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妃的到来使山间难捱的时光增添了不少乐趣,由於事先封印了妃的妖力,清平道长也未发现有何不妥。倒是他第一次收女徒弟,故格外怜爱,视如己出。
无常每年的秋天都和妖魔们一起度过,上次出外办事的银狐如钩也参加了秋季的盛会。
时间从指缝间悄悄的溜走,转眼已是无常要行冠礼的前夕。三位师兄都已行过冠礼下山去了,在爱国师父的熏陶下投军从戎,成为大宋禁军的小小头领。但四名得意门生中受师父影响最深的却是斯文的四弟子无常。或许是和妖魔混久了,所以更注重修身养性吧。
“你要我送你什麽礼物呢?”身体已若隐若现的极天兴致勃勃的横在打坐吐纳的无常眼前,还在为无常明日的冠礼而激动。
但平心静气的无常却似乎没有张开眼的意愿,更没有理财这只兴奋了好几天的妖魔。
极天当时的表情让无常今天想起依然忍不住笑意盈盈,於是偷眼看他的无常自然一笑而前功尽弃。
“啊!笑了、笑了!”极天自己笑得更欢。
无常敛了笑容,在香炉里加上一片上好檀香,淡淡的说:“冠礼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不必太在意吧?”
极天很反对的怪叫:“又来了!拜托你别用你师父那张嘴脸对我说话好不好?”
无常不理他,看看窗外的月色,熄灯而眠。
第二天,极天依著无常“梦中”答应的要求,揪出红豆树精,命它日日盛开,红豆满荚。
无常一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一夜挂荚的郁郁古树,极天微笑著站在树下,给他祝寿:“恭喜你成人。”
无常暖暖的笑了,说话却还是凉凉的:“不过是冠礼罢了……”
“人和妖都一样,没有第二个弱冠之年。我八千岁的时候,才长到人类的弱冠之年那麽大,那时人尚未开化,天地间一片荒芜,神上了天,鬼遁了地,妖尚未出世,魔仍在孕育……”极天用一种怀念的口吻,淡淡的诉说著自己作为妖魔的弱冠之年。那一刻,心思单纯的无常仿佛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难以言传的孤独,只有和风吹来片片山岚,令极天的声音更加飘忽。
正在感伤之际,极天忽然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吐出小小的舌头:“害我都没有好好行个冠礼,可恶啊!”
极天的随性使得无常一楞,嘴角挂上一抹浅笑。
在师兄弟们涌入中庭,对这一夜挂荚的红豆啧啧称奇时,飘忽的隐形妖魔细腻的自身後缠住面无表情的无常,在他耳边轻声诉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如果你会想念我,就来摘一颗红豆……”
那柔和得犹如春岚的声音,至今仍清晰的回荡在无常耳边。三百年来山中的生灵已几度变迁,只有这红豆,这山岚,这晓风,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岁月折磨了无常的心灵,却没虐待他如月的清丽。
无数次的站在红豆树下,无常总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不,应该说在这风光秀美的中庭,时光永远停滞在弱冠之年的那个早晨,风中始终徘徊著妖魔那柔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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