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瞧见苏轼说这话时一脸正色,半点不知自己错了的模样,皱眉道:“六哥,那些老百姓们糊涂,难道你也糊涂吗?”
“王安石是谁?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聚集在王家门口的百姓众多,短时间内他只能隐忍不发,可这笔账他迟早都是要算的。”
”胳膊拗不过大腿,那些老百姓凭什么与王安石斗?””
“你真是糊涂啊!”
他是气的不行。
苏轼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没说话。
他想了想,索性将自己安排人前去给老百姓送饭一事也道了出来。
苏辙:……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将自己肺腑间的怒气压了下去:“六哥,来福一贯沉稳,这次也跟着你一起胡闹吗?”
苏轼点了点头,弱弱添了一句:“其实一开始来福听到我这样吩咐后,也是犹豫不决。”
“但他拿着这件事去问过爹娘和八姐姐他们,他们都纷纷赞成,来福这才去做的。”
“倒是八姐夫听说这件事后说我们在胡闹,但事情已经发生,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八姐夫索性出主意,要来福每次出门时小心些,每日差不同的人给他们送饭过去,说王安石如今自顾不暇,想必也没心思操心这些事的。”
说着,他更是拍了拍苏辙的肩膀,正色道:“八郎,你放心,我可不是从前那等莽撞的性子,做这件事之前可是慎之又慎,万万不会叫王安石寻到我身上的。”
苏辙懒得再说他,扫了他一眼后,就匆匆出门了。
因时间匆忙,他甚至来不及坐马车,骑马就直奔王家而去。
王家门口仍是熙熙攘攘,有些嫉恶如仇的老百已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准备好了被褥,在王家门口安了家。
众人看到苏辙,齐声高喊:“苏大人来了!”
苏辙下马,快步走过去:“如今我与大家一样,是一介白身,你们喊我的名字就行。”
有个年纪长的妇人一开口就唤他“八郎”,她听苏轼这样喊过苏辙:“你来做什么?”
当即就有人纷纷接话。
“你年纪小,可不是王安石这等黑心烂肝之人的对手。”
“你回去,叫我们来对付他!”
“亏得王安石还是朝廷命官了,我看他就是一缩头乌龟。”
……
众人团团将苏辙围成一个圈,七嘴八舌。
苏辙连话都插不上。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多谢各位好意,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辞官一事,并无任何人逼迫我,是我自愿的。”
“入朝为官是为了替朝廷和老百姓分忧解难,如今我辞官,不一样为大家分忧?”
“若各位真的体恤我,就收拾东西回去吧……”
无人相信这话。
想想也是。
在他们看来,除非苏辙脑子被
驴踢了,才会选择辞官呢!
一个个人骂着王安石骂的更厉害了,恨不得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苏辙见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板着脸说若老百姓们继续这样闹下去,旁人只会觉得他们是受自己挑唆,以后自己在汴京的日子就难了。
众人一愣,继而交头接耳起来。
“是呢,咱们人多,不怕王安石那狗贼报复,但苏大人如今却无官身,被王安石算计了怎么办?”
“对,既苏大人对咱们有恩,咱们就不能害他!”
……
这些老百姓虽大多目不识丁,但一个个却不是傻子,眼见苏辙一脸关切,哪里不知苏辙这是担心他们?
他们更是在心里将王安石骂个狗血喷头。
等着王家门口的老百姓散去,王安石听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更是笑不出来:“……他说他不知情,所以今日才过来?真是笑话,这事闹得汴京上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如何会不知道?”
“先前我以为他是以退为进,没想到却是我低估了他。”
“他这哪里是以退为进,分明是将我往死路上逼!”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不喜欢官家,皇位上的那个都能换人,更别说他了!
苏辙在知晓这事后,就知道自己与王安石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但他并不在意。
他觉得自己是问心无愧。
刚骑马行至苏家门口,就看到巴巴等在门口的苏轼。
苏轼第一句话就是:“八郎,你没事儿吧?”
他第二句话就是:“这次没叫王安石那狗贼脱层皮,真是便宜他了!”
他第三句话更是:“也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好机会!”
苏辙并未接话,抬脚就走了进去。
苏轼一愣:“八郎,你这是生气呢?”
“我知道,这件事没告诉你,是我的不对,可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啊!”
“再说了,全家上下大家都知道这事儿,为何你就不搭理我一个人?这不公平!”
苏辙向来不赞同冷暴力,即便这时候被苏轼气的够呛,依旧没不搭理他的意思:“六哥,你是旁人吗?虽说你与爹娘,宛娘一样,是我最亲近的人,但在我心里,你却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如今我与宛娘虽朝夕相处,可就算再过十年,我与宛娘加在一起的相处时间也比不上你我。”
“旁人不懂我,不知我的心思也就算了,连你也觉得我是看到王安石吃瘪就会幸灾乐祸之人?”
“我之所以辞官,正是不想那些无辜之人受到牵连,这事儿一闹,只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被牵扯进去!”
纵然他这话说的义正言辞,但苏辙还是听的心花怒放。
自己被八郎看作最重要的人?
就连八弟妹都比不上自己?
苏轼只觉得自己心里宛如
比吃了蜜还甜,不仅没生气,还笑开了花:“好了,好了,八郎,我知道错了,这件事都怪我。”()
若以后再有这等事,我定不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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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生气了,这些日子你本就忙,可别因这等小事气坏了身子!”
苏辙面色这才和缓一二。
当日他虽答应官家闲来无事会进宫陪官家说说话,但他一次都没去过。
一是既然他已选择辞官,那就辞的干脆利落。
二是避免王安石愈发笃定他在使什么诡计,对他下手。
三是他正得官家信任时辞官,与官家保持距离,官家只会愈发想念他的。
但他仍是关注着变法一事。
他辞官都已一个月,但官家仍未下令推行王安石的变法之策,他知道自己已成功了一大半。
想必王安石如今也没时间,没心思对着那些无辜老百姓下手的。
苏辙心情这才好些,便又继续捣鼓起扇车、水车等东西来。
扇车与水车这等农用工具做起来难多了,扇车是用于清除谷物颗粒中的糠秕,将其与谷物分开,如今虽已有扇车,但却并不好用,若风太大或太小都容易出现失误。
他将原有的扇车改良一二,更在里头加了好几个篦子,能筛选被分出去的粮食。
光是这扇车,他就足足捣鼓了六七日,到了做水车时,只觉得愈发头疼。
水车在三国时期就已有了,用来灌溉和分流,但水车一般多用在河流湖泊,像一些偏远地方的田地还是无法灌溉……所以这些日子他打算将小水车捣鼓出来,一个个可能只有手臂长,甚至只有巴掌大小,放在或沟渠或河流分支之中。
越小的农用工具越精细,越难做。
相比较之下,苏辙觉得念书科举还是挺简单的,毕竟以他的天资,念书一事上只要付出就能有回报,但做农用工具方面,他却是门外汉!
苏辙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他如从前念书时一样,倦怠时将功课放一放,提笔开始写信。
他原以为自己这般性子,无多少好友。
但到了提笔写信时发现自己好友还是很多的,史吉,欧阳发,王巩等等,还有几位堂兄,更有远在眉州的郭太白等人……忙的很。
他不过刚提笔写了两封信,苏轼就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八郎,八郎,不好了,官家差人请你进宫了!”
苏辙放下笔,正好瞧见苏轼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苏辙一点不意外,对着苏轼道:“六哥,慎言!”
“官家差人请我进宫,这是恩赐,怎会不好?”
苏轼低声道:“我这是关心则乱,担心你呢!你放心,这话我也就在家里说说而已……”
苏辙笑着站起身来,边换衣裳边与他道:“我知道的,我也只是警醒你而已。”
等着苏辙要出去时,苏轼正色道:“八郎,你要小心!”
他是忧心忡忡。
苏辙含笑:“六哥,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他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这一天,来的比他想象中更早一些。
一路上,他是胸有成竹。
等他行至御书房,发现官家竟站在廊下,看似是在赏廊下刚搬来的木芙蓉,但他知道,官家却是在等他。
苏辙上前行礼道:“草民苏辙见过官家……”
他不过为微微躬身,就被官家快步扶了起来:“子由,你与朕还需要这样见外吗?”
“将近一月未见,不知你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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