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许多年後,无常每次打开房门,总会以为妖魔会突然出现在房中,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一幕。然而妖魔却再没有出现。
和小道们一起安置好师父及三位师兄,无常身心俱疲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刚打开门,就见到一抹熟悉的黑影立在房中。
那黑影缓缓转过身来,赫然是方才与他们师徒大战数个回合的妖魔。
恐惧在此刻到达顶峰,无常紧张到连脚尖都绷紧了。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妖魔邪邪一笑,化作一道黑光进入无常的眉心。
然後无常就晕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醒来後他明白了一切事情。
人迹罕至的落林,无常已徘徊了两天,身边只有一只蜘蛛为伴。入夜的落林从不名出传来野兽的吼声,无常托著蜘蛛守在火边,很天真地跟蜘蛛聊天:“你不要怕哦!我们有火,野兽不敢靠近的。对了,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了。我来帮你取名字吧!恩,,我听师父说,一直向南的话可以到达一个美丽的岛屿,岛屿的最南端就是天涯海角。我从小就很向往那个地方,所以你就叫‘极天’好不好?呵呵,极天、极天,你要是能答应该多好啊------”
那是九岁的无常,天真可爱。
十五岁的无常立在看不见的远处,注视著这已经过去的一幕。他忽然明白了,那只蜘蛛就是妖魔。
蜘蛛显然只是妖魔的附身物,或许它受伤了。
“极天------”十五岁的无常茫然地重复著这个名字。
背後十步开外,被唤为极天的妖魔倚树而立,悠闲地伸手牵来一片树叶,奏著不知名的优美曲子。
夕阳的暖色在林中缓缓穿行,欢快悠扬的音符在青翠的树叶上跳跃。九岁的无常和蜘蛛缓缓淡化在空气中,无常回头看见了吹著树叶的妖魔。长及脚踝的发柔顺地在他身後散成一张保护网,愈发衬出极天的美丽和恍若少年的顽皮。
无常心中涌起非常奇怪的感觉,分不清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妖魔还是精灵。时间仿佛停滞了,历史停留在这美妙的一瞬。
让树叶自己演奏,极天歪头看著别处,露出孩子气的表情:“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知道拥有实体的感觉,那种可以用手去触摸树叶的真实。他们总说拥有实体虽然很有趣,却会使灵力下降,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所以,你要小心你的身体哦,尤其不能饿肚子!我最喜欢美食了!”
他到底在说什麽啊?
无常这麽想著,眼前的一切慢慢转动起来,渐渐的什麽都没有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日无常很晚才起床,并且很不明白为什麽会做那麽奇怪的梦。妖魔明明伤了师父呀,怎麽可能那麽可爱呢?
呼吸吐纳一周後,无常像平常一样去厨房帮忙砍柴提水,只是步伐比平时更轻松,赢得师弟们一阵赞叹:“师兄好厉害啊!”
无常回以憨直的一笑,放不开眉间那淡淡的忧伤。
“你是不是存心整我?”好几年後的某一天,极天幽怨的趴在长大成人的无常身上,极享受的任由无常给他梳发。
无常板著越来越英俊的脸,眼中含笑:“我不知道你已经附身在我身上,何况我每天都这麽做事啊!”
极天美目一瞪,极不服的握紧尚未完全实体化的拳头:“他们虐待你!”
无常笑著掰开他的拳,一根一根的展开:“你的手指开始有温度了呢!”
“真的?”极天果然上当,但马上就回过神来,“讨厌!你总护著他们,我好歹也和你共用一个身体耶!”
无常落寞的一笑:“不会太久了。”
仿佛与生俱来的忧伤总是困住瘦弱的身体,剑眉不舒,愁肠寸心。极天最受不了的就是无常的忧伤,其次是他承继师门的过分到有点神经质的正直。
因为共用一个身体,所以比任何人更能了解那种源自心灵深处的忧伤。犹如自己的忧伤一般。
极天的心忽然绞痛起来,偏到另一边,没让无常发现。自从附身後,极天就经常性的心痛,这是以前作为精神体的他不能感受的。
好象,分不开了呢。
极天默默的想著。
宋太宗至道三年的紫微观,传说妖魔王被清平道长封印在四弟子无常的体内。是年,太宗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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