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燕归梁
芳草年年惹恨幽。想前事悠悠。伤春伤别几时休?想从古、为风流。
春山总把,深匀翠黛,千迭在眉头。不知供得几多愁。更斜日、凭危楼。
出场人物:
水晶虾仁——任水晶
箱子鱼——香子瑜
inter——玉英人
素人——玉素人
coldwater——冷水小哥
暗语——“箫美人”云暗语
形影——“舞美人”形如影
折光——“绣美人”水折光
四月天――杀手组织“四月天”
林紫宁喜欢凑热闹。
什么?你知道?也对,这事地球人都知道~~~
不过你可知道她最爱凑什么热闹?来,耳朵上来——小二,你捣什么乱,把这盘猪耳朵拿一边去!
她最喜欢——看人家办喜事,无论人在何处,一见婚嫁迎娶,就眼冒红心,全程跟踪,津津有味,啧啧有声,乐此不疲,死性不改。
因此宇文就只能翻着白眼,捋着袖子,挤在三姑六婆七大姨中间,陪她看人家拜堂。
“拜托,”顶着秋日午后热辣辣的太阳,解忧终于不耐烦了,“那个新郎长得猪头一样,亏你也看得下去!”
“可是新娘子身材很好啊,”小宁子回过头,兴高采烈。
“穿得粽子似的你也能看出身材,什么眼神~~~”解忧懒得多说,嘟囔了一句,从人群中挤出来,眼尖地瞄见旁边树上孤零零地挂着个桃子,脚尖一点纵上去,坐到树上,借着点绿阴,一面啃一面神游。
小宁子那边散了场,四下寻找,一抬眼发现师姐猴在树上,目光散漫,神情呆滞,手里掐着个桃核死死不放,不禁心中哀叹一声,“好不容易看见个美女,还是个傻的!”
心里想着,可不敢当面说出来,便笑嘻嘻地喊,“师姐,打雷喽,下雨喽,收衣服喽!”
解忧回过神来,一撇腿飞下,轻轻着地,白了她一眼,“无聊!”
小宁子不甘示弱,恶毒地打量她,“师姐,照说你长得也不难看,也算有前有后,怎么就没婆家呢?不是因为这个怕受刺激,才看不得人家成亲吧?”
“~~~”解忧非常想揍她,但是淑女是不能随便动手的,何况淑女师姐?而且自己没婆家也是事实,便只瞪她一眼,又说了一声“真无聊”,扭头走了。
小宁子本来卯足了劲准备逃的,见解忧如此竟是没了用武之地,又怕她生气,连忙追上去,没话找话,“今天天气好好啊,师姐这个透明妆很适合你吗,你说今天晚上吃什么呢,不如~~~”
“好啦——”解忧被她嗡嗡地头疼,索性停下来,“我又没有生气。”
“嘿嘿,”小宁子这才放心,讨好道,“就说我爱师姐你是有原因地~~~”停两秒故态重萌,“师姐你究竟去没去过婚礼?”
“当然去过,”解忧非常不屑,想没吃过猪肉我总见过猪跑吧?
“真的?怎么样?”
“~~~”解忧眯起眼睛,笑得象狐狸,“那是个——非常有趣的婚礼。”
不管人在哪里,生活水平绝不降低,这是三流小说里女主角的信条。
所以不难理解,解忧一到水波州,就直接进了最贵的客栈,要了最好的房间,扑到最舒服的床上,睡了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懒觉。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解忧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的主,睡足了自然万事好商量,略略梳洗过,换了件明色衫子,扬起头叫了一声,“店~~~家~~~~”
那就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如果她师傅檀洒然知道她祭出这招只用来叫小二,大概要吐血三升,英年早逝。
店家一听就知道是哪位客人,有钱的美女谁不记得?忙颠颠地跑上来,开了门殷勤地笑,“客官有何吩咐?”
“恩,”睡饱了的解忧心情愉快,“要一屉豆腐皮素白菜的小蒸饺,一碗藕粉芡实粥,一碟糟鹅,一碟脆皮儿黄瓜——”,想一想又说,“再加一碟清炒芦蒿来。”
店家听了暗暗咋舌,这几味都是恭喜客栈的招牌菜,敢情这主是有备而来,也不想自己吃不吃得下!忙满脸堆笑,“对不住您,小店今日不开火。”
“?”解忧皱起眉头,大白天的没东西吃,难道我住进减肥客栈了?
“今日玉府上有喜事,师傅都去做席了,”店家陪着笑。
“~~~”解忧想投诉《路痴旅行指南》,说什么餐饮五星级服务一流棒,骗人!一时牙痒,也只得悻悻地说,“那就帮我上别的馆子订点。”
“全城饭馆都歇着呢,玉府上把师傅都请了做席,”店家笑,“放下话来要大家都到府上赴宴去,您没看我这店都空了,要不是怕您有差遣,我这一早也去道喜了!”
“耶?”解忧心想这玉家好大排场,去见识见识?正想着,店家一旁撺掇,“不如您也去瞧个热闹?听说那玉家新夫人是个有名的美人~~~”
这一句正中解忧心思,没办法,天下就有人专门喜欢得不到的东西,比如宇文解忧,属性明明是绿的,却最爱看美女。
店家心里着急,极力推荐,“您要愿意我这就带您去,甭提多有看头了,今早上您没听见那鞭炮放得,跟打雷似的!”
“鞭炮?”解忧脱口而出,“我怎么没听见?”话一出口才想起自己睡的是啥啥一样,立马装做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沾点喜气也好,店家,烦你带路吧。”
玉府大,很大,真的很大。
大到你看得见院子,却找不着墙。
人也多,很多,真的很多,
多到宇文解忧这个美女出现,都没怎么轰动。(吐吧)
据说新娘子正忙着补妆,师傅们正忙着做菜,也就是说,眼下啥也没得看,啥也没的吃。
于是宇文的基本状态如下:有点失落,一般无聊,非常饥饿。
负责茶水的小哥很殷勤,锲而不舍地在美女方圆三米内流连忘返,解忧喝下第五杯茶后终于忍无可忍揭竿而起,一把抓过他,“厨房在哪儿?”
小哥得近狰狞芳泽,激动受惊兼而有之,结巴半天才反问,“姑娘要做啥?”
解忧醒悟自己态度有问题,马上松开人家,装做羞答答的样子,细了嗓子道,“啊,这位帅哥,小女子我也会做得几道小菜,只怕厨下人手不够,想去帮个小忙。”
要是檀洒然听到这番话,怕是会冷笑着说,“会做?我看你会吃!”
所幸天底下抗得住美色的终是少数,所以小哥幸福地咧着嘴,手臂不听使唤地抬起来,“那边,左转,直行,再右转,再直行,第三个红绿灯。”
解忧目的达到,懒得再作态,一甩袖子脚下飘飘自去不提,可怜小哥对着伊人背影痴痴看了半晌,才想起来大声喊道,“姑娘,我叫冷水啊,冷水的冷,冷水的水~~~”不防头上一痛,吃了个爆栗子,回头一看却是管家,连忙弯腰赔笑,就听得管家气呼呼地说,“我看该浇你一瓢冷水!傻乐个没完,还不快添茶去!”冷水吐吐舌头刚要溜走,却又被管家叫住,“见到小姐没?”
见他摇头,不禁愈加生气,扬扬手叫他去忙,心里却叫苦不迭,想一眼没照顾到,素人小姐就没影了,这大喜的日子,要是小姐又惹了祸,英人少爷非连带把我的老皮也一并剥了不可,正想着,一抬眼见少爷那厢招呼自己,硬着头皮过去了。
却说宇文解忧这个路痴照着冷水小哥的指示一气儿飞到厨房门口,隐在树阴观察了一下地形,一面盘算是偷是抢是砸还是骗,最后还是决定明人不做暗事(主要因为做暗事太费事),大摇大摆地往厨房门口一站,扬声叫道,“哪位是恭喜客栈的师傅?”
厨房内众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忽然晴天里啪啦拉一个霹雳炸响,手儿俱是一抖,齐齐看向门口,发现是位姑娘才松了口气,不禁惊叹真有爆发力。
解忧见观众看着自己没啥反应,恶狠狠地又叫了一声,“恭喜客栈的师傅呢?”
就见一个胖子吓得溜到解忧面前,手上都是面粉,还不忘鞠躬,“正是正是小厨,姑娘有啥吩咐?”
“恩~~~”解忧熟练上演狐假虎威的戏码,当下斜了他一眼,大咧咧地说,“你就是?新夫人说你手艺好,点名叫作些清淡爽口的菜填补。也不要费什么功夫的,用些现成的豆腐蒸饺,脆皮黄瓜之类就好。”
厨子见解忧衣着考究风姿不俗,不疑有它,况且听得夸奖自己,虚荣心得到满足,忙笑道,“马上得,马上得,”忙把手头菜蔬盛盘,又将那做好的蒸饺,脆皮黄瓜,酸渍大头菜,一并放在食盒里,端与解忧。
解忧摆架子已臻近专业水平,吊着手接过,不苟言笑不道谢,转身出门。
为了留个潇洒背影好对得起观众,解忧自然目不斜视,如此这般走了半里路松下劲来,发现自己已然找不到北,当下也懒得辨别方向,反正再辨也辨不出来,顺势向旁边的院子里一拐,见了门一推进去了。
一推门满屋红色堂堂,这才醒到是进了新房,转念一想这里倒最安全,便回手关了房门,搭眼抬头一望,甚是满意,只握了食盒提手,微微一提气,噌地一下窜到了梁上,盘腿坐好,开始用膳。
便就是着手处饭飞菜灭,眨眼间舌卷残肴,完美程度可媲美蝗虫过境~~~
解忧吃得心满意足,一面收拾残局一面哼哼唧唧,盘算着仪式也快开始了,腿一翘刚刚落地,就听得屋外有人说,“夫人您当心,”解忧暗叫不妙,四下一溜眼,刷地窜上大床,刚隐在那香帐之后,便听房门一响。
解忧忙缩回头藏好,就听得一把声音说,“且扶我坐着,怪累的。”
那声音慵懒温柔,就象一只小手轻轻揉开你的眉头,任凭天大的愁,这一揉也便没了踪影。
解忧不禁探出头去。
便见一个红衣女子倚在妆台前,手儿半抬着调了调鬓边的金步摇,左右看看镜中,又道,“这金冠有些松了,喜娘你来帮我紧紧。”
解忧不用脚指头也猜得出来这是玉家新夫人,不由得脖子又伸长了几分,虽然有些距离,然则素来对美女分辨率极高,却也难不倒她。只不过终究只是个侧脸,又是珠幕垂面,眉目影影绰绰,倒是看得清楚那新娘金冠精巧细致,与红色纱罗嫁衣相配,好不富贵华丽。
喜娘听得吩咐,忙上前整理,口中啧啧赞道,“瞧瞧这黑鸦鸦的好头发,竟是比那缎子还要顺滑着几分,”想想又赶忙补充,“又何止这头发,我做了这么多年喜娘,头一遭见着夫人这样的天仙人物,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
只听得那新娘子轻笑了一声,柔声说道,“喜娘你恁地会说话,怪不得人说,少天少地少不得喜娘你呢,”这次又象是在你耳边呵了一口气,轻轻地,痒痒地,叫人直坠下去,怕就是即便要你的心,也会给了。
喜娘听得开心,手底下愈发地活络,又是整金冠又是理裙脚,忙得不亦乐乎。
忽然房门一动,闪身进来一人。解忧定睛仔细瞧了,却是一名少女,生得粉光玉致,一双眼睛如水银一般闪烁流动,怀中抱着一捧桂花,淡黄花粉沾在水粉调白的衫子上,却也不在意,只看了新人笑道,“嫂嫂!”
“哎呀,玉家小姐,你哪里去了?”喜娘忙问,“玉爷刚才还问呢。”
“我知道,”少女不以为然,把花直探到新娘鼻子底下去,笑着问,“嫂嫂,香不香?”
“这一晃丹桂竟也开了,”新娘子接过去,“几乎要错过了。”
“怎么会错过!有我替你看着,”少女笑容美丽,“就知道嫂嫂忘不了你们苏州的桂花,怎么样,我们水波州的也不差吧?”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新娘子细细一嗅,口中念道,“素人妹子,难为你还念着。”
“哪里难为,嫂嫂,我怎么谢你可都愿意,有你在,哥哥都没心思寻我麻烦了!”素人刚想再说什么,一撇眼看见喜娘,便说,“喜娘你也忙了半天了,出去歇歇吧。”
“这个不敢,”喜娘瞟着素人,“玉爷有命,要我陪着夫人。”
“喜娘你恁地多事,”素人白她一眼,“有我还不够么?喜钱又少不了你的。”
喜娘放了心,悄悄地退出去了。
就听得玉素人说道,“嫂嫂,没有外人啦,你尽管把那珠幕掀起,要不怪憋闷的。”
那新娘闻言轻一抬手,卷了珠幕别到鬓边,解忧定睛瞧去——
却是芳容媚,绛唇轻,笑颦俱美,天然一段风流,人是珠翠妆,她却是羞珠翠,连解忧这种见惯美女的专家,也不由得心中叹一声,“见了千花万柳,比并不如伊!”
便听她柔柔笑了一声,“你哥哥叫做的这顶金冠,真是重得很,方才给长辈见礼,立了半晌,这脖子却都酸了。”
“我来给你揉揉,”素人说着起身,扶了她双肩揉起来,又问,“那些老不死的没为难你吧?”
“倒也没有,”新娘唇边浮起一丝笑,想想又提醒小姑子,“嘴上可留心些,虽是些远方叔亲,听到也是不好。”
“我才不怕!这些老不死,成天只知道嚼舌头挑刺,要不是哥哥,他们早喝西北风去了,还摆什么架子!紧着他们好吃好喝打秋风,背地里还说三道四,什么烟花——”素人忽然醒到失言,连忙闭嘴。
“可是说烟花女子作不得玉家夫人?”新娘媚媚一笑,“早知他们如此唠叨,适才真该收门票呢,我任水晶也是千金一曲,如何让人白看了去?”
“任水晶”三字清清楚楚传入耳中,解忧几乎立时尖叫。
——任水晶,“苏州四美”之一的任水晶——
“水晶暗语,形影折光”,这两句暗含苏州的四位绝色美人,即为“歌美人”任水晶、“箫美人”云暗语、“舞美人”形如影、“绣美人”水折光,堪称倾城容貌,色艺双绝,分别精于歌、箫、舞、绣,时人有云:——歌如水晶破,箫似暗语云,舞来形影妙,绣得折光魂。
解忧前番到苏一游,特特前去拜访,其余三位都见过,相谈甚欢,只这任水晶,当时正是闭门谢客一年中,好叫解忧空叹一场,如今得见,怎不激动,恨不得立刻奔出去要签名合影索吻留念。
那厢玉家小妹不禁咯咯笑起来,“嫂嫂你真有趣,”笑着笑着停了手,脸庞渐渐红起来,看着镜中的任水晶,欲言又止。
任水晶是有历练的冰雪心肝人,见镜中少女颊生红晕眼转流波,如何不明,当下笑了问,“又有什么体几话?”
玉素人解了窘,万分欢欣,立刻坐到嫂嫂身旁,眼睛愈发的亮,“嫂嫂,我遇见了一个人。”
“哦?”任水晶见她芳心萌动,故意逗她,“遇见了就遇见了呗。”
“嫂嫂!”素人不依,扭着手撒娇,“不许笑话人家!”
“好,”水晶拉住她的手,“你说。”
“今天早上,我想去给你采桂花,就骑马到了城外的‘香雪海’,”素人眸子闪闪,“日头暖暖的,微微的小风,风里有甜甜的桂花味道,他骑着一匹白马,太阳在他身后发着光,他整个人就象金子铸成的——他略微倾下身,问我,‘姑娘,玉府在哪里?’我觉得我的心都快停了,嫂嫂,真的,我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就那样呆呆看着他——”
任水晶心想小女儿家心思最是可爱,不禁微微笑了。
“真的~~~”素人极力地想描绘那人的神采,“他离我那么近,近得我能看得清他的眉毛,浓浓地,半路斜斜地飞上去,还有他的眼睛,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光彩都盛在里面,我还看到他颈上的一块水晶,紫色的,透明得象一滴水,不不,更象一颗泪珠——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解忧看见任水晶微颤了一下,却又神色自若地问,“然后呢?”
“后来我清醒了一点,颠三倒四地告诉他,他笑也不笑,拍马便走,一会就不见了。我真应该追上去,可是当时脑子里浆糊一样,手脚都不听使唤,嫂嫂~~~”素人满面通红,揪住任水晶的袖子,“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我觉得自己好傻哦~~~”
“当然不,”任水晶拍拍她的手,“我觉得很好啊,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我那个样子好丑哦,他一定会觉得我傻傻的~~~”要说恋爱中的女人还真就是不正常,单恋中的女人则更甚——“他说要来我们家的啊,我找了好大一圈,都没见到他,”素人有点失落,“他明明说过要来的。”
“——”任水晶温言道,“你哥哥一直在前厅迎客,不如去问问他也好。”
“恩,”素人得到提醒,一刻儿也待不得,起身说了一声,“嫂嫂我去了,”哧溜一下子就钻出了门。
房中顿时一片静寂,忽听得叮叮当当珠玉之声,却是任水晶腕上玉镯相撞,音色清脆,房门无声地开了,一个人背着光立在门口,低低唤了一声,“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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