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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电灯泡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骨骼正在不断呻吟,鳞片正在悄然褪去。


    琥珀色的蛇瞳化作狭长的双眸,漆黑的鳞片化作玄色衣裳, 眉心一点红痣衬托出妖躯初化的艳色。


    妖异, 非人, 半人半蛇之相,介于野性人性之间。


    当它从酒壶之中探出身时,靡丽脸孔之上,微蹙之眉便如弯月,令人见之怜惜。


    它就用这幅我见犹怜的品貌伏在酒壶之中,琥珀色的蛇瞳盯着祂们瞧。


    人与动物的眼睛总是容易分辨的。


    而蛇的眼睛更是再容易分辨不过, 冷酷野性,是一汪锁紧情绪的深潭。


    “它在看我还是在看你?知禹?”


    那位鬓生鱼鳍的仙君对着书生道。


    书生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机关器械,肯定道:“在看我们两个, 估计在用眼睛衡量能否将我们吞下肚。”


    “啊哈,这小家伙还真是志向高远,才蜕了一次皮就想到这么远了。”


    生着鱼鳍的仙君伸出手指逗弄壶中黑蛇,黑蛇美人温顺得没有攻击动作,似乎并没有那种想把眼前两位吞吃入腹的冲动。


    书生顿了顿,突然道:“你叫什么?”


    那位仙君回答道:“你不是一直喊我云星吗?为何就突然忘记了。”


    祂闷笑着伸出手指指了指天道:“莫名其妙, 是在提醒我改日带你去星海之中浮游吗?”


    书生愣住, 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抬眸看向天际, 实在是记不清自己为何来到了这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瞄了眼眼前生着鱼鳞的仙君。


    他是在做梦么?否则怎么会有这种不现实的东西?


    ***


    老天师几双眼睛不由得抬起。


    只见天色朦胧, 在雨雾之中,瞧不清楚。


    他胸腔内的心脏不知为何正在不断跳动扩张, 似乎先于灵魂之前意识到了什么。


    老天师连忙稳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诛神大阵的功效被书生改动,他们似乎是靠着阵法回到了过去,见证了书生不知多少万年之前的一幕。


    上古之时,修者的时间漫长到可怕,有无数未知等着他们去探索挖掘,相比起当下修者贫瘠的人生,当真是丰富多彩。


    虽然卧底说的有点偏差,但考虑到历经万万年,有些许出入非常正常。


    书生本名为“知禹”,尊号仍然未知,擅长机关秘术,祂除了卧底口中的博陵天君,还有另一个交好的友人,名为“云星”。


    老天师暗自记下这几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消息。


    不知为何,与过去之人隔了一扇极其沉重的屏障门,他们似乎无法影响到过去。


    在天空塌陷那日之后,老天师就再没能成功联系上神君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重新断联了。


    如今阵法变成如此这般,老天师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先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好歹能随着这二位仙君领略一下早已遗失的上古风华,也算不虚此生了。


    魁星自然没有师爷那么多想法,整个人都还在懵圈状态,见师爷走了,也跟着一块走。


    大司命继续鬼鬼祟祟跟上。


    ***


    【0岁:第一次蜕皮,变强了!


    你想到。


    你的体质大幅度增加,***大幅度提高。


    将你捡起来的好心人一顿交流过后,决定送你回家。


    怎么说,很难评,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总之祝成功!】


    吴悠咬了口薯片。


    小四是个非常特殊的模拟角色,直接跨了物种,成蛇了。


    这让吴悠多少有点麻爪。


    他模拟的世界似乎是一个正统的武侠风世界,他给这儿整了个妖精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但整都整出来了,希望能多经历一点事件,早点成就一番事业,促成天赋进化,搞点厉害头衔,他的全部希望都压在这条蛇蛇上了!


    暗自鼓励几句,吴悠又咸下来,翻了翻前文,笑道:“登阶?这不就是破碎虚空的另一种说法吗?”


    【0岁:站在连绵不绝的山巅。


    风猎猎鼓动衣袍。


    巨阳之下,只见一凶猛的猎鹰俯冲而上。


    好心人带着你旅了趟游,感受了一次大自然的风光。


    再次睁眼,入目之地,竟无异于天宫乎,雕梁画栋,玉台楼阁,仙音入耳,不似凡间。


    你隐约之间感觉到了即视感,仿佛许久许久之前曾来过此地,或许从基因溯源,蛇的祖宗曾见识过这等美景。


    你的蛇尾忍不住蜷缩。】


    ***


    世人曾以为仙尽是这么修,修仙无外乎一舍一得,舍了五脏,舍了金玉,舍了尊严,才能从神明先祖处换取威能,权利与驱役之能。


    从人变为修者,与从人变为鬼者,本身并无太多区别,皆须受锢于某无形之物,此物或是血食,或是祖师,或是神君,但个中窒息的呓语唯有自身听闻。


    但上古时代的修者,却只给旁观三人一种极洒脱之感。


    大司命带着半辈子的谨慎与谋算,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逍遥。


    晨起眺望万顷高山。


    暮落眠于碧波之海。


    生于天地之间,以万星为被,日月为枕,绿野为席。


    与云雾一同吞吐,与万物共生为一。


    怨不得后世再次苏醒的书生会对此世提不起兴趣。


    大司命将心比心,若是自己也曾阅览过此番美景,也会觉得如今的世界一副满目疮痍之态。


    他抬头观星,星罗密布,酝酿着无形之力,叫人心折。


    他们见过了以剑叩心问道之修士,清正之气好比晨曦。


    他们见过了天生地养纯净无暇之妖,怜爱万物之泪。


    他们见过了祭祀神祇之巫,播撒春生雨露。


    魁星心道,神君,神君,你变得怎么这么快?万万年前还在说潇洒,说道法自然,今日却说起了神奴契证,时间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老天师冷哼一声,闭上了自己几双多余的眼睛。


    三人各有各的烦恼。


    他们最终来到对宫殿高耸入云,白玉作壁,却煌煌而不可直视。


    两位仙君带着腕边小蛇求见。


    仙音渺渺,神恩浩荡。


    ***


    蛇蛇被放下,支起腰身,鸦羽般的发如瀑布般于肩脊处披洒,琥珀色的瞳孔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远处神祇。


    祂明媚如艳阳的衣摆于空中飘荡,光芒万丈。


    随着祂飘近,夺目的衣摆边显现繁复的暗纹,如同一条活灵活现的蛇正在祂的衣摆处游动盘旋。


    又饿了。


    蛇蛇一边努力克制住自己,一边抬起头。


    路上那条鱼,咳咳,好心人正在寒暄:“半路遇见你离家出走的眷族,我们给你送回来了。”


    蛇蛇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期待陡然生出,如同即将顶破土壤的幼苗。


    她来到这里,是有什么缘由么?她感到了一种怪诞的熟悉在心间流淌……她认识眼前的神么?


    蛇蛇不再犹豫,即刻间抬起头。


    不禁哑然。


    只见那衣裳之上,顶着颗…….


    ——电灯泡?


    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碎掉了。


    那个电灯泡头还正以恒定的频率散发着光亮,给周围带来三分燥热。


    蛇蛇发愣,一个没注意,突然就被眼前的电灯泡捞了起来,像是配合过千万次一般,蛇蛇下意识缠住了祂的手腕。


    “许久未见,这次多亏你们带过来了,否则不知道要找多久,最近世间也无大事,要不留下来小住一阵儿?”


    像是什么正好被朋友把自家养得离家出走的猫猫狗狗带回来,以至于喜极而泣,试图分享喜悦的主人一样。


    蛇蛇不满地吐了吐蛇信。


    书生和云星对视一眼。


    反正闲来无事,最近也是到处当街溜子晃荡,友神相邀,怎么能不应呢?


    这二位就带着身后三个人住下来了。


    ***


    在没有明确这里到底是哪之前。


    耐心的猎手懂得蛰伏。


    况且这里吃得好,住得好,还有漂亮姐姐照顾。


    蛇蛇向来能屈能伸,还特别记仇,来日必将十倍奉还,早晚让这该死的电灯泡在大众面前丢十倍的脸!


    蛇屈辱地想。


    电灯泡完全意识不到猎手的危险与冷酷,还笑嘻嘻道:“快说呀,思思,要锻炼才能更进一步!”


    蛇蛇试图含糊不清地吐露出恐怖的咒语。


    没能成功。


    蜕生完了,还没适应好自己的新嗓子,还不能在暗地里阴暗地卷来卷去,这都导致了这一现状。


    电灯泡立刻催促:“思思,说清楚啊!一字一句说清楚啊!”


    蛇蛇猛然涨红了雪白的脸,连鬓边漆黑的鳞片都有染上粉光的趋势。


    电灯泡四周或战或坐着的白衣少女们正含笑着看过来,试图鼓励,眉心皆是一点红痣,飘飘然欲仙。


    蛇蛇闭上自己的双眼,再次努力含糊道:“四是四,十是十,十四……”


    云星:“?”


    围观小课堂的云星忍不住伸手拐了拐书生,书生沉浸在机关秘术之中,正如每个痴迷者随口应了句。


    “你说,这怎么还用绕口……”云星笑嘻嘻地分享,话音突然一滞。


    只见不知何时,白衣少女们正冷着脸直勾勾地盯住他,漆黑的发丝飞扬,眉心血痣似乎都在散发着不详之意。


    云星识相地抿住了嘴,当作自己不存在。


    蛇蛇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一句:“休将十字说成四——”


    “轰——”


    巨大的气流如坠星般轰击而出,近乎击毁了半边山脉,恐怖的毁坏力与黑蛇纤弱渺小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思思大人!不愧是思思大人!”


    “思思大人就是最棒的!”


    “思思大人!真的太棒了!思思大人的咒语真的太神秘了!”


    白衣少女们给予了极其热烈的反馈。


    蛇蛇忍不住笑了一声,而后颇为骄矜地扬起了下巴,耳尖殷红得厉害,蛇努力忽视掉耳边电灯泡的大笑声。


    蛇蛇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蛇盘起来还没有巴掌大小。


    容易被人随便揣进兜里带走。


    想要独自在外生活,总招惹来白衣少女们担忧的目光。


    毕竟这座宫殿内都是爱蛇之人,不管是随处可见的蛇类装饰,还是祂们衣物之上的蛇纹,都能体现出这一点。


    而在电灯泡有一搭没一搭的教学之中,蛇的实力都大有进益。


    要不是蛇来此处的缘由着实闹不明白,蛇都要怀疑是什么专门给蛇提升实力的副本了!


    蛇开始怀疑,自己不会真是什么宫殿里的继承人了吧?


    想到这儿,蛇双手捧住比脸还大的鲜花饼,一口咬了下去。


    清香在口中迸发开来,甜而不腻,堪称最高境界,甚至富含营养!蛇蛇的尾巴尖愉悦地在桌上敲了敲!


    黑蛇分出了几块鲜花饼推给了正托腮瞧蛇蛇进食的白衣少女们。


    那些白衣少女受宠若惊,接过后小心地放进嘴里,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溺死旁观的云星了。


    云星一边往嘴里塞鲜花饼,一边又忍不住拐了拐友人:“我还第一次见这么护食的蛇愿意给别人分东西的。”


    书生仍然在沉迷机关秘术。


    他打眼瞥了眼桌边的盛况,回答了友人的问题,道:“能让野兽分享口中吃食的,除了喜欢也没有别的原因了吧。”


    第072章 生异


    那日, 阵法生效,大司命与老天师二人一同进入了万万年的回忆。


    可大司命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在中州王朝,监天司的职能虽然更多得定位是暗卫,但是仍有一部分是观星, 他所侍奉过得帝王, 每一任都会在某年的某个时间段, 看一眼星谱。


    那日大司命深夜陷入情绪漩涡,一想起自家不孝子孙擅自在中州王朝造反,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想起沈家大约要在他手里败落,简直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连家传至宝,万魂噬命幡都不愿放在身侧,生怕某个老祖宗蹦出来一口咬了他的耳朵。


    大司命对天仰望, 生怕泪水顺着褶子脸皮褶里淌下。


    大司命自认自己高贵冷艳,绝不轻易与他人吐露心事。


    就像学生难过的时候会做数学题缓解悲伤,大司命也喜欢观星画谱来缓解惆怅。


    万万年前的星空与万万年后截然不同, 万万年前的星空孕育着磅礴之力。


    可回忆里,某一天的星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群星似乎停滞了。


    而天空却开始了呼吸。


    一吞,一吐,一吞,一吐。


    大司命的心也随着天空呼吸的频率开始跳动。


    阴气从噬命幡上飘出, 钻进了大司命的眼睛里。


    眼球的筋络正在不断膨胀, 纤细的血管在这一刻仿若被注入了清水开始肿胀, 眼白被挤压,瞳孔之中被阴气骤然破开了个洞。


    ***


    “啪——”


    丑得畸形怪状的泥像被摔在地上, 摔了个粉碎。


    溅开的泥片从蛇蛇身侧擦过,被蛇灵活的尾巴尖卷了回来, 悄咪咪啃上了两口,吞进肚子里。


    电灯泡瞧了一眼,指责似地瞥了一眼道:“不要什么东西都吃。”


    随后慢吞吞道:“重做。”


    蛇蛇从来都是个耐心冷酷的猎手。


    但是这东西,它不是冷不冷酷,耐不耐心的问题。


    蛇蛇冷着脸,用尾巴掏来一团泥巴,重新用手捏起泥人来。


    电灯泡嗓音悠悠地传递诀窍:“手要稳,眼睛,鼻子,嘴巴,五官都要做到位,这样才好看。”


    蛇蛇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手沾满了黏腻的泥土,这让蛇带着些许烦躁。


    突然,黑蛇美人的耳朵动了动,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向窗外,瞳孔微缩。


    窗外,正嬉戏打闹过的白衣少女们注意到蛇蛇的问候,在灿烂的阳光下朝屋内轻盈地挥了挥手,如同翩飞的蝴蝶,用触须朝祂们微点。


    蛇蛇收回目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但是蛇在屋檐之下,一时间根本打不过那电灯泡神明,只能冷静地蛰伏下来,等待着转机的到来。


    电灯泡的头总是笼罩在一片可笑的光下,十分刺目,祂转了转身,法袍挡住了蛇蛇的视线,顺带遮住了大半外界传递过来的光亮,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祂那亮得惊人的灯泡头。


    祂语重心长地斥道:“以后有的时间是看!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捏泥人!专心一点!所有人就你最分心!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左右看来看去祂面前也就蛇一个。


    神金?


    蛇蛇忍气吞声,现在打不过,以后打得过了,早晚使劲欺负!


    这家伙最好别落在它手上!


    ***


    “师爷?”魁星突然靠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正沉迷于闭目养神的老天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天师不耐烦地睁开一双眼。


    再次后悔没第一时间把魁星扔出去拖延书生改阵的进度。


    烦死了!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缝隙跟着书生,书生跟着云星。


    该死的云星仙君交游甚广,所住宫殿的主人也友遍四方,不少修者拜访游历,其中道门中人绝不罕见。


    人家清风明月,疏朗如风。


    他这就蝇营狗苟,鸡鸭鱼肉。


    欠着这段时间是吧,也就差个千几个把万个万年呢。


    快委屈死老天师了。


    只能安慰自己他们都死得差不多,骨灰都被扬了。


    这处缝隙也就他们两个人,能有哪里不对?


    老天师勉强勾出个笑容:“怎么了。”


    魁星自然察觉到了“天塌”之后,老天师日益增多的古怪,一般来说他根本不敢打扰师爷的,但是他真的觉得哪里有问题。


    浑身汗毛倒竖,连后背都因不明原因生出了虚汗。


    他现在怀疑,这诛神大阵不会改了方向专诛他们去了吧。


    “师爷,有没有一种可能,诛神大阵应到咱们……”


    老天师正想手动清净,又一双眼睛睁开了。


    这次睁得不是脸上的,是后脑勺的。


    魁星的话一顿,语义不详道:“师爷。”


    话没说完,但是话语之中传递出来的情绪非常到位。


    干瘪的手撩开脑后碎发,后脑勺滴溜乱转的眼珠子里,一个畸形怪状的人拉着杆幡出现了。


    老天师拔出铜钱剑,抽出招魂铃,身上无数双眼睛齐齐睁开,垂涎地注视着那杆幡。


    手握宝幡的怪物,眼珠子大得惊人,如同两颗涨破的皮球,正放飞自我,脱离眼眶,此刻已经垂到了满是颈纹的脖颈,内里的脓液正试图迸发开来,只差咬上一口就能爆浆。


    身后无数阴气涌现,铺天盖地的恶鬼如同拥挤得蚂蚁正试图从蚁巢中爬出。


    大司命义正严辞,思路还非常清晰:“狂徒!休得对帝师无礼!你二人是想跟麒麟对着干嘛!待老夫剖开你们的心!看看你们憋着什么坏!”


    老天师感受到一股难得的亲切。


    亲切得让他想立刻咬开大司命如今外凸的眼珠子。


    最近饱受万万年前风尚的洗礼,竟感觉自己格格不入跟个外乡人似的。


    此刻,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这个味才对嘛!


    一手铜钱剑反手剜出身上两只连着血肉的眼珠子,感受到剜眼之痛,一手招魂铃硬控恶鬼。


    老天师露出一口老牙:“神君在上!”


    鲜血四溅,几滴啪得一声落在看不见的屏障上。


    ***


    梦里真是什么都有,连***都能整出来。


    书生满意地把玩着手中游戏机。


    古代世界苦啊,完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给自己整点小说话本还容易被学生看见,搞得老师怪社死,怪尴尬,偶尔带坏了学生,是半夜都要起来脚趾抠地的痛苦。


    还是梦里好啊,梦里快快活活在修仙世界当个小神,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广阅世间美景。


    可惜能痛痛快快玩游戏的时间不多了啊。


    就算梦里时间比现实时间,是二十四小时比一,他也该缓过来了。


    一想到中暑缓和过来后就不能做梦了。


    书生简直恨不得梦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玩,好在梦里也不需要吃一日三餐,更不需要费时间去上什么厕所。


    又想到,大热天自己抱着个毛围脖,结果中暑了,他就更不想醒来面对现实了。


    小红难道就不能是只无毛狐嘛!


    不过之后醒来,若是有人问起怎么晕倒的,书生已经编好了理由。


    为师只不过是略微纵容小红亲近了点,哎,别怪小红,都是为师的错。


    他当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好老师啊!


    屋外突然传来了些许响动。


    约莫是梦中的友神云星,祂们两个住得很近。


    书生打游戏打得挑灯夜战,自然一晚上都没听见友神回去休息的动静。


    云星昨晚肯定又在天上遨游。


    一大早才回来。


    门被推开了。


    正玩到紧要关头,必须接上几个连击,书生一脸凝重,没去看门口。


    应该是云星。


    云星的气息很好认,祂是在星海里遨游的鱼,衣摆上都沁着自由的味道,祂一凑近,就能认出祂。


    书生感受到祂泛冷的躯体忽然贴了过来。


    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似的,还微微打着点颤。


    祂凑过了头,呼吸像冰,专注的视线忽然从脖颈一路粘上自己的脸颊。


    紧要关头,等会儿再说!


    脸上一凉,云星的手点了点书生脸上的一颗痣,痣就位于书生眼下,如同一滴沁出的泪。


    云星沉默许久,手指逐渐用力,似乎要将那颗痣剜出来似的。


    “知禹,”祂的声音突然带着点古怪的兴奋:“我觉得你突然变得好好看哦。”


    书生一个手抖,闯关失败了。


    书生:“……”


    游戏暂停,有人不对劲。


    云星还在输出:“能不能,让我再凑近看看。”


    书生猛然伸手抵住云星硬抻过来的脸。


    他战术性后仰,眯眼看云星。


    此刻,可怜的,星海里游的鱼,鱼鳍耳朵耷拉下来,脸上器官似乎糊成了一团。


    书生不禁使劲眨了眨眼,试图酝酿出一点泪花,看得更清楚一点。


    “……”


    “不能,离我远点。”


    云星粗重地喘着气,听话地后退,脆弱地蹙起眉:“好吧,我突然感觉我饿了。”


    祂一边说着饿,一边想一出是一出,跑到了人家宫殿的院子里摘花,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鲜花饼没吃够的执念正在驱使祂动作。


    书生犹豫着跟出去,到底是一起玩了几天。


    云星嘴里塞着花,花瓣被碾出汁水,鲜红的花汁从嘴角溢出,像是一道血痕,祂含含糊糊地絮叨道:“要登阶了!要登阶了!我昨天在上面游的时候看见了,它出现了,我们要登阶了!”


    一会儿的功夫,原本打理得争奇斗艳,耗费心血的花园此刻如同飓风过境,花枝残败,近乎尸骨无存,云星摘花的动作逐渐粗暴,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破坏欲从祂的举动之中流露而出。


    祂说着说着,又不禁看过来,脸上逐渐显露出些许茫然的痴迷:“知禹,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啊……”


    “你修炼了什么变好看的功法吗?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啊?突然就那么好看了,那么好看了。”


    “呼哧,呼哧——”


    这个水里游的,肺活量向来大得惊人的鱼,竟然觉得呼吸不过来似的,尝试着努力进行深呼吸。


    书生严谨地后退几步,放轻呼吸,轻悄悄地合上了门。


    这种奇怪的走向……似乎是不详的征兆。


    完了,美梦开始变噩梦了。


    他在房中踱步,回忆起过去的噩梦。


    电锯杀人魔,鬼婆婆,小丑……


    书生脚步一顿,不兴想这些,换一个。


    “知禹?知禹!登阶!我们去登阶!你今天真好看!我们去登阶!”


    □□,四川麻将……


    “知禹!你开门啊!知禹,你在里面吗?知禹,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去登阶吧!我们永远在一起!”


    最后,书生不由叹了口气,在梦中,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刚才已经竭力试图操纵梦境,让外面那个异变的友人重新变成什么欢乐的东西,但是结果,他如今也看到了。


    书生只好抓起游戏机。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事已至此,再玩一局吧。


    第073章 娲皇(小修)


    寂静的院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似乎有人正在说话。


    稚嫩的童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


    “小皮球……花手绢……”


    “啦啦啦……啦啦啦……”


    “丢丢丢……”


    哪里似乎不对劲。


    手犹豫着推开房门。


    板凳, 桌子,椅子和洗脸盆正丢着正在唱歌的毛巾玩着游戏。


    它们桌腿,椅腿,脸盆在地上鼓掌。


    听见门的响动, 动作一顿。


    恍惚间, 仿佛看见了稚嫩的孩童正朝着他嘻嘻发笑。


    白嫩嫩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木质的门正在他手下畸变, 猛然探长的门扣拽住他的手,将他拽进游戏场。


    他忍不住脸上挂上亲切的笑容。


    “来啊,一起来玩吧!”


    今天的世界,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劲。


    他一边看着板凳们伸长带着木刺的手,在他的手臂上勾勒出血色的纹身。


    一边淡然地轻斥道:“等会儿还要出去参加祭礼, 差不多行了,脸上可不能给你们涂涂抹抹。”


    亲切慈祥得像是个晚来得一举得孩的老人。


    毛笔化作的猫蹭得一声从门边的大象门溜出去。


    软绵绵的猫叫传进正在准备祭礼的祭祀们耳中。


    “嘬嘬嘬——”


    头发花白的祭祀抠下自己的眼球,扔进釜中, 徒手拉扯开粘黏在一起的血管皮肉,满是褶皱的脸上淌着血,逗着身边出现的小动物。


    血滴进煮沸了的汤水之中,猛然泅出一大片脏污之渍。


    ***


    外面噼里啪啦一通乱响。


    蛇蛇抬头看挡住门的电灯泡。


    红唇微抿。


    电灯泡此刻显然也被外面的声音烦得厉害,转眼就见蛇蛇的蛇尾勾住了祂面前的糕点。


    光芒大盛。


    差点被闪个眼瞎的蛇蛇只好阴暗地缩回尾巴。


    这个年轻狡诈的小蛇立刻当作无事发生,继续给自己面前的泥像涂涂抹抹。


    电灯泡满意地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塞进嘴里。


    又平安无事了好一会儿。


    白衣少女们从窗边路过一次, 笑眯眯地进来收了盘子。


    电灯泡任由她们把剩余的茶糕拿走, 饮了口清茶, 似乎正在笑。


    外面更吵了。


    电灯泡终于叹了口气。


    黑蛇美人似乎依旧兢兢业业地做着手工活。


    但谁不知道谁,肚子里必然冒着坏水。


    “砰——”


    更吵了, 好像有谁在打架。


    蛇蛇警惕地竖起蛇尾,牙尖微痒。


    纤长的手点了点蛇蛇面前的泥人。


    里面的神祇正在不断散发着光, 那光化作光点正在不断穿透窗户。


    隐约间,一条巨大的,黑色的蛇尾正从祂的衣袍之下探出。


    “啪——”


    门突然被什么东西打碎了。


    蛇蛇被电灯泡猛然捞起,塞进衣袖里!


    ***


    世界上流传着一种说法。


    什么东西放久了都会有灵性。


    放在西山上五百年的石头蹦出来了个石猴。


    活在海底千年的蚌成了精。


    可所有神都没想过。


    若是有一日,天空有了灵智会怎么样?


    天空笼罩着大地,笼罩着万物,祂的眼睛无处不在,祂的言语无处不抵。


    祂无边无际的手掌拨弄着繁星,轻佻的吐息吹走巨阳的炙热。


    ——天,活了。


    祂朝着整个世界发出了一声极其响亮的啼哭。


    世界震动。


    谁也不明白这之后代表着什么,只是新奇地赶来看了看热闹。


    祂突然活了,谁也不清楚原因。


    看热闹讨论到半途,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之间似乎发生了改变。


    有些神,突然说,或许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该像天一样成神。


    有些神,突然说,我们应该欢迎天的降临,天和地有什么区别呢?天就是地,或许我们应该让眷族也在天上活。


    有些神,突然说,这个世界的神太多了,而世界太小,我们应该有奉献精神,牺牲自己养育世界。


    在争执不休,难以界定“自己”用途的讨论之中。


    突然。


    一截楼梯出现在众神眼前。


    透明的阶梯盘旋而上,链接着世界之外。


    众神恍惚,原来千年登阶之日已然来临。


    众神曾经皆以“登阶”为荣,曾经尽皆向往世界之外的世界。


    可在当下。


    粗重的喘息声之中,天委屈的呓语之中。


    不知是谁说的。


    “或许我们该做点什么,天正在哭泣,我们难道要抛弃祂吗?”


    “我们可不能离开天,天需要我们。”


    “打碎它吧!我们完全不需要它!”


    祂是具有着如此恐怖的感染力,祂是如此的漫无边际地影响着所有神明。


    所有神突然被冲昏了头脑。


    个神的狂热堆积成了集体的意志,躁动的空气几乎将一切薪柴点燃。


    耳边无数信徒们的呢喃被挤去,只剩下了无边的呓语。


    亮白的弓矢被搭上弓弦,狂热的眼球浮现出红丝。


    “啪——”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哀嚎与轰鸣,透明的天阶顷刻之间破碎!


    那些破碎的碎片如同洒下的飞雪落进沉寂的世界之中。


    狂风正在刮起,似乎正在为这一幕而哀嚎。


    无数晶片如同世界的泪水在狂风中回荡,碎片在众神俯视的眼睛之下,如同水花一般飞溅而出!


    “——”


    一只手突然截住了一枚碎片,玉石般的手腕处,一圈黑色的手镯正在天光之下熠熠生辉。


    在众神高居的云层之下。


    巨大的漆黑蛇尾正缓缓游出,鳞片在炽热的天光下熠熠生辉。


    蛇尾身后,一群白衣少女一同出现。


    漆黑如墨的发丝正在风中猎猎舞动。


    一圈金红交缠的日轮在脑后浮现。


    狭长的琥珀色眼眸陡然睁开,猛然荡开一层耀目的光环。


    祂红润的唇微微弯起,晕红的眼尾暗藏冷厉之光。


    祂神情悲悯,轻启唇瓣:“***,真是**等得够久了!”


    白衣少女们附和般笑闹在一起,行动间将暴脾气的神祇拱卫在中心,向来含笑的眼睛注视着天边诸神。


    此等对峙之姿,在空荡荡的天地之间显得格外突兀,格外打眼。


    无数天神躁动的潮红涌上脸颊,在呓语的挑唆之下,猛然向前挥动武器。


    在狂轰滥炸之下,被白衣少女们护在中心的神祇此刻抬眼,神色从容,尽是一切掌握在手的淡然。


    如同耐心蛰伏的猛兽终于迎来了捕猎的契机!


    祂的手捧起,脸微微后仰,纤长到浓密的眼睫低垂。


    “呼——”


    那口气绵长而恒久,带着些许久远的疲惫,却足够漫长。


    无边无际的黑暗从祂的口中吹出,越过祂的手掌,如同一抹轻薄的雾朝外喷涌。


    宁静的夜正在不断蔓延。


    祂琥珀色的眼瞳闪烁着暗光。


    谁也不清楚这无边夜色是从哪里被窃取。


    只能在怔愣之中听见祂的轻语。


    “回来吧,回来吧,回到清醒的世界吧……”


    随着祂的声音落下,伴随着少女们柔声地附和。


    一切都在此刻陷入冰封。


    诸神狰狞的面容在无边的暗色之下,缓缓出现稍许茫然的神色。


    天空的呢喃被隔绝在了黑暗之外。


    只剩下那抹金红的光圈在黑暗之中,微弱地闪烁着光晕,如同不愿坠地的太阳。


    【——正在发挥作用。】


    【世界线正在偏移——】


    蛇蛇猛然睁开眼睛。


    在蛇最后的印象里,只记得那个神祇口中突然吐出了黑暗。


    蛇也没想过有一日连黑暗都能被吞吃,被吐出。


    荒诞得让蛇只觉觉得那只是一场奇诡的梦境,可她亲身经历过了这一切,这一切似乎并不是梦境。


    这当真是过去的历史么?难道她真的穿越了吗?若不是的话,过去的神为何能够与她互动,甚至一副认识她的样子?


    黑暗将整个世界笼罩,一切声音都在那个隔音棉一样的黑暗之中消失。


    黑暗某种时候也能够是庇护吗?


    “唰——”


    眼前突然燃起了一簇火光。


    那星点火焰如同天上太阳微笑的倒影,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微光。


    眼前疲惫的人正将一个惶恐不安的女孩推上前。


    她口中的话语带着点口音,她带着同样疲惫的族群诚惶诚恐地朝神像跪拜,族群近乎赤裸,衣衫褴褛地朝着点燃火焰的女孩跪拜。


    那女孩强撑着转过身,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她眉心点着一颗红痣,嘴角勾起的笑容弧度正在颤抖,她迷茫如羔羊的眼睛注视过来,突兀一愣。


    她不禁下意识上前几步,如同呼唤着亲人一般:“思思大人!”


    蛇蛇缠绕着身前的泥像:“十九?”


    她怎么在这儿?


    眼前跪拜的人愈加尊敬,领头的女人双手朝上,眼中的狂热如同摇曳的火焰似乎要将十九灼伤。


    “娲皇!娲皇的使者!”


    “吾等向您叩首!”


    蛇蛇忍不住探了探身。


    蛇迟疑地没有出声,琥珀色的眼瞳扫过那些人的眉眼。


    似乎哪里有点眼熟。


    微弱的火光外是吞噬光亮的黑暗,如今的黑暗之外,又是什么呢?还会是那片正在嘤嘤哭泣的天空吗?


    而且眼前这一连串跪拜的人是怎么回事?


    明明蛇刚刚还在那个宫殿前与诸神为敌,如今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迟疑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


    这里很明显不是她回到了正确的时间线,那这是哪里?


    蛇蛇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这里似乎是在那个神祇吐出浓重的黑暗之后。


    她之前似乎是借着那个泥像穿越了?穿越到了诡异世界异变之前?


    观看了一段历史之后,而后那个泥像又带着她在诡异世界的时间线上进行跳跃吗?所以,她才出现在了这里……


    穿越的条件是什么?会是那束光吗?可再次穿越的时候,那束光并没有出现。


    还记得当时泥像突然散发出的光同时笼罩住了蛇和那些女孩,是所有被那束光芒吞噬的人都穿越了吗?


    可到底为什么是……她穿越呢?


    一种诡异的,繁复的情绪在回荡,黑蛇美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轻啧了一声。


    十九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望着她,蛇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冲动。


    她借着十九手中的火光,打量着眼前的泥像,眼前的泥像是否就是她们穿越的原因呢?


    呃——


    蛇尴尬地缩回来,不是那座人与蛇的雕像,好像猜错了?


    那到底是谁驱动了穿越?穿越的发动点到底是什么?


    蛇蛇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电灯泡神明”……这一切,似乎都与祂有关。


    她神色不明地注视着蛇像。


    那似乎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蛇雕像,粗制滥造的蛇形雕塑正威严地矗立,蛇尾绕成一个圆弧的圈,神圣之中又因稀烂的手法,点缀出些点诡谲,雕像之后,是神色不安的十九,是面露希冀的,衣衫褴褛的人群,他们跪拜在下,仰望着蛇。


    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让蛇不禁心神一凛。


    这一切都让它有种被感觉,一种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好,只等它进套的毛骨悚然。


    ***


    【1岁:十九强撑着的笑脸终于在你的出现之后带上了踏实的意味。


    在这个陌生的年代,久远的过去,不是谁都能有机会遇见对的蛇。


    你注视着十九。


    十九不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她看见了自己的蛇,自己的心脏,密林之中的主心骨。


    于是,她朝着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黑暗之中,被率先举起的火把非常重要。


    在混乱的时代过后,沉寂的灰烬之中,生命正在重新点燃。


    你与十九胜利会师!


    在经历过大梦一场之后,你只觉得自己往后的觉都睡够了,只想好好卷来卷去。


    冥冥之中似乎有谁正在注视着你。


    你的声望正在不断增加,你的***正在小幅度下滑,你的体质正在不断增加,你的魔力正在不断增加。】


    第074章 部落


    【1岁:在你看到那些部落的人, 差点剖开了自己的心的时候。


    十九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吵得很要命。


    她被当高雅的羔羊养得这些年里,也从来没见过这么茹毛饮血的蛮荒,特别是他们还长着人的模样。


    她整个人都被吓得不能自己, 完全无法理解他们思考的过程。


    你嫌弃地皱起了眉, 吟诵起恐怖而神秘的咒语, 用火光洗涤这些人躁动的内心,让他们重新镇定,回归平静。


    你看见这些人,总是幻视某些泥人。


    而泥土的味道带着泥腥味,不说非常难吃,也说不上非常好吃, 总之在你的狩猎范围之外。


    偶尔看见几个五官稍显乱飞的信徒恭恭敬敬供奉食物的时候。


    你便心虚地别开眼。


    嘴里便嘟囔起了什么别怪我,业务不熟练,好歹不是用藤条甩的这种怪话。


    蛇没有道德, 更没有良心,所以道德绝不会减少!这是合理的!】


    【2岁: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


    黑暗之中,总会有活下去的办法。


    十九正在逐渐长大,靠着那点在密林之中的学到的知识,尝试着改善部落的生活,试着用她从学堂里学到的东西, 兼容这片蛮荒的部落。


    你在黑暗之中卷来卷去。


    阴暗的角落传来神秘且恐怖的低语。


    火光会吸引趋光的生物。


    而那生物显然没想过自己会先一步变成食物。


    蛇都是会设置陷阱的。


    蛇向来都是耐心的猎手。


    你希望不管什么纬度的生命都明白这一点。


    你望着倒地的猎物, 发出了恐怖的笑声。


    桀桀桀——


    在黑暗之中传得很远, 想必今天又有食物要睡不着了。


    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天生的猎手苗子, 但是遗憾的是,因此对你的道德小作罚款。


    蛇才不在意, 蛇满意地挑走了最具有能量的一部分,眼珠子被挖得七七八八的猎物被扔进了部落的移动厨房。


    那些猎物似乎并没有灵智,也不具备什么诈尸的执念。


    香的嘞!干饭干饭!干饭第一!


    你的声望仍在不断增加,体质正在不断增加,***稍微减少但不多。】


    【3岁:新的一年,从当证婚蛇开始。


    你打了个哈欠,晶莹的泪花涌上你的眼眶,你的瞳孔很大很黑,原本极其诡异,此刻却显现出几分慵懒。


    你将两只手揣进衣兜里,整张脸塞进帽子中,柔软的绒毛拥簇着你的脸,给你恐怖的形象平添几分无辜和可爱。


    但是你才不在乎,暖暖的,很安心,恐怖的猎手哪怕穿着可爱,也是恐怖的猎手!


    毛茸茸的帽檐在火光下泛着光泽,是十九用着骨针给你缝出来的皮袄,对于你来说,算得上是天气冷时最喜欢窝的东西了。


    “愿娲皇娘娘保佑我等!”


    两个小年轻对着你这条宝宝蛇,虔诚地祈求道。


    你也不客气,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神听见了。


    不管是多子多福,平安顺遂,还是保佑子嗣,或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青睐,你都高傲地点点头。


    真是的,新的一年,真的是什么都要保佑!


    作为部落的神明,你赶紧嗷呜一口咬了一大块肉饼,真是太辛苦你自己啦!


    两位新人的脸上用花汁点着一滴红痣,见你咬了肉饼,脸上顿时绽放出笑来,双方不由下意识对视一眼,而后别过头。


    腼腆羞涩的笑容在火光之下闪烁着光。


    某一日,当你从睡梦之中醒来,十九的清晰的轮廓在你的眼前,她亲昵地用脸颊贴了贴你,温热的呼吸轻柔地吹过。


    十九的脸如今对你来说有点大,以前的时候,你盘起来能遮住她整张脸,现在估计也就只能遮住半张。


    她正在长大。


    你才恍然,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间,就不见了。


    十九逐渐长大,身姿抽条,却并非纤细的姿态,而是生命鲜活的健壮。


    她正如粗粝的砂石,在冲刷与历练之下,展现属于她的那份坚韧的光泽。


    你的声望正在不断增加,你的体质正在不断增加,你的魔力正在不断累积。】


    【4岁:火光会带来人口,人口会孕育文明,文明如同黑暗森林里的篝火,吸引着无数猎人到来。


    但这些自比为猎物之人,显然未曾想象过,此刻真正的猎手正安静地盘踞在篝火下的黑暗等待着猎物的光临。


    显然,捕猎的方法在于攻守位置的转换,以及更多的耐心。


    这一次,部落里死了很多人,当然也有人,获得了你的赐福。


    你打了个饱嗝。


    不要太相信蛇的人性。


    蛇可是冷血动物。


    你能感受到部落里有些人沉默愤怒的眼睛,能感受到他们痛苦而悲伤的泪珠。


    大战让他们死伤惨重,让他们思考人生。


    你冷眼旁观,你毕竟只是一只恐怖的冷血动物!


    第二日。


    十九突然带着一群悲伤的部落人上前。


    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只见他们愧疚的神情,他们正如同被牧羊犬赶过来的羊群,心思赤裸得一览无遗,在牧羊犬的驱赶下,正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上前,软绵绵地咩咩叫着,诉说着自己的歉意。


    十九则时不时凑在你的耳边增添两句解释。


    谈话间,你不禁注意到了他们的手,他们手中无处安放的手中正拿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泥人。


    什么东西?


    等等。


    你突然想起了昨晚那烧了一晚的石窖,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虽然有点吵,但是柴火散发出的温度却让你格外喜欢。


    当时你还以为他们哪里神经失常要干点啥呢。


    结果就开炉烧了个泥人?


    你不是很理解。


    不过没关系,十九正在试图帮你理解。


    十九脸上噙着悲天悯人的笑。


    “我们都知道,他们一定是去您的神国之中侍奉您了,日后必定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啊?


    你就这么揣着手,看着她一边面不改色地说服那些人更加坚定自己的信仰,一边悲痛地感怀那些逝去的人。


    还真是个干大事的。


    那些忽悠是真的,那些悲痛也是真的。


    到处都是真真切切,那又哪里骗了他们呢?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你盘踞着的石像周围,一下子出现了好几十个小小的泥人,泥胎开裂,五官也捏得畸形怪状,泥人背后写着人名,就像是前世每次拜佛的时候都要念叨一遍地址和人名,就怕神把福利送错。


    你就说初学者怎么可能捏得好看,果然,丑丑得很安心。


    你大发慈悲地让那些人把这些泥人放在了你盘踞着的蛇像周围。


    果然蛇也需要对比,哼哼。


    是夜。


    十九偷偷摸过来,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就对上了你在黑暗之中哑光的琥珀色大眼睛,略微惊讶之后,立刻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十九凑过来,手指轻轻拂开漆黑鳞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理了理裙摆,矜持地坐下。


    你常驻的地方是一个山洞,火把就悬挂在山洞壁上,火光悠闲地燃烧着,影子被拖得很长,蛇和人的重叠在一块,连心也一同贴在一起。


    十九还是那么爱吐槽。


    你趴在软垫上,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肉饼汤。


    说着说着又气起来,她猛然站起身,在山洞里踱步。


    轻声怒骂:“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怎么会有这种傻缺!”


    纠正一点,这次骂人的词汇丰富很多。


    你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寒冷的冬天快到了,也到了你这条宝宝蛇冬眠的时候了。


    你殷红的唇中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你不禁提议道:“把那种傻缺做成储备粮算了。”


    冬天了,有点懒得出门打猎。


    “…….”


    “倒也不必,那些人只是不知变通,心却是善良的,知道该信谁。”


    十九尴尬地挠挠脸:“他们都算帮过我了,而且,努力了那么久,他们都已经是思思大人的信徒了,杀了有点可惜。”


    啧,还真是憋屈。


    你这么想着又甩了甩尾巴,不置可否,冷血动物一到了冬天就难以思考,这难道不是世间常理吗?


    十九说到这,连忙凑上前来,眼睛向来都亮晶晶的,在火光下就更亮了,她就这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你,从怀里捧出来了个小泥像。


    十九的手很巧,人向来也聪明,泥像上,她正身着祭祀服,专注地注视着手中盘起来的小蛇。


    泥像背后,写着“思思和十九”。


    十九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相比起过去那个心中藏着无限心事的女孩,如今她更加开朗,更加意气风发。


    她的声音轻快,带着点甜意:“部落里的人教了我部落里流传下来的文字,大家都写了名字,所以我也写了。”


    “不过我才不给他们看,思思大人的名字只有我才能知道!我的名字,也就只有思思大人能知道!”


    十九在部落里取了新的名字,叫做——焱。


    成熟的表象褪去,又像是曾经那个小崽子了。


    你用手拨弄着泥像,尾巴尖稍显欢快地翘了翘。


    倒不像是什么死后在天国重逢的寄托,反而像是一种情谊的证明。


    那座泥像居然是十九你这家伙做得啊,事情倒是会因此稍微麻烦了点。


    你大发慈悲地从都快盘包浆了的蛇像上下来,试探着盘了盘新的泥像,还不错。


    十九托着腮,靠在你身边仔细地瞧你的动作。


    她喃喃自语:“一切都是思思大人保佑,十九永远都是思思大人的信徒。”


    风永远吹不垮一只会飞的蝴蝶,能有今天,当然有你十九自己的努力在……


    ——但更多的,当然是思思大人的谆谆教诲啦!


    你挑了挑眉,哼笑一声。


    什么?你怎么可能说你自己没有,自己不配?


    笑话!你可是世界上最冷静,最威猛,最恐怖的猎手!狩猎成功几率高达百分之百!


    没有谁能逃脱你的捕猎,如果有,那必然是你为了完善陷阱而作出的佯攻!


    这一切当然是你在保佑!不然还能有谁!


    被你的魅力折服不过是轻轻松松!快!再叫一声思思大人来听听!


    小小一只的你,倒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是那么的宽广,那么的伟岸!


    你的声望正在不断增加!你的体质正在不断增加!你的魔力正在不断累积!你的***值正在不断增加!你的智慧正在不断增加!你的魅力大幅度增加!】


    【4岁:大战之后,你的领地正在不断扩张。


    风带着讯息送去远方,谁都知道这里不一般。


    无数人慕名前来,只想一睹你的风采!


    不过美好的是,你从来不会因此烦恼。


    你有你得之,如鱼得水的伙伴。


    十九身着祭祀袍,威严的面容之上是一滴极为神性的血痣,她手握权杖,站在你的座下,朝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微微一笑。


    在继火焰之神,蛇神,器物之神,送子鸟,石头神,酒神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神职后,你又被刁钻地赋予了“诸生之母”的称号,示意不管哪方部落民,都能归于“娲皇”旗下,皆是“娲皇”的子民。


    你竖起耳朵,看着那群信众一样,被心中充满正义的十九,义正严辞地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进了那些有着清澈眼睛的部落民脑子里。


    他们曾经那稀薄的土地之神,在谈笑之间变成了你最器重的从神之一。


    十九还真是,极其优秀!不愧是第一名!


    如果没有人十年如一日的培养,没有人十年如一日的教导,没有人十年如一日的陪伴,十九应该是扯不出一星半点啊!


    你想起了十九的来历,曾经养育十九长大的那家伙,若是那家伙看到这一幕,想来也会热泪盈眶吧?自己精心培养之人变成了你这边的人。


    感谢某位英雄母亲!


    你缺德地想。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牛头人呢?


    你的声望正在不断增加!你的道德程度略微减少!】


    第075章 第二次蜕皮(修)


    大雨滂沱。


    吵得要命。


    木屋内, 点着一个小小的油灯。


    血腥味从屋中每个角落里发散。


    那小小的灯是祭祀队中的人将鬼怪拆骨熬出来的油,天然带着点阴森之意。


    里头的小孩们早就习惯了这种氛围。


    从小在黑暗之中生活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


    动作有条不紊,用手中的骨针将皮毛缝起。


    屋中一个面色迟疑的孩子犹豫地看了看周围。


    雨天的时候,天气带着点冷,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昨天, 我做梦了。”


    “梦见我们周围不再是黑暗, 全是火光,我找了很久周围都没找到火。”


    小孩忍不住分享道。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双方均有些迟疑,但更多的是找到同类的兴奋:“你真的梦见了?我们也梦见了!”


    “什么呀?”


    “怎么可能有这种地方呢?骗人的吧?”


    “没骗你们,我猜那就是娘娘的神国,也就只有娘娘的神国能够到处都是光了吧?”


    小孩虔诚的声音在木屋之中流淌。


    “……那你能进祭祀队了?”


    “怎么可能, 他们可都会喷火。”


    “听说大祭司就是娘娘的眷者,她肯定也和你们一样进过神国吧?”


    “听说娘娘喜欢大祭司是因为大祭司很聪明,要是我也能像大祭司那么聪明就好了。”


    ***


    【10岁:众所周知, 蛇都需要蜕皮。


    你就算是厉害到了天上去也需要蜕皮。


    这是一种生物的共性。


    你总是清楚,你总是明白。


    成为蛇后,对你而言,蜕皮成为了一件大事。


    毕竟,如果蛇蜕皮不成功的话,蛇就会死。】


    吴悠见此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瞧了半天的基建, 妖精装神的干饭日常, 还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平平无奇地过去。


    他忍不住翻了翻前文。


    第一次蜕皮时的样子……


    “原本好好地带着饲养员在密林里靠压榨小动物为生, 中途遇见了两个侠客,被掳走送人了, 在被掳走的中途蜕了皮,而后, 嗯……”吴悠再次试图理解那堆乱码。


    没能成功,模拟器哪里都好,就是总出BUG,吴悠自己并不是程序员,也做不到审查模拟器的BUG来源,只好使用殴打疗法,可惜每次都疗效不佳。


    只能靠脑补去猜测那团乱码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次蜕皮的时候很危险啊。”


    吴悠自言自语:“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第二次蜕皮应该不会这么危险了吧?”


    “应该……不会吧?”


    ***


    十九披着蓑衣,手中提着炖肉,冒着雨,走出家门。


    山洞之中的火光一直就在那里。


    让十九永远感到安心。


    她忍不住放下防备。


    在无数泥塑的泥像之中。


    一条黑蛇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黑蛇趴在泥像上。


    十九脱下了自己的露指手套,盘膝坐下。


    外面的风很大,雨很急,手指哪怕裹在指套里也存着些微的凉意。


    她将炖肉的陶罐推在蛇蛇面前。


    十九见黑蛇美人正微眯着眼,享受着陶罐之中的炖肉,便小心翼翼地搓热了双手,这才敢将手指抚上主的头。


    黑蛇的蛇尾忍不住拍了拍泥像。


    十九略显沙哑的嗓音就在静谧的山洞之中出现。


    “思思大人,最近部落中流传起了‘神国’的传说,传言中,只要进入梦乡,就能进入您的神国,那片神国满地光耀,食粮遍地,这是真的吗?”


    蛇蛇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一点炖肉:“怎么,是在好奇我的神国是什么样子吗?只能说不是盥洗室。”


    见十九一脸大脑空白,不甚理解的表情,蛇蛇恶趣味地笑了笑。


    蛇蛇舔了舔唇边的汁水,脑海之中闪过记忆之中那宏大的一幕,眯了眯眼睛,道:“我的神国的话,应该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吧。”


    随后蛇瞧着十九意味深长道:“你说不定已经在里面生活了很久了。”


    话完,蛇这才开始思索起十九的话。


    梦…她很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类似之事,所谓梦的异常,源自于他人……


    而且,“梦”之一物,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足够隐蔽瘆人,试想,当部落之中的人全数被梦中之景所洗脑,现实中的人到底会信仰蛇,还是信仰……那片梦中神国的所有者?


    到底是谁想要侵占这一片黑暗之中的领地呢?


    在已经明白这是过去的蛇蛇,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有意思,有趣。


    思思忍不住想道。


    蛇蛇回忆起刚破壳的场景。


    那片诡异十足的母神领地。


    又想起所谓的神国,充满着光。


    是蛙母,她无比笃定地想道。


    祂这么早,就试图影响它的信徒了吗?难道是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这里么?


    这真是…真是…


    蛇嗅闻到了强大猎物的味道,祂比她强,比她强太多,甚至,此刻的蛇抬头都无法丈量祂庞大的身躯……


    但是啊……不知何时出现的竖瞳满是冰冷的征服欲。


    令蛇兴奋啊!


    是的,兴奋。


    天生的猎手在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


    黑暗的山洞之中,只剩下十九温热的呼吸,黑蛇的动作几乎为不可查,似乎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蛇蛇没有表情,她沉默地思索着,尾巴一点一点地拍打起来。


    短短几十秒,蛇蛇有了一个计划,那个计划,瞬间浮现在了她的心头,好似从一开始就已被安排,只等着她想起……


    蛇蛇琥珀色的眸子微深,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海。


    不过……这个足够大胆的计划,仍需要些许证据,证明可行性。


    所以,蛇蛇只是沉默地停下了尾巴,而后唇角微微翘起,轻声对十九道:“别管了。”


    十九眨了眨眼,有些担忧:“不用管吗?我感觉会是个隐患。”


    “适当控制住范围就行。”蛇蛇自言自语道:“有些时候,留一道口子,才能让猎物迫不及待往里钻。”


    蛇蛇表面上古今无波,尾巴尖却颇为急促地拍了拍泥像,从这些细枝末节才些微显现出本身的情绪。


    泥像东歪西斜倒了一大片,撞倒了放在角落里的蛇像,干净整洁的顺序被打乱,却叫作乱的蛇忍不住舒心地蜷了蜷蛇尾。


    蛇像早就不是几年前被蛇盘得反光的蛇像,而是由部落之中最虔诚的十二人手作而成。


    都说人的童年会影响人的一生。


    作为“蛙母”的预备役圣女,十九在构建部落的权利架构之时,下意识挪用了“蛙母”给出的权利结构。


    也就是嬷嬷作为领头人和前辈,教导着预备役,在预备役通过考核之后,则真正成为圣女,加入祭祀队,从而向蛇祈祷获取力量。


    这几乎称得上是一项双赢。


    在第一次蜕皮之后,蛇蛇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些许变化。


    信仰突然成为了蛇的食物。


    在黑暗时代开启之前的时间点,蛇总能从宫殿中那群白衣少女身上获得信仰。


    在黑暗时代开启之后,十九为蛇壮大的以“娲皇”为名的教派正在源源不断地为蛇提供着食物。


    这让蛇蛇忍不住想起王裕记忆中那些诡,那些伴随着诡的人。


    原来信仰存在如此多的作用和好处,难怪有诡试图忽悠人类让他们变成自己的信徒。


    而当蛇分出一部分信仰,加持于信徒身上之时,信徒也就拥有了修者的力量。


    在第一次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蛇蛇还兴致勃勃地试着到处试了试。


    自然,这种东西只会往蛇顺眼的人身上甩。


    十九是被甩得最多的,没几天就成了狩猎怪物的中流砥柱。


    不过这种行为,太过机械化,做了没几天之后,蛇蛇就懒得再做。


    但毕竟涉及到了食物,蛇蛇思考了几天,选择用第一次蜕下来的皮作为自己的替身,尝试了几次,成功让蜕下来的皮帮自己打工,散发信仰。


    信仰这种东西,在突然井喷的时候是压抑不住的。


    太多食物的累积之下,让蛇的尾巴又开始痒了。


    显而易见,它又该蜕上一次皮了。


    第一次蜕皮,信仰能够变成食物。


    第二次蜕皮,又该获得什么?获得人的躯体?


    第三次蜕皮,蛇都给自己安排好了,大概就是由人身变成神身了吧?


    不过这种猜测能否得到验证,得等到真正蜕皮之后了。


    蛇蛇趴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听着十九絮叨部落里最近的发展。


    老实说,蛇蛇对这些的兴趣都不大,只有十九是干着干着真的将其当作了一份事业去干。


    将那些在黑暗之中的人,带去寻找文明。


    在黑暗之中寻找到食物,将饥饿的人群喂饱。


    驯养牲畜,培育作物。


    在一片土地之上试图构建起文明的命脉。


    可惜作为他们的神明,蛇蛇只想探索更多的未知,更想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什么意思。


    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之中跃动着身为捕猎者的野望。


    ***


    “哈——”


    蛇蛇打了个哈欠。


    十九立刻停下了话头:“困了吗?思思大人?”


    她关切的眼睛瞧过来。


    “十九,我要睡一觉,这一觉会睡很久。”


    手揉了揉眼睛,黑蛇美人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十九一愣,她沉默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的声音更加柔和下来:“好的,我知道的,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您一面,思思大人。”


    “希望等您醒过来之后,我还活着,还能看见您的归来。”


    “在您睡着的时候,我也会一直看着的,您放心。”


    蛇蛇忍不住抬头,十九面部的轮廓在火光之下稍显模糊。


    大雨滂沱,她的眼睛之中却无比宁静安然,她已经找到了目标,而那个目标,显然不是她孩堤时期,那虚无缥缈的“圣女”。


    不过,人嘛,总是会变的,会成长的,她从一株容易被吹垮的树苗,变成了一棵大树,变了也很正常。


    黑蛇托着腮上下打量了一遍笑容不变的十九。


    看着什么?十九……她是猜出了点什么吗?


    思思思忖道。


    十九温热的吐息正在靠近,她弯下了腰,眉心那点红痣愈加红艳,她略带潮湿的脸靠了上来,像汲取力量一般蹭了蹭蛇的脸。


    “所有的事情一定会按照您的心意发展。”


    【11岁:你正在进行第二次蜕皮。


    皮一兢兢业业工作中。


    你的声望正在不断增长,你的魔力正在不断累积。】


    【12岁:你正在进行第二次蜕皮。


    皮一依旧在兢兢业业工作中。


    你的声望正在不断增长,你的魔力正在不断累积。】


    【……】


    【……】


    【60岁:你扒拉开透明的皮,从中探出头来。


    不出你所料,你那条漆黑的蛇尾,在此刻变成了两条人腿。


    皮一一边工作一边摸鱼。


    发现了这件事后,连忙发出了问候。


    ***,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来接手工作了!


    你的声望已经达到了区域顶点!】


    ***


    黑暗依旧是黑暗,而黑暗之中没有年岁,只有不断积累的骸骨。


    雨下得很大。


    暴雨临盆,这种时候,部落里很少人会出门。


    女人在打开家门前,这么想道。


    直到在离开的小路上隐约看见人的轮廓。


    女人小心翼翼地凑近,发现那人正弯着腰,打量着路边的雕像。


    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总会有些适应环境的能力。


    距离那人几步远的时候,女人总算看清了她的脸。


    女人不禁一怔。


    她只能在那一眼中体会到一个词语。


    美丽。


    极其的美丽。


    在黑暗之中,那轮廓分明的脸简直是娲皇精心雕琢下的艺术品。


    那极浓极艳的五官抬起头,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到来,注视着她的眼睛瞳色似乎非常浅淡。


    “你是……”女人迟疑地问道:“我好像从没在部落里见过你。”


    那人轻轻歪了歪头,显出些许怪异:“你要去哪?”


    “我从远方走来,想来看看大名鼎鼎的焱部落是什么样子。”


    女人抿了抿唇:“你是来投奔娘娘的吗?”


    “娘娘?”那人疑惑地重复道。


    女人踌躇许久,终于看着那张脸,下定了决心,她连忙挤出一个笑容:“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木屋内,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围坐着一圈人,大部分都是些青年人,中年人,小部分是孩童,正好奇地注视着大人们祷告的动作。


    门被人推开了。


    外面急促的暴雨拍打了进来些许。


    女人脱下蓑衣,让开道,露出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正披散着长发。


    身着一身黑色的衣裙,款式非常特别,没在部落中见到过,也从未在祭祀身上见到过。


    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进火光中,雨珠也顺着她的指尖悄无声息地落下。


    所有人哑口无言。


    她走进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堆堆叠的美好之物正在朝他们走来。


    不知是谁说:“母神,母神一定会喜欢她的。”


    “这世界之上,唯有她绝对不会错失母神的爱。”


    美人闻此,浓密而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露出睫毛下琥珀色的瞳孔,她殷红的唇轻轻一勾。


    第076章 母神


    “古老的传说中, 母神与娘娘曾经是一体两位的神明。”


    女人轻声说道。


    油灯的灯火在众人面前闪烁着微光。


    “母神掌管着光明,娘娘掌管着黑夜。”


    “为了救下人类,母神耗费全部能量陷入沉睡,只留下娘娘照看所有人,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记得这件事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女人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


    蛇蛇修长的指尖点在脸侧。


    好思路, 不愧是能在万万年后变成“蛙母”的神。


    这时候的路线方案堪称一绝,先是靠蹭“娲皇”有知名度,从中蹭出信徒,而后逐渐提纯。


    “可祭祀队根本就忘记了‘母神’的贡献!就连娘娘都看不下去了!”


    女人满心愤恨。


    蛇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哦?谁看不下去了?


    “小点声。”女人身边另一个皱着眉的女孩轻声道:“小心被别人听见。”


    女人咬牙,还是妥协地降低了音调。


    原来还是清楚自己搞得是见不得人的教派呀。


    蛇蛇只见女人猛地攥住她的手,女人的力气很大, 仿佛就有什么破坏欲一样将似乎要将她的手搓圆捏扁,她低声道:“你千万要小心,别被那些祭祀骗了!那些人早就忘记了母神对他们的付出, 连娘娘都管不了他们了。”


    “他们现如今就只顾自己了!”女人愤愤不平。


    蛇蛇用了点劲把手抽回来。


    安静地笑了笑。


    “好了,别总是自顾自地说这些。”


    “有新朋友来呢。”


    “一定是母神的指引!”


    周围人里面七嘴八舌地把情绪激动的女人劝下去。


    “我叫风花。”


    女孩微微侧脸,展露出一张亲切的侧脸:“你是新来的人对吗?要是不嫌弃的话,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思念,叫我思念就好。”蛇蛇微微一笑。


    风花的表情明显呆滞一瞬,她喃喃道:“该祷告了, 对, 该祷告了。”


    但半晌, 眼睛都没能从蛇蛇的脸上挪开。


    面容严肃,坐在主位的一个妇人皱着眉喊了一句:“风花。”


    “啊, 开始祷告冥想吧。”


    风花轻咳一声,连忙摆好姿势, 她闭上眼后,又不禁睁开左眼,悄悄看了一眼跟他们一起做出动作的美人,小声凑过去道:“要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就好。”


    蛇蛇颔首。


    “伟大的蛙母,光明之母,诸生的救主……”


    祷告的声音逐渐空灵,齐整,带着神圣的腔调在木屋之中回旋。


    蛇蛇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瞬间回忆起当年还在蛋壳里,用十九的祷告声当催眠曲的时候了。


    那个面容严肃的女人显然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导人,从她进来开始,是那个女人最先摆脱对她面容的震撼,而后也是她一直在暗地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最后她用三言两语控制住场面,并率先开始了祷告。


    这个秘密团体大约二三十个人,但“蛙母”隐形的教徒肯定不止这些人,这些人只是那些对“蛙母”更加狂热的教徒,毕竟有些人连孩子都带过来了,试图让下一代提前受到熏陶,或者说,是提前得到神明的青睐,这些人说是在整个秘密教团之中占据多大的能量,不见得。


    毕竟连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人,都能被拉进秘密集会。


    多少有点草台班子的味道。


    蛇蛇睡前,虽然隐晦地和十九提了,让“蛙母”有一席之地,但以十九的性格,显然不会是那种直接宽松到放海的对策。


    说起来……十九现在还活着吗?


    蛇蛇忍不住顿了顿,醒来之后,她终于小心翼翼地触碰了那份属于十九的信仰。


    “还活着……”蛇蛇想道。


    只不过……她现在也该有六七十岁了吧,在人类的年纪里算是肉很干柴的那一批了。


    她这也算是遵守了约定,让十九在死去之前,重新见证她的归来了吧?


    蛇蛇一边表现出试探着祷告的美女模样,一边在脑海里漫无目的地瞎想。


    把皮二扔给皮一带了,反正这种打螺丝钉的工作蛇蛇是绝不会再做的。


    皮一气得跳脚,耗费力气却只能把自己的头催亮成灯泡,伤害蛇的眼睛……啧,真拉啊。


    蜕生成人后,又要重新开始练绕口令了。


    哎,每次说得快速又恐怖真的很为难蛇的啊!


    不过那些信徒们一脸虔诚地念出绕口令喷火的样子,不管想几次还是那么的有趣啊,好多年没看了。


    “……”


    周围安静下来。


    蛇蛇突然感受到了什么。


    诡异世界很多事情的界定都偏向唯心,预感和直觉总是非常重要。


    她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扫过来了一眼。


    但是那眼神里带着点迷茫的味道。


    她脑海里瞬间勾勒出一双黏到蚂蚁箱壁上,努力眯起注视着里面的眼睛。


    祂在看吗?好勤快啊,有看到她吗?


    蛇蛇睁开琥珀色的眼,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蛇在脑海忍不住呼唤起祂来,却没能得到下一眼瞥视。


    蛇蛇有些失望。


    又过了好一会儿。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睁开了眼睛。


    挨个诉说自己冥想之后发生的事情。


    有人说:“到处都是黑暗,母神还没有关注到我。”


    有人说:“我看到了一点点光,光里有孩子的声音。”


    有人说:“我似乎通过梦境看见了母神的神国。”


    这完全就是睡着了吧。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挪开眼,说话的人轻咳一声,安静地缩回去,把玩着手指。


    下一个人连忙顶了上去。


    他支支吾吾结巴了好半天,没憋出来什么。


    旁边的人等不及连忙打断了他,兴冲冲地说起来自己从中见到的景象。


    那人连忙松了一口气,安详地退了回去。


    等到所有人期待的目光终于投向蛇蛇。


    黑蛇美人微微一愣,她抿了抿唇,尴尬地撩了一把鬓边的碎发。


    似乎是有些踟蹰,一副没能成功的模样。


    风花连忙道:“什么都没有是非常正常的情况,比如说乌鸟,次次祷告,次次都见不到。”


    被点到的乌鸟轻咳一声,别开头,试图辩解道:“也不是次次,就是……”


    “小虎也是,她每次都只能看见一点点,每次都不能成功!”


    被点名的小虎浑身一激灵。


    “还有青乌,雪纺,鹿……”


    “咳咳。”面容严肃的领头人咳了一声。


    风花这才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握拳打气道:“所以不要气馁,下次我们再试试。”


    周围的众人松了口气,连忙附和几声。


    谁料名为“思念”的美人却缓缓摇了摇头:“我看见了一束光,那种光并非火光,而是另一种奇怪的光,光里有着很多的房子,当我走进去的时候。”


    “我听见一个声音,在对我说……”


    蛇蛇微微一顿。


    “在对我说……”


    所有人不禁前倾身体。


    靠在门口的人突然站起来了句声,他声音里带着慌乱:“祭祀队好像往这边来了!”


    平地一声惊雷。


    所有人忍不住慌乱。


    面容严肃的领头人立刻站起来,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撤离的路线。


    蛇蛇只好遗憾地住嘴。


    下次再编吧…


    突然一只手暗地里钳住蛇蛇的手腕,蛇微微扭头,只见领头人的脸在火光之外的黑暗中贴近,轻声道:“在部落中有哪里有问题,作为母神信徒,我们都会帮你的,有问题联系风花,她会带你来找我。”


    风花扯了一把。


    蛇蛇的眼睛端详了片刻领头人走向密道的背影。


    风花的声音压得很低:“跟我来,别担心。”


    她拽着蛇走了另一条密道。


    窗外仍在下雨,木屋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


    各种栈道暗渡陈仓。


    模糊的雨幕之中,能隐约看见一队白衣祭祀正小步跑来,火光在雨中摇曳。


    “别看,没事。”


    风花扯了一把美人,将人带走拐去了另一条路。


    聚居地不断扩大,路边也出现了路灯。


    风花精神紧绷,带着人一路走到了聚居地最中心的雕像前。


    一条直立的蛇像伫立在广场中央,蛇像边,是各种风格,各种样式的石像,早已经摆脱了过去粗制滥造的模样,甚至涂上了些许颜色,雕像周围拱卫着一圈灯,那簇拥的火光照亮石像,让蛇的轮廓更显深邃,格外生动。


    在黑暗之中远远瞧见都忍不住呼吸一窒,让人不禁为其的栩栩如生而低垂下头颅。


    风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扭头避开蛇像,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转身拉住美人的手,手微微发凉:“思念,我就住在那里,如果有需要就来找我。”


    大祭司收留的外来人一般都住在部落外围,风花指完自己的住址后,便打算送美人回去。


    琥珀色的眼睛打量着蛇像,黑暗之中,美人轻声道:“我想在这儿呆一会儿,我认得路的,若是不记得了,我会去问你的,风花。”


    “好吧。”风花犹豫着离开了。


    蛇蛇站得离蛇像并不近,风花走到家门口在黑暗之中就瞧不见她的轮廓了,又因为家门口的灯,暖黄黄的落在门上,更瞧不清黑暗之中的美人了,只好轻叹一声回了家中。


    她并没有瞧见,一道低矮的剪影落在了蛇蛇的身旁,来人不禁喊了一声。


    “思思大人。”


    蛇蛇忍不住低下头。


    雨下得很大,寻常人是瞧不清那浸于黑暗之中的脸,可这并不包括思思。


    那是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不管是满头的花白长发,还是那瘦小佝偻的身躯,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可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顶多只是过去的坚韧的少女如今腿脚不便,坐在了轮椅之上,她还是那张过往那张年少的脸。


    她还是曾经的她。


    “不错,来得很快,不愧是我的第一个信徒。”蛇蛇微微扬了扬下巴,双手抱胸:“手上拿得什么。”


    十九拍了拍怀里的陶罐,十九笑眯眯地仰头,脸上依旧噙着过去温柔的笑,慢悠悠道:“是肉饼汤,思思大人最爱吃的东西。”


    蛇蛇挑了挑眉,下意识饿了。


    半晌后。


    蛇蛇吃着肉饼汤,和在轮椅上坐着的十九一同围观着祭祀的清查现场。


    祭祀队们正挨家挨户地查办“蛙母”信徒。


    蛇蛇突然瞧见了一个人。


    那人高挑纤细,冷着一张熟悉的脸,下巴微微扬起,锐利的眼睛上下端详打量着答话的人,与身边的祭祀一个扮黑脸,一个唱白脸。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那张脸上的五官似乎与记忆之中的一个小崽子对上了号。


    她将肉汤咽下:“那不是十七?”


    “是她。”十九窝在轮椅背慢腾腾地回复道。


    “你没告诉她什么吗?”蛇蛇不禁有些诧异。


    那些秘密集会的教徒之中,没几个能够被当作修者,大多数是些普通人,却能在祭祀队过来检查的时候提前收到消息。


    十九很早就清楚“蛙母”,显然在其中做了点什么,否则他们绝不会有发展的土壤,还能拉初来乍到之人入教。


    而现年大约十七的十七,正冷着一张脸敲开门,如同一只凶猛的猎犬一般试图闻出“蛙母”的味道。


    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清楚,正想一副想揪住前任辫子的杀气腾腾。


    而且,按照蛇蛇对十七的了解,她颇为心高气傲,如果知道星点蛇蛇的谋划,都不是那么容易地,能将“蒙在鼓里的人”演得这么好,这很明显什么都不清楚。


    十九笑了两声:“小年轻,看事非黑即白的。”


    蛇蛇吃了口肉饼。


    十九扭过头有些困惑:“不过思思大人,你是怎么和蛙母的信徒们混到一起的。”


    蛇蛇漫不经心道:“看上我长得好看了,要找我传教。”


    她歪头想了想,语气中带着星点遗憾:“要是你们再慢点来,说不定今天我就成为他们的圣女了。”


    十九:“……”


    十九:“嗯?”


    第077章 卧底(修)


    双方平静地对视了一眼。


    十九迟疑地别过头, 连脸上的皱纹都皱了起来。


    她拉了拉自己腿上的小毯子,自言自语道:“嗯……如果是思思大人的意愿的话,其实我在秘密教团里也有点话语权。”


    这下轮到蛇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话语权?什么话语权?


    ***


    问题很快就有了解答。


    “圣女!”


    只见眼前面容严肃的女人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蛇蛇挑了挑眉。


    “我一看见您,就知道您绝不简单!”


    严肃女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谨慎, 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原来是想要给信徒们派送福音, 所以才微服私访来到集会!”


    严肃女人扯住蛇蛇的手, 一脸坚定不移。


    “请放心,嬷嬷,我们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十九微微颔首,笼在衣袍之下的脸藏进黑暗之中,她沙哑着嗓子说道:“好,我非常看好你们!教团如今处境不妙, 大祭司在暗地里盯着。”


    “你们也知道大祭司的厉害。”十九微微叹了口气,充分衬托出人物此时的无奈,听者谁也不会想到, 此时夸大祭司的人,就是大祭司自己!


    十九沉痛道:“居然每次都能抓住风声,打断我们传教的脚步,哎——真是防不胜防啊!”


    “没错!”严肃女人满脸沉痛:“每次都非常保密了,成员也是您亲自筛选过的,就是不知为何总会在半道被抽查!大祭司一定是祈求了娲皇娘娘的眷顾!”


    “是啊。”十九的声音里同样带着不解。


    唯有蛇蛇抽了抽嘴角。


    “可叹娘娘被大祭司蒙蔽, 不知道自己的半身被大祭司斥为邪.教。”严肃女人无奈地摇摇头。


    “是啊。”十九叹了口气:“真是罪大恶极, 不过杀不死我们的, 终将使我们强大!”


    “您说得对!”严肃女人坚定不移的一颗心简直在发光。


    就是她如果知道这颗心在向谁发光的话,可能会当场暴毙。


    蛇蛇狼狈为奸地轻笑一声。


    ***


    门被关上。


    十七郁闷地伸手撑住腰。


    黑暗之中, 雨渐渐停下。


    能听见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音。


    “又没抓到。”


    十七颇为烦躁地咂舌。


    雨已经停了,那些阴沟里的青蛙也该回家了。


    这些青蛙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


    这次又没有抓住他们, 只是确定了几个大概成员,可这种成员也不过是小鱼小虾,若是钓不到幕后黑手,那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十七能感受到一片巨大的,浓重的阴影笼罩在部落上空。


    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是镜中水月,无法触及。


    十七心里的愤怒不断累积,却始终找不到宣泄的窗口。


    雨后的天气着实憋闷。


    十七挥了挥手:“收队。”


    马尾在空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再查下去也没有多少结果,倒不如想想到底是谁每次都向那群阴沟里的青蛙报信,导致行动失败的!


    十七曾经是一个虔诚的“蛙母”信徒。


    一直认为唯有在“蛙母”的庇护下,人类才能得到救赎。


    黑暗之中全是恐怖的怪物。


    ——直到亲切和蔼的嬷嬷们将她们推进黑暗之中!


    她看见了同窗在自己面前被吊死,看见了因信任蛙母,在原地祷告而被拽走的同窗。


    那束能将蜘蛛人变成蜘蛛的光绝非母神的手笔,反而是母神反对的,厌恶的,可那束光才真正庇护了她们。


    这糟糕的一切都如同大棒,将她打得难以思考。


    而蜘蛛人居然曾经同为“蛙母”信徒,更是让她的灵魂完全坍塌。


    嬷嬷们曾说,“蛙母”只眷顾那些“品格崇高之人”。


    有礼,正直,悲悯,友爱,正义,勇敢……


    一切都是母神希望组成她们的底色。


    她们将她养成了如今的模样。


    又为何要亲手打破她对母神的敬仰?


    是为了好玩吗?


    十七恨恨地抿住唇。


    进入黑暗之中才能重新看明白,母神领地之中的光是多么的虚假。


    所谓的“圣女”完人是多么的诡异。


    “圣女”对母神而言到底是什么呢?母神赐下的“心”到底是什么?“圣子”又是什么?


    剥开一切光线的外壳……


    她是一个具有思考能力的人。


    过去的一切皆是粉饰过的牢笼,偏偏她们为牢笼上诱捕的那朵花而停驻。


    十七看着掌中纹路,握紧拳头。


    思思大人的存在揭露了母神的骗局,撕开了温馨背后的残酷。


    若非思思大人在黑暗之中,教她们点燃了火,她也无法活着找到部落,寻到十九。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想过她能穿越了时间的长河,来到了千万年前!


    但她来到这里!就一定有其的意义!或许她的穿越就是为了让她阻拦母神为人类划下豢养的羊圈!


    她一定会阻止母神信仰的传播!


    “十九!”


    十七严肃着脸走进屋中。


    十九喝了口水,疑惑地仰头。


    身姿轻盈的少女将双手放在大桌上,极具压迫性地叮住眼前的老妇人。


    “我怀疑祭祀队中,有人已经被污染了。”


    “嗯?”十九惊讶地哼了一声。


    “在我带队的十次搜捕之中,几乎十次都被提前泄露了消息,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抓不住他们秘密集会的场面,只能得到屋主一个迷茫的表情。”


    十七继续分析:“蛙母编造出了与‘娲皇’一体双生的谎言用来欺骗部落中人,将祭祀队打为蒙蔽娘娘的黑手,又说自己是因为救世而沉睡,用来博取好感,祂想干什么!”


    “祂这是偷!是抢!是骗!我们绝不能放任祂继续这种小人行径!要我说,就赶紧告知部落中人,蛙母是在骗他们!祂就是个大骗子!”


    十七表情极度冷静,嘴上的话却没有留情。


    “这……”十九有些支支吾吾:“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摊开来讲,本来部落之中有些人是并不清楚蛙母的,若是你大张旗鼓说了那么一下,他们反而来了兴趣。”


    “那就任由那只青蛙窃取思思大人的地位吗?”十七冷冷道:“之后是什么样子你也清楚!你难道还想要人回到那片光笼之中吗?我们不该停下脚步,我们应该向外开拓!”


    十九双手握住轮椅的两边手柄,十七冷着脸扶着十九起来:“你还惦念着青蛙过去那点骗你的东西吗?人老成这样,到了美化过去的时候了?”


    “哼,我劝你赶紧想清楚!思思大人的大祭司!”十七抱怨道:“到底要拿什么东西!嘴只是拿来呼吸的吗?”


    “呵呵,正好有时间,来指导指导你念咒的情况。”十九从书架之上拿出绕口令本子,又舒舒服服地窝回轮椅上。


    “你又转移话题!”十七恼怒。


    “等等,每次说这个,你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十七怀疑道。


    “哪能啊……谁还能瞒住你……咳咳,”十九一本正经地咳了咳,扮可怜道:“给我这个可怜的老人,拿杯水吧……”


    十七抿唇,有心气她的吊儿郎当,但是原本与她同龄的十九如今一副老妪模样坐于躺椅之上,十七就忍不住心酸,到底是伸手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就从‘蜜蜂酿蜂蜜,蜂蜜养蜜蜂’开始吧。”


    “……”


    十七瞪十九,得寸进尺。


    十九却轻笑一声,曲解了十七此刻的不愿,慢悠悠道:“十七,何必如此张不开口,是觉得念绕口令当作咒语很傻吗?”


    十七没说话,别开脸:“没有。”


    十九笑意渐深,十七的表情可并不这么说的。


    十九喝了一口水,望着杯中平静的水面,低声道:“绕口令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思思大人将法咒设置成这样必有自己的缘由。”


    “唯有将咒语念上上千遍,上万遍才能纯熟,口吐清晰,这种过程之中,你需要足够冷静,需要足够的稳定,然后你才能去想想自己该去成为什么的人。”


    十九垂眸:“脱离了虚幻的圣女,未来的你又该怎么选择呢?未来的你又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一切都如练习绕口令一般,唯有接受前头的跌撞,才能看见之后的风光。”


    “十七,你太急躁了,你一直很急躁”十九轻声道,那双与过往不同,能从中寻至过去熟悉痕迹的眼睛,同样也能寻见岁月所带来的经验印记,十九就这么注视着十七,提点道。


    十七不禁抿了抿唇,重新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嘟囔道:“不要教训我,我们一样大。”


    十九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少女,那具身躯,包裹着烈焰,火正在熊熊燃烧着,烧得那么旺,迟早有一日,焚人焚己。


    安静了半晌,十九眉眼一弯,玩笑道:“等过上几天,我死了以后,希望你还能对着我老死的身体,说出一样的话。”


    “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十七皱眉训斥道。


    “再高声说一遍吧,刚刚我没听清。”十九动了动身体,更加紧实地窝进了椅子里,笑眯眯道。


    十七:“…….”


    “蜜蜂酿蜂蜜,蜂蜜养蜜蜂。”


    ***


    “你是为什么来这里。”


    祭祀队中一位祭祀形容严肃地问道,目光如炬,似乎丝毫不受那异于常人的美貌所影响,但是他略显局促的手颇为多动地放在腰间,显现出几分无措。


    “过来看热闹。”


    对面的人真诚地回答道。


    祭祀话卡住。


    “不行吗?我看你们围在这儿很久了。”


    “呃……下次别看了。”


    祭祀沉默片刻后道,他伸出手驱赶了这位旁观者。


    对面的人遗憾地叹了口气,离开的步伐中甚至带着点不甘心,还嘟囔着:“到底什么事呢?”


    祭祀努力舒展开自己的身体,试图挡住后面的场景。


    蛇蛇最后回头瞧了一眼目送着自己离开的祭祀,笑意加深。


    蛇蛇接手了这个小小的教团。


    草台班子才没有什么管理制度。


    连最高指挥官都被窃取了,剩下的小猫三两只就更加不足为惧。


    蛇蛇很快就混成了指挥官之外的一把手。


    全权处理教团内的事务。


    与正卯足一股劲的十七打对台。


    离去时偶尔与十七遇见,便用着那张美人脸,对着冷着脸的少女,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看着少女红着耳朵别开脸,平静而自如应对完问询后,再施施然离开。


    堪称丧心病狂的法外狂徒。


    大约过去了两三个月。


    蛇蛇正在木屋之中打盹,大雨滂沱,有点吵闹。


    眼前突然有点模糊,口中的祷告词开始含糊不清。


    “——”


    “呼——”


    眼中的黑色如同云海一般开始翻腾。


    她似乎隐约瞧见了什么东西在那粘稠的黑之中冒出泡来。


    头开始稍有疼痛眩晕。


    身体四肢开始无力失重。


    蛇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如一座雕塑般屹立在原地。


    浑身的关节被裹上胶水,粘连在一起难以动弹。


    像是鬼压床。


    蛇蛇开始点评。


    漆黑之中,突然亮起一道光。


    有什么东西正在推着她朝光里前进,伴随着难以理解的低沉呓语。


    光线仿佛正在不断旋转。


    “啊——”


    蛇蛇感觉自己被猛然推进了进去,一头栽进了泥沼之中。


    “——”


    她摸着自己阵阵作痛的额头,努力调动四肢,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一股令人后背生寒的视线顺着脚踝一路向上舔舐。


    仿佛大夏天内怎么都挥之不去的黏腻感。


    抬头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光,极其的空,极其的广,极其的荒芜。


    “——”


    有什么东西正在说话。


    在察觉到自己一时间无法理解之后,蛇蛇立马开始背诵那一段祷告用词。


    她能感觉到祂还在说话。


    那个祂站在蚂蚁箱之外,透过被抹在玻璃上的一圈黑得不成样子的墨渍,正在试图猜测里面到底是什么模样。


    祂在说什么?


    蛇蛇能感觉到祂的困惑,可惜听不见祂在说什么。


    时间正在流逝,祷文已经背了快一半。


    祂似乎终于妥协。


    “——”


    只见天边划过来一颗流星。


    那颗雪白的星星正朝着她坠落。


    卷起一大片光做成的浪。


    那颗星星缓缓着陆于她摊开了手掌之中,化成了一颗雪白的石子,触感温润细腻,仿若会呼吸一般具有生命,如同一颗白玉心脏在她掌心跳动。


    “——”


    祂迟疑地离开了。


    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日找不到其他正在祷告的虔诚信徒了。


    当然,如果祂开祂的尊口询问自己此刻“唯一”的信徒的话,或许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其余正在祷告的信徒并不存在,毕竟在一把手和最高指挥官完美的策略下,他们正秉持着蛰伏的理念,在蛇像面前极尽溢美之词,以彰显他们娘娘忠诚信徒的身份呢!


    第078章 谢幕(修)


    “——”


    蛇蛇猛然睁开眼。


    入目的仍然是那座小木屋, 屋外的雨下得噼里啪啦,屋中的灯火如初,散发着些微的暖意。


    视角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舒展的筋骨被撑开, 仿若当真睡了一次好觉。


    但当她若有所料地张开握成拳头的手时, 手掌中白玉石胎印证了蛙母的出现。


    蛇蛇如今是人身, 与蛇躯分离。


    在蛙母难以触及世界之内的状况之下,祂甚至无法分辨哪些才是祂虔诚的信徒,那些是包藏祸心的骗子。


    真是可怜。


    蛇蛇不禁怜悯地上下抛了抛石胎。


    连“圣子”都给出来了,明显是在期盼着用“圣子”来污染信徒获得一个看世界的锚点。


    不过她都骗了祂这么多次了,再骗上一次也不算多。


    她这可是帮助老人家适应新时代。


    蛇蛇嘴角微翘。


    透过火光,葱白的指尖之中的那颗白玉石胎之中, 有一颗黑色的脑核正在沉睡。


    里面有一只透明的虫子等待着什么东西的浇灌,从而破壳,进而变态成青蛙与她融为一体, 成为母神的眼睛。


    蛇蛇抽出魔力,默念着咒语,一点一点往里面灌。


    里面的东西似乎被突然泡进了酸水,整只虫都在不断打转,试图躲开了,可惜白玉石胎里也就那么大。


    挣扎的影子落在墙上, 坚强得令人动容。


    但是没过多久, 这只虫子就彻底被腌入味了, 停止了挣扎。


    在反抗不了的情况下,选择了摆烂。


    蛇蛇轻笑一声。


    “还挺识相, 不过,在我真正理解母神的呓语之前, 还是先让大家停止虔诚的祈祷吧。”


    在自己不能进步的情况,让大家退步还真是不失为一个完美的选择。


    ***


    部落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祭司快不行了。


    尽管大祭司头发都花白了,但是在部落很多人心中,她还是那个手持火炬,带领他们立足于黑暗之人。


    谁也没想到,大祭司也会有寿命终结的那一天。


    那个惊雷一般的消息立刻上至老,下至小,无一不感到不可置信。


    可是他们靠近不了大祭司的房间,只好在大祭司家门口不断徘徊。


    可惜大祭司房中端出来的血水似乎正在不断摧毁他们的幻想。


    部落之中的泥像铺连夜开工,各种珍贵的颜料被寻出,柴火被点燃,谁都想为大祭司烧制出最形象的泥像供奉于娲皇娘娘身侧,进入娘娘的神国,得享永生永世的光明与繁华。


    十七却还懵着。


    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人,之后却彻底不行了。


    就像她一开始无法适应早已老去的十九那样。


    原本四个伙伴,思思大人成了石像,十九老去,十三不见踪影,也不知是否失落在了时间之中,只剩下十七自己。


    她无法接受,很难接受,但她只能接受。


    十七给十九擦了擦手,她从没有见过人的老死,病死也从未见识过,这些年让她进入黑暗之后让她见了个全。


    这次还要亲眼见原本与自己同岁的好友死亡。


    时间的威力可见一般。


    “你怎么会死呢?前些时候还好好的,还找我练习咒语。”


    十七不禁喃喃自语。


    刚吐了一口老血的十九此刻还带着笑:“回光返照啊。”


    “……”


    “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十七的手攥住十九,不太愿意松开。


    “十七圣女!”


    只见祭祀队的人在外面打暗号。


    十七有点不是很想理他们,但还是出于职责考虑还是放开了十九的手,来到门口。


    她整个眼前一亮。


    祭祀队的人已经不用说话了,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只见橙赤色的火焰连绵一片,冲天的火光照亮半边黑暗,在火光之中,木屋正在被燃烧。


    十七咬牙切齿:“怎么回事!谁干的!”


    祭祀队的队员却谨慎地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娘娘特意烧起来的,给大祭司的祭奠仪式?”


    十七跟看傻子似的瞧了那家伙一眼:“疯了吗?赶紧去救火!这是会烧死人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十九,十九正噙着笑,干瘦的手掌朝她挥了挥,十七咬牙道:“照顾好大祭司!”


    她抄起门边的木盆冲了出去,炽热的火焰烤着干涩的眼睛。


    扑面而来的热浪拍打在前来救火的祭祀队的脸上。


    十七干涩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吼着绕口令。


    清泉正在空中不断生成。


    谁的关注点都在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火。


    众所周知,火乃是娲皇娘娘使者,也就是大祭司焱的象征。


    在不少人心中,大祭司焱与火焰绑定,她是娘娘的使节,带着火焰给了他们光亮。


    在她即将死去之前,娘娘降下天火,又有何不可?又为何不是在为她送行呢?


    不少人直接开始在火光前吟诵着祷文,在火焰之前供奉上大祭司的雕像。


    与大祭司自己做得,手捧蛇的泥像不同,由其余信徒们连夜赶工,用上各种名贵的燃料,精心炮制出的泥像,而是高举火把,指引前路的形象。


    那雪白祭祀服之上勾勒出黑色蛇纹,眉心一点红痣,扬起的红色披风携带着无上的锐意。


    泥像背后,用着金色书写着“焱”之名。


    火光仍在蔓延。


    风花率先扑过去拦住冲上前来的祭祀队,不许他们扑灭火焰,她的脸上带着虔诚:“火焰一定是娘娘为大祭司降下!你们不能灭!”


    十七见缝插针先扑了盆水过去,怒骂道:“放屁!火不灭,你们都想死是不是!”


    人被烧,就会死,十七想那该是一个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就像人老了后会死,人被蜘蛛吊起来后会死!


    可是,在十七眼里疯了的风花,背后却站起来了更多人,齐齐呼道:“圣女!这可是娘娘为大祭司降下的天火,若是火焰灭了,大祭司不能前去娘娘身边怎么办!”


    风花开口指责道:“你们祭祀队到底崇不崇敬娘娘!是不是根本不听娘娘说了什么!”


    十七气急,一只手抬起,就要上手打人,想看看这人是不是先被火熏坏了脑子,背后的祭祀队队员连忙一把抱了上来,焦急地低声劝阻道:“圣女!不能这样!会被捉住把柄的!”


    部落之中本就有流言说祭祀队被权利侵蚀信仰,只是表面尊崇娘娘,若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在大祭司死后,祭祀队失了人心的话,祭祀队该怎么办!


    十七动作一顿,一度哑然。


    她感到了荒谬,她不能想象世间能出现这种事。


    火是为了十九降下的?这么大的火,光是烟就足够呛死人,十九那个老好人,会希望自己治下的人民因火而死么?不可能的!思思大人那么了解十九!祂又怎么会这么做?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这么多解释么?


    可火焰之中,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十七,等待着她做出选择。


    火焰在十七的眼中晃动,刺痛了十七的双目。


    ***


    暂时无人注意的木屋之中。


    守卫的祭祀悄然无息地落地,整个人陷入了良好的安眠。


    一只雪白的虫子正在门后探头探脑,黑色的脑核正在抖动,它艰难地在地上游动着,试图攀上躺下来的祭祀的脸。


    刚动作没多久,虫头前却陡然对上了一片漆黑的衣摆。


    虫子下意识惧怕地缩了缩头,一只手从上方探下来,指尖染着漆黑的丹蔻,衬得手愈发白皙。


    虫子探了探头,似乎正在确认这只手上是否存在什么东西,一抹淡淡的香从掌中飘散而来,虫子努力支起身,一头栽进了那只手中,如同饮醉了酒。


    蛇蛇将虫子扔进自己的荷包之中,任由这家伙呼呼大睡。


    屋内只剩下两种喘息声。


    一种喘息声带着久病不愈的沉疴。


    另一种喘息声却是轻快的,灵动的,可如果不仔细去听,就难以发现它的存在。


    十九慢腾腾地睁开眼,在灵魂反应过之前,身体早已忍不住迁出一个笑来:“思思大人,你来了。”


    火光在背后,橙黄色的光模糊了她的轮廓。


    她轻笑着靠近:“今天有好好跟过去的伙伴告别吗?我虔诚的信徒。”


    十九挑了挑眉:“当然。”


    蛇蛇满意地点了点头。


    木屋外的争吵之声不断,事件似乎逐渐升级,演变为武力冲突。


    “准备好死亡了吗?嗯,作为我第一个信徒……”


    蛇蛇的微微扬起下巴,琥珀色的眼瞳之中充满笃定,她伸手活动了一下筋骨。


    “我会亲自把你的尸体烧成灰,制成泥像,这是前辈指导的办法,而且我早就知道这一定会管用,别担心,你死了都会陪在我的身边,感到害怕了么?不过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呵呵……听思思大人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恐怖。”


    床上的老人脸上尽是安详与信任。


    “哼……别担心,”蛇蛇哼笑一声:“你将摆脱□□的腐朽,与迫近的死亡,作为永远陪伴在我身边的报酬,我将赐予你永世不变的青春。”


    十九含笑地点点头:“多谢思思大人。”


    她此刻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头只能费力地扭向自己的神明,可只要看着自己的神明,她就能够感到足够的安心,“思思大人”贯穿了她的一生,在“思思大人”的引领下,她才能够如蛇蜕皮一般蜕变,成熟,变成如今的自己。


    同样,此刻的她,才能丝毫不带着恐惧,朝向死亡,因为她知道,她会再次在思思大人的引领下重生!


    “能够有思思大人为我送葬,真是我的荣幸啊,试问这世界之上,又有哪个人能够体会一番自己的骨灰被自己的神明制成泥像的感觉呢?”


    蛇蛇也笑了:“这当然是你的荣幸了。”


    外面的冲突似乎正在升级,十七似乎打算强制将火扑灭。


    “哎呀,这可不能这么粗暴。”十九听见,为不可查地摇摇头。


    “那该怎么做?”蛇蛇有点好奇,生命弥留之际居然还操心这个。


    再说一遍,她可从来对经营游戏没什么兴趣,她是一个猎手,一个恐怖的猎手,只喜欢鲜血,捕猎和进取开拓。


    十九平静道:“十七得‘哇’得一声大哭出来,还得比他们哭得更大声才行。”


    可不能和群众站在对立面啊。


    十九说到这有点遗憾:“还真有点想看她哭出来……”


    语落,十九带着遗憾的眼眸一空。


    似乎是带着对“没看见十七哭”的遗憾死去了。


    蛇:“……”


    有时,还真有点搞不懂你们的同窗情谊。


    她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这是十九‘死前’的遗愿啊……”


    荷包之中的虫子陡然惊起,蛇蛇指尖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十九的尸身突然微笑着站起来,穿好自己的祭祀服。


    蛇蛇抱胸,指尖转了个圈,十九也在她面前转了个圈,蛇蛇帮着十九抹了把她的脸,理了理她的衣装。


    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混乱,部落之中的混乱在有心人的预料之中。


    可谁也没想到,说是重病的大祭司突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蛇蛇坐在屋檐之上,望着下面的场景,指尖的白光稍稍挥动。


    “大祭司?”


    “大祭司!”


    “大祭司!”


    一时间,听取大祭司声一片。


    腰边的荷包正在鼓动,里面的东西想出来一睹盛况,蛇蛇随手给了它一下,让它安分一点。


    过去那个统领着部落的领袖,那个无所不能的大祭司。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照亮了她脸上的神色。


    安详平静而从容。


    那股气势无形之间影响了所有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单膝跪下,虔诚地目送着大祭司的离开。


    十七干涩的眼中瞬间落下泪来,她跟她相处那么久,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已经死去了,可她离开了,却仍然出现为了她解围。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


    她走进了火光之中。


    一步一步,在火光之中迎来自己的谢幕。


    第079章 窃取


    骨灰被收集起来。


    落在蛇蛇的手掌心中。


    她连日来的祷告, 从蛙母那里获取了不少禁忌的知识。


    作为蛙母,唯一的,虔诚的,信徒。


    她理所当然得到了蛙母的全部宠爱。


    这次身上的虫子看见了她扰乱部落的行径, 想来也能为她在蛙母面前挣上一份面子。


    蛇蛇将十九的骨灰制作成了泥像。


    选取得是部落中最是大受好评的款式。


    也就是举起火把的人。


    十九也如她所料的那样, 化成了白衣少女, 重新回归到了年轻的模样,如同游魂一般落在了蛇蛇的肩膀。


    像是神祇身边的天使,围绕着神祇歌唱着颂歌。


    十九有些可惜:“死得时候浑浑噩噩的,没瞧见十七为我哭。”


    蛇蛇哼笑一声,她就知道十九会这么说。


    所以在十七对着火光痛哭的时候,她就特意录了下来。


    指尖白光一闪, 在十九面前循环播放,让她乐得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皮一早就已经被工作折磨得阴气森森,也就是最近有皮二分担, 才没能在蛇蛇面前吊死。


    一见十九过来,欣喜道:“来给我接班的?我终于要休假了?”


    蛇蛇摇摇头。


    皮一瞬间收回了自己多余的笑容。


    “那**是来干嘛的?”


    “不是来给你接班的,但你们之后可要相处万万年。”


    蛇蛇意味深长道。


    皮一和皮二,以及十九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黑暗之中,殷红的唇在火光之下勾起。


    有什么天大的阴谋正在由最敏锐的猎手酝酿。


    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计划,并得到了证明。


    眼前的皮一, 皮二, 正与十九站在一起, 这简陋的一幕,似乎与记忆之中的某一幕一度有了重合。


    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东西。


    思思眼眸微动。


    从未来回到过去, 这份谋划与蛰伏是未来的她做出的选择,同样是过去的她做出的选择。


    皮一已经到位, 白衣少女同样如此,一切都准备就绪。


    接下里……


    她只需尊崇自己的心意继续蛰伏,为了那一击必中之刻。


    那黑暗消散之刻!就是猎捕之时!


    琥珀色的瞳孔缓缓呈针尖状缩起,带着不为人知的兴奋。


    蛇蛇往上望去,头顶是一片黑暗,但她清楚地知道,黑暗背后,一片无垠的星空,星空之内,有一双觊觎这里,贪婪的蛙目。


    呵……不能急,得耐心一点。


    蛇蛇告诫自己。


    在那一日到来之前,作为“母神”最宠爱的信徒,她必须做出一项贡献,一项“母神”再也忘不掉她的贡献。


    蛇蛇脑海里出现了荒诞恐怖的一幕。


    那是无数只蜘蛛诞育的现场。


    她必须为母神窃取“生育”的权柄!


    让通往未来的齿轮成功咬合!


    ***


    “呕——”


    吴悠哕了出来。


    头晕晕乎乎的,感觉快被什么东西撑得炸掉了,可他成天玩游戏,哪来的知识啊,又不是在考研。


    “呕——”


    吴悠再次哕了一口。


    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吴悠自言自语:“难道感冒了?”


    在这栋恒温26度的大别墅,他居然感冒了?


    不然怎么会头痛?总不会是玩模拟器玩得吧?


    缓了好一会儿,整理好自己的卫生之后,吴悠扯了张小毯子,从游戏室出来,路过客厅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茶几上的东西,原本盖得四平八稳的纸张突然凸起了一块。


    吴悠若无其事地别开眼,裹紧了自己的小毯子。


    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现,对,没错,就是这样!


    慢腾腾地倒腾上楼,给自己加了件衣服。


    又倒了杯热水,捧着回了游戏房。


    喝上一口,一团热乎乎的气从喉咙涌进胃里,冰凉的手脚也重新热乎起来。


    “还得是多喝热水啊!”


    吴悠裹着小毯子,点开了模拟器。


    【62岁:部落里的喜事很多。


    连日来都有孕讯传出。


    你也对此感到颇为欣慰。


    只是新上任的大祭司十七对此持反对的意见。


    你的声望正在不断增加,***正在不断减少。】


    ***


    “你们也怀了?”


    十七严肃的面容上隐约闪过一丝惊讶。


    只见眼前的一对夫妻,正手拉手满脸幸福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这是祭祀队前些时候成的一对。


    今日就找到她说他们都怀孕了,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未来的母神领地并不存在父母的概念。


    十七是来到过去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生的。


    一个正常的家庭,需要有爸爸,有妈妈,二者结合,他们才能生出孩子。


    这对于过去部落中的人来说只是一个常识。


    但对于只知“嬷嬷”不知“父母”的未来人十七来说,这件事情非常新奇。


    因为在“蛙母”的教义里,她们皆是母神所诞。


    十七祝福了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见他们携手离去的背影。


    心中却突然生出些许古怪。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父母的缘故?


    十七一时间没有过多纠结。


    “不过说起生育……”


    十七的脑子里瞬间想到了一个场景。


    那些蜘蛛人在她们面前诞下孩子的景象。


    那些黄绿粘液裹身的肉瘤。


    “呃……真恶心。”


    十七平复下心神,继续处理部落中其他行政问题。


    可那个场景却一直在她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让她难以忘却。


    但她却找不到到底哪里不对劲。


    每日晚钟之时,增加了一次祈福。


    那日,十七站在最前头,朝着蛇像祷告之际。


    她突然福至心灵,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无数部落中人,火光之下的眉眼,尽皆显现出一种圆润之态,携带着些许勃勃生机。


    他们一边祷告,一边下意识护住肚子。


    那些幼小的生命就这么静悄悄地孕育。


    悄无声息得如同腐木之上生出的菌。


    悄悄得让人心里发毛。


    十七浑身陡然一凛。


    祷告之声阵阵入耳。


    “诸生之母,诸生之母……”


    “大祭司——”


    十七平静地扭头看去。


    只见身边的人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她,他压低声音道:“您在说谁的祷文?”


    十七一愣。


    她顺滑地转回了“娲皇”的祷文。


    刚刚一时神情恍惚,竟说成了“蛙母”的。


    部落之中暗流涌动。


    但表面上,突如其来的生育潮仍然让部落中的人们欢欣。


    十七走访了数十个孕育新生命的家庭。


    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切无比正常的结果。


    他们正常地生活,正常地工作,正常地睡觉。


    新生命的诞生似乎只是娲皇娘娘给他们意外的惊喜。


    他们的信仰也没有任何动摇,面对着隐晦的“蛙母”提示,谁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有些人甚至好奇地询问道:“这一位难道是娘娘的从神吗?是司掌什么权柄的呢?”


    十七原本准备离开的动作一顿,给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她微微靠近,身体放松,也带着笑道:“猜猜?”


    那些人迟疑了一会儿,同样笑着猜测道:“是不是保佑我们生育啊?”


    “呵呵,或许吧。”


    每一个被问询的孕妇,孕夫们,几乎没有例外,皆对着这个开放性的问题,回答了“生育”。


    似乎是有谁钻进了他们的脑子之中,将这个概念种在了他们的思想里,如同触发性的陷阱,一经想起,“蛙母”就在那一瞬间等同为“生育”。


    这显然不对劲。


    祭祀队的人焦急得不成样子。


    而这些孕妇孕夫,正在不断扩散。


    那无数张欢欣的脸下,隐匿着异常。


    唯有细看,才能察觉出其中的恐怖,让人背心一寒。


    十七沉吟许久。


    往常她或许会直接化身打胎能手,但经过那场大火,她也有了新的思考方式,她变得更加从容,变得更加有耐心,变得更加,像十九了。


    在十九已经死去的当下,她必须保护好“娲皇”部落中的人。


    她抓住自己身边急得团团转的同僚:“我有一个提议,建造一个孕期专用的地方,让那些人统一在那里休息。”


    “告知他们不必担心,娘娘会保佑他们的。”


    “必须增加其他人的工作,让他们连夜把地方建造好,咱们提供食宿,这段时间就所有人都住得拥挤一点。”


    用来消耗他们多余的精力。


    “好的,大祭司。”


    十七注视着蛇像,沉默片刻,火光正被风吹动,轻轻摇晃。


    在那摇晃渐定的阴影之中,十七做出了决定,她微微垂首,似乎正在轻声诵念什么。


    随后十七抬头,对着下属吩咐道:“把我们之前就关注的那些人叫到这里……”


    十七锐利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暗光。


    ***


    风花的心隐隐觉察出哪里不对劲。


    明明身边的人都很正常,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前往祭祀队安排的地方。


    可是,她又对上了一个同为“蛙母”信徒人的眼睛。


    风花不动声色地挪开眼。


    黑暗会滋生恐惧。


    路灯明明灭灭,似乎快要熄灭了。


    她心中有种奇异的预感。


    这种预感促使她下意识去寻找“思念”的模样。


    她对上了一个熟人的视线。


    那个熟人下意识朝她露出个笑容。


    “——”


    风花猛然瞪大双眼。


    黑暗突然发动,在人流之中将那个人带走了。


    她额上生出薄汗,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急切的眼睛正要继续寻找,口微微张开似乎要呐喊。


    “唔——”


    一双手从黑暗之中探出,将她整个绑走。


    在最后,风花突然松了一口气。


    没看见,太好了,她没有找到“思念”的踪迹,她还躲得好好的。


    她眼前一花,彻底没了气力挣扎。


    祭祀队的人将风花扔到木屋之中,木门合上。


    木屋内一簇火光燃起,照亮十七冷漠的面孔。


    数十人紧张地拥挤在一起。


    恐惧地注视着十七手中薄薄的刀刃。


    十七的手慢条斯理地,用麻布擦拭起了刀刃。


    十七从小就长得好看,幼时养成的仪态更是为她增添了一抹风华。


    她有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光流转之间,贵气而优雅。


    她白净的脸颊上溅着一滴血,缓缓顺着脸颊的轮廓滴落,被她随手擦去。


    火光将十七照得很温柔。


    十七柔柔地勾起略显苍白的唇,冷冽的眼抬起:“我说,我的耐心很有限度,告诉我,你们搞了什么鬼。”


    这些人有的有罪,有的无辜。


    可是她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去等待,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种事情,拖得越久,最后造成的伤害越大。


    十七能感受到自己的行为逐渐走向癫狂,耳边似乎偶尔能听见十九的声音。


    这到底是疯了,还是得到了“娲皇”娘娘的眷顾,她不得而知。


    对面的人里面开始双手合十祈求娘娘的眷顾,每一张脸都是那么虔诚,每一张脸都是那么的无辜,可是十七确信里面有鬼。


    于是,她哼笑一声,轻佻道:“诸生之母,以身创世,万物之光,蛙母,蛙母,诸生之母,向您的信徒投下目光……”


    火光之下,雪白的刀刃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


    第080章 循环的秘密


    一人开口。


    他道:“梦, 我做了一场梦……”


    “到处都是光,无边无际的光,没有痛苦,没有危险, 没有黑暗。”


    “生活在那里, 该是多么的美好, 多么的幸福。”


    “就在我对着那片光发痴之时,一束流星从天边划过,落进了我的腹中。”


    “这是神明送给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定会带来光明。”


    “我坚信,这是神明的启示。”


    “很快,我们就会拥有光明了!”


    一些人也低声应和。


    在被建立起来的温暖巢穴之中, 火将这里烘得很暖和。


    在这个温暖的巢穴之外,十七靠在墙上微微喘息。


    凌乱的发丝黏在沁出薄汗的颈侧,顺着她的喘息声而浮动, 黑色的发丝如同弯曲的小蛇钻进她略微敞开的衣领。


    似乎要触及她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十七听见了有谁在她耳边跟她说话,将一切怪事的源头理清,十七恍然大悟。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的神要窃取娘娘的权柄,消灭娘娘的威能,替代娘娘作为众生之母的地位, 端坐于云端之上。”


    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木板的缝隙渗出, 落进土地之中, 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浓郁的腥臭味让十七的嗅觉近乎失灵。


    “你要怎么做呢?十七?”


    十七回答道:“我吗?我要怎么做?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要保护好他们,我要维护娲皇娘娘的地位, 娘娘,您会帮我吗?”


    “会的, 当然会的,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这一切都将是计划的一部分,这一切都是最好的。”


    坐在十七肩膀上的白衣少女笑眯眯地肯定道。


    皮一和皮二从白衣少女的肩膀上探出头,一张脸疲惫,一张脸好奇,两张脸靠在了十九两个肩窝上。


    它们是蛇蜕下的皮,有着和蛇一模一样的外貌,有着一样可以装载点什么的内芯,比如信仰,比如黑暗。


    皮一甚至是熟练工,早就能担负起神祇的责任,只是蛇工作久了,多少有点不文明。


    “啧,什么时候***能全自动化完成?真是***没技术含量。”皮一嘀咕道。


    那些信仰在皮下涌动,皮一漆黑的尾巴一甩,精准地将信仰甩进了十七的身上。


    十七感受到力量在自己的身体之中涌动。


    有一种力量在她的身体里累积,神明向她投来了一瞥。


    她从这些人的嘴中得到了一个情报,教团之中出现了一位圣女。


    也是那位名为“思念”的圣女策划了这一切。


    “思念……”


    她意味不明地喃喃道。


    “思念……”


    她再三重复着这个名字。


    十七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这个名字……


    她肩头的十九好奇地打量着十七。


    十七认出来了那是思思大人吗?


    可惜,十七这段时间成长得很快,连她最亲近的人如今都很难从她的扑克脸上看出她的情绪。


    她早就已经成长了。


    在那场火之后,在那场哭泣之后。


    十七顿了顿,她轻声道:“既然那是一场梦,那么就在梦中把这条流着口水觊觎着部落的青蛙驱逐。”


    她将刀刃上的东西甩掉,将刀收回刀鞘。


    伸手打开门,祭祀队的下属瞄了一眼屋内,瞳孔一缩,他沉默地帮十七合上门,递上一张温热的帕巾。


    十七随手抹掉不该出现在大祭司身上的污渍。


    眸色冷淡:“召集所有人,在蛇像前,向娘娘祷告……”


    “请!神!”


    “是——”


    ***


    为什么那个雕像非要将她带去上古时代的过去呢?


    那个神祇嘴里吐出来的黑暗到底从何而来呢?


    时间正在不断流逝,蛇蛇早已将这一切想得分明。


    这其实是一个早已注定的循环,而她是其中的一环。


    未来的蛇将持续千万年的黑暗全部吞入腹中,借由挖出来的雕像穿越回过去。


    在天异变的时候,将黑暗全部吐出,遮住所有人的眼睛,让那些逐渐疯魔的神维持清醒,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入侵,能够做出抵抗。


    而这个恐怖的循环来自于最古老的神祇手中最奇异的权柄!


    祂是一条衔着尾巴的蛇,在历史的阴影之中玩弄着时间的魔术。


    祂将一切纳入循环之中,而湮灭则被无限制地推后。


    可这并不意味着循环没有终结的可能,倒不如说,循环的出现就是为了终结!


    在无数次淹没在历史阴影的过去之中。


    祂将在没有开头,没有结尾,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循环之中。


    ——跳脱往复的枷锁!终结命运的循环!


    然后见证无限的未来。


    这一切都是祂的选择,都是她们的选择。


    而这一切的选择都将是最好的选择。


    蛇蛇面容沉静,安静地托着腮,琥珀色的眼中——


    雪白的虫正在长大。


    它正在茁壮成长。


    她曾经透过前世的眼睛见证过它日后的模样。


    透明的身躯之中带着黑色脑核,周身带有腐烂性质的粘液,伴随着时间的流逝。


    它们就像是找妈妈的蝌蚪一样在游荡之中,慢慢进化出后肢,又慢慢进化出自己的前肢,去掉尾巴,最后成蛙。


    这是一场变态的过程。


    人,如果想要得到点什么,就需要付出点什么。


    整个诡异世界如今的底层逻辑,即是舍弃,然后获得。


    那么作为一条想要捕猎外神的蛇,她也同样不会吝啬,她将会付出自己的全力…….


    ——去欺骗自己的猎物!


    昏暗的石窟内,面对着早已成蛙的白玉青蛙。


    黑发美人的嘴唇微启:“诸生之母,以身创世,万物之光,蛙母,蛙母,诸生之母,向您的信徒投下目光……”


    白玉青蛙顺着黑发美人染着丹蔻的手一路往上,像是青蛙蹦进水潭那样精准,瞬间跳进了张开的口中,滑进了她的食道,进入了胃里。


    那种口感不算黏腻,也没有多少嚼劲,哗得一下像杯冰凉凉的水倒进了胃里。


    来自于“蛙母” 的污染就顺着她的胃,跟着流动的鲜血,扩散开来。


    ***


    蛇像前,火光大盛!无数祭祀之乐器于今日奏响!


    十七带领的部落民正向着蛇像诵念祷文。


    向着“娲皇”祈求庇护与帮助。


    无数高声的诵念之声化做狂风在蛇像上空汇集。


    十七双手扬起,高声唱道:“娘娘,请您降下火焰!将觊觎我们的外敌焚烧殆尽!请您降下黑暗!将觊觎我们的外敌埋葬于此!”


    两边的神明开启了对抗。


    皮一猛然支起身躯。


    白衣少女正在身旁掠阵。


    无边无际的黑暗正不断啃咬着漫无边际的光!


    黑暗化成一头巨大的蛇躯,扑击向前!


    “蛙母”恼怒地发出怒吼。


    可惜,皮一并非过去那些瞬息之间被污染的神祇,甚至还有无边无际的信仰加持,皮一甩尾,猛然咬住那片光,通过尖利的齿牙注入黑暗!


    如同一滴墨在水中泅开。


    “蛙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娲皇”的主场,这里尽皆“娲皇”的信徒,“娲皇”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可祂不一样。


    祂只能透过那一点缝隙,可怜地投下那么一点影子,而那点影子也正在被世界所排斥。


    那片来自天外光正在节节败退!仿佛瞬息之间就要被赶出世界之中!


    不行!“蛙母”尖啸道!祂绝不会善罢甘休!祂一定会再次归来!


    祂必须得做点什么!


    突然,恰好在那一片黑暗之中。


    在祂的眼里,亮起了一个微弱的光点。


    一个细弱的祷告声在祂的耳边响起。


    从蚊吟般不断增强。


    那声音混合着青蛙的“呱”声,落于“蛙母”的耳畔。


    “蛙母”一愣。


    祂曾经撒下的种子,从蝌蚪变态成了青蛙,来到了祂的身边。


    这或许就是祂要找的东西,一个能让祂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媒介!


    黑暗之中。


    黑发美人殷红的唇微微勾起。


    没错,就这样,想起她吧,看见她吧,注视着她。


    本人即是第一个选择,也是唯一一个选择!


    她眼前猛然一亮。


    她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里。


    巨大的黑蛇朝天扬起头颅!


    黑暗正在压着那片光明捶打。


    情况正在危机的时刻。


    那片光猛然扎进那个纤细的身影之中!


    “呃啊——”


    “母神!母神!一切为您献上!”


    黑发美人狂热地呢喃道。


    数不胜数的光在瞬息之间染白了她漆黑的长发,一切物质的存在正在消弭!


    身躯如同摔下台的瓷器一般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缝,那裂缝之中透出压抑不住的光。


    人躯原本难以承受着诡秘的注入。


    可令“蛙母”略感诧异得是……


    那瘦弱的躯壳竟在强硬的光下,却始终没有崩坏!


    【——模拟器受到攻击——】


    【模拟器正在——】


    【模拟器放弃——】


    【——放弃反击——】


    她成为了神降的容器——


    光正在不断增强。


    黑暗正在信仰的加持下与之对抗。


    光与暗正在接连不断地碰撞撕咬!


    【***正在飞速下降!即将触地!


    您的体质正在飞速增长——】


    “蛙母”借助容器的手撕开黑暗!


    剜下黑蛇的鳞片!


    黑蛇猛然发出一声怒吼!


    蛇像前的信徒们的诵念之声愈加响亮,信仰正源源不断从他们身上汲取,哺育着黑暗。


    黑蛇在信徒的加持之下发出强而有力的反击,甩尾将容器击落!


    “蛙母”正想试探着挤进更多身躯,见此不由迟疑地顿住。


    时间还不是时候,“娲皇”的信仰仍在最鼎盛之期,还不是祂能够真正进入世界之中的时刻。


    祂得耐心等候。


    这个世界并不简单,祂必须当心功亏一篑。


    祂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祂同样最不缺耐心。


    祂得等待一个良好的机会,一个完美的机会,而不是现在,现在祂得战略性撤退。


    那片漫无边际的光挟裹着信徒后撤,恒定的光线之中,蜷缩的容器手掌心攥着一片飘忽的黑暗。


    是容器在争斗之中,为“蛙母”撕扯下来的,黑暗的一部分。


    “蛙母”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娲皇”持有的一部分权柄……


    ——生育!


    她居然在不利的战况之中为祂撕扯下来了一点好东西!


    祂不由赞赏地朝自己虔诚的容器投来一瞥。


    容器仰起自己满是裂纹的脸,虔诚破碎的模样惹神爱怜。


    不愧是祂如今唯一的信徒,唯一虔诚的信徒。


    这就是祂在此世——最初的锚点!


    【63岁:你是一条聪明的蛇。


    没错,你向来是一条聪明的蛇。


    你已经学会了蹭别人家的食物,供自己蜕皮。


    第三次蜕皮即将开始。


    这是一场博弈。


    你当然相信,你会赢!


    只等待那个最佳的时机……


    ——那个黑暗消散,信仰旁落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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