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1章 第31章
◎爱自己胜过爱你◎面对谢钦言的指责, 秦域半个字都没有反驳。
这次的确是他做得不对,谢钦言说得是, 他明知道秦晖盯上景澄,就应该提前安排人手跟着他,在暗中进行保护,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发生危险,也不能够疏忽大意。
“整理好你家那一堆烂摊子,不要再波及景澄。”
见平日里强势的他不再吭声,谢钦言也点到为止。
二人回到病房, 景澄小心翼翼观察着他们的脸色,见秦域的眼里全是内疚,有些不是滋味。
“等会儿我妈会过来看着景澄, 你有事就去忙。”
谢钦言冷冷出声,态度并不好。
景澄进到他们家以后, 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从未出现这么大的意外。
以秦晖那种性格极端的人, 如果不是秦域想得开,及时找上他,凭他一己之力肯定不可能迅速找到景澄,把他救出来,到那时危险就会成倍增加。
“我在这里陪他待一会儿。”秦域刚来, 自然不愿走。
只是,他如今理亏,态度没办法强硬, 只能用商量的口吻。
景澄没有任何责备秦域的意思, 自然他也不想听见谢钦言对秦域说什么重话。
怕谢钦言会赶秦域离开, 先他一步出声道:“我和秦域好几天没见了, 让他陪我聊聊天吧。”
每次欠了谢钦言的人情,景澄都会感觉矮他一头,说话都没有底气。
眼帘轻抬,偷瞄着谢钦言,观察他的反应。
谢钦言沉默好一会儿,像是后知后觉般突然反应过来,人家才是正牌男友,才有资格陪在身边,他算什么?
“你们聊。”
这次,谢钦言给足尊重,二话没说转身出了病房。
他一走,秦域便开口对景澄说了句:“抱歉。”
景澄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口吻说:“其实是我的错,你都告诉我,让我这几天老老实实待在学校,我还跑出去,看来对这个社会的险恶,我还是低估了。”
秦域温柔抚摸下他的脸,“秦晖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景澄摇摇头,继而问:“你能一次性解决吗?我怕他又会报复我们。”
“之前的证据已经足够充分,这次他又涉嫌绑架,肯定是要判刑的……”
秦域话没说完,来了一通电话。
“是爷爷。”
他对景澄说了声,去到窗边接电话。
一上来,秦老爷子暴怒的声音便传进耳朵,“秦域,这次你真的做得太过分了,秦晖前两天找我说,我只当是你要给他些无关痛痒的教训,这些年他的确肆意妄为,想着收拾他一下,让他长长记性也好,没想到你竟然不惜代价,损害到集团的利益,我这么多年是白养你了!”
“爷爷,集团内部蛀虫太多,长此以往下去势必会影响根基,一次性铲除不好吗?”
“我还没把继承权给你,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做主了?”
秦老爷子冷哼一声,“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来,我们当面说。”
挂了电话,秦域疲惫地揉揉眉心,转身回到病床边。
“爷爷让我过去一趟。”
他给景澄掖了下被角,不舍地捏捏他的脸,“你真不怪我?”
景澄沉默几秒,无声摇摇头。
他看向秦域的双眸,清醒而理智地说:“秦域,人本来就该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所以即使你更爱自己,偶尔忽略了我,也能理解,只要不是原则问题,都没关系。”
秦域不懂景澄的这番话什么意思。
他好像对于这段感情没抱什么希望,是怕自己抬高了期待,最后会失望吗?
“景澄,你可以试着要求我。”
“不用。”景澄坚决摇头,“我告诉你那番话,也是在表明我的立场,我也会爱自己胜过爱你,毕竟我们本来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各自努力各自奔波,只要合在一起时能为彼此带来愉悦就够了。”
想不到,他二十几岁的年纪看得这般通透。
枉他年长十几岁,在这方面居然不如他。
秦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男朋友居然要求他不要那么爱他,而是更多的爱自己。
他真的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男孩-
接到谢钦言电话后,唐秋云急匆匆赶来医院,这时秦域还在病房里面。
唐秋云还不知具体情况,谢钦言没有跟她细说。
“我不是送澄澄去找秦域了?怎么进医院了?”她满脸掩饰不住的着急。
以谢钦言的性格,自然不会从中挑拨离间,就算秦域有错,也不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发烧了,你去看着他吧。”谢钦言知道他留在这儿,景澄不愿意,“我公司还有事。”
“好。”
唐秋云应下,伸手推开病房的门。
秦域回过头,起身来到她面前,小声说:“景澄已经睡着了。”
“小秦你还有事儿要忙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你快去吧。”
“麻烦您了,阿姨。”
“照顾我自己儿子,有什么麻烦的。”唐秋云笑笑,“你路上小心。”
说完这话,唐秋云猛然记起,“对了,那平安符是澄澄特意为你求的,你可要随身带好,我看他最近好像很担心你。”
“什么平安符?”秦域下意识问。
唐秋云愣了,“澄澄不是去给你送这东西的吗?难道没给?”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很快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劲,问秦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秦域和她走出病房,谢钦言已经离开了。
“抱歉,阿姨。”
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唐秋云,秦域没有丝毫隐瞒。
听完之后,唐秋云不由气愤地说:“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怎么能牵扯到澄澄头上!这幸好是没出什么大事,不然……”
她和谢钦言的态度如出一辙。秦域能理解。
这才是亲人之间最为真实的反应。
景澄比他幸运,到了这样一个有爱的家庭里。
唐秋云的担忧没办法掩饰,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起来。
有句话她一直想告诉秦域,没有机会说,眼下终于忍不住讲了出来。
“秦域,澄澄这孩子命苦,七岁都能记事了还被亲生父母给抛弃了,我把他领回家时,瘦瘦小小的,养了很久才胖起来。”
“钦言和他从小一块长大,两个人亲如兄弟,后来互相产生了情愫,这些事情我想你应该已经了解过,但你应该不知道,钦言他曾经双目失明过,那时为了不耽误澄澄,他同他划清了界限,毅然决然去了国外,虽说是为他好,但在澄澄看来,这无疑是又被抛弃了一次……”
说到这儿,唐秋云哽咽住了。
提起那段煎熬的日子,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夹在中间实在为难。
秦域静静听着,心下却已然震惊。
原来他们是这样分开的。
难怪景澄对待谢钦言那般决绝,甚至有怨恨。
他在他最爱的时候离开,那些充沛的情感在日积月累中应当全转为了恨吧。
“阿姨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澄澄,那就守在他身边,长长久久在一起,别看他表面坚强,那么省事,其实很脆弱的,经不起伤害,之前我没能保护好他,是因为钦言要动手术,他丧失了求生的念头,一意孤行,怎么都不愿拖累澄澄,只想离他远远的,我没办法,暂且站在了他那边。”
唐秋云语重心长说完,擦擦眼角的泪,“你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有点儿大,你经历的事情多,抗击打能力强,但澄澄到现在还没踏出校园,真没什么社会经验,希望你能多多包容他,同时也多顾虑下他的感受。”
这几番话,全然出于一个母亲的角度。
秦域颔首,郑重应下,“阿姨,谢谢您今天跟我讲这些。”
如果不是唐秋云告诉了他,以景澄的性格,断然不会说的。
“我这边有事要离开一下,等晚点我再来。”
秦域离开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幼年被父母抛弃的景澄,和成年后被谢钦言抛弃的景澄,他那个时候,该有多绝望多无助呢?
想到,秦域便觉得心如刀绞。
如果他能早一些出现在景澄身边就好了。
但那个时候的他,眼里应该只有谢钦言,不会容得下其他人吧-
去了一趟爷爷那儿,秦域被他老人家用拐杖抡了几棍子,打得后背都淤青了。
但他并不怨,爷爷给他的恩情是他永远都报答不完的,如果这样能让他老人家消气,多打几下也没所谓。
秦域并不知,在他走之后,秦老爷子给景澄打了一通电话。
接到电话时,景澄刚刚拔针。
秦老不爱拖泥带水,上来便是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你不是秦域的男朋友,他为了构建一个稳定和谐的假象,让我以为他开始为成家立业做打算,特意找了个假的来哄骗我……”
听他说完后,景澄立刻解释,“秦爷爷,之前我们的确骗了您,我向您道歉,但后来在相处过程中,我们真的擦出了火花。”
“你们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接下来我要跟你讲一件事,这事儿我连秦域都没告诉过。”
秦老话音沉重。
而在他说完之后,景澄的神情中现出复杂之色,有些破碎-
在去医院的路上,秦域路过一家深夜还在营业的蛋糕店,买了些景澄爱吃的甜点。
他喜欢吃甜的,说那样会让他心情好点。
秦域不确定发烧能不能吃,先打包了些,等去医院问下护士,不能吃的话就分给她们。
只是,当秦域来到医院大厅的旋转门前,谢钦言也恰巧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好巧不巧,他手里也拎了份甜点。
还比他多了杯奶茶。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秦域刻意在原地停留几秒,等他走来。
待谢钦言到了面前,他又郑重对他说了句:“今天的事,多亏有你帮忙。”
“不用这样说,景澄是我……弟弟。”谢钦言停顿了下,勉强说出,“应该的。”
说话间,低头扫了眼秦域手上拎着的袋子,谢钦言又意味深长道了句:“看来你也很了解他。”
“我们每次约会完,他都喜欢买甜点带回宿舍,有时是面包,说是当明天的早餐,我猜他一回宿舍就忍不住吃了。”
秦域淡声说着,嘴角有宠溺的笑意。
谢钦言点下头,“是,他从小到大都爱吃。”
“那吃东西的口味倒是没变。”
秦域接了这样一句,说得好像其他地方变了似的。
不知谢钦言有没有听出来,总之没再接话-
两人一起来到病房,唐秋云听见开门声,猛然回头,不由错愕。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在门口刚好碰到了。”谢钦言随手把蛋糕放到床头柜上。
秦域:“问过护士了,可以少吃点,怕你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所以路上买了些。”
将谢钦言买的那袋蛋糕往旁边稍稍推了下,秦域也放下了袋子。
他们两个人买的是不同口味,谢钦言是草莓蛋糕和泡芙,配黑糖珍珠奶茶,秦域则是芋泥口味的盒子蛋糕,以及马卡龙。
望见这幕,唐秋云转了转眼珠,“你俩倒是挺默契的,买这么多,澄澄也吃不了啊。”
景澄自始至终没讲一句话。
他的眼珠乌黑,余光瞄着秦域,水润润的,宛如一片波澜不惊的湖。
在唐秋云说完那话之后,才道:“护士小姐姐值班挺辛苦的,分给她们吃了吧。”
言外之意,两个人买的他都不需要。
谢钦言和秦域对视了眼,问:“确定不吃?你小时候有次发烧,什么东西都不想吃,我给你买了这家的草莓蛋糕,才有胃口。”
“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了。”
景澄勉强一笑,“那个时候容易满足,吃点爱吃的就像拥有了全世界,现在自己有能力了,随时随地都能吃蛋糕,慢慢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番话一说完,在场其他三人的神情都很微妙。
气氛一时沉寂,还是唐秋云缓和道:“澄澄不想吃,那就不吃了,我去分。”
说完,她拎着两个精美的袋子走出病房。
留下他们三个。
景澄客气对他们一笑,“谢谢,不过以后不要过度关心了,蛋糕我可以自己买。”
他说得自然不只是表面这层意思。
秦域脸色一变,感觉景澄是有哪里变了。
他的态度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难道嘴上否认,心里还在怪他?
就在秦域这样想的时候,景澄忽然面向他开口:“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聊聊。”
秦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不属于他的凌厉锋芒。
第00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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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3章 第33章
◎你太坏了◎对上那双幽暗的眸, 景澄目光有些闪躲,“我明天还有考试……”
他睫毛乱眨, 俨然是害羞。
秦域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不免觉得好笑。
“别怕,只是去吃饭。”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景澄想想还是不踏实,想到他会和秦域做更亲密的事情,就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
安全感不足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想要把自己完全奉献给对方,还有一种是不敢交付全部。
景澄属于后者。
观察着他的表情, 秦域点下头,“好,那我们在外面吃。”
“我这样, 会不会让你很失望啊?”景澄的眼中有顾虑。
以前的他是讨好型人格,总以他人的感受为优先, 虽然现在有努力改过,但还是克服不了下意识的本能。
很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很怕自己会惹他人不高兴。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秦域懂他为什么这样想,安抚地摸摸他的头,“我真没在意这种事,刚刚那是一时冲动。”
“哦。”景澄低低应了声,“你给我时间, 我会准备好的。”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秦域发动引擎,“我希望我们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景澄抬眸掠过窗外。
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心理问题比想象得还要严重。
曾经受过的伤害, 被他刻意掩埋在心底, 假装无事发生过, 其实早已在无形中影响了他。
秦域的车快开到一家餐厅时, 手机铃声响起,说集团那边有人蓄意闹事,需要他立即赶去处理。
连顿晚饭也没法陪景澄吃完,秦域结束通话后,犹豫数秒才说:“公司有事,不能陪你了。”
他眼中的歉疚很深。
景澄怔了下,“没关系,你忙你的。”
说不清多少次,他好像总是对秦域讲这句话。
对于几乎没有过恋爱经验的他来说,总以为不成为伴侣的负担就是爱的某一种表达方式,他害怕给秦域添麻烦,所以故作不在意。
“我带你去买些吃的,送你回学校?”
“高峰期挺堵的,你把我从前面放下吧。”景澄看似轻松一笑,“我正好去夜市逛逛,真没事。”
秦域不知他那边要忙到几点,看了眼腕表,“如果我能尽快忙完的话,再联系你。”
“好。”
景澄点头应下,秦域在路旁停了车。
不等景澄道别,他先抽出一张卡,让他去买几身衣服。
“我有钱的。”景澄故意跟他开玩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穿得太寒酸了?”
“给男朋友花钱不是应该的?“秦域的态度很温和,并无强迫之意,“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和我太见外,花钱就是最直接的一种表达方式。”
他的话有道理,让景澄没办法反驳。
“好吧。”
他接过卡,说:“如果遇到适合你穿的衣服,我也可以给你买。”
秦域笑了,挥挥手同他道别。
景澄下了车,华灯初上的夜色自带朦胧感,霓虹璀璨得迷离恍惚。
碰巧旁边就是一家商场,外边太热,他直接进去了。
男孩子对逛街这种事情通常没那么热衷,平常的时候,他绝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到商场里闲逛,自然来到这里也不知要做什么。
二层是男装区,景澄进了几家店,价格高得离谱,起码在他看来,区区一块上等布料,也不至于卖出五位数的价格。
唐秋云倒是经常给他买这种,平日里景澄都舍不得穿,万一不小心溅上油点,会心疼得流泪,悔得捶胸顿足。
又进了一家男装店。
景澄看到沈逾正在陪一个小帅哥逛街。
他们许久没见了,但他有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潇洒,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
那时,他追求了他两年,说会为了他放弃一片森林,的确是没夸海口,在那段时间里做到了洁身自好,但景澄不相信一个花心的男人可以为一个人突然变得深情,那根本就是不现实的。
这样的人只会为一时的新鲜买单,可能他短时间内被一个人占据全部的心思,征服欲爆棚,但一旦追到手,那股劲儿懈怠了,又会恢复原状。
所以,还是细水长流的爱情最可贵。
沈逾正一转头看见景澄,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你怎么自己来逛街?”他直接舍下他的男伴,朝他走来。
“有谁规定不可以独自逛街?”
“没,我就是有点儿好奇。”沈逾正笑得意味深长,“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忙?没时间陪你?”
景澄点头,“他的确不像你,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沈逾正哑然几秒,“你是不是一天不怼我就难受?”
在他和景澄说话时,那个男伴走过来,对沈逾正说自己还有事儿,先走了。
临行前,还剜了一眼景澄,俨然吃醋了。
沈逾正完全不在意,耸下肩,“很久没一块吃饭了,聊聊吧。”
“行啊。”景澄爽快同意。
他本来就是拿沈逾正当兄弟看,刚好他也有问题想要请教他这位“情圣”-
找了个餐厅,景澄坐下后,直接点了自己爱吃的。
短时间没见,沈逾正发现他又变了,比从前更加笃定,无论哪方面。
两人闲聊一番,突然景澄问他:“你觉得跟自己男朋友见外是正常的吗?”
“如果是恋爱的话,应该正常吧。”沈逾正知道他指的大概是金钱方面,“我们男人都有自尊心的吧,谁也不想靠谁养着。”
“那其他方面呢?”
“还有什么事?”
“我也说不上来。”景澄喝着橙汁,眼底有忧郁之色,“我就是感觉我作为男朋友特死板,不知道该做什么。”
“谁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本身就是走运了,你还指望给他什么?”
沈逾正无奈摇摇头,“景澄,你还是太不自信了。”
“我感觉我只要一动真情,就容易把自己放到特别低的位置,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你这不是很了解自己吗?”沈逾正扯下唇,上下打量他一番,“我要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天天把你供起来,绝对不用你付出。”
“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不管是谁,长时间单方面付出,都不会平衡的。”
“所以呢?你和你男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说不出,就是感觉我们之间隔了一层纱,明明也很了解彼此了,还是会感觉不够踏实。”
沈逾正沉下脸,终于严肃起来了。
“去找谢钦言算账,你这是pstd.”
景澄无奈翻个白眼给他,“我自己的问题,怪得了谁?”
“看吧,你本能地将原因归结于自身,其实就是外界这些因素影响的,你说你们之间不够亲密,那是不是因为你对他始终带有防备?怕他给你带来又一次的创伤?我相信你心里很清楚的,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和沈逾正聊天果然能通透。
很多事,景澄其实都能领悟到,但却不敢面对,被人直接点出来,便清晰明了-
饭后,沈逾正将景澄送到了他男朋友家的小区门口。
“天底下有我这样的追求者吗?把心爱的人亲自送到情敌家。”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嘴贫。
景澄跟这样的人相处反而没负担,正因为他有什么说什么,情绪都在面上,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揣测他的内心。
“今晚谢谢你了。”
景澄笑着跟他挥手,“改天请你吃饭。”
“得了吧。”沈逾正傲娇挑眉,“在我这儿,还没有让别人付钱的份。”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一束车灯打过来。
沈逾正眯下眸,看见白色的越野车停在了他的车后面。
随即,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他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气质优越出众,一看就是历经社会捶打的男人,没有半分轻浮感。
之前见过,沈逾正认出他是景澄男朋友,假装挑衅地扬下眉,“你没空陪景澄,我来替你。”
“说什么呢?”
景澄嗔瞪他一眼,去到秦域身旁,“他是我朋友。”
秦域很大方,“到家里坐会儿?”
一看就是成熟稳重的男人。
沈逾正想刺激他,奈何没成功,他自觉没趣,摇摇头道:“不用了,还有约会。”
话说完,对景澄摆摆手,“下次再约。”
景澄观察一下秦域的表情,依旧眉目清冷,看不出有何吃醋的样子。
罢了,都是三十几岁的男人了。怎么可能……
刚这样想,在沈逾正的车驶离后,秦域一记余光就扫过来,“怪我没空陪你,又去找了别的帅哥?”
他表情严肃,语气却明显在开玩笑。
景澄拉住他的手,“就是在商场偶遇到了。”
说话间,后知后觉摸到了纱布,他猛地低头一看,才发现秦域的左手裹了厚厚一层。
“你怎么受伤了?”
他反射性问出来,表情一下变了,“谁干的?”
询问的语气俨然是在护短。
“我二叔,他不满爷爷把公司交给我。”秦域示意了眼后面,“先上车。”
景澄暂时压下了心底的担忧,和他回到家里。
进门后,他第一时间问:“除了手,还伤到哪了?”
秦域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他拿了刀威胁我,当时想刺我心脏那儿,被我用手攥住了,我怀疑他是受了大伯家的挑唆。”
“人被逼急了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景澄抚摸着他的纱布,低头喃喃问:“秦域,你确定还要走这么危险的路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明白。”秦域反扣住他的手,认真说道:“他们以为我接手公司是捡了大便宜,其实管理一个集团,压根不是他们想象得那么容易,之前我想抢,是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气,那时的我以为自己就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可怜虫,仗着自己身世可怜,做什么都不管不顾,如今知道真相反而懈怠了,而且身边还有你在……”
“既然这样,你可以甩手给他们试试,让他们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等他们经营不善,不就要转过头求你了?”
“集团是爷爷的心血,我不能拿它的前途开玩笑,这是我目前唯一坚持的理由了。”
景澄知道秦域重情重义,没说什么。
过会儿他才问:“如果不经营集团的话,你想做什么?”
“带你去国外,买块有大草坪的地,盖栋房子,养只猫养只狗,再养个你。”
“听起来很美好,不过你怎么确定我会愿意跟你去国外?”景澄故意反问他。
没想到,秦域竟然说:“不确定,所以从来没提过。”
莫名的,听见这话,景澄心脏一缩。
原来秦域和他一样不确定啊。
他们两个人就像受过伤的刺猬,竖起满身的刺,对外界时刻充满抵抗,唯恐自己再伤一次。
景澄闭上眼,慢慢抱住他。
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口,听他鲜活的心跳声,“你的愿景听起来还不错,可以一试。”
“但试的前提要先结婚,不然我们就是非法同居。”秦域这话接得特别快。
听出来他话外音,景澄一时语塞。
“结婚”这两个字并不陌生,可发生在他身上,会让人觉得太遥远了。
景澄有时觉得自己很成熟了,可以独当一面,有时又感觉自己还没长大。
“你——”他半晌后抬起头,控诉的眼神瞪向对方,“秦域,你太坏了。”
秦域无声挑眉。
好似在反问他——
“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
景澄推开他,想跳过这个话题,却被秦域攥住手腕,“你愿意吗?”
“什么?”他故意装傻。
“如果跟我结婚,你愿意吗?”秦域又重复一次,还特意强调,“我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说】攻是秦域。
首先想和大家说,这本书一直以来的核心都是为了写景澄的成长,怎样从卑微彷徨的男生变得自信从容,遇事坚定,只有他是绝对的主角。
其次,之前经历过一系列的负面评论,攻击主角的,还有对我人身攻击的,知道怎么写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面对评论区的言论,我选择保持沉默。
因为评论的影响,我下笔变得迟疑,犹豫,很怕再召来非议,很多预设的情节不敢写,走向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是第一次尝试火葬场题材,也是最后一次了,写虐并不是我擅长的,诸多瑕疵,向大家说声抱歉。
结局应该很快了,尽量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感谢包容。
第0034章 第34章
◎趁早断了念想◎景澄以为秦域那句话只是随口一问, 当他强调认真后,他唇角的笑意渐渐褪去, 恢复了正经脸。
“我没想过结婚这事儿,虽然它早晚都是要发生的,但以我现在的年纪,考虑还为时尚早,不过你跟我比,的确耗不起了,我以后会重视起来的。”
秦域问他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但他俨然曲解了他的意思,没有正面回答。
以他对景澄的了解,如果不是感到为难, 他不会回避的。
罢了,他本来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
现在又没打算结婚, 非要得出一个答案,又有什么意义?
轻轻捏下景澄的脸, 秦域郑重地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强调。”
听他这样说,景澄没忍住笑出声。
“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还急眼了?”
“没急。”
“OK.”景澄不跟他争论, “你最年轻了,你身强力壮。”
“………”倒也不必如此。
听起来好像是在故意说反话。
秦域把人捞进怀里,“年不年轻看心态, 身强力壮倒是真的。”
他低头吻住, 手掌顺势锁在了男生的腰间。
呼吸被瞬间掠夺, 景澄的身体本能绷得很紧。
他也不想这样, 可两个人只要一有亲密举动,他就会格外得紧张。
景澄在书上看到过,有一些人,特别适合谈柏拉图式的恋爱,对于过界的行为,心理上总会有障碍,这种影响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也可能是后天形成,潜移默化之中改变,连自己都觉察不到是在什么时候。
被欲色浸染的眸逐渐变得深邃,秦域缓缓分开,眼帘垂落之际,看见红红的鼻尖,还冒着细密的汗珠。
景澄绝对不知,此刻的他于他而言有多么大的诱惑,有种想怜爱,想将人揉入骨血的冲动。
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秦域抬起手,宽厚的手掌轻轻地覆盖在景澄的脸颊,带给他温热而真实的触感。
“我不会伤害你的。”
“所以你也不用怕。”
“如果我真的想对你做什么,一定会问过你的意愿,不会强迫。”
“景澄,我会尊重你的。”
男人低沉的话音响在耳边,一句一句耐心地说。
人总会莫名其妙被一些细节打动,戳到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景澄闭眼,脸贴在他的胸口,眼角无声有泪滑过,渐渐的,像泄了闸的水流,越来越凶。
上次这么感性,不知是过去多久了。
秦域的指腹感受到一抹湿润,诧异望向景澄的脸,“我说错话了?”
“没有。”景澄闷闷回答,转过头去。
是他对他太好了。
给予了恰如其分的爱和尊重。
感动之余,又患得患失。
用手背擦去眼泪,景澄告诉自己别再掉小珍珠了。
秦域却在他身后说:“为什么不让自己哭?它能让你心情好起来,那就不要抑制,你哭的样子也很可爱。”
景澄怔住,一瞬间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以前是真的很爱哭的,小的时候还被人嘲笑,说他是个“小哭包”。
每次和同学发生争执,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眼眶先红了,总是这样逊人一筹,落得下风。
所以,景澄不喜欢自己泪失禁的体质。
可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有个人会对他说:没关系,想哭就哭,这只是一种发泄负面情绪的渠道。
他可以接纳他的快乐,同时也能够容纳他的悲伤。
都说人一旦有了依赖感,就像幼儿园放学等人来接的小朋友,过度依靠任何人都是在慢性自杀,但能有人让自己靠一下,谁会愿意放过片刻的欢愉?
这样一想,景澄反而不想哭了。
“有个这么疼我的男朋友,干嘛要哭?”他回身揽上秦域的脖子,“饿了,去给我煮面。”
“遵命,小王子想吃哪种面?”
“番茄鸡蛋面。”
“还以为你要给我安排个难度系数大的任务。”秦域拿下他的手臂,“等着。”
景澄乖巧点头,窝在沙发上看起了手机。
沈逾正说得没错,想拉近彼此距离,就要先学会接受对方给自己的好。
什么时候你心里不再精于计算,担心自己付出得比对方少,生出内疚不安的心,那就说明你不再拿他当外人,而是将其看作为一个和自己共生的整体。
真正的爱情,不会计较谁付出得多与少,通常当你生出想去跟对方算账的念头,都是不爱的开始-
秦域很快下好一碗面,他去客厅叫景澄过来吃,看见他盯着手机看得入神。
在他面前打个响指,拉回他神游天外的思绪。
景澄抬起头,“全国赛要开始了,我想报名。”
“嗯,我昨天就知道消息了,本来还打算鼓励你去参加。”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需要鼓励?虽然高手如云,但我在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拿过几项赛事的一等奖,应该有资格拿到入场券了。”
“这是国内最有含金量的奖项,难度无异于大浪淘沙,初试阶段就要筛选掉很多人,不过你的作品标新立异,在建筑设计方面是有天赋的,每次看你完成的画稿,总会在导师布置给你的那些平凡普通的任务中,开辟出独特的视角,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必能突出重围。”
“你这一番鸡汤灌得我都饱了,面也不用吃了。”景澄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没有人不会被夸赞,被鼓励,本来他只有三五成信心,被秦域一打气,迅速膨胀,做梦都敢想自己能拿特等奖了。
“反正试试也没损失,我也想看看自己的实力到了哪一步。”
景澄的眼底闪过一抹自信的光,那是对自我的肯定。
这两年,秦域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只是通过景澄的眼神就能感受到,他不再是初次进到大公司实习,那个慌乱无措的小男生了。
他十分欣喜看到景澄这样的变化。
有的人会惧怕爱人飞得更高,离自己越来越远,而他不一样,他希望景澄飞得越高越好,有能力冲出外太空也不是不可以。
线攥在他自己的手里-
两日后,景澄提交了全国建筑设计大赛的报名,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全心全力准备初试的设计稿,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之间来回奔波。
因为还在上学,他不光要忙比赛,还要应付导师布置的各项任务。
恰好秦域刚刚接手集团,也在忙着处理各种琐碎的事情。
转眼间,他们又有两周多的时间没见面,每天只靠微信来问候对方。
明明相隔不远,但真的很难抽出时间,就跟谈了场异地恋一样。
唐秋云见景澄有段时间没回家,打电话问他说是在忙比赛,担心他一忙起来又不好好吃饭,身体吃不消,特地炖了鸡汤想送去学校,给他补补身子。
急急忙忙要出门时,唐秋云先给景澄发了消息,告诉他一会儿去学校,给他送吃的。
谢钦言也从楼上走下来,看见他妈拎着保温桶,径直上前,问她是不是送给景澄的。
唐秋云刚一点头,他的手伸出来,“给我吧,顺路。”
“你跟澄澄关系又不好,还是别去给他添堵了。”
“我们前些天吃了火锅,该谈的话已经谈开了,我没有对他纠缠不休,作为哥哥,偶尔见一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要把自己摆在哥哥的位置上,那我无话可说。”
唐秋云把保温桶给他递过去,“记住,把吃的放下就走。”
她对谢钦言还是不大放心,怕他对景澄还是没能放下。
谢钦言当然放不下,为了遏制住疯狂想见他的冲动,他只能无休止地工作,让自己忙起来。
发动引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校园门口。
将车停在路边,谢钦言径自下车。
景澄已经在那儿等着了,黄昏时的天空衬着一层层被渲染成玫瑰色的云,浮云步伐慵懒跟着风游动。
他身上的学生气还是很浓,宽松的纯色T恤,盖不住清瘦,干干净净的,目光纯粹。
只是,看见来的人是谢钦言,狐疑蹙了下眉。
谢钦言走过去,先把保温桶递给景澄。
“妈炖了一整只鸡,吃不了分给舍友。”
“好。”
景澄接过去,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快速缩回。
沈逾正说他有pstd,还真没错。
每次靠近谢钦言,都会记起他空洞的凶狠的目光,像是要将他劈成两半。
回忆是一把生锈的刀,永远洗不干净。
景澄想要拿了保温桶转身就走,他却找话题和他聊了起来。
“我听妈说你在准备比赛。”本能作祟,谢钦言不想放他回去。
“嗯。”景澄轻轻点头,俨然不想多说,“谢谢你还专程跑一趟。”
“顺路。”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疏远,谢钦言无意识开口说道:“小的时候,你说很喜欢漂亮的房子,等到长大后想当个设计师,去创造很多独特的建筑,那时我已经看出你眼里的憧憬,以后你一定会是一名出色的建筑设计师。”
“我能达到秦域的水平就心满意足了,目前他是我追赶的目标。”
景澄和谢钦言聊天已经不会觉得尴尬。
可能是上次跟他聊开了,堵住血脉的某一根管突然畅通了,那些积郁已久的情绪也得到了抒发。
只是,说曹操曹操到。
好久没见秦域,景澄也没想到他恰好在这天下午来找他。
上次面对沈逾正送他回家,秦域表现得从容且大度,但这次,看着谢钦言,眼神里明显充满了警惕。
无论是谁,最忌惮的存在永远是前任。
“我听说谢总很忙的,这么有空?”秦域走到景澄身边,淡声询问。
“下午回家取了个文件,刚好赶上我妈给澄澄炖鸡汤。”澄澄……
这个称呼让秦域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那真是谢谢阿姨了,改日我上门拜访。”秦域说完,拍拍景澄的肩膀,“去我那儿,炒两个青菜,搭配阿姨炖的鸡汤一起。”
“你今晚没应酬啊?来也没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不行吗?”秦域淡声反问,想到还欠谢钦言一个人情,顺口问道:“之前说请谢总吃饭,一直没得空,不知你今晚有没有……”
“我没什么事。”谢钦言唇角扯出淡淡的微笑,“如果是秦总你亲自下厨做饭,那我当然应该赏脸。”
景澄无奈扫了眼秦域,不懂他为什么要引狼入室。
殊不知,在他眼里的狼,对秦域来说,只是一个秀恩爱的活靶子。
既然谢钦言总在觊觎他的人,那就该让他早点认清现实,断了念想。
第0035章 第35章
◎以爱之名的伤害◎谢钦言知道自己跟秦域去他家是在找虐, 但能借此机会看看他和景澄日常是怎样相处的,也是挺好的。
对秦域这个人, 谢钦言有些看不透,一个人的表象太过完美不是件好事,他必然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按照阅历来说,景澄不是他的对手,若他真要有所隐瞒,景澄最后一定会吃亏。
回到家,秦域招呼谢钦言去客厅坐着, 表现得很客气。
“随意,就当自己家。”秦域态度从容,说完他去沏茶。
明明每次看谢钦言的眼神都带着敌意, 恨不得把这人给刀了,眼下这般相处, 倒显得温和起来了。
趁他去厨房,景澄跟在后面, 见秦域从柜子里翻出来茶叶,小声问:“你怎么这么热情了?”
秦域没说别的,只道:“他是你名义上的哥哥,他的父母对你有恩,你和他们家永远脱不了关系, 碰面免不了的,倒不如把表面关系维系好。”
他的出发点很成熟,年龄果然能够控制一个人的思想, 景澄就不会有这样周全的想法。
秦域烧上热水, 见景澄若有所思, 又说:“上次多亏他帮忙, 这才是我今天请他吃饭的主要目的。”
“那可以去酒店……”
话说一半,景澄噤了声。
他后知后觉get到了秦域的用意。
因为偶尔会过来秦域这边,有时太晚了,景澄也会去客房住,这个家里处处充满着他生活的痕迹。
比如入门处摆放着他钟爱的海绵宝宝卡通拖鞋,比如他画了一半却被秦域精心裱起来的稿子,比如他买的卡皮巴拉情侣抱枕,比如茶几下方都是他爱吃的零食,比如卫生间洗手台上的两套刷牙用具,旁边悬挂着两条不同风格的毛巾……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有时,让人亲眼目睹远比嘴上说出来更具有杀伤力。
“你好腹黑啊。”
睨着面前的男人,景澄感慨道:“杀人不见血。”
“没那么夸张。”秦域敛眸,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清洗着茶具,低声说:“我只是不喜欢男朋友被谁惦记。”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景澄没听清楚。
看他绷紧的下颌线,好像透露出了那么一点不爽。
来到客厅,景澄不知要和谢钦言说什么,规矩地坐到一边,与其相对的位置。
曾经他们是最无话不说的关系,无论什么都要和彼此分享。
如今却落到这种地步。
谢钦言靠窗而坐,眉骨在光镀之下愈发深刻,紧抿的唇角看起来有些薄情,他是自带清冷的男人,不说话的时候尤为明显。
“我去洗下手。”刻意出声打破沉默的气氛。
景澄听闻也只是点下头,没其他反应。
谢钦言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他,男生交叠在一起的双腿修长,脚上的白色休闲鞋整洁干净。
他还和以前那样只穿白色的鞋,忍受不了鞋面脏一点点,就像他的眼里完全忍受不了瑕疵。
进到洗手间,谢钦言几乎一眼望见台面上的那对漱口杯,一黑一白。
他们……同居了吗?
怀疑的念头一旦从心底冒出,嫉妒的火焰就开始疯长。
打开水龙头的手都隐隐有些发抖,谢钦言拼命压制住,才没让情绪外露。
而景澄听见哗哗的流水声,知道谢钦言看见了,心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过得幸福就好,不必向谁证明。
说得自私点,其实爱情也就那么回事,只要能带给你愉悦感,让你保持积极向上的能量,管他对象是谁。
谢钦言快要把手洗得褪去一层皮。
回到位子上,他眼底的晦暗已尽数收起。
“你没什么想和我聊的吗?”在景澄唏嘘之时,对面的人忽然出声。
谢钦言知道,他不主动和景澄说话,他是不会开口的。
景澄仍然低着头,随口问了句:“公司经营得如何?还顺利吗?”
“爷爷把基础打得很牢固。”谢钦言不动声色注视着他,问:“有空要不要去参观下?以后过去实习也好。”
“我实习肯定不会靠关系进的,那样能锻炼到自己吗?”
秦域端着泡好的茶走过来,恰好听见景澄的这句话。
他顺势接了一句:“景澄喜欢苏式的园林建筑,毕业后可以去江南待两年。”
听闻,景澄下意识接了句:“你这是在主动要求异地恋啊?”
他一看向秦域的时候,眼睛会自动变得亮闪闪的。
谢钦言也曾被他喜欢过,自然明白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秦域倒了一杯茶给他,抿了口,唇齿间满是苦涩。
如果那时没放开景澄的手,也不会有秦域什么事儿了。
怎么可能甘心呢?因愧疚一次又一次拼命压住想要得到他的冲动,但是本能是无法被掩埋的。
秦域开了电视,“景澄要去帮我打打下手,你看会儿电视。”
“我也可以帮忙。”谢钦言挽起袖口,示意景澄,“你在这儿看吧。”
景澄想说什么,秦域无声冲他扬眉,随后道:“你不嫌我怠慢了客人就好。”
“当然不会。”
谢钦言随秦域进了厨房。
秦域询问过他的口味,从冰箱里拿出牛腩、虾仁等食材。
他做饭很讲究,会的基本都是南方口味的菜,以及西餐,由此对食材的要求很高,处理起来也非常细致。
“景澄喜欢吃软炸虾仁,你帮我给虾开背吧。”
秦域也没跟谢钦言客气。
“好。”
谢钦言拿过那盒虾仁,先去解冻。
他们两个人的身高都接近190,在这一方狭窄的厨房里不免显得拥挤。
景澄来到厨房门前一看,两个大男人分工明确,各自忙碌,画面挺和谐,只是充满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会做饭吗?”忽然,秦域出声问。
谢钦言停顿几秒,“算会,但味道很一般。”
“这样说一定是在谦虚。”秦域斜睨了眼旁边的人,“在国外待过的人都要被迫练习厨艺。”
谢钦言无声勾唇,他在国外的那几年醉生梦死,完全不值得回忆。
景澄注意到谢钦言的神情变化,心脏蓦然一缩。
他大概猜到谢钦言想了什么,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那时,他在国外,与之相隔上万公里,每次抬头看湛蓝天空的时候,景澄都不可避免想到,他那边应该已经黑了。
心里怪他、怨他,却还是盼望着他有天能够回来。
也许感情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被冲淡的。
放手从来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而是在悄无声息中发生。
景澄转身回到了客厅,他还是看电视吧-
厨房里,有条不紊进行着。
谢钦言将虾仁清洗干净后,熟练开背,秦域一看就知道他是会做饭的。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场意外,他和景澄已经结婚了吧。
他那么喜欢景澄,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也会幸福的。
想到这点,秦域的心情很复杂,既为自己感到庆幸,同时又后怕,还有些悲天悯人。
因为他得到的幸福是建立在谢钦言的痛苦之上。
情绪作乱,秦域切菜时有些心不在焉,刀尖一下划过指尖,鲜血涌出来,滴在了食材上。
谢钦言比他更快留意到,动作敏捷抽出一张厨房纸巾,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去贴下创可贴。”
“没事。”疼痛反而让秦域清醒了,他按住伤口,望着谢钦言,索性直截了当说:“我很爱景澄,他是我过去三十几年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如果你还在期待自己有什么可乘之机,那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的,只要我活一天,就会一直对他好。”
“话不要说得太满。”谢钦言噙起唇,不屑一笑,“我曾经也像你这么想的,但人生总有意外。”
“可我不是你,以爱之名做伤害对方的事情,这事儿我干不来。”
秦域的话戳在谢钦言最痛的地方。
他隐忍不发的情绪陡然间涌上心头,“那换做是你失明了看不见了,你会怎么做?难道要他守着一个瞎子,每天只能围着这个人转,什么事情也无法安心,就这样毁了他下半辈子吗?”
“你现在这样质问是觉得自己很无私吗?”
秦域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他看着谢钦言,眼中有鄙夷,“无私自古以来都是值得被歌颂的,既然这样,景澄怎么还会恨你?他难道会不清楚你是为了他好吗?”
谢钦言被问得哑口无言。
景澄坐在客厅沙发,清清楚楚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秦域看透了问题的本质。
以爱之名进行伤害,归根结底就是仗着那个人他爱你才敢越过底线、肆无忌惮。
厨房里沉默了很久,不知过去多长时间,谢钦言先走出来。
景澄转头看向他的那一眼,委屈、脆弱,如隔千年。
他们对视着,什么话都没说。
但也能看到他眼里翻江倒海般的愧疚。
谢钦言没吃饭就走了,也许是待在这里犹如慢性凌迟,愧疚难安。
他走后,景澄进到厨房,这才看见秦域的手受伤了,他用纸巾捂着伤口,血已经染透了纯白。
“疼吗?”景澄走过去问。
而他轻抬起眼帘,“你疼吗?”
彼此之间心领神会。
景澄问的是他手上的伤口,他关心的却是那一年被抛下的他。
积压的情绪犹如发了酵,景澄用力摇摇头。
眼底的酸涩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握住秦域的手,拉他去客厅。
医药箱拿过来,景澄将碘酒、棉签所需要用到的找出,放在桌上。
“受伤挺好的,不然人怎么才能长教训呢?”
景澄将染血的纸巾拿下来,小心翼翼帮秦域消毒。
他自始至终没眨眼,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只专注地看着他。
消完毒,景澄帮他缠上纱布,刀口切得有些深,只用创可贴是不行的。
“你可要记着,这几天别沾水。”
帮他包扎完,景澄还交代了声。
接着他就要去收拾桌上的东西,秦域的下巴却抵上他的肩头。
“景澄,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吗?”
闻言,景澄的动作倏然停顿。
他不由回头确认,“是我听错了吗?怎么这样问?”
“你说受伤了会长教训,其实这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如果可以选择,会有人想受伤吗?”
“……好像真的没有,谁不希望人生能一路顺遂。”景澄反驳不了。
“所以,如果你没受过伤,选择的一定不会是我。”秦域的话音几乎是笃定的。
景澄被他的话绕了一圈,才领悟到他的意思。
看见男人眼中的落寞,他语塞半晌才说:“如果我没受过伤,可能你也不会喜欢那样的我。”
第0036章 第36章
◎你该让她后悔◎暑假很快就来了, 初试的时间也定下来,这次的比赛是命题式的, 参赛者需要在博物馆、图书馆、公园三个地点进行选择,设计出属于自己的风格及特色。
景澄所选的是博物馆,他提交的初试作品大胆创新,以某水果大省为参照物,设计出来的效果很符合当地特色。
在画好之后,景澄发给秦域,只询问他感觉如何, 并未让他提意见。
因为秦域在这方面的能力远高于他,如果让他帮忙修改,那跟作弊没什么两样, 即便赢了也不纯粹,他不喜欢胜之不武的感觉。
秦域看完之后, 有些惊奇。
不知是因为景澄年轻,还是他的思想比较天马行空, 像博物馆这种比较庄重严肃的场合,通常设计出来的效果都是比较恢弘大气的,虽然他的外观也比较磅礴,只是远看起来却像是一瓣切开的南瓜,和一个榴莲结合在了一起, 两个建筑物之间经由露天廊桥连接,底部是喷泉。
秦域将其翻转,看了又看, 眼里不由渗透出了笑意。
景澄还真是另辟蹊径。
乍一看上去, 是挺奇怪的, 思想保守的人估计不太能接受如此新潮时尚的建筑, 但经他仔细观察后却发现,不只是外形吸睛,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的构造,每一面都朝阳,而且稳固牢靠。
当然,这只有内部人员才能瞧出端倪,放在一般的参观者,只会注重外形。
“你确定要提交这副作品?”
晚上,秦域将景澄约出来,当面问他。
“我知道这样有点儿冒险,但我还没工作,现在不画自己喜欢的建筑,等工作后必然身不由己,那不是更遗憾吗?”
“所以,你做了就不留遗憾了?”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呢。”景澄眨下眼,“越挫越勇。”
“你有这么好的心态,那我就放心了。”
“啧,你这讲话的语气特像长辈。”景澄说完,看到秦域脸垮下来,赶紧找补道:“不是有个词叫爹系男友吗?我说那话就是这意思。”
“晚了。”秦域才不信他的鬼话,佯装无奈摇头,“你对我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景澄坐到他那边,故意问:“怎么才能弥补你?”
秦域果真是个正派人物,还以为他会趁机提条件,可没想到,这人居然一本正经地说:“你拿个奖就是对我的补偿了。”
“看来你很希望我能混好啊。”
“因为我知道你的能力配得上那些荣誉。”秦域目光很坚定。
景澄喉咙涩然。
连他本人都没那么相信自己。
有时候,鼓励真的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意志。
有秦域每天给他打鸡血,在初试之前,景澄一遍遍修改和精化细节,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半月之后,他收到了主办方的通知,告诉他可以去尚城参加决赛。
以防作弊,此类比赛的最终PK都是要在现场决出的,光初试筛选掉了上千名参赛者,留下来的只有一百名。
当然,这种比赛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参加的,必须要有学校以及导师的推荐信。
景澄当初想好参加以后,立刻询问了导师的意见,得到他的支持后才报的名。
眼看着离决赛的时间越来越近,景澄也订好前往尚城的机票。
唐秋云知道他要去参加比赛,打心底里高兴。还问他能不能到现场观赛。
这几年,景澄在他眼里就像是变了个人,从前不热衷这些,如今却是变得积极主动了,懂得为自己争取荣誉。
景澄告诉唐秋云,比赛是不对外开放的,但颁奖典礼非常隆重,如果他能有幸拿奖,到时再请她到现场见证。
唐秋云激动地连连点头。
景澄这还没去比赛呢,她已经笃定他能够拿奖了,盼着自己能去一趟-
秦域是想陪景澄去尚城的,只是公司的事情实在太多,眼下正是最紧张的时刻,他一旦离开就很容易出现大乱子。
景澄当然能理解,他不认为男朋友就该有事事陪着一起的义务,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为自己的事情奔波忙碌才是常态。
起飞的这天,秦域亲自开车送景澄去了机场。
他不太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去,跟交代小孩似的,让他落地就第一时间打电话,晚上尽量不要外出,睡觉前要记着把门锁好。
担心景澄不舍得花钱住好的酒店,他还特意为他订了尚城繁华地段的一家五星级,要的是位于中间楼层不靠走廊的房间。
听他叮嘱那么多,景澄有些好笑。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特笨啊?”
“你毕竟小我十多岁。”
秦域不想用他年长者的经验说教,但他怎么说也比景澄经历得多,对社会险恶看得更透彻。
“好。”景澄没有跟他争论什么,乖巧点头,“我都记住了。”
秦域抱抱他,将他送到了安检口。
景澄转身向他挥挥手。
明明只是分开几天,却莫名有些伤感,嘴角上扬的微笑慢慢就淡化掉了。
随着人流往里走,离秦域越来越远,景澄的心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说不上为什么,他总有种异样的感觉,这趟尚城之行不可能太平。
而不久之后,便彻底验证了景澄的心慌不是无缘无故。
落地尚城的第一天,已经很晚了,景澄对这里并不熟悉,也没有到处乱逛,让酒店送了餐上来,接着就躺下了。
秦域还在加班,等下要开会,没太多时间和他聊天,讲了几句之后景澄就和他挂电话了。
等到第二天,景澄要去赛事主办方那边进行签到和登记。
这项流程并不麻烦,二十多分钟就搞定了。
忙完后,景澄在附近的小巷子里闲逛,周围高楼大厦平地起,衬得这片城中村格外得宁静祥和。
墙面斑驳,灰色的石板路长满青色苔藓,河畔垂柳依依,轻风拂过,荡起层层涟漪,宛如一幅宁静的画卷。
美丽的街头巷尾弥漫着岁月的味道,每一块砖石都像是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路过几户人家,绳子上悬挂的衣服正在迎风飘,景澄随手拿出手机拍照,他很喜欢这种古老的具有风土民情的村落。
只是,镜头里忽然出现一张陌生却又让他有种强烈熟悉感的脸,景澄怔在那儿,手机差点脱落。
那个女人从他面前走过,侧脸有颗很典型的红痣,认识的人只要远远看到就能一眼认出来是谁。
望着她穿着绿裙子的背影,景澄定在那儿。
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出来,与眼前的景象重合。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侧脸有红痣的人。
那是他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的标志。
胸腔内,心跳犹如擂鼓。
他从未有这种异样的感觉,手心都在发麻,脚下也犹如被电流窜过。
景澄的大脑逐渐空白,什么也顾不得,本能地追了上去。
等人快要转弯的时候,他猛地开口叫住。
女人缓缓转过头来,双目对视那一眼,她很平静。
“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景澄的脑子转得很快,“修手机的?”
“这边没有,从前面直走出去,拐个弯能看到一家,不过技术不好,不推荐。”
女人讲话很洒脱,标准普通话,没有本地人吴侬软语的方言味道。
景澄越看她越觉得熟悉,可是话在嘴边,却没有勇气问一句。
会有那么巧吗?
如果她真是他的妈妈,她会认不出来他吗?
直到这一刻,景澄才发现,原来他的期待比恐惧更甚,他是想要再见一眼妈妈的,比起那个没正形的父亲,妈妈带给他的温暖更多。
只是,他害怕失望,那种期待落空的感觉真的难受。
算了,不管了。
景澄一咬牙,想要直截了当问出口,可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弯,低声道:“你有孩子吗?”
女人目光怔了下,显然奇怪他问这个做什么。
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表情,眼中竟没有起丝毫的波澜。
但凡她真的有遗弃过一个孩子,听到这种话题都不可能如此淡定吧。
“我……”景澄还记得妈妈的名字,那时他还那么小,却一天都没敢忘。
只是,后来的他才从唐秋云的口中知道,妈妈告诉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女人显然不耐烦应付了,转身就要走。
景澄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淡然与冷静,快步跟上去,慌乱解释:“我是想说,您的孩子应该了解这附近哪里修手机比较好……”
“我没孩子。”话音未落,女人直接打断。没孩子吗?
盯着她那颗痣,景澄的心脏狠狠抽疼了下。
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个女人当成了妈妈,可想而知听见她否认,心里会有多难过。
“你看起来岁数很大了,我以为孩子起码二十几岁了。”景澄故意这样说。
“你不会是骗子吧?”女人狐疑扫了一眼,转身要走,不忘警告道:“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她快步往前走。
景澄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满满当当装了很多菜,俨然力气很大。
普通家庭两三天也吃不完这么多,她难道是开餐馆的?
景澄的脑子很乱,原本的憎恶与愤恨在此刻突然瓦解了,他坚持了那么多年,忽然之间又变成了一个渴望被爱的小孩。
那时被唐秋云带回家,她给他买了好多只能在橱窗里看到的玩具,带他吃了只能在外面眼巴巴看着的肯德基,还把他打扮成小王子。
按理说,他应当开心的,拥有了那么多渴望的东西,可事实是,他每日都会陷在那种惶恐不安的心境里,暗暗期待着妈妈能够来接他……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游乐园带他玩了一天,并不是出于爱孩子,而是给他最后的补偿。
眼前起了雾,景澄抬眼只见女人的背影在日光下晕成了模糊的圈。
“妈妈……”
心底无奈地呐喊一声,景澄委屈抿住唇,在她消失之前快步跑过去。
他不想让妈妈消失。
并非是他有多么爱妈妈,而是为了满足幼时那个小小景澄的心愿。
不幸的人,会用一生的时间去治愈童年。
气喘吁吁停下来,看到那个女人进了一家面馆。
景澄抬起头,看见上面的招牌是“天天吃面”。
他刚刚的异常已经引起了那个女人的警惕,如果闯进去,说不定会被他赶出来。
在门口站了会儿,景澄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那个女人拿着扫把走了出来。
她的手撑在杆上,拧着秀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望着景澄,“你认识我吧?”
景澄已经不打算和她戳破了,如果她真的是妈妈,那样直接地否认了自己有孩子的事实,即使他表明了身份,她会认吗?
况且,他也没打算要认回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他只是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了解抛弃他的原因,将拖油瓶甩掉后有没有过得更好。
“不认识。”景澄面无表情,“我想进去吃碗面。”
“你不是跟踪我才到这儿来的吗?”女人的警惕心很高,死死盯着景澄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你难道得罪了很多人吗?不然怎么会这么问?大白天的,我也不可能害你。”
景澄刻意避开她的问题不答,要往里走。
在他经过女人身边时,她目光流转,将他的耳廓认认真真打量一番。
而景澄进到店里后,要了一碗招牌面。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因为在看见那张脸和那颗红痣时,思维就全乱了,眼下的他全凭借本能在做事。
“你的面好了。”
女人把滚烫的冒着热气的一碗面端到桌上,“不够可以续。”
景澄动筷之前,先拍了张照片。
之后发给秦域。
[我好像疯了。][怎么会随便遇见一个人就觉得她是我妈呢?]无意识打下这两行字。
很显然,景澄心里也清楚。
不太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秦域透过这两句话就看懂了什么意思。
[你现在什么心情?][麻木。][想问不敢问。][不敢问的原因是什么?][怕她不是,也怕她不认我,认为抛弃我是理所应当。][你成长得这么优秀,她不认是她的损失。][况且,我们为什么让她认?你该让她后悔。]看完秦域的回复,景澄突然不纠结了。
他平静地吃完这一碗面,味道完全陌生的面。
之后,放下筷子,沉默起身就要走。
事到如今,纠结答案已经没意义了。
他们纵然有着最亲近的血缘关系,也不可能相认了。
可女人却在他下台阶时追出来,站立于他身后问:“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孩子?”
第0037章 第37章
◎他快要失控了◎
“因为你很像生下我的那个女人。”
景澄说得直截了当, “妈妈”这个称呼极为陌生,他能在心里呐喊, 嘴上却说不出口。
听闻,女人目光闪躲了几秒。
“是吗?听起来你和你妈关系不好?”她在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泄露出了内心的情绪,一直在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衣角。
“她遗弃了我。”景澄凝视着她的侧脸。
没有咆哮,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痛彻心扉。
曾在脑海中幻想无数次的场景,真到了这一天, 才发现生活根本没那么多的起伏。
仇恨早就在心里消化了,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这样啊……”女人喃喃应声,敛下眸去。
从她看似镇定实则慌张的神情之中, 景澄便能猜得到答案了。
也许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他了,毕竟是自己生的孩子, 又放在身边带了六年,五官张开了, 但样貌还是能够看得出小时候的影子。
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归根结底还是不愿意认罢了。
喉咙涩然,景澄讲不出一个字。
难怪他今天会想着来这条巷子里逛逛,又偏偏是在这个时刻,原来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命运的安排有时巧合得离谱,像荒诞的闹剧。
最后看了眼, 景澄迈步离开。
他的步伐十分急促,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一样,一刻都未停歇地来到河边。
望着桥底下潺潺流动的水, 景澄发了很久的呆, 周围阳光明媚, 他却只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很久后景澄才拿出来,看见打来电话的是秦域。
这种时候,也只有他了。
有些不能说给别人听的话,可以向他倾诉。
“喂……”
景澄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
“还好吗?”秦域有些不忍心问。
他刚结束一个会议,等下还要去见客户。
因为景澄要先去报道才提前到的尚城,他这边抽不开身,只能尽量压缩时间,把手头上的事务全部忙完,等比赛那一天飞去陪他。
但现在,秦域不太放心,他单方面认为景澄这个时候是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给予精神支持的。
谁料,他毫不在意地爽朗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未免太小瞧我了。”
“别太逞强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秦域的话音淡淡的,却宛如一记重锤砸在了景澄的心上。
本来没觉得有多委屈的,被他这样一安慰,失落的情绪全发酵了。
用力抿住唇,他强行逼回要从眼眶涌出的酸涩的眼泪。
“我明白,正因为不是一个人了才没所谓,不然的话我真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怜。”
泪水无形之中从脸颊流淌而过,坚毅的下巴滴落晶莹。
景澄有好多话想说,但不是当面聊的话又不想讲出来。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影响比赛的。”他知道秦域想什么,故作轻松道:“为黑暗的过去输掉光明的未来,不值得。”
“嗯,你会赢的。”
秦域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车水马龙的景象,微微勾唇:“我家宝宝是最棒的。”宝宝……
猝不及防听见这样的称呼,景澄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没有浪漫的那一根弦,听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鸡皮疙瘩落满地。
“秦域,你正常点。”
受不了地摸摸胳膊,“以后别这么叫了。”
“………”秦域缄默抿唇。
他偶然间听到助理和他的爱人打电话,叫的就是“宝宝”,让碰巧经过的他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甜腻。
为何景澄不喜欢?
是他平时太严肃了,叫出来显得奇怪?还是说……年纪大了,不适合卖萌?
手机那一头,久没听见秦域的声音,景澄误以为他受挫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哄我开心,只是我还没适应这种称呼。”
“没关系,宝宝。”秦域叫得很自然,老男人也有开春的权利,他心里想着,又说:“我会让你慢慢适应。”
景澄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
回酒店的一路,脑子里全是他那两声“宝宝”。
当时感觉很羞耻,回味起来还有点儿甜是怎么回事?
经过酒店大厅的镜子前,景澄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呼……
一定是天气太热,太阳太晒-
比赛的这天,唐秋云没和景澄事先打招呼,直接飞来尚城。
她突然出现,算是给了景澄一个惊喜。
“唐姨,您还专程来一趟?”
“你哥正好到这边出差,我搭他的顺风车来的。”唐秋云挽着景澄的胳膊,“这是你第一次参加专业性的比赛,我当然要陪在身边。”
听她说谢钦言也来了,景澄的神色微微一变。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万一人家真是来出差的呢?
比赛在下午开始,秦域也及时赶到现场。
看得出来他风尘仆仆,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三件套,尤为正式的样子。
景澄正在和导师聊天,眼光瞥见他走过来后,眼睛倏然一亮。
“老师,这位是……”景澄连忙向导师介绍。
只是话没说完,导师就对秦域伸出手,“我认识他。”
都一个圈子里的,认识也不奇怪。
不过导师接着却说:“之前校方一直争取把他请来当特聘教师,没想到他竟然是你的叔叔。”
气氛一瞬间陷入沉默。
景澄尴尬扯着唇,不知这样的话该怎么接。
秦域倒是坦然,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大大方方说:“您误会了,我是他男朋友。”
“啊……”导师明显唏嘘,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一圈,也不知是不是说得违心,“不错,挺般配的。”
这边还在聊天,那边唐秋云带着谢钦言一块走来。
看到家属和男友都来帮景澄助威,导师拍拍他的肩膀,“你可得好好表现。”
“不用有压力。”秦域紧随其后说,“发挥你正常水平就行。”
任何时候,他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景澄也深受其影响,心态锻炼得平稳多了。
景澄很快进场比赛,所有选手要在三小时的时间内设计和绘画出命题式的建筑作品。
见时间那么长,唐秋云去找这边认识的姐妹喝下午茶了。
秦域见谢钦言还不走,眉宇间闪过一抹戾气。
鉴于之前他帮过他的忙,他不太好意思讲重话,但这次,没等他开口,谢钦言先说道:“我最近一直在后悔,没有早点回国,也许我不该让愧疚心影响到我,在我的眼睛恢复正常以后,就该第一时间飞回来。”
静静听完,秦域面无表情看着前方,“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是觉得还能改变什么?”
谢钦言沉默数秒,“我想把澄澄追回来,他该是我的,我不可能把他让给你。”
那日在秦域的家里,谢钦言深受刺激,没人知道他失眠了多少个夜晚,才终于痛下决心。
此刻,他像是对着秦域在宣战那般,坚定不移说出来。
而秦域,看似还很淡定望着前方,实则垂在身旁的手已经紧紧攥成拳。
“谢钦言,抢人家男朋友真的很下作。”
他不想说这么难听的话,但谢钦言配得起。
“你怕了吗?”谢钦言不管他说什么,“你是不是也不敢高估自己在景澄心里的位置?他之所以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他有愧,我从来没敢光明正大追求他,如果我从回国那天起就主动,现在一定不会是你的人。”
谢钦言的话说得有多么笃定,秦域心口的那把刀插得就有多深。
这个答案其实他也挺想知道,自己和谢钦言相比,哪一个在景澄的心里更重要。
毕竟一个是占据了他年少和青春岁月的人,而他们仅仅才认识两年。
只不过,他不会那么幼稚地去用卑劣的方法试探,也不会问景澄,逼他给一个答案。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他就是我男朋友。”秦域四两拨千斤挡回去,“我不想让你追不是怕你把他抢走,而是不想他深受其扰,被你纠缠,我想他一定会很崩溃。”
男人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最后送你一句话。”秦域懒得再和谢钦言多说,唇角浮动着不屑的笑,“人走茶凉,曲终人散,繁华落尽,终究为空。”-
比赛完,景澄全身都放松了,走出赛场时好想喊一嗓子。
今天来了许多高校的优秀学生,他一定不会是能力最出众的,平日里总被导师夸奖,但到了这种时候,就泯然于众生了。
“秦域。”
拿下背包,景澄快步朝站在那里等他的人走去。
然而,谢钦言却横空出现,告诉他唐秋云订好了桌,一块去饭店庆祝庆祝。
说完之后,像从前那样霸道地对他伸出手,“包给我。”
景澄感觉他有点儿奇怪。
“我自己背着就行。”他狐疑蹙眉,走到秦域身边。
话虽那么说,却当着谢钦言把包拿下来,随手递给了秦域。
那一刻,秦域的唇角无声翘起,心底涌上阴暗的想法。
他突然想看看谢钦言会输得有多惨。
那样骄傲的男人,不碰得满身是伤不会罢休的。
当然,他自私自利,习惯了只以自己的思想去判定事务,哪怕景澄明确拒绝了,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秦域忽然意识到一个棘手的问题。
谢钦言会是他和景澄之间最大的障碍。
对自己深爱过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狠得下心舍弃,他相信在景澄的心里,谢钦言仍有一席之地。
“喝口水。”
秦域带了保温杯,弹开瓶盖递给景澄。
怕他脑细胞耗费太多,肚子会饿,他还在包里准备了小饼干。
而这些事情,谢钦言同样也想到了,只是景澄的眼睛没有落到他身上那一秒,自然也不会关注他做了什么。
“我们走吧。”景澄撕开小饼干,挽着秦域的胳膊离开。
“你知道我们的命题是什么吗?”
“当然紧张了,我掌心里全都是汗。”
“我也不知道发挥得好不好,听天由命吧。”
他们聊天的声音渐行渐远,谢钦言的耳朵只能捕捉到景澄说什么。
人往往是在彻底意识到自己要失去的那一刻,才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慌乱里,然后生出许多冲动。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对景澄的感情,就像弹簧一样,蓄力越深,反弹的时候就越惊人。
嫉妒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理智,看到他们并排同行的背影,他眼眶渐渐变得赤红,已经有种强烈的预感,他马上就要失控了……
第00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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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9章 第39章
◎我好难受……◎几天后, 比赛结果出来了,景澄收到邮件通知, 只要他去尚城参加颁奖典礼,并没提获得什么名次。
这关子卖的,可太让人心痒了。
不过最起码也得是个三等奖吧?景澄内心深处还是涌上了期待。
将邮件内容截图转发给秦域,景澄问他:[猜猜我第几名?][必须第一名。]秦域秒回,说明毫不犹豫。
景澄光是听到这个名次,就已经想做梦了。
[如果我真能拿到第一名,就满足你一个心愿。]这条消息刚发过去, 秦域就打来电话。
“你获了奖,不是该我满足你的心愿?是不是反过来了?”
“我能拿特等奖就已经很幸运了,要被喜悦冲昏头了, 不需要喜上加喜。”
“好,那我从现在开始就想想自己有什么心愿。”
秦域这话说的, 已经笃定他能获奖了一样。
景澄只是在跟他开玩笑,他对自己的水平有一定信心, 但并不认为能在那么高手如云的环境里脱颖而出。
颁奖典礼要在下周日举行,虽然是周末,但秦域的行程也是很满,听说时间后,特意空出来, 提前一天带景澄去了尚城。
怕谢钦言又会跟着,景澄这次没有告诉唐秋云。
他不能撕破和谢家的关系,横在中间很难做, 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尽可能地回避。
当然, 有秦域陪着就够了, 身边有一个可以随时分享喜怒哀乐的人, 是种幸运。
秦域虽不擅长讲甜言蜜语,但执行力格外强。
他也很尊重景澄,凡事做决定前必然会问他的意见。
即使是情侣关系,去酒店登记房间时也是要的套房,里面有两个房间,不睡在一起。
社会是快节奏没错,可他们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秦域从未对景澄施加过压力,他不去管他是不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只保证自己的态度是足够尊重的。
毕竟和他交往是为了他这个人,想要灵魂不孤独,而不仅仅是为了泄.欲,那样的感情就不纯粹了。
何况,他的年纪大他那么多,有时真感觉下不了手,怕是“老牛吃嫩草”。
为了减少两人之间存在的不可跨越的鸿沟,他健身的力度越来越大了。
登记完,两人上了顶层。
这是一个能看得到江景的房间,装潢处处透露着豪华与奢侈。
只待今明这两晚,景澄没带行李箱,将换洗衣服全装在了容量很大的双肩包里。
秦域帮他把包拿下来,问他紧不紧张。
景澄摇摇头,“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出乎意料,人要学会知足。”
“嗯,放低期待,也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秦域佩服景澄的心态。
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互补的。
对于他来说,自幼的卑微形成底色,所以他总在别人提出质疑之前严苛要求自己,凡事尽善尽美,做到最好。
于是,野心越来越膨胀,小小一点成绩根本无法满足他的目标。
而景澄则是得到一点就会知足,他不给自己设多么宏大的目标,只做好眼前,对于人生始终是降低期待的,也不为自己设限,这样就可以避免活得太累。
秦域很希望他能一直保持下去。
无论如何,快乐就好-
第二天,景澄醒得很早。
别看他表面装得有多么淡定,内心还是忐忑的,闭上眼会忍不住幻想自己拿特等奖的场景。
有谁会不希望自己取得好成绩呢?
之所以不流露出来,景澄怕上天见到他的得意忘形,会将他打入地狱。
所以,吃早餐的时候,秦域问他昨晚睡得如何,景澄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重在参与。”
他那点小心思,秦域自然能识破。
“要是我有你一半的心态多好。”他很配合,并不戳穿。
景澄转了转眼珠,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已经紧张地出汗了。
他要真是个心态强者就好了-
进入会场后,赛事方先跟景澄对了遍流程。
看到来那么多的选手,景澄心想不会是每个人都有个参与奖以示安慰吧?
直到落座等候席,他依然没觉得自己能拿好名次。
颁奖典礼很快开始。
主持人从三等奖开始念起,有五名获奖者。
没有自己,景澄心死了。
旁边的秦域拍拍他的手背,“没拿三等奖是好事,说明名次更高。”
景澄笑不出来。
接着,主持人开始宣布二等奖,有三名获奖者。
这次依然没有景澄。
秦域将他的失落看在眼里,凑近耳畔,低声安慰:“没到最后,打起精神。”
景澄对自己从来没有多大的信心,哪怕导师经常夸奖他,他也会觉得自己受之不起。
很快,到了宣布一等奖的时候。
不光有奖金和奖杯,主持人说获奖者还会拿到一家世界百强建筑公司的实习offer。
那家公司在德国,许多王牌设计师享誉世界各地,是景澄梦想进入的工作场所。
当然,只是梦想。
他没计划过出国,也不认为自己的实力能进得了这家大公司。
“我宣布获奖者是……”
一等奖和特等奖都只有一名,主持人郑重念出名字,“来自明济大学研一的景澄,祝贺。”
所有的信息都正确,但组合在一起被人念出来,感觉就像在做梦。
秦域反应很快,立即站起来,对景澄鼓掌说了“恭喜”。
看到他难以置信的眼神,秦域勾唇笑道:“是你。”
景澄在现场数一千人雷鸣般的掌声中登台。
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认真,百米的距离,见证了他每日的勤奋刻苦。
天赋如果被浪费,那不如没有。
这是景澄用来警醒自己的话。
所以,他每时每刻都不敢放松。
“欢迎我们的获奖者景澄,今日的他穿着白色衬衫,好像故事里的小王子朝我们走来……”
伴随着主持人的话音,景澄来到了舞台中央。
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偌大的舞台恢弘壮阔,比他想象中的情景要更加震撼。
为他颁发荣誉的是那家梦想进入的建筑公司的华太区总监。
奖杯和鲜花交到景澄的手里,与此同时还有令无数建筑学子梦寐以求的offer.景澄的手在微微颤抖,胸腔里那颗鲜活跳跃的心快要跃出来。
总监打开offer,善意微笑,对景澄说:“D.M诚挚欢迎您的加入。”
彩带洋洋洒洒地从上空飘落。
无数崇拜和敬仰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景澄仰起头,看到五彩缤纷的世界,热泪盈眶。
属于他的人生,真正到来了-
颁完奖过了很久很久,景澄的情绪才得以平复。
他将那份offer反反复复打开,看了无数遍,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心潮澎湃。
自己的实力得到认可,那感觉不亚于中彩票。
唇角上扬的弧度快要咧到耳后根,秦域见他这半天笑容就没停止,给他倒了杯水,友情提醒:“笑多了容易长皱纹,景澄同学。”
景澄放下offer,接过水杯,俏皮冲他眨眼,“你笑不出来,是不是怕我抛下你去德国啊?”
“你飞得越高,我越高兴。”
“那到时候三五个月见不到面,你也高兴啊?”
“事在人为,交通发达,总有办法解决的。”
“你倒是乐观。”景澄喝了口水,想想还是好高兴,“我真没想到,可以拿到D家的offer,圆梦了。”
“他家的offer的确很难拿,你能获奖,他们公司肯定也参与了评估,认为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加入他们,不然你以为这个奖是那么容易拿的吗?”
“你这不就是在变相夸我厉害么。”景澄害羞了,听出来了。
秦域禁不住笑出声。
拿过offer看了眼,无声挑眉。
他没好意思告诉景澄,当年他本科的时候也去面试过,被无情地拒了。
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不过他甘之如饴-
上午太兴奋,再加上昨晚没睡好,景澄的精神被严重透支,下午睡了三个小时才补回来。
睁开眼,窗外已是一片橘红,快要日落黄昏。
打着哈欠,他拉开房间的门走出去,看见秦域正在看电脑。
“你没午睡吗?”
去到他身后,景澄弯腰揽上了他的脖子。
这个动作很亲昵,很容易让人的心融化。
秦域摸了摸他的手背,说他还有项工作没处理完。
景澄知道他陪他来一趟,必然会耽误很多事儿,但他从不抱怨,再忙也都是默默去做。
“秦总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给你捏捏肩吧。”
景澄故意跟他开玩笑。
说完手搭在肩膀上,用力捏了两下。
秦域微微抽了口气,“你这手劲儿够大的,本来肩膀不疼的,被你一捏……”
“没爱了。”景澄哼了声,“还不如我看会儿电视。”
见他赌气要走,秦域赶紧叫住他,“我还有半小时忙完,你先自己玩。”
“……真拿他当小孩了?”
景澄有些好笑。
他摇摇头,去拿了瓶冰可乐,坐到沙发看起来。
半小时的时间不够看一部电影,景澄找了综艺,但很无聊,里边的人嘻嘻哈哈一直在尬笑,他也觉得没劲儿。
拿起易拉罐,景澄去到窗边,看见太阳慢慢落了下来。
不一会儿,秦域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你去换身衣服……”
下意识说完,他才问他想不想出去转转,找地方吃个饭。
其实问也是没必要的,以景澄的性子,肯定是想出去觅食,不想吃酒店的食物。
景澄望着落地窗外,只发呆了那么几秒,没有及时回答,就被秦域猜出了心思。
刚刚他过来的时候,便发觉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明明得了奖该高兴的,能让他烦心的事,只有一件。
“想确认的话就去。”他走上前,轻轻揽过他的肩,“有我陪在身边怕什么?”
景澄唇角弯了下,“你说是不是挺奇怪的?人明明能猜得到答案,却仍然不死心想要确认,但真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又会感到失望。”
“你觉得是失望让人记得牢,还是遗憾?”
秦域视线远眺,深眸之中一片清明,“我知道这些年你都活得很纠结,肯定偶尔会猜疑,父母抛弃自己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你希望他们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放弃的你,不希望自己是被故意遗弃的,对吗?”
“果然,我的心路历程你最了解。”景澄苦笑了下,转身抱住他,“你前面那句话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有你了,以后我们会组建一个温馨有爱的家庭,原生家庭如何,其实不重要了,问清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遗憾了。”
秦域重重揉一把他的头发,“这么想就对了。”-
景澄并不知唐秋云已经见过穆婧,并警告过他。
和秦域牵手来到那家面馆,他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踏进去。
女人正在擦桌子,余光瞥见有人来,还以为是顾客,直到转过头看见景澄,面色瞬间凝固。
“你……”
她没想到景澄还会来。
视线一转,看到旁边的男人,气质不好惹,生出几分警惕。
“坐下吧。”
景澄气势很足,有种喧宾夺主的感觉,“我们聊聊。”
穆婧放下抹布,去洗了手,回来时给景澄拿了瓶酸奶。
“你想喝什么,自己拿。”不忘转头对秦域说。
秦域没理她,在景澄耳边轻声说:“我在外面陪你。”
他知道自己在的话,景澄有些话会有所顾忌,不便讲出来,那样的话,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不能够完全宣泄出来。
景澄看着秦域出门,迈下一层台阶,隔着玻璃门,站在他视线可及之处。
他内心突然就安定了。
仿佛他是一面墙,疲惫的时候可以靠着,能撑住他所有的脆弱。
回过头,景澄拿起酸奶看了眼,“看来你还是没忘我小时候爱喝什么。”
见他打开天窗说亮话,穆婧笑了笑,刚准备接,喉咙里涌上苦涩,一下堵住了所有要出口的话。
眼眶慢慢红了,湿润迅速充斥,她有好多声抱歉想对景澄说。
怎么可能不愧疚呢?
特别是唐秋云那天指责完她,告诉她景澄刚到他们家时有多么诚惶诚恐,用了两年时间才慢慢打开自己。
虽说他现在是过得不错,也出人头地了,但那时真要遇到坏人,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那时她一心想要自由,的确没过多考虑到孩子,故意用“跟着谁也比跟着她”过得要好的话为理由麻痹自己,其实就是想要逃脱责任。
穆婧不奢望景澄原谅自己,也不会让他负担养老的义务。
他们对视了很久很久,她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配当你的妈妈……”-
秦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黄昏时分,夕阳的光晕为这座古老的建筑群撒下一片金灿灿,他如静默的雕塑屹立在那儿,路过的人总忍不住想看两眼。
帅哥天生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不用摆什么姿势,也会让人的目光留恋。
尤其是像他这种混血混得很标准的男人,轮廓感像欧洲那样深邃立体,线条分明,五官又有中式的柔和,没那么粗犷。
连蚊子都要在他腿边绕几圈。
而秦域,自始至终稳如泰山,即使蚊子趴在他手背,也依然优雅尊贵,一动不动。
景澄推门走出来时,手里拿着那瓶酸奶。
他忍住眼底打转的泪水,一直没哭,见他没察觉他的靠近,故作调皮地一步跨到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秦域回头,见他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心脏猛然收缩。
可他讲不出什么肉麻的话,往店里面看了眼,压下胸口的酸涩,“走吗?”
都已经出来了,当然是要走的。
所以,景澄很快听出他并不是字面意思,长舒出一口气,轻松道:“都已经解决了,以后心理再也没有负担了。”
秦域揽着他下台阶,看他隐忍着泪水,心疼得不行。
按了按他的脑袋,“趴我怀里,没人看见。”
“谁说要哭了?”景澄拿下他的胳膊,“我要去小吃街,大吃特吃。”
“好,我陪你。”-
从夜市回酒店已经十点了。
虽说景澄酒量不济,喝多了容易出事,但今晚是跟男朋友在一起,即便喝得烂醉如泥,又能有什么事儿?
抱着这样的信念,景澄放肆了,喝了两瓶啤的,几口白的。
喝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的酒量进步了,可没一会儿,后劲来了,头晕得不行,挡也挡不住。
最终,他是趴在秦域的怀里,被他搀扶着走出夜市的。
秦域找了代驾,把他们送回酒店,见景澄睡过去了,没舍得把人叫醒,弯腰把他从车里抱了出来。
代驾看到这一幕,不由感叹,“你这个哥哥当的可真好。”秦域没解释。
哥哥就哥哥吧。比叔叔强。
他早出生几年真是和爸爸一样的年纪-
从进电梯到回房间,这一路景澄都特老实。
直到秦域把他放在床上,给他解扣子脱衬衫的时候,他情绪一下激动起来,猛地按住了他的手背。
“你是不是……想非礼我?”
舌头打结了下,他目光涣散看着他。
秦域听得好笑,“我给我男朋友脱衣服,能叫非礼?”
“你就是。”景澄不讲道理。
秦域认命点头,把罪名揽到身上,“行,我是看你喝醉,想趁人之危。”
他想看看景澄还有什么话说。
谁料,他的手竟然伸到下面,要去解他的皮带。
“谁说你是趁人之危了?我看危的是你。”
喝醉了的小男生动作也挺勇,目标明确,不多讲一句废话。
秦域的皮带开了,听见景澄因费力而喘.息的声音,他耳廓都红了。
房间里没开空调,实在太热了。
拿开景澄的手,秦域准备去拿空调遥控器,结果他耍无赖地抱住他的腰,像布偶猫似的在他胸前蹭来蹭去。
“秦域,我难受……”
景澄埋在他胸口,尾音故意往上翘,将委屈和无辜完美的揉碎在一起,展现得淋漓尽致。
鼻息间温热的气息隔着衬衫喷洒在男人的胸膛,好似织了一张诱惑的网。
秦域艰难拿到遥控器,按了开关键,房间里温度骤降。
“难受就哭出来……”
把人圈在怀里,抵首抵住他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只是话音未落,他不满地对着他胸前咬了下,闷声说:“不是那种难受。”
秦域的喉咙极速滚动。
耳朵越来越烫了,好像被火在烧一样。
从脖颈,到手背。
因隐忍而无一例外绷起了青筋。
“景澄,你喝醉了……”
他不说话,只贴着他的胸口,不安分地呓语:“哥哥,我难受……”
刹那间,犹如一盆冷水浇遍全身,给了秦域当头一棒。
他不敢相信地攥紧景澄的肩膀,咽下一遍苦涩,又一遍的苦涩,盯着他迷离恍惚的双眸,哑声确认:“你喊我什么?”
景澄没回答,头低下去,埋在了他的颈窝。
“我真的难受。”
琥珀色的眸中情绪破碎,秦域凝视着面前的那一堵墙,连日来压抑的情绪犹如泄了闸的洪水,奔腾着汹涌着喷发而出。
“景澄。”
他仍握着他的肩膀,力道愈发得重。
男生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又无辜望着他,让人想使劲都不敢。
“谁是你哥哥?”醋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秦域眸光捻着火焰。
景澄想要挣脱,他怎么也不放手。
“说。”
史无前例的霸道令人心悸。
景澄声音很微弱,轻轻吐出一个“你”字。
秦域并不满意,“我是谁?”
“你是……”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几下,景澄轻声说:“是我男朋友啊。”
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秦域想计较也问不出一个具体答案。
从来没有哪个字让他这般不爽过,他再也不想听见“哥哥”这个称呼。
握着肩膀的力道无声加重,秦域的下颌绷紧,浑然不觉。
景澄的身体同样也不放松,涨得像是灌满水的气球,随时都在爆炸的边缘,只要被人用力一攥,就能整个宣泄而出。
“以后不要喊哥哥,我不喜欢听。”
秦域俯下身,强势吻住男生的唇,带着几分浓厚的发酵过的醋酸。
不似平时的温柔,单手掌控在他的后颈,牙齿咬了他的唇瓣,不允许他有片刻的退缩。
景澄的唇齿间被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
在他皱眉想要喊疼的时候,秦域猛地将人抱起来。
身体突然悬空,景澄惊呼着,被秦域放入浴缸,他调好水温,任由水流蔓延过他的全身。
景澄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今日也不例外,一身纯白。
打湿之后像坠落凡间的尤物,若隐若现的胸肌,紧致结实的腹肌,流畅分明的人鱼线。
看着身材那么清瘦,没想到这么有料。
秦域都不知他什么时候去偷偷锻炼了。
水流很快满得向外溢,浴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对面那栋楼璀璨的灯火照映进来。
景澄的身体没入浴缸,头发被浸湿,大概不舒服,甩甩头又坐起来,调皮的水珠一颗颗往下滴成细长的水线,砸在肩膀,又顺着落到胸口。
每一帧都是无声的诱惑。
在景澄的注视下,秦域脱下了衬衫,肌理如块垒的胸腹袒露,随手向后一抛,落到了浴室外的瓷砖上。
水流满地,很快浸湿了白色衬衫。
秦域跪在浴缸旁,手臂探入流动的水中,揽过男生的腰,让他靠近自己。
他埋下头,带着凉意的唇瓣游走,指尖轻划过景澄的腹肌,五指张开,眸中燃起火焰。
在数秒后,掌心慢慢合拢。
“睁开眼好好看看,是谁在帮你。”
第0040章 第40章
◎就是想和他接吻◎午夜时分, 景澄从梦境中渐渐清醒过来,口干舌燥, 本能地想要寻求水源。
手无意识乱摸一阵,触碰到旁边的人,他猛然缩回去。
房间里开着一盏落地台灯,借着昏暗模糊的灯光,景澄看到熟睡中的那张脸。
秦域裸着上身,头朝他的方向歪着,胸肌在蚕丝薄被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景澄的脑海中还残留着混沌的记忆, 看着眼前的场景,感到一阵迷茫和困惑。
他们怎么会躺在一张床上?昨晚……
酒意渐渐散去,他只记得在浴室里, 秦域吻了他,还帮他疏解了生理需求。
后来呢?对自己怎么来到床上, 又发生了什么,景澄一无所知了。
能够确定的是, 他们没有突破最后的界限,因为身体透露给他的讯息,没有任何的异样。
景澄也坚信,秦域要做只会正大光明,在他清醒的时候, 不会趁着喝醉稀里糊涂地进行。
盯着秦域看了会儿,景澄小心翼翼下床去倒水。
怕吵醒秦域,他的动作尤其得轻, 喝完水后又猫着身子上了床。
旁边的男人像是有所感应, 长臂一伸, 准确无误把他揽过去。
景澄的脑袋贴在了他的胸膛, 房间里开了空调,皮肤触感凉凉的,很舒服。
不过,他刚好处在两块胸肌之间的位置,还是让人面红心跳。
昨晚要不是因为喝多了酒,景澄也不会那么直白地对他控诉难受,眼下回想起来,他是有那么一点尴尬,但转念想想这是自己男朋友,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甚至还遗憾,自己当时不够清醒。
闭上眼,景澄在他的胸前亲了一口,准备睡个回笼觉,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景澄——”
一抬眼,景澄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也不知他醒了多久,又盯着他看了多长时间。
“你拖长声音叫我,听起来像是恐怖片。”
秦域扯下唇角,拉起被子蒙在两人的头顶,“这样就不害怕了。”
他们完全被罩在被子里面,漆黑的,看不见一丝一毫,只有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灼热、滚烫,随着交织的频率而显得愈发急促。
这样的确是会让人有安全感,可气氛也太暧昧了,很容易擦枪走火。
景澄抬起手臂,黑暗中揽上男人的肩膀,刚要吻上去,忽然听见他问:“昨晚你叫我哥哥,还记得吗?”
呼吸一滞,景澄那么聪明,自然很快听出他的话外音。
“你不认为我在叫你?”他反问得很直接。
“以前你没这样叫过我。”
景澄收回了手,感觉到沮丧,沉默片刻,从被子里挣脱出来。
“我承认,哥哥这个称呼是我平时不会叫的,因为我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喊谢钦言,再去叫其他人的话,我心里很别扭,但昨晚我喝醉了,说什么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不应该怀疑我潜意识里把你当成了谢钦言。”
秦域:“我什么都还没说。”
“你是没说,但我猜得到你的意思。”
景澄发觉自己只要说到和谢钦言有关的话题,情绪就会异常激动。
没办法,他在他的人生留下了太深刻的影响,那不是短暂的一年两年,而是十多年,他漫长的青春岁月,成长的每一步都和他绑定,息息相关,无法抹灭。
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景澄很怕他们会因为这个话题发生争吵,先示弱道:“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但我们以后不要再质疑对方的爱了,这样做很消耗感情的。”
手慢慢伸过去,景澄扣住了他的手指,“我不可能选择一个不爱的人跟他交往啊。”
秦域很久没有说话。
景澄不安靠过去,以为自己的话说得重了。
“其实你直接问我也挺好的,我们有问题立刻解决,比藏在心里好多了。”
这话说完,秦域突然转身把他揽进怀里。
“可是我会吃醋,我嫉妒他占据了你那么长的人生,我控制不住自己……”
男人的脸埋入了他的颈窝。
景澄感受到温热的潮湿,心头猛然一颤。
“秦域,你是哭了吗?”
“没有。”他反驳得迅速,“眼里进沙子了。”
景澄难过又好笑。
室内哪来的沙子啊?
尽管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配合地说:“那我帮你吹吹,把沙子弄出来。”
“不要。”秦域无声抱紧他,脸埋得更深。
人们都说在恋爱关系的进程中,只有追求的时候才是最上心的,当得到以后,新鲜感尽失,认为将对方拿捏在了手上,便开始有恃无恐。
可他怎么越来越爱了呢?交往之后,习惯了他在身边,尝到了那种甜头,就更害怕失去,不敢想象没他在身边的日子要怎么过,于是占有欲不顾一切地膨胀,充斥在他每个神经细胞中,控制着他的思想和行为。
他开始不理智,开始冲动,不再像以往那样成熟镇定,内心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牢牢把他抓住,不要有片刻的疏忽,否则他就会被抢走。
是不是悲观的人在触碰到幸福的时候,不安会更多?
“秦域,未来很长,你会占据我更久的人生,我们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景澄是一个相当完美的恋人,他温柔体贴,会站在他的角度思考,理解和包容对方所有的情绪,并予以接纳。
只是,他表现得越是镇静,越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一夜,尽管秦域什么都没有告诉景澄,他还是体会到了。
回到学校后,景澄越想越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很大,像个不定时炸弹,是会给未来埋下隐患的。
他不喜欢这种心里带着事的感觉,总会在无数个瞬间突然觉得别扭,做什么都没办法集中精力。
靠自己是无法打通任督二脉的,于是景澄抽空给沈逾正发了消息,约他来学校吃饭,请他指点下迷津。
沈逾正知道景澄只要找他就是有事,来的时候也做好心理准备。
“好久没在学校食堂吃饭了。”
沈逾正一坐下就打量四周,“不过你也真是够大方的。”
“沈老板又不缺钱,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来口清谈的,不也挺好?”
景澄带他来的是刚开业不久的小炒窗口,他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饮料。
沈逾正以前真没想到自己能跟景澄处成兄弟,他这人看似随和,人缘好,跟谁都能处得来,实际上防备心特重,不愿意跟人分享心里话,唯独他是个例外。
哎,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觉荣幸,他能成为景澄的“树洞”。
两人也没兜圈子,闲聊几句就奔入正题。
听景澄问他怎么做才能让男朋友感觉到他很爱他,沈逾正差点笑喷。
“不是吧?秦总看起来那么man,这么没安全感?”
“他是特别在乎我才会这样,和他外表有什么关系。”
“也是,有你这样一位长得帅、气质绝、脾气好,又可爱、又聪明的……”是该患得患失。
“行了,你先别夸我。”沈逾正还没讲完,景澄打断他的话,“这些我都知道。”
“你可够自恋的。”沈逾正笑着嗤了声,喝了口饮料,“说吧,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该怎么给恋人建立安全感?”
景澄问得很认真,沈逾正却猛然向前倾身,严肃而认真看着他。
“安全感的反面是危机感,你不觉得让他没把握抓得牢你,才有利于感情的稳固吗?”
“秦域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你认为,人的本性本来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越是像天上星,他越想把你够下来,等他真成功了,会发现这颗星星也不过如此,又去惦记另一颗了。”
景澄无语凝噎,不知道怎么接。
他来请教沈逾正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不能说他表达得不准确,社会上这种人的确是多数,但经由他口中说出来,显得个人特点太鲜明了。
沈逾正见景澄沉默,也看出来他不相信。
“算了。”他妥协地挑下眉,“给你支一招吧。”
景澄的眼睛顿时亮了,“洗耳恭听。”
“黏人。”沈逾正言简意赅,“对你自身来说,独立是好事,但对你男朋友,过于独立会让他觉得不被你需要,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喜欢麻烦任何人,可是谈恋爱了,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就开口,这样他心里会开心的,被需要的感觉可以填补患得患失。”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景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掌握住精髓,冲沈逾正打个响指,“靠谱。”
沈逾正摇摇头,叹气道:“我这军师当得可真窝囊。”-
和秦域转眼间又三天没见,这晚景澄从自习室出来,见天空飘起淅沥沥的小雨,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以往怕打扰他工作,他都是给他发微信,简单聊几句,告诫自己要当一个懂事的男友。
倒也不用多听话,别给他添麻烦就成。
可听取完沈逾正的建议,景澄也在心里反思了一遍自己,他好像太不主动了。
两人交往后,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每次还都是秦域来约他,景澄回想,他一直困在被动的状态里,就像贩卖机里的饮料,等着秦域投币把他带走,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所以,改变自己的第一步就是要主动出击。
秦域那么喜欢他,肯定不会觉得他的嘘寒问暖是种负担。
等了十几秒,景澄快走到一家深夜便利店门口,电话才通。
秦域上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出什么事了?”
脚步顿住,景澄抿唇,喉咙涌上酸涩。
他这样问,便是从侧面显示了他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以至于第一反应是担忧。
“喂?怎么不说话?”秦域又在那头追问。
景澄站在檐下躲雨,轻声说:“没事,就是想你了……”
他的嗓音有点儿哑,说话的语气很微弱,像是害羞。
秦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这话感慨完,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景澄刚刚说的是……想他了。
心跳的速度陡然加快。
莫名其妙的,耳朵也开始烫了。
显然,这是雄性荷尔蒙极速飙升的体现。
只是没等他表达为什么,景澄接着问:“你干嘛呢?”
“我还在应酬,大概十点半结束。”
“哦,哪家酒店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
景澄踩着地上的水坑,“关心你不行吗?”
“当然行。”秦域告诉了他酒店的地址。
景澄摸了摸被雨打湿的胳膊,“你快去忙吧,我要回宿舍冲个澡。”
听他这么说,秦域也没多想。
“那我提前说一声晚安。”
“好。”景澄冲进雨里,语调轻快回了声:“晚安。”-
十点一过,雨势渐大。
在别人闲聊之际,秦域习惯性拿起手机,点进微信置顶的聊天框。
他和景澄都不是喜欢闲聊的人,虽然处在热恋期,每天聊天的内容也不超过三页。
秦域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很特殊呢?
因为他曾在网上看到过一段文字,说只有热恋期才会觉得废话也是一种甜,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在聊天。
他和景澄当然是做不到这样的,两个人都很忙,景澄有毕业论文的压力,而他有事业的压力,聊一个小时都是奢侈。
“秦总。”
秦域正在失神,对面的老总喊了他几声才听见。
反射性将手机锁屏,秦域正视向对方,示意他请讲。
这位老总说他手里有个项目,问他有没有兴趣投资。
听他讲完,秦域觉得前景不错,换做是以前的他,可以约对方详谈,但眼下……
他没办法再压缩时间了,还要留出时间陪男朋友。
秦域逼自己逼得特别狠,有一点点的空也不放过,时间像海绵里的水,已经挤到极致,一滴都不剩了。
他委婉拒绝对方,说自己目前无暇分身。
那位老总摇摇头,暗叹可惜,“这个项目我是要面向欧洲的。”
听他说到这句,秦域的眼底才起波澜,显然有了兴趣。
落地窗外的雨哗啦哗啦作响,越下越大了。
和拉投资的这位老总聊得尽兴,本来预计十点半能结束的,不知不觉时间快要十一点了。
秦域和助理走出包厢,猜景澄这会儿还没睡,第一时间给他发了消息。[结束了。]拇指从键盘移开,他收起手机之时,不经意抬起头。
同一条走廊的包厢里走出熟悉的人影。
对方身着灰调丝质衬衫,慵懒随意中又透露出尊贵。
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贵气逼人,是后天怎么培养也追不上来。
旁人放眼一瞧,就知道他是富二代公子哥。
秦域从谢钦言面前走过,没打招呼。
只是,两人都要下楼,不可避免又坐上同一部电梯。
“秦总要和郭总合作?看你们刚才相谈甚欢。”谢钦言出声打破沉默。
“只是聊聊。”秦域客气回应,“暂时还没这个计划。”
“没有最好,他前两年做沙石生意,赔了个底朝天,瞒得密不透风,还想借谁的势东山再起。”
“多谢提醒。”
手机拿出来,碰巧屏幕亮了下,秦域解锁,看见景澄回了他一个表情包。
谢钦言站在旁边,不可避免看见了一排聊天记录。
[秦域,这家鸡排饭真的好好吃。][回头你一定要来尝尝。][啊呜.jpg]这是随手分享给男朋友的日常……
秦域知道谢钦言在看,他慢条斯理在键盘上敲打着,回了句:[不是说想我了?回去视频。]电梯停在一层,秦域身形笔直,率先迈步走出电梯。
大厅里富丽堂皇,地板干净得能倒映出人的脸。
他目光凝视前方,快步流星。
谢钦言睨着他的背影,从中看到了冷傲。
秦域这人只想靠自己,内心应是谁也不服,谁都不信任的。
他紧随其后出了电梯,不多时,见秦域停住了脚步。
眼帘抬起,视线随之望去,一抹欢快的身影朝秦域扑了过去,栽进他怀里,结结实实抱住了他的腰。
谢钦言只来得及看到其侧影,很快就被秦域伟岸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脑海中回忆重叠,曾经的景澄只有八岁多,软乎乎的,像个糯米团子似的也会这样扑进他怀里。
眸光晦暗,谢钦言脚下突然间犹如灌了铅,迈不动脚步。
“你怎么来了?”秦域十分惊喜地问。
“我来接男朋友下班啊!”景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谢钦言相隔几米,空荡荡的大厅安静至极,每个字都清晰传进耳朵。
他攥着拳从旁边走过,景澄的余光没投来一眼,宛若没看到,完全视而不见。
当幸福存在于别人身上,便会格外刺眼。
谢钦言走进雨里,也浑然不觉。
噼里啪啦的雨砸下来,很快淋湿了他的衣服。
胸前起伏着,他的心已经痛得麻痹了,却又不能做什么。
他不能再带给景澄二次伤害了。
身后,景澄撑开伞,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目光停顿了下,他刻意忽略,转过头对秦域说:“你说十点半,我多等了四十分钟。”
秦域也不辩解,“是我不对,想要什么补偿?”
“我要你回家下面给我吃。”
秦域目光闪烁了下,认真应下,“只要你不怕胖就吃。”
“我可以只吃两口,剩下的给你。”
两人聊着天迈下台阶,景澄的目光没再偏离过一分。
曾经的他把自己贬进尘埃,卑微以为,除了谢钦言不会再有人全心全意对他好,直到现在才明白,只要你足够优秀,幸运会不请自来,这世界不会缺乏好的伴侣。
走到车边,景澄收起伞,在秦域拉开车门之际,揽上他的肩,主动吻上去。
不是做给谁看,他现在就是想和他接吻。
在雨中痛痛快快地接吻,不去管世俗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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