虞锲之又组织大家去唱k，全当是第一场团建，余婳到家已经很晚，李蕴在客卧睡着了。
余婳对此竟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她讨厌自己对此的怯懦，不敢问清楚李蕴任何事。
余婳不傻，对于李蕴仍然还喜欢她这件事心里有直觉，那然后呢，李蕴会继续留下吗？
如果她只是把李蕴当助理，大可以用各种方法去求李蕴留下，余婳问自己舍得这样做吗，让李蕴抛弃所有永远只围着她转，也太不公平了……
早上，余婳左右摇摆，最后还是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邀请李蕴陪她来，李蕴也应了。
因为李蕴继续答应，余婳想她也许能抛下这些顾虑，既然李蕴也是愿意的，她何必先开口？
今天的行程，余婳一路忐忑，清楚自己在自私地消耗李蕴的爱，现在这样把李蕴留在身边她也不觉得快乐。
见余婳神色不对，李蕴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想什么呢？”
“没有……”
“教练等你好一会呢，快过来。”
健身教练带着余婳测量了各项身体数据，说会根据她的情况制定更适合的方案，又带余婳感受各种健身器材。
余婳对那些器材不算陌生，演《殊途》前她健身过一段时间，不过那会饮食上并没有跟着加餐，没坚持多长时间身体先支撑不起。
教练先在推胸器上做了几个示范，帮余婳调整好座椅和手柄的高度后让余婳试着开始推。
李蕴在一旁不作声地陪着。
余婳按照教练的指导，紧绷地做完了一个动作，她也不知道怎么，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没法专注。
另一个教练察觉到什么，问李蕴要不要也去测测身体数据，喊李蕴去另一个房间玩玩。
李蕴猜出教练的用意，“那我在外面陪你，有什么事打电话叫我。”
在李蕴那种为她着想的眼神里，余婳觉得自己无比卑劣，她快要受不了再这样下去了。
接下来，不论干什么，余婳总是走神。
腿部推蹬器上，余婳按照教练的要求打直膝盖推动踏板，心里命令自己绝对，绝对不可以再贪恋那点温柔。
从健身房里出来后，余婳深吸一口气，先是找了虞锲之，向她引荐李蕴。
“我好像看网上说她是这个专业的？”虞锲之一愣，“但她不是你的助理吗，你跟她说过这个事情吗，她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还没有呢。”余婳思索答，“也许你们那边完工就可以，她本来是要辞职的，只是因为我最近的事才一直拖着继续陪我……”
虞锲之没想到李蕴要辞职，讶异地张大嘴，没有多问细节，只说，“那倒是正好，你问问她的意愿，只要能力过得去，工资这边我们都好谈。”
“好，我去问问她。”
余婳如释重负地笑了，浑身舒出一口气，不知道李蕴知道这个事之后该有多高兴。
和虞锲之散了后，余婳开始给李蕴打电话，打算在一会吃饭时告诉李蕴这个好消息，也彻底接受李蕴要离开。
然而，电话一直没有打通，李蕴那边一直在忙线中。
——
在隔壁健身房等余婳时，李蕴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盯着老家的所属地，李蕴有种不祥的预感，接听后，那头是个操着乡音的大娘，语气急慌慌，“喂，蕴伢子吗？”
“是，请问您是？”
“不得了了我对不住你啊……”絮絮叨叨的哭声，听得李蕴心里一紧。
“出什么事了吗？”老家的人会给她打电话，那只有一个可能性，李蕴尽量控制自己别往最坏的方面想，“你说清楚，是我姥姥怎么了吗？”
那边传来闹哄的忙音，电话那头似乎换了个人，说着蹩脚的普通话，“这里是安县第一医院急诊，老人家摔了一跤股骨颈骨折，保守治疗的话以后只能卧床，我们这边是建议手术，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李蕴听完浑身出了冷汗，“严不严重？”
“问了老人家她的基础病不多，现在情况相对还好，你先来医院缴一下住院费和手术费吧。”
“我知道了，我会马上过来。”
护士说完后，大娘又接过来电话，抽噎着跟李蕴道歉，李蕴完全没有心情听，连对方是谁也没反应过来，交代两句让对方照看好姥姥就挂了电话。
李蕴当机立断打开购票软件，飞机现在无直飞她又赶紧买了最近一趟的高铁，做完这一切，心脏仍然是狂跳。
姥姥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摔一跤之后万一有什么意外……有那么几分钟，李蕴的心焦灼得像是被白蚁蚕食，身体却僵立着无法动弹。
缓了好一会，李蕴看了眼手机时间，撑起身体站起来，她买的高铁票不到一个小时就要检票。
刚离开健身房，却在转角处和余婳迎面撞了个正着。
“你去哪，我刚刚打你电话没接呢。”余婳笑着收起手机，问李蕴：“我这边都差不多了，晚上出去吃怎么样？”
李蕴看了余婳一会，没能从焦虑的情绪里缓过来，脸上一时没有表情。
余婳的笑容淡了，“怎么了吗？”
李蕴回过神，“我不能去了。”
“……啊？。”
“姥姥骨折了，我要去一趟老家县医院。”李蕴说着又看了眼手机时间，“我已经买票了，还有五十分钟检票。”
余婳显然也是一惊，听后马上说，“那我……司机还在门口呢，我让她送你过去，还要带什么东西吗？”
“来不及了不带了。”
说着，两个人都往大门赶去。
到了门口的停车处，余婳跟李蕴一起上了车，喘着气问李蕴：“是机场吗？”
“高铁站，没买到机票。”
余婳跟司机说了地点，让司机开快点。
车子驶离，赶去的路程再怎么急也没用，余婳舔了舔嘴唇，“我跟你一起去吧，高铁多久停止售票？”
“不用。”李蕴制住余婳的手，“好不容易才往好处发展，你现在走了算怎么回事？”
余婳皱眉，“可是……”
李蕴不想余婳在这个时候离开，说着能够拒绝的理由，“真的不用，你去了不熟悉情况，跟我一个人去是一样的，放心吧我自己能处理好。”
余婳默了会，她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对安县也丝毫不熟悉，到时候万一李蕴还要照顾她就麻烦了。
余婳放下这个念头，又问，“你行李什么都没收拾吧，要我给你寄吗？你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李蕴想了会，“我在老家还有衣服，其他的到地方再买吧。”
余婳点点头，“好，要是发现忘带什么我再给你寄。”
车上，李蕴的电话再次响。
还是医院那边打来的，医生跟她详细分析姥姥的情况，说了动手术与否的利弊，又说如果要动手术尽快为好，明天就能做。
李蕴慢慢听着判断做手术的弊害。
“如果经济条件不好的话，不动手术也行，但是老人之后的生活质量肯定会下降，也必须需要子女照看着，也确实有很多病人家属是选择不动手术的，这笔钱对很多人来说是负担……”
李蕴忽然红了眼圈，也许是医院看姥姥那边半天也没个年轻人，才会委婉这么说。
“不是钱的问题，我马上会回来，这个手术做得起。”
医生应好。
随后，电话又被转交给了大娘，大娘这会情绪稳定了很多。
李蕴终于知道了大娘的身份，也弄清了事情的经过。
姥姥和表姨姥姥一起去山下赶集，提东西再上山时姨姥姥踩到苔藓差点摔倒，姥姥去扶她，结果被姨姥姥拽着的力气带得崴脚摔在草坡里没起得来。
姨姥姥仍是止不住道歉，随后又把电话给了姥姥。
姥姥在那头虚弱地叫了她一声，李蕴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要姥姥坚持一下，她马上回来了，做完手术什么都会好的。
这一通长电话下来，离高铁站已经不远，余婳静静听清了全过程，看到李蕴脸上全是焦急也是心烦意乱，“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告诉我，别自己一个人扛着，照顾姥姥时也要照顾好自己。”
李蕴点点头。
李蕴又说：“我应该会去很久，你饭要好好吃，锻炼也要继续，我希望看到你是健康的。”
远远的，已经看看到了高铁站的字标，李蕴咽了下喉咙，“客卧里的抽屉二层有个盒子，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当时没送出去，你去拿吧。”
对于那个棘手的礼物，李蕴决意辞职前收拾行李不知道怎么处理，不愿意挂出去卖掉，不想自己留着，再送给余婳在当时也不合适，于是她选择继续放在了客卧。
现在，那份礼物似乎也可以送出了。
余婳愣了下，她就知道李蕴不会不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静默好一会，余婳才抬睫讲，“我才不拿呢，我等你回来亲手给我。”
离高铁站越来越近，余婳从车里翻找出来充电宝和数据线，又零零散散翻到几袋全麦面包和燕麦谷物棒，看到阿杏剩下的两盒自热米饭也全一股脑装进袋子。
余婳递给李蕴，“这一趟距离很长吧，马上就是饭点，拿着路上吃别饿着。”
李蕴手机确实要没电了，她接过袋子，想了想把阿杏最近爱吃的自热米饭放了出去。
刚一落，余婳又伸手把它塞进去袋子，“她才不会在意呢，我再给她买就是了。”
这种时候，李蕴忽然被余婳的固执逗乐，那点不安忽然稍微少了一点，没有再争。
余婳说，“我想你。”
“……我还没走呢。”
“已经开始想了。”
余婳直勾勾望着李蕴，“我到时候能给你发消息吗？”
李蕴都不知道余婳的小心翼翼从何而来，“当然可以。”
车子停靠在进站口附近，李蕴看了眼时间，跟余婳道别，然后飞快地奔向检票口。
第59章
刚上高铁, 李蕴的银行卡收到一笔巨款，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会，跟余婳发信息说了句谢谢。
余婳很快回：到了跟我报个平安。
李蕴回了个水獭点头的表情包。
将近六个小时的车程, 李蕴心急如焚, 下了高铁后打车直奔县医院。
到医院已是晚上十点，表姨姥急疯了, 在医院门口扯着李蕴胳膊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她也不是故意的, 对不住添乱了云云。
李蕴安抚了姨姥一通, 随后跟着护士去交清了手术费和住院费。
值班医生说姥姥的心肺功能尚好, 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大, 李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赶去病房看姥姥。
病床上, 姥姥身体动弹不得，还穿着上午沾泥的那件深紫碎花短袖, 见李蕴了后浑浊的眼睛亮了下。
“姥姥。”
“都跟她们说不喊你回的……”姥姥颤颤地挥着手, 似乎是哀叹了口气, “我过几天就没事的。”
李蕴顺着姥姥说：“是会没事的，明天我们就做手术，做了手术就好了……”
平常这会姥姥早就睡了, 见完李蕴此刻精神耗竭, 没跟多说上一会话就闭上了眼睛。
李蕴给姥姥掖了下被子, 没再发出声音。
这之后, 表姨姥拉着李蕴出了病房，塞了一包现金给李蕴，说是她下午要家里人送来的, 暂时只有这点，又念叨着是自己害人。
李蕴对于表姨姥的印象还停在初中的走读那会, 之后离开家读书再工作，跟姨姥没有多少联系。
出了这种事，表姨姥愧疚极了，“放心吧蕴伢子，我不是那种人，不会放着老大姐不管的。”
李蕴感谢了姨姥一番，给姨姥加了个床位睡下，自己趴在姥姥病床旁睡着。
这一夜噩梦连连，第二天上午十点，姥姥做了关节置换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出来手术室后，李蕴给姥姥转去了单人病房，方便陪护。
下午，有快递员打李蕴的电话说她有快件，问她现在的具体地址，不久气喘吁吁扛过来两大箱东西到了病房门口。
箱子里有给李蕴准备的换洗衣物和各种生活用品，也有拐杖、助行器，药物，许多补品和维生素钙片。
能是谁寄的李蕴心知肚明，恍然间，她想起昨天忘了跟余婳报平安。
李蕴掏出手机，上次的那个谢谢还在对话框，她又打了谢谢两个字。
没曾想，那边先发来消息。
——看到你正在输入中了。
余婳直接打电话过来，“昨天怕你忙没问，姥姥身体怎么样了？”
“上午做了手术，病情还算稳定。”李蕴 缓了下情绪，“我要在这边待很久了。”
余婳那边声音哑了，“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一直耽误你的时间，你可能早就回去了，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李蕴怔住，“我从没这样想过。”
“我姥姥……” 李蕴顿了下，注意着姨姥在不在身边，小声说，“姥姥是被姨姥带到不小心摔倒的，谁都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把意外往自己身上揽好吗？”
余婳那边沉默片刻。
“是真的，没骗你。”
余婳模糊嗯了声，“我不会再这么说了。”
李蕴问，“你今天干什么了，还是在健身房吗？”
余婳没理这个问题，又问了几句姥姥的现在的情况需不需要她联系转去更好的医院。
“暂时不用，姥姥基本没出过远门，很晕车，适应不了长途跋涉，县医院基本设施还是很齐全的。”
解释完，李蕴又问，“你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好。”
余婳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找时间看能不能过来几天，寄过去的东西你收到了吗，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寄吗？”
“到了，什么都有呢。”李蕴垂下头，“你要来……，虞导能准吗？”
为了进组，余婳连综艺都退出录制，还没签合同的商务也推了，已经接了的和要拍的戏份都紧挨着，行程也很赶，李蕴清楚这些，知道余婳没什么时间。
余婳声音抬高了点，“我管她准不准呢，会有办法的。”
她像是怕李蕴还在纠结她来不来似的，之后没说几句就挂了。
往后一个星期，李蕴都按照护士的指示照顾好姥姥，餐食是姨姥按照食谱做的营养餐，姨姥的有子女住在县里，出了这个事后，几个亲戚邻里陆陆续续来看过两次。
中途，邱芷的经纪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的联系方式，想商量着补拍，要她出个价。
陆艾泽的事情一出，邱芷连带着遭殃被骂，但这会李蕴根本走不开，拒绝了。
又过了半个月，《我和我助理的二三事》最后一期播出，因为记录下了余婳李蕴在星光盛典的画面，收视率极高。
邱芷和李蕴的画面很少，采取了模糊处理，但网友通过蛛丝马迹和爆料猜出来事情的经过，怜爱了李蕴一波。
而这些，李蕴都不知道。
她一心一意照看姥姥，闲暇时间就接点私活，也在平台上挂了信息在线接单开发，薪酬基本能覆盖住院等开销。
这天，李蕴在给姥姥换衣服时，发现她正在看一张照片。
照片里，李蕴妈妈和两个舅舅依偎在姥姥身边，背景看着像镇上某家酒店。
照片里的几人，二舅意外去世，至于大舅，李蕴在到县医院的第二天就打了电话给大舅，那头先是疑惑她是谁，知道姥姥骨折后沉默了一会，面对李蕴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时也没个说法。
既然如此，李蕴没有再继续打。
李蕴没有跟姥姥提过这件事，但她猜姥姥对此有预料，也没有问过她什么，是独属她们的默契。
至于妈妈，李蕴对她的印象不深，妈妈出去打工后，前些年还会寄钱打电话回来，后来，电话和钱都少了，许是知道李蕴后来被资助，高中后彻底失去联系，也停止了寄钱。
姥姥见李蕴盯着照片看，擦了下眼睛，“这是你姨姥带来的照片，你命苦，那么小个娃娃就没妈妈在身边。”
李蕴觉得胸里发闷，“不苦啊，我有姥姥陪着呢，谁能有我姥姥好啊？”
对于母爱，没有得到的东西失去了也浑然不觉，既然那个人不需要她，她何必挂念？
“姥姥。”李蕴俯下身，不动声色地把相框遮住，“我这次回来会陪你待很久的，你什么都别多想，身体会好的，家里的菜啊鸡啊我也会照料好，等你情况再好点我们就出院好吗？”
“那你就不用上班了？”
“上次回家没说，我没在以前的公司上班了，你还记得上次跟我回来的资助我的姐姐吗，我给她当了一段时间助理。”
李蕴深低着头，“你会不会觉得不应该？”
姥姥柔柔看着李蕴，“没什么不应该，只要你高兴就行，我就怕耽误你的事……”
“没事，根本不耽误呢。”为了证明，李蕴把桌上的电脑移向姥姥，“你看，我的工作在这做也行。”
姥姥眯着眼睛看了会，也不清也看不懂那些符号，但是笑了。
时间慢慢流逝，姥姥的情况有所好转，这样的日子让李蕴觉得安宁，她要把之前的缺失的陪伴都补回来。
这天，李蕴搭乘乡亲的三轮车上山给菜浇水，余婳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李蕴和余婳现在成了网友，时常发信息，偶尔打电话，打视频倒是少。
李蕴接通，好巧，余婳也在车上，穿着一身礼服，妆容淡淡，状态极好。
余婳观察了下李蕴周边的景色，好奇问道：“你要去干什么呀？”
“上山去给菜浇水。”
姥姥家种了许多的蔬菜，喂了许多鸡，要是老太太身体好了发现家里菜荒了鸡死了肯定心里不快活，于是李蕴隔三差五会上山干点农活。
李蕴跟凑过来看的阿杏打了个招呼，又把目光放在了余婳身上，“你呢。”
“参加个活动。”
余婳忽然笑起来，“如果我现在去你们家劈柴，我肯定能劈很多了。”
说着，余婳移动手机，对镜展示了一下手臂的线条。
李蕴显得讶异，她能看出余婳现在的体态越来越挺拔，健身的效果在逐渐显现，礼服下将不再是一副孱弱的身躯。
她由衷说了句，“真好看。”
镜头里，余婳没敢看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子，平常听漂亮话听得多，但李蕴这种正儿八经的夸奖却招架不住。
余婳笑起来，想俏皮地说一句你回了之后会更好看又立刻压下去，不想给李蕴压力。
她没把心里的酸涩显现在脸上，语气轻松跟李蕴说了句我很想你，又问，“那你想我吗？”
司机好奇地问李蕴在跟打电话，李蕴没答，只认真回答了余婳的问题。
“想，非常想。”
第60章
一晃一个多月, 李蕴照顾姥姥越来越得心应手，有次护士来查床时赞叹她把姥姥照顾得很细心，不像很多子女敷衍了事, 害老人起褥疮不说还泌尿感染。
李蕴听了心里染上点骄傲, 随即心里又后怕，之后更加谨慎了。
姥姥住院以来, 饮食方面大多是姨姥负责中晚餐, 李蕴负责早餐, 姨姥每次来还给姥姥读读报纸, 陪姥姥看电视逗闷子让姥姥笑, 两姐妹并没有因为这场意外生出嫌隙。
立秋这天，姨姥的儿子儿媳提着盒补品来看姥姥, 李蕴赶紧端茶泡水欢迎，却见姨舅黑着脸全程没说一句话, 也没接茶, 姨舅妈倒是拉着姥姥的手说了好一会话。
两人要走时, 李蕴忐忑送客。
走到大门口时，姨舅妈挽住李蕴的胳膊，宛若朋友般亲密, “小蕴呀, 姥姥的事我们都很遗憾, 最近真是辛苦你了, 你看着年纪不大身上担子可不轻。”
李蕴被挽住的胳膊有些僵硬，“没有，不辛苦的。”
姨舅妈蓦地顿住脚步, 说道：“你怎么不会辛苦呀，不过说起来, 我看我家婆最近都憔悴好多，她呀一把年纪，你是不知道，每天为了你姥姥吃什么都急死了，我们家其实也没赚多少钱，她平时抠得很，为了你姥姥都杀了三只鸡呢，对我都没这么好。”
李蕴心里一惊，隐约知道姨舅妈的意，顺着她的话顺毛，“是是是，是姨姥姥最近辛苦了，我……我没想周到。”
“我也不是要怪你的意思，但是吧，我和你舅舅平时都在工地打转，家里两个儿子，一个上高中一个才三岁，本来家婆说要帮忙带孙子的，但是因为这事……”
姨舅妈叹了口气，“我也是命不好，现在只能自己带了。”
李蕴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姨舅妈继续道：“我苦一点就算了，你看，你舅舅每天累成这个样子，你姥姥生病以来回家连口热饭都没得吃呀。”
姨舅在一边听着，突然一阵怒斥，“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嘛，一次两次就算了，这都要两个月了吧，她要是个懂事的敢这样使唤我妈一个六十几的老人？”
说着，姨舅一把扯住舅妈的胳膊就要往车那走，大声念叨，“反正钱也出了力也出了，说是我妈推的谁看到了？我看是我妈老糊涂了背了个黑锅！”
姨舅妈一脸尴尬，回头跟李蕴说，“他今天在工地受气了心里烦，你别放心里去。”
李蕴看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静静听着也不反驳，她曾给过姨姥姥照顾的费用，姨姥姥没有收还生气了。
现在看来，姨姥姥最近在家估计是不好过。
李蕴走上前，拦住姨舅妈，“我都理解的，是我忙糊涂了没考虑周到，实在是对不住，方不方便加舅母微信呢，改天我请吃个饭。”
姨舅呸了声，“吃饭就不必！你们别再累着我妈就行。”
姨舅妈给李蕴陪着笑，掏出手机，“加加加，早就该加的，你别听你舅舅的。”
加上后，姨舅骂骂咧咧拖着舅妈上车了。
李蕴看车远了，低头打开手机，给舅妈转过去一万，附言最近辛苦姨姥姥了，这是她的一点心意，以后有劳烦姨姥的地方也会定期转的。
舅母立刻收了，过了会发来两条语音。
语音条夹杂着风声和舅舅的欢快的哼歌声，李蕴听了两遍大概听清楚了。
“你舅舅今天说话不好听，他就是那种人，你放心吧，我听家婆说了这事她对你姥姥有愧，以后该照顾还是会照顾的。”
“我知道你是个出息的，考了好大学又在城里工作，后面还认识明星上电视了，我们亲戚脸上也有光，有空还要你帮忙指导下我儿子高考选科呢，哈哈哈，哪能让你小辈请我们呢，改天舅妈请你吃饭。”
李蕴听完了，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从小也没什么亲戚帮衬着，逢年过节几乎不走亲戚，就和姥姥两个人过，没遇到过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如果不是给余婳当助理见识过一些场面，她是想不到该怎么解决的。
之前她还哄姥姥说等好了马上就回家，可是眼下看情况，李蕴知道没个半年以上估计是好不了的。
她们家那个地理位置需要爬山，而姥姥……李蕴心里发酸，现在连下地走动会都够呛。
这么长的康复期，往后需要姨姥帮忙的时间还很多，多一个人照顾姥姥总是好的，不管姨姥的儿子如何，李蕴知道姨姥的心是好的。
姨姥和姥姥之间有话聊，有姨姥陪着，姥姥可以少点孤单，至于给钱，这种时候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什么事了。
晚上，余婳的新消息发来，问她今天都干什么了。
李蕴每天干的事情都是那几样，说来说去都是重复，但余婳每天都问。
李蕴也每天都说。
李蕴打字，说了今天零零散散的所有事情，单单略过去姨姥儿子儿媳找茬的事情。
她们最近的相处有些奇怪，余婳一直小心翼翼的。
前一阵子，余婳确定了有三天的空档期她可以过来，兴奋跟李蕴说了，之后她们就一直在倒计时。
倒计时前一天，余婳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发消息，那会李蕴就知道事情可能有变
到了见面的日期的上午，余婳跟她打来电话，声音有一点哭腔，说对不起，她临时有事必须到场不能来。
“昨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但我总想着可能有转机，到晚上才彻底确定来不了。”
“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早点来，之所以选择那个时间点是因为这样可以多待几天，对不起……”
李蕴低下头，说没事的。她知道余婳的工作性质，不是连轴转就是零零散散的时间碎片，很难有连续的空闲。
但心里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那之后，余婳跟她发消息的频率越来越多，但也许是担心前车之鉴，余婳没说过她什么时候能来，李蕴也懂余婳的顾虑，没有问过。
闲暇时，李蕴也会看看娱乐新闻，知道余婳之前那部因为男主违法而没有上映的电影突击定档，正在宣发。
也有一些花边新闻，比如狗仔拍到余婳的私生活，画面里，余婳喝得微醺，头搭在阿杏的肩上，笑着和身边一个女人说着什么。
李蕴离开余婳太久，那个女人是谁她已经不认识了，还是在余婳粉丝的评论里才知道那是《她的能量球》的演员，是训练完后的聚餐。
之后这个动图总在不经意时被回想，李蕴察觉到内心的失落，现在余婳过得很好，也许很快，余婳也不会需要她了。
舅舅舅妈来这一通后，姨姥来看姥姥得没有之前那么勤，隔三差五来也像做贼一样。
姨姥不送饭时，李蕴去过医院食堂打饭回来，虽然姥姥嘴上说也很好吃，但最后还是剩下来好多。
见姥姥吃不惯医院的饭菜，李蕴决定自己做，病房里没有厨房就一家一家问医院附近的餐馆能不能借用厨房，最后问到了，出了笔钱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次在取药时撞见了高中同学才改善。
那时对方讶异叫出她的名字，“李蕴？”
李蕴回过头，是个护士模样的人。
“真是你啊，我看着像，都没敢认。”那人见她眼神茫然，“我啊，钱亚萍，高中是你后桌，现在在精神科当护士。”
李蕴慢慢想起来，笑了，“我记得，生物课代表嘛。”
李蕴跟高中同学叙旧一会 ，同学得知她一会还要去对街借用厨房给姥姥做饭后一拍脑袋，“你可以去我家做呀，我家就在职工楼，离你这栋也近。”
“会不会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吧，我也不自己做饭那灶住进来就没动过，你正好给我添添人气。”
李蕴思索一会，郑重感谢了高中同学，之后姨姥不送饭时就去同学那帮姥姥做饭，顺便包了同学家里的卫生清洁。
时光飞逝，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
这天，李蕴在顶楼阳台洗衣服，再收了干衣服回病房时，见到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看护椅子上。
那个身影，哪怕是一身普通的卫衣休闲裤，还带着帽子，李蕴也是认得出来的。
余婳正在给姥姥削梨子，也不知道来了多久，病房里多了一束花，一个蛋糕盒，几个果篮。
李蕴盯着那个背影忍不住笑，难怪，她就说上午余婳让她猜现在在干嘛，李蕴猜了一圈都是错，最后直白问余婳，余婳又卖关子说不告诉你。
姥姥已经瞧见了李蕴，要说话，李蕴轻轻摇头。
李蕴默默走近，但不上前认余婳，非要等余婳转头，去看余婳见了她又惊又喜的表情。
余婳冷不丁看到李蕴就站在身后，手上的梨子差点没拿稳，“你吓我一跳……！”
李蕴心里开心，“你怎么来了？”
“我肯定要来呀。”余婳语气嗔怪，指了指那个蛋糕， “九月一号，今天是你的生日，自己都忘了？”
隔着口罩，李蕴只能见到余婳一双笑着的桃花眼。
李蕴愣住，旋即笑道：“还真忘了。”
她们家不怎么过生日，刚才看到那个蛋糕都没反应过来呢。
早上，姥姥还说起，要不是在医院她今天肯定要给她李蕴煮碗面吃，又说她最近瘦了，辛苦了，李蕴当时听着也没反应过来是她生日。
“但你来，剧组那边……”
“我都训练这么多天了总不能换掉我吧？”
余婳把削好的梨子切块放进果盘，递给姥姥， “我已经彻底把虞导搞定了，她昨天还跟我说要是早选中就好啦。”
“我还没三十，在这个年纪能接到这样的剧本是我的幸运，我现在很有信心。”余婳转过头来，朝李蕴粲然一笑，“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状态越来越贴近角色了？”
余婳表情坚定又自信，明明没有化妆，气血却很足，比她以往带妆的样子还好看。
李蕴一时看得恍神，忘了说话。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傻，把余婳看不好意思了，“你老看我干什么？”
李蕴移开眼神，又跟姥姥对上目光，一时脑子发懵，“就……想你了。”
这下余婳顿住，很快轻声说：“我也想你。”
李蕴本来就容易害羞，这时姥姥也在，更是不知道怎么接。
余婳看出来了，她咳了声，“今天的机餐很难吃，你这有没有吃饭的地方，我现在好饿。”
“带你出去吃？”李蕴想了会，“我中午做了饭没有动，收在饭盒里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去热一下。”
今天姨姥姥儿孙儿媳带着儿子进城，姨姥中午送了鸡汤来，说是晚上还来，于是李蕴就把已经做好的中饭封好，打算自己晚上吃。
“你做的？”
“嗯。”李蕴说，“口味可能一般。”
“我又不是没吃过，怎么可能一般？”余婳眼神期待，“好久没吃了。”
李蕴听后从小冰箱里拿了饭菜去微波炉热。
守着着饭菜转圈圈时，李蕴走神了会。
余婳现在很不一样了，哪怕是隔着长衣长裤，李蕴也能看出余婳身上的显现的力量感，不再是盈盈一握弱柳扶风。
她忽然确定，自己是有点怪的，她就想看余婳光芒万丈的，高高在上的命令她，比起余婳孱弱又不知所措地样子，余婳掌握全局游刃有余，那种内心充沛的淡漠样更吸引她。
前者她会因为过往的爱意继续照顾余婳，而后者会让她萌生出更大的爱意。
叮的几声，饭菜热好了。
李蕴端着去了一旁的小露台，那里有一张小桌子，她有时会在那里工作，这会又抽了把椅子。
玉米松仁、油麦菜、清炖鲫鱼，余婳配着饭吃得很香，多次停下筷子说好好吃。
李蕴那会还以为余婳是想跟她换个地方说话才喊饿，看这样子是真的饿了。
吃完后，余婳拿纸巾擦擦嘴，从卫衣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盒子，递给李蕴，“送你的。”
李蕴一看，那个形状……那个大小的盒子会装什么，她除了戒指想不到别的。
余婳见她犹豫，自己打开了戒指盒，果然，红丝绒躺着一枚戒指，中心嵌着粉钻，在夕阳中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饶是提前猜到，李蕴还是讶异地睁大了眼，定定看着余婳，没有伸手去接。
“好看吗？”余婳说着笑了，解释道：“别紧张，这不是在求婚……”
“因为它很漂亮，所以我想送你，生日快乐。”余婳见李蕴依旧傻愣着，把盒子关上塞进李蕴外衣口袋里，又用力制住李蕴想要掏出来的手。
“不准拒绝。”
李蕴依旧没说话，心脏跳动很快，戒指盒带着重量，在口袋里是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之后，余婳陪姥姥看了会电视，等姨姥来送饭时，带着两位老人一起给李蕴唱了生日快乐歌，切了蛋糕。
天色渐暗，余婳让李蕴带她去附近逛一逛。
一路上，余婳打卡一般，“之前你说的那个借用厨房的餐馆呢，带我去看看。”
“还有那个你买了一个月才发现一直少称的水果摊，我也要去看。”
于是李蕴当起了导游，好笑地带着目不转睛看着周遭的游客余婳处处餐馆。
余婳心里终于对李蕴跟她说的种种事情有了具体的场景概念，很是满意。
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停住脚步，对李蕴平时跟她汇报日常只打字不发语音的行为进行了批评，“我也想听听你的声音，那我都是跟你发语音的。”
“姥姥在呀……”李蕴汗颜，不知道要是天天语音给余婳说这些，姥姥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余婳哦了声，她停顿一会，“姥姥很在意这个事？”
“她想要你结婚生孩子吗？”
“我不确定，应该也没有吧？”李蕴想了会，也许是因为姥姥几个孩子都不太孝顺，姥姥平时没怎么跟她说过什么想抱孙子的事。
余婳没有再问，转而要求李蕴以后多给她拍照片，她也会给李蕴拍的。
转完这一圈后，余婳接到电话，是司机打来的，提醒她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
挂了电话，余婳稍稍整理了下心情，“我要走了，明天跟剧组出国先拍摄一部分剧情，下次能来的时间我还不确定。”
李蕴点头，“不用挂念我，你去忙你的事就好。”
上车前，余婳用力抱了下李蕴，“你和姥姥都要保重，我买了点东西，寄的快递应该明天到。”
分离的时候李蕴只会傻着点头了，再说话怕没忍住哭出来。
她目送余婳的车离开，在原地站了很久，长长的深呼吸几次。
回到病房后，李蕴心里空空的，只觉得哪里都是余婳的影子。
剩下来的蛋糕，李蕴分给和隔壁的病友们，心里那点难过挥之不去，李蕴就又洗衣服、洗碗、打开电脑把要交的程序代写办完。
做完这一切，李蕴伸了个懒腰，再看姥姥，姥姥似乎是看电视看累了，躺在床上眼睛眯着。
李蕴坐在了余婳坐过的位置，盯着果盘里剩下的梨子看，兜里的戒指盒格外硌人，她没忍住打开看了眼。
余婳送她戒指……？李蕴瞧着那枚戒指，几个小时过去，仍然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
刚才还眯上眼的姥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笑着问，“那姑娘送你这个？”
李蕴抬起头，望着姥姥的眼睛，心里霎时慌了一下，“她只是因为戒指好看才送的。”
于是姥姥弯起眼睛，“是很好看。”
姥姥伸出手，取出那枚戒指端详了会，然后做了那会余婳没做的事，她握起李蕴的手，把那枚戒指推在了李蕴无名指上。
一瞬间的凉意和硌人让李蕴浑身僵硬。
姥姥仔细瞧着李蕴的手，抚摸着她的青筋和手茧，“这阵子你手都糙了……”
李蕴抿唇，没等姥姥再说什么，坚持不到一分钟火速取下来那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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