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好像陷入了爱情。◎
和X的初体验, 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我选择的是“酣畅淋漓”。
硬件条件就不多叙述了,我只能说他天赋异禀,任谁都无可挑剔。
我想着重描述的是除了硬件条件之外的部分。他好棒, 真的好棒, 远远超出了我对帅哥的预期。
我深觉女生们都好善良, 女生大多会体贴照顾对方的自尊心,不满意也会努力假装满意。部分男性便因此获得自信, 甚至于沾沾自喜。
普通男性尚且如此, 更不用提帅哥,这个世道, 帅哥大多被女孩子们宠坏了,在床上鲜少需要付出努力, 就急于享受属于自我的回馈。
对比之下,X超强的服务意识显得是如此珍稀, 他不急于自我实现, 也没有仗着良好条件便一意孤行, 他在过程中始终勤恳于观察我、询问我、适应我、满足我, 更不吝啬使用服务手段额外加分——
天哪, 我好爱那双深深凝望我的眼睛,眼神告诉我他不是男人好胜的征服欲作祟, 他是真正希望我获得快乐。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 我大汗淋漓地和X相拥在一起,竟然产生了抑制不住的流泪冲动, 不仅仅因为生理层面的极度满足, 更是因为发自心底的颤栗, 整个过程中我好像被他视作眼中的至宝, 管他到底真的假的,都令人感动到鼻子发酸。
哪怕结束很久之后,他仍然紧紧抱着我,轻轻亲吻我的眼皮,轻盈的啄吻像蹁跹跃过的蝴蝶,我躺在他的臂弯里看向他,X眼中深邃浓郁的情意顺着潮热的空气流淌过来。
好像很多男人都不太明白,女人并不需要男人当真为她挖心掏肝,其实很多时候,女人想要的只是一种态度——
我想,X一定很明白这一点。
这一刻我害怕了,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与他对视,否则我恐怕要误会他已经爱上我。
我嘻嘻笑着将他推开,问道:“你在看什么啊?”
X将我湿漉漉的刘海从我额前拨开,动作轻柔深情,像是情人间亲昵至深的爱抚。
“我在欣赏美。”
他看着我说。
多神奇呢,我完全不觉得他在敷衍我,而是他真的在阐述肺腑之言。
我的一颗心乱得没有章法,不断腾空又下坠,我故作随意地翻了个身面对天花板,像是很云淡风轻地说:“好啊,那你看吧,谁让你拥有这个房间里第二漂亮的一双眼睛。”
他失笑哦了一声,继续践行他的目光描摹,我感觉到自己还未降温的皮肤在一寸寸变得更热。
我不甘心落于下风,重哼一声,一翻身趴在他身上,以盯势回击。
灼灼的目光是天然的催情药剂,说不清是谁先主动,大概是本能让我们再次交缠在一起。
我流下感动的泪水,是情不自禁的,如今这个一切都讲究高效率的时代,人人劳累而麻木地忙于生存,谈情说爱太耗费心力,怎样想都不划算,于是性好像越来越变成一件无关于情感的速食产品。
可是今天太不同,X太不同,他让我感觉这件事回归到了“爱”本身,不是单薄的生理需求作祟,而是情感在驱动我们,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情感升温。
是的,我也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但我很清楚,一次简单而庸俗的欢爱不知道什么时候演化成了另一种更精神层面的灵魂契合。
我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灯影,觉得我完了,我好像陷入了爱情。
第22章
◎我太好了,你配不上我。◎
一整夜里, 我和X醒醒睡睡,断断续续做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体验更好,最后主卧床铺一塌糊涂根本没有办法再睡人, 我们累得半死也不得不转战客卧补觉。
离谱, 客卧甚至连床都没有, 空荡荡的大房间里只有一张摆在地上的床垫。
我累到晕厥,无暇追问原因就倒头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X怀中醒来的, 大脑还没开机, 朦朦胧胧睁开眼,听见有人对我说早上好, 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模糊和沙哑。
我有些茫然地寻找声音来源,找到一双让我感觉好喜欢的眼睛, 他应该也是刚醒,眼中的睡意还没完全消散。
他埋进我颈侧蹭了蹭, 含糊地说:“还早, 再睡会儿。”
而大周末早上被吵醒并且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宛如一头炸毛的狮子, 登时朝着他龇牙咧嘴耍狠:“都怪你!你把我弄醒了, 我还没睡够呢!”
好像我还抡起拳头给了他一拳?
到底有没有捶到我也记不太清, 我的意识只醒过来了一半。
他有些意外,抓住我的拳头噗嗤一声, 还哇了下, “这么凶啊?”
我无措地眨了几下眼睛,怎么回事, 这个吵我睡觉的人是谁?哦, 是X。
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哪儿?哦, 是X的家。
我为什么在这里?哦, 昨晚我和X睡了。
我一激灵清醒过来,赶紧翻身爬起来,身前一凉,我低头拽起被子遮住胸口,为刚才失态的凶神恶煞道歉:“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我睡迷糊了。”
X随后跟一起坐起来,微偏着视线观察我,“不啊,我觉得挺可爱的。”
我自动将这句话默认为解围,毕竟谁会打心底里受了别人的起床气还觉得可爱呢。
我借口洗澡独自躲进了浴室里,实际上什么都没做,整个人呆呆站在花洒底下淋水发怔了半个小时。
这种周末早上相拥醒来的美好场面太过具有迷惑性,我好像有点喜欢上X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麻了,主动不可怕,动心才可怕,接下来该怎么办?
网恋?炮友转正?异地恋?
每个词听上去都遥远且艰难,每个词后面似乎都容易藏着惊天大雷。
水温得再调低一点,冰一冰我这可怕的恋爱脑,我不禁自嘲,我好像想得太多了吧,X对我也像我对他一样动心吗?未必吧,否则为什么他只抛出那些模棱两可让我摇摆不定的话,却从来没有坚定直白地问我可不可以做他女朋友。
我将X的客观条件简单在脑海中罗列,一个经济条件良好的、目测受过高等教育的、保持自律健身习惯的帅哥……
越想越觉得这样的男人对我一见钟情的概率微乎其微,不是我不够自信,全都怪这个世界上好男人稀有,是金子早就被群众的雪亮目光瞄准,哪里会明珠蒙尘非得等到我这个有缘人来拯救。
搞不好人家只是客气客气调调情,我却自我感觉异常良好地当了真。
整个洗澡的过程中我都在努力做冷心酷girl的心理建树,洗完穿着X的T恤从浴室出来,循着咖啡的香气找到厨房,X背对着我,只穿了一条灰色的家居裤,上半身什么都没穿,精壮有力的后背线条又勾得我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他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第一反应竟然是先走过来抱我,问我早上想吃什么,语气好温柔好温柔。
我倒在他怀里,能感受到每一点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天啊,我知道我不算是铁石心肠,但我自认至少阅人无数,不应该那么容易沦陷。
可事实就是如此,该沦陷的时候就是要沦陷,命运使然,依靠渺小的个人力量根本没有抵御的可能性。
我们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美剧,等待外卖小哥送来早餐,吃的什么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能怨我,我的内心世界正在经历剧烈变动,没有能力再分神注意细枝末节。
稀里糊涂吃完一顿早餐,我的行李还放在出差住的酒店里,X要求我今晚搬到他家来——对,强行要求,难得见他霸道一次,我怎么忍心拒绝。
于是他开车送我回去收拾行李退房。
一路上,这个人的眼睛就没有休息过,转个弯打方向盘,看我一眼;从后视镜观察后车,再看我一眼;要是遇到红灯停下来,更是打量得肆无忌惮。
时间推移,他的目光越来越炙热。我被他看得两颊发烫,撅着个嘴嘟囔:“你干嘛老看我啊。”
X摇摇头,“不能说。”
我这该死的好奇心被他成功调动,追过去问:“为什么不能说?”
“怕你给我扣分。”
他嘴边的笑介于正经和不正经之间,我秒懂,扑过去捶他的肩:“啊啊啊你好烦呀!”
罪魁祸首一脸得意翘着嘴角,玩笑责怪我干扰驾驶。
车辆抵达酒店,X问我他是在车里等我还是陪我一起上去。
他这么问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顾及到有同事和我同住,一个男人拜访女生住处不太方便。
他不知道和我同住的同事已经撤退,而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默认了这一点,自己搭上上行的电梯。
我想我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用来冷却高强度共处后被冲动热血充斥的大脑。
我太上头了,太上头了,刷卡回到房间,我傻坐在椅子上,绞尽脑汁回想我上一次如此上头是什么时候?
大概还是十几岁,白天冥思苦想夜晚辗转反侧,甚至出动各种占卜手段,试图揣测课间操时隔壁班的校草会不会路过我们班的窗口。
我以为无情的社会已将我的恋爱脑捶打至冰冷,没想到我会在种种机缘巧合下和X相遇,更没想到,和谐的性竟然瞬间拔高了我上头的浓度。
我颓然地拿出手机,回到我和X之间最初的起点,他的小番薯主页,试图提醒自己一切的开始是多么的悬浮不可靠。
点开主页,不知道为什么X似乎日渐懈怠打理,已经很久没有发过打卡记录。一些当初和我一样嗷嗷待哺的网友逐渐迁移至其他男菩萨的主页,也有人不死心追问X的近况,我甚至还翻到有几人好奇我怎么最近也不再去留言。
我一篇篇回顾X的所有笔记,仿佛再临一场早已结束的虚幻梦境。我出神地飘着飘着,突然间,在一片祥和的评论区里,我火眼金睛精准定位出一根碍眼的刺。
一篇晚练打卡笔记下,有一个名叫Y的姐妹一连留下三条评论:
“快点回我微信!”
“不会真睡了吧?”
“难得,这么早。”
我一直以为我不具备此类雷达,却在这一刻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
Y的头像小图看起来就是位大美女,我顺着美女的头像点进去,一个有趣的素人号在我面前徐徐展开,某藤校博二在读,每篇日常里的她都很美,一种充满了高智感的美丽。
美女全能到什么地步呢,如果说她那种叫素人,我这种就只能是路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NPC,点击可能会触发任务,但多半不会是主线剧情。
我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看,却忍不住四处发掘蛛丝马迹,真的让我在评论区找到X和她零星的几条互动。
最近一次是在两周前,学霸美女以恰到好处的自嘲口吻描绘自己在科研论坛上蹭吃蹭喝的有趣画面——
嗯,不仅是高智美女,还是一位幽默的美女,何其难得。
如果不是今天这种场合,如果我只是不小心刷到她,我一定会喜欢上她,
我想X也跟我想法一致吧,不然他怎么会在底下评论:“厉害。”
学霸美女回复他:“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是过冬前端着盘子的仓鼠?”
我的心情在这一瞬间Down到谷底,原来不止有码头海鸥,还有过冬仓鼠,X的鱼塘里藏着广阔的动物世界。
我紧紧咬着牙关,把这条简简单单的评论翻来覆读,阅读理解这种东西真的不能多做,默读三遍后我又察觉到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点的点——学霸美女的网名叫Y。
一个X,一个Y,两个人就能组成一组旁人无法插足的二元一次方程。
到这里,我突然失去深挖追究的欲望,用力掐熄手机。
就连像我这样满脑黄色的人也是有底线的,我只为学霸美女感到不值,不管X和她是否已正式迈入男女朋友关系,我都无法容忍。
我立刻给X拨去语音电话。他很快接起来,声音还像刚才一样带着笑意:“这么快就收好了?”
我打算问清楚他现在在哪,我要立刻去狠狠扇他一耳光——为学霸美女,也为我自己。然后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我想说话,话到喉咙口骤然哽咽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憋了半晌,怒气堆得太久就成了放置后的汽水,我不仅骂不出口,还鼻头一酸。
“你怎么了?”
X听出我不对劲,收敛玩笑语气,颇为认真地问我。
与此同时我亦在叩问自己,游乐心,你至于吗,为了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男人。
我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回过头来想想,刚才脑中冒出的找他大闹一场的念头又何尝不是一种纯粹的发泄,毫无意义。
我决定稍后将我和X的事私信转告学霸美女,至于我自己……
没关系,我尽量做到洒脱,谁还没在情路中受过几回伤,走得出来就没什么好怕。
我很冷漠地说:“我在准备发好人卡。”
X有几秒钟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
他问我,听得出他有在尽力控制情绪。
我能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有种脱离我自身的疏离:“我们断联吧,我为你感到遗憾,我太好了,你配不上我。”
【📢作者有话说】
别急,不会搞事情,我确定这是一篇纯小甜饼!
第23章
◎爱情使人头秃。◎
电话里安静了许久, 静到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X还在试图给我台阶下:“你这句是在玩梗还是认真的?”
我感觉自己正在分裂,一半坚决,一半心碎。
“认真的。”
我说。
X:“……”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方便知道原因吗?”
我清楚感知到他的情绪down下来的全过程, 滚滚热流即将攻陷我发酸的鼻头, 再也没法用洒脱语气和他通话,我狠狠撂下一句“渣男”便将电话掐断。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飞快用手背抹干眼泪, 小番薯上秀身材的男菩萨那么多,一个不行换一个就是了。
我在搜索框里轮番打下“#肌肉男”“#腹肌”等标签, 看得人眼花缭乱,都很不错, 都很香,但是我先入为主了吗?我觉得X和很多晒肌肉照的男菩萨有很大区别, 我常常能从满屏的肌肉看到能够从屏幕中满溢出的自信——过度自信, 有种“哥很帅, 哥非常帅, 十里八乡的女人都会被哥迷得神魂颠倒”的潜台词。
因为X大概率只是纯粹的记录打卡, 而不是孔雀开屏,于是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这种稍微有点油腻的过度自信感。
我没有获得想象中的代偿, 也实在欠缺欣赏美好的心情, 只好失魂落魄地退出搜索,登时双眼发直, 真痛心啊, 该死的大数据又把学霸美女那条笔记推送到了我的首页, 我怎么控制得住我这双手!
手指不听使唤地点了进去, 我重新品读咀嚼着X和她的互动,食指指尖就在过冬仓鼠的那条评论上来来回回拖拽,一不小心,点了个赞。
我霎时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火急火燎按下撤回,妈的,点赞能撤回,系统的提醒可不会撤回!
界面上方突然弹出X的私信消息:“我懂了。”
消息提醒被我拇指横扫恼怒拂开。
你懂个屁你个大渣男。
我那时有时无的正义感在心中膨胀,我觉得我必须发私信提醒美女学霸,不要被渣男欺骗了感情。
怎么开头呢?我忐忑酝酿着私信内容:
“你好,请问你是X的女朋友吗?”
一句话输入得可谓艰难,因为界面不停被强行弹出的语音邀请打断,X一直在给我打电话。
在我一连拒接了四通来电之后,X就着小番薯的私信界面给我连弹过来三条消息。
X:“徐天玉是我姐!”
X:“就是Y,是我亲姐姐!”
X:“同父同母的亲姐。”
愤怒骤消,伤心暂缓,我心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啊……啊?
有什么坚硬尖锐的东西在我心里土崩瓦解,我尴尬得想要原地裂开。闹了半天,是一个天大的乌龙啊。
我的大脑还在犹豫要不要干脆从此装死,手指已经背叛意志对X给出了回复:“……呃,哦。”
X:“采访一下海鸥老师,在你刚消失的十分钟里,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我在编排一出无辜被三携手美女大战渣男的绝世大剧。
我:“呃……是这样的,你先听我狡辩。”
X:“你狡辩吧,我听着。”
我:“正在编了,你再等等。”
X:“我单身。”
我额角流汗强行挽尊:“勿扰,我正在其他腹肌帅哥的主页里上蹿下跳。”
X:“?”
X:“???”
X:“我是不是看错了你再说一遍?”
我避重就轻:“就知道你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X再度打来语音邀请,这回我没有理由再挂断,为了防止X对我进行道德谴责,一接通我就语速超快大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可真是一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
X噎了一下:“……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嘿嘿。”我干巴巴地尬笑了两声,期望借此蒙混过关。
“还有以貌取人是什么意思?”X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严厉质问我,“我看起来很不可靠?”
尽管只是对着手机,我依然做出了一系列诸如拨刘海挠额心揉太阳穴之类表达不好意思的动作,“嗯……说实话呢是比较像渣男。”
X立刻叫停:“再听你多叫一声渣男我就要心理阴影了。”
听出他语气里有受伤的成分,我泄了气。
好吧,的确是我冲动了,我小心翼翼的,很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应该先问清楚,而不是先入为主就质疑你的人品。”
真诚才是必杀技,我将心路历程坦诚相告:“其实刚才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一下就慌了,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懂吧,我好嫉妒,呜呜呜,她真的好漂亮……”
想起来连喉咙都会发哽,我哽咽住,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看,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排斥爱情,爱情使人头秃。
“她应该早就关注你了。”
X突然打破沉默。
“啊?”
我货真价实惊住,我从来没有数过我有几个粉丝,连忙去查看,啊,Y果然赫然躺在我的粉丝列表里。
来不及收拾我这乱七八糟的一摊心情,我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是怎么给你姐姐介绍我的啊?”
X:“暂时保密。”
呵,还故弄玄虚上了。
“哈?”我气呼呼的,“这还需要保密?”
X还碰上了瓷:“还不是怕你听完又缩回壳里。”
我不再需要假装没听懂,哼哼几声,“你该不会是在暗讽我是乌龟吧?”
“我不敢。”他拖长了音调,“我哪里敢,某人动不动就要和我断联。”
我哪里敢责怪他阴阳怪气,难堪地摸了摸鼻子,很突兀地岔开话题:“哎我发现你的停车费好像要超时了耶。”
他气笑了:“知道还不快点下来!”
没等我搭腔,他紧接着要求道:“你在哪个房间,我来找你。”
我依然没找到缝隙插话,他又接着自说自话:“哦我没房卡上不去电梯。”
“给我气晕了都。”
“你啊你。”
我不再拿腔拿调,嗖嗖以最快速度收好行李,噔噔下到大堂去退房,电梯门一开就看见X杵在从电梯到大堂的必经之地中间,抄着手守我。
他的肩太宽,堵在路中间,远远看去视觉效果惊人。我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嘀嘀咕咕磨蹭过去:“还来蹲我,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
X冷冷扫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小表情看着好像还在生气呢。
要不是他主动接过了我的行李,我可能就真信了。
虽然他好像已经不生气了,我的面部表情还是控制不住地僵硬,顶着一片尴尬的氛围办完了退房手续。
我率先爬上副驾驶座,X先帮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边低头捣鼓着手机边回到驾驶座上。
车门刚关,他说着“你等我一下”,便一把揽住我的肩将我拉进镜头里。
我吃惊瞪着他,他才没管我拼命摇头的动作,按着我不许我动。
很快学霸美女的侧影出现在晃动的视频里,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徐天成!我这边都快十二点了,你最好是真有事啊!”
戴着黑框眼镜的学霸姐姐盘腿坐在沙发一角,注意力完全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上,一眼都没看手机视频,边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一边自言自语:“说起来我好像还是这辈子第一次和你打视频哎,啧,不太习惯。”
因为刚才X操作接通视频一时分心,我侥幸趁乱逃脱,可惜还没滑出十厘米便又被X抓了回去。
他笑着,用威胁的眼神警示我,顺口对着视频问:“爸妈呢?”
学霸姐姐还是没抬头:“爸在看电视,妈一来就在社区里新交了几个老姐妹,一起去酒吧了。”
X笑了声:“她会说几句英语,还能交上朋友。”
他在用无声的口型威胁我“过来”。
我根本不听他的,继续在车里四处逃窜。
徐天玉说:“是吧,我也奇怪了,她们那个老姐妹团,有说英语的说日语的说韩语的说西班牙语的,语言不通还能一聊一下午……”
大概是我们这边悉悉簇蔟声一直不断,学霸美女终于舍得转头过来看一眼,目光忽然愣住:“哎,你旁边那位是……”
X一把将我的脑袋按在肩上,“过来打个招呼,这是我姐,徐天玉。”
我心里恼他搞突然袭击,冒着火星的眼睛用尽全力瞪他,但人都架在火上了,为了不在学霸美女面前留下坏印象,我只能迅速切换出标准职业笑容凑过去挥了挥手:“哈啰,天玉姐好。”
徐天玉的表情还介于茫然和吃瓜之间,她看看我,又看看X,再迟疑地看看我:“你……你好……”
X侧头盯着我,笑里阴险得像是藏着什么天大阴谋,他说:“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传说中的——”
“啊我知道了!”徐天玉突然兴奋,“你就是码头海鸥老师吗?”
别说X姐姐,他爸爸闻言也立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路小跑过来好奇张望。他爸他姐一唱一和,爸爸夸我漂亮,姐姐夸我皮肤好,爸爸夸我眼睛有神,姐姐夸我头发油亮。
我早已在徐家人一连串的夸赞中迷失自我晕头晕脑,恍恍惚惚地看向X,不止是告诉了姐姐吗,竟然连爸妈都知道我的存在吗。
聊到最后,徐爸爸还满脸兴奋说要去酒吧里把他妈妈叫回来。
我努力保持着微笑,凑近X的耳朵,压低声音,嘴唇小幅度蠕动:“太夸张了吧,快点拒绝!”
X调头过来看着我,微笑摇头。
我手肘威胁式地怼住他的肋骨,急道:“快点啊!”
他嗤的一笑,毫不掩饰对我胆小的嘲笑,开口把已经在穿外套的徐爸爸叫了回来:“这次就先打个招呼,你们别吓到她。”
“下次?看情况吧。”
“对,她明天回去。”
“嗯,我是打算送她,开车也快。”
“就这样,挂了。”
我终于听到结束语,扑过去就对他一顿爆锤:“你干嘛搞突然袭击啊!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不躲不闪,还理直气壮:“不然怎么证明Y真的是我姐,她早就入籍了,户口本上没她。”
我好奇追问:“你爸妈跟你姐姐在那边长居吗?”
X说不是,“我姐刚怀孕,我爸妈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就杀过去了。”
我继续好奇:“你姐夫是外国人吗?”
X有问必答:“人类入不了她的眼,她毕生愿望是嫁给AI。孩子是她从精子银行里千挑万选的高智基因。”
我哦了一声,“那她——”
X终于生气,目光凛凛打断我:“你能不能先问问我。”
我瞬间噤声,憋了半天才小声狡辩:“这不是怕提起你的伤心事呢。”
X往后倒在座椅靠背上,深呼一口气,“刚才我真的差点被你吓死。”
我心中愧疚地趴过去观察,心疼归心疼,嘴硬归嘴硬,“这不是还在喘气呢嘛。”
X横我一眼,“只差一点。”
近距离的对视自然而然就会演变成对对方的深望,好吧,刚才我真是情绪上脑没有好好分辨,其实仔细看看,X和学霸美女长得还蛮像的,尤其是鼻子往上的那部分,一样的深邃有神。
我倒在他肩上,很丢脸地承认:“死算什么,我刚才还哭了呢。”
才只是浅浅回想了一秒钟,我的鼻尖就开始止不住发酸,情绪化得连自己都觉得害怕。
X眼底霎时亮起明亮的光,盯着我的眼睛问:“真的?”
我一秒绷住表情,“假的!”
“都是你的错。”
我就是耍无赖,怎样。
X看了我很久,终于像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双臂将我圈进怀里,认栽的语气,“对不起,好像哄得晚了一点,但是对不起。”
第24章
◎我可以等。◎
回程的路上, 我大概念了一百遍X的名字,导航的声音都被我压了下去。
“原来你叫徐天成哦。”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我忽然又想朝他进攻,立刻笑眯眯朝驾驶座贴过去。
他抿唇看我一眼, “别叫我了。”
我摇头晃脑:“怎么了?”
X笑着说不知道, “被你喊就感觉很怪, 有种小时候犯错被我妈喊全名的感觉。”
哇噻,他这么说, 我哪里还停得下来, “就喊,徐天成, 徐天成,怎么了, 徐天成。”
我夸张地捧着脸说哇哦,“佳偶天成耶。”
说完,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土。
他像是被我冷到, 眼角抽搐两下, “是因为我妈姓天。”
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还有天这个姓氏, 正兴致勃勃打开手机搜索姓氏历史, 忽然听见他问我:“所以你叫什么?”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叫你海鸥老师吧。”
他是第二次说这句话。
上次让我蒙混过关,这次好像无论如何都混不过去了, 我拿乔地挺了挺胸:“你可以叫我乐乐。”
“乐乐。”徐天成转方向盘的间隙还要抽空转头笑我, 笑得好浮夸,“感觉在叫什么幼儿园小朋友。”
“乐乐小朋友, 啧啧, 乐乐小朋友, 乐——乐——小——朋——友——”
他还嫌弃我呢, 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
我假意哼一声,大大方方自我介绍:“我姓游,叫乐心。我从小就叫乐乐,我爸妈就叫我乐乐,怎么了呢。”
徐天成哦了声,“快乐的心?”
我被冻到浑身起鸡皮疙瘩,嗔怪拍他一掌,“你更土!”
徐天成躲都没躲,任由我揍他。我们对视一眼,都没忍住,放声大笑。
笑闹一阵,毫无主题地聊着聊着,自然而然提到让我产生误会的那三条评论,因为徐天成说到他和他姐姐的联系其实不算太多。
他微偏着脑袋想了会儿,“我替我爸妈寄行李过去,一直没到,我姐找我要快递单号。”
我点点头,依旧好奇:“那你们为什么是一个X一个Y啊,是有什么典故吗?”
“我叫X只是因为我姓徐,我所有虚拟网名都是X,小时候觉得X这个字母很神秘,你懂吧,很中二的年纪。”
他笑着解释,“后来就一直叫这个了。”
我会意地笑,没忘挤兑他:“还神秘咧,这么神秘还不是被我睡到。”
他耳朵尖微微发红,瞥我一眼,“干嘛突然说这个。”
“我就说,就说。”我昂首挺胸。
“至于我姐为什么网名叫Y,我想想……”
这次他回忆的时间有点长,措辞也模糊许多,
“好像是有一阵她也想叫X,我妈不让,说通讯录里有两个X分不清。因为我姐名字最后一个字是玉,我妈就让她叫Y算了。大概是这样吧?不太确定,具体我也记不清了。”
我掸掉裤腿上的灰尘,长长地哦了一声,哎,果然是个乌龙中的大乌龙。
后来还说到他姐姐是无性恋者,通过精子银行受孕的价格不菲,他爸妈和他都赞助了一些。我听完盛赞她为当代女性先锋,还大声夸夸他父母开明。
如此开明的家庭传统让我不禁好奇问他:“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是对男女关系想法很前卫的那种?”
“我?”他先是怔了两秒,想了想才说,“以前没想过,最近我发觉我其实想法还挺传统的。”
我将信将疑:“传统……是指?”
“就这两天你在我家,我觉得家里有另一个人的感觉还挺美好的。可能我骨子里还是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他目视前方,耸肩笑了笑,“我也不确定,既然你问了,我回去好好想想。”
一说到我我就紧张,以玩笑岔开话题:“还热炕头呢,你家连张床都没有!”
徐天成不服反驳:“只是客卧没有好吗。”
双方拌嘴模式自动开启,你一句我一句,像小学鸡。
直到重新回到他家,我才把一路上在嘴边盘旋已久的问题小心问出:“所以到底为什么你会跟你的家人说到我啊?”
“毕竟我们到现在都还只是……”
我摊摊手,他单方面告知家人的行为太过郑重,导致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和他所处的阶段才恰当。
X站在顶天立地的鞋柜旁边,在给我拆一双刚叫跑腿送来的女士拖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界定我们这段关系的。反正在我这里,从加微信开始,我就一直在追你。”
为了忍住窃笑的冲动,我双眼上飘,说见鬼,“那你表现得不太明显,你不直接说我怎么能感觉得到。”
X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受挫表情:“我也很难的好吗,我要是直接表白,还不把你吓到马上转头就走?”
我抿住嘴唇,没有说话,低头默默趿上了整齐摆放在我面前的拖鞋——
嗯,别说,他说得还真对。
他可能之前并没有预备在现在这个时点征询我的同意——此时此刻,在玄关,大门还没关,并且我只有一只脚来得及穿进拖鞋的情况下。
但话赶话来到这里,顺其自然的timing让他在这个不太合适的时刻开了这个口:
“好,那我现在正式问你,游乐心大朋友,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必须要说实话,当他看着我的眼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久违体会到了小鹿乱撞到底是什么感觉,我面红耳赤,所有的细胞都在冲动推动我说yes。
可是怎么办,生活不止是有情饮水饱,他对我的种种郑重其事让我没有办法敷衍以对,有太多其他现实因素需要被考虑,甚至很多时候优先级会排在爱情之前。
“其实……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作为女朋友是会超级情绪化的,作天作地,一哭二闹三上吊,和你认识中的我完全不一样。”
也不能算是丑化,我大概只是稍微夸张了一两分,“我谈恋爱真的很可怕的,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我会给你打一万个电话,今天苦苦求复合,明天骂得你狗血淋头,大后天又回忆往昔忆苦思甜。我还百分之百会深夜买醉后跑到你家楼下痛哭流涕,就是琼瑶剧那种,你懂吧,我还会疯狂摇人,到时候你身边所有的同事朋友都会不堪其扰。”
对此,X的评价是:“难以想象。”
他说我:“我一直觉得你在男女方面很清醒,应该说有点过于理智了。”
他还一脸严肃地问我:“而且为什么你坚持认为我们走不到最后?”
我被问得讷讷发怔,思考无果,只能无措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现在谈结果还为时尚早。”
我举双手投降:“真的,我保证你会被吓到,然后超级后悔和我在一起,觉得我根本就不是当初你会产生好感的那个女生。”
徐天成脸上的笑容早已淡化消失,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像是在分辨我到底是真心使然还是只是拒绝的托辞。
“首先,我并没有被吓到——好吧,是有点,不过是因为你想和我断联被吓到,不是被你这个人吓到。其次,在我的概念里,你今天的行为根本跟作天作地没有一点关系,你只是进行了正当的怀疑,对于某件我应该做出合理解释的事情。”
意识到他无法在一两句话之间说服我,他在受挫的同时还要努力挤出笑容,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无意识地松了松我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肩背。
“不急。”他笑着对我说,“这两天你可以先试试,感受一下和我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他的温煦让我自惭形秽,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游乐心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遇到这样完美一个的男人,他连谈恋爱都可以宽容我一段试用期。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默认试用期的进行。
不知道是因为试用期默认要卖力表现的缘故,还是徐天成天生在恋爱的方方面面都是一个对女方服务意识很强的人,这个周末我在他家里过得尤其快乐,我们前前后后一共做了八次,在此之前我还以为如此数据只是又一个编撰美化过后的都市传说。
我的恋爱脑越是感到满足与幸福,我的理智就越是要切断盲目的连接,非要脱离出整个恋爱的梦幻氛围思考、判断,搬出一个冷血计算器噼里啪啦。
毫无疑问,恋爱一定会极大程度上改变我目前相对稳定的生活状态,一周两周倒是无所谓,可是如果期限放长为无限期呢?
人的精力条是有限的,我的工作已经瓜分走我大部分的时间精力,说我是自私也好,我真的很上头很喜欢徐天成,但我没有要为一段感情改变我整个人生节奏的勇气。
更别提还是异地恋,我们大概率只有周末能见上面,是他来找我还是我来找他?难道还要排一张行程表,这周你跑下周我跑?跑得多的人会不会心生怨怼?
当热恋期过去,总有人会开始感到疲倦,然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冷战,直到两个人都被磋磨得精疲力尽,终有人要向现实低头。
我可真是个冷心冷情的女人,就连高潮的时候,我都竟然只放任了一半的自己沉浸在恋爱的快乐里,另一半则是在抽离于冷静研判中计较得失。
欢乐的周末一晃而过,周日下午,尽管我再三表示乘坐高铁也很方便,徐天成还是执意要驱车一个半小时送我回家。
当他的车刚刚开进我所住的小区大门,我正巧收到微信,经理说要提前和我过一下下周的工作安排。
看来不能邀请他上楼做客了,我深感遗憾……并且,其实有几分如释重负,在我没有答应他的情况下,接下来的告别不会拉拉扯扯黏黏糊糊难舍难分,因为我有必须要快速结束的正当理由。
我俯身过去亲亲他的脸颊,作为道别和道歉。
他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抓回,把一个贴面吻变成了深吻。
我和他之间的身体魔法依然有效,只要触碰便释放大量梦幻能量,我醉倒在他怀里,被吻得大脑晕晕乎乎的时候听到他伏在耳畔问我:“怎么样,想好了吗?”
我知道他有尽量把态度放得闲散,好像只是心血来潮随意询问一句,留有余地,不叫我的回答导致一切走向无可挽回的局面。
“就是这样,所以……嗯……”
再说出拒绝的话显得何其残忍,我纠结半晌,还是选择迟疑但坦诚地说出抱歉,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但同时我也很犹豫,我想我还没有做好进入一段长远稳定关系的心理准备。”
我清楚看见他眸中的光黯淡下去,敛下的眼睫中明显的失望掩饰不住。
但我下车时他还是假装轻松地耸了耸肩,笑着宽慰我道:“没关系,你再考虑一段时间,想好了随时联系我,我可以等。”
第25章
◎你有病啊。◎
我以为距离可以淡化我对徐天成的短期上头行为, 事实恰恰相反,我不但没能成功走出对他的喜欢,反倒在不见面的日子里一再加深对他的想念。
我愈发恐慌,并且因此做出了一些非常没有品的ghosting行为, 一方面是因为我确实工作忙碌, 另一方面, 很自私地承认,我也是想试一试不见面外加降低聊天频率的双重buff是否能让我对他的感情降温。
我有意无意地晾着他, 徐天成对此嗅觉敏锐, 估计是将此视作某种我想中断关系的讯号,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就是如此残酷无情, 他联系我的频率也日渐降低,晾着晾着, 我悲伤地意识到,我好像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晾凉了。
我重新回到被工作填满的无趣生活状态中, 索然无味地活着。
这天难得没有出差, 我和几位同事一起下楼吃午饭, 惊讶发现, 存在于我记忆中的公司楼下餐厅竟然已经换了个七七八八。
大概是我在原地呆站太久, 有同事从后面拍我的肩叫我:“不就让你想午饭吃什么吗,怎么想得这么入神?”
我无力地说:“我在写诗。”
同事:“哈?”
我表情浮夸地长叹道:“我在想, 原来这世界上没什么是永恒的。”
同事:“什么东西?”
我摆出刻意夸张了数百倍的伤悲表情:“我就知道, 我是一个超凡卓绝的文化人,和你们说不通。”
同事们哈哈大笑。
笑完, 也有关系较近的同事来关心我:“乐心,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啊?感觉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岂止不是很好!”另一个男同事拍着大腿说, “我认识你也有好几年了吧, 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
我意外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啊,这么明显吗?”
“是咯,你自己照照就知道了。”
同事朝我的手机努了努嘴。
我顺从打开前置摄像头,哦莫,果然是愁云惨雾一片,瞧瞧这个情场失意的女人,正红色口红都遮不住她的憔悴。
我收起手机,摆摆手说你们不懂,“我前几天发现我彩票填错了一个数,和首富之位失之交臂,痛心着呢。”
同事们听完大笑,他们当我纯粹是玩笑,只有我知道我的遗憾半是真半是假,徐天成是不是就是我失去的通往幸福的头奖彩票?
嗐,谁能想到呢,我也有今天。
食之无味吃完午饭,有同事提议去看一下公司楼下的健身房,我们走了一条与来时完全不同的路。
这家健身房近期是我们公司的话题重心之一,前段时间突然贴出重新装修的公告便暂停营业,公司里提到这件事就人心惶惶,距离实在太近,不少同事都斥巨资办了卡,包括我。
远远就看见大门是打开的,不断有人搬着建筑材料进进出出,我们几个走近落地玻璃张望,里面有好几个工人,一个个干得如火如荼。
真的在装修,太好了,看来应该不会跑路。
大家纷纷松一口气,正打算离开,突然听见一声“妹妹!”
声音倒熟不熟的,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我,一回头,我那久未谋面甚至放在人群中我都认不出来了的健身教练正喜气洋洋奔向我。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疑似知情人士,同事们立刻拥上去提问:
“这是怎么回事啊?”
“对啊对啊,怎么好好的就装修了?我看原本的装修也还蛮新的嘛。”
教练解释道:“老板换了,新老板要求高。”
“啊?”同事惊悚捂嘴,“那原来我们办的卡还能用吗?”
教练让我们放心,“就是换了个老板,其他照旧,都说好了的,别担心。”
同事又问:“那什么时候重新开业啊?我小肚子都吃出来了。”
教练说快了快了,“大概就这几周了,新老板是从其他城市过来的,搬家不得搬一阵呢嘛。”
听起来新老板还挺重视这家门店,其他人听了都很高兴,只有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脚下踢着并不存在的小石子,一连凝重宛如马上就要天塌。
*
我的教练没骗我,没过多久楼下那家健身房便开始试营业,按传统要来扫楼——就是在附近写字楼里一层层发打折券,凭工牌办卡可以有诸多优惠活动,吸引周围的打工人前去光顾,这边好多商家都这么干。
“太帅了!我的妈!新老板太帅了!我在他家要办一百年的卡,谁都别拦着我!”
同事扑到我身边和我分享喜讯的时候,我正愁眉苦脸举着手机,因为刚刚复盘过我和徐天成的聊天记录。
谁敢信,上一次聊天居然已经是三天以前的事情了,还是我主动发的,下班后我问他在做什么,他的回复隔了两个小时才姗姗来迟。
X:“刚才在忙。”
就这一句,我收到他对我失去分享欲的通知,知情识趣不再发,他也没再找过我。
呵,我把手机反拍在桌上,气得够呛。
我竟然还天真以为只要不见面我就能从这段关系里走出来,我走得出来个屁。
是我一再拒绝他,也是我最开始刻意晾着他,让我们走到如今这个境地也算是我咎由自取。
这下后悔了吧?该!谁让你自作孽不可活。
我暗暗骂自己,然后在要不要趁周末去做最后一次尝试的想法中游移不定。
“乐心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超级大帅比耶!”
见我没反应,同事拼命摇我,晃得我脑瓜仁儿疼。
我,游乐心,堂堂资深颜狗,听了这话竟然也有气无力,搭话时连转头朝闹哄哄的地方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有多帅啊,有IT部的小陈帅吗?”
同事激动得眉飞色舞:“别说IT部的小陈,就连大明星向熠跟他比,我觉得也不相上下。”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我趴在桌上打字,依旧兴趣寥寥。
“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同事一把抓紧我的西装袖子,兴奋叫我,
“来了来了!他往我们这边来了!”
我也知道他过来了,因为周围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低声惊呼,我只觉得夸张,在一片“太帅了吧”的感叹中缓慢扭过头去——
天啊,那个让我茶不思饭不想的男人,正穿过人群在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一瞬间恍惚起来,除了他,周围的一切都晃成模糊的影子,如梦似幻,我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我日有所思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
没错,真的是他。
我蹭一下从座椅上弹起来,可他没再往我这里走来,因为途中有人蹦出来拦下了他。
是隔壁组一位热情大胆的火辣姐妹,踮起脚背着手,笑眯眯地问他:“他们说你是老板呀?哎呀老板,我买一百节私教课,可以让你亲自带嘛?”
徐天成半侧身对着我,周围又太吵,回答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我只能从同事喜笑颜开的面容里推断出他说的应该不是什么拒绝的话。
也是,人家堂堂正正打开大门做生意,哪里有把送上门的大单硬推出去的道理。
我一屁股坐回椅子里,闷得像一坛子陈年话梅,酸意顺着我每一个毛孔咕嘟咕嘟往外直冒,酸到发苦。
后面的扫楼活动还在热热闹闹地进行中,我背对喧嚣,耳朵眼睛像是全都转移到背上,密切关注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短短一段路走得像唐僧师徒西天取经,我心里暗恨,平时其他商家扫楼怎么没见这帮人这么热情。
仿佛等待了一整个世纪,对我来说已经是天荒地老,终于,终于,徐天成就快要走到我的工位了!
我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已经做过几百次深呼吸,打定主意待会儿一定要以最优雅的姿态站起来,保持最美最美的微笑,落落大方地朝他say hi——
打算是这么打算的,妈的,心不允许,我的心又酸又涩又慌又乱,根本没有做好一个合格前女友or前炮友应有的心理准备。
他来了,他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抵达我身后,我慌得六神无主,唯一能做的只是不去看他,我假装全神贯注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忙于将鼠标毫无意义地上下乱滚。
他认出我了吗?
他是不是已经忘记我长什么样子?
也是,谁能单凭一个背影就认出一个仅仅几面之缘的人。
各种念头乱糟糟在我大脑里一拥而上,我心跳隆隆,像是刚跑八百米再从水里冒出,后背的衬衫应该都都被浸得湿透。
可是徐天成只是轻轻将一张传单放在我的桌面上,连一句客套的招揽词都没有对我说,就从背后经过了我。
鼻酸的冲动瞬间铺天盖地,我咬牙强忍着,拼命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办公室失态,抓起桌上的纸巾,打算躲进卫生间大哭一场,哭完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完全没有预料的,他走出几步,突然在前面停住,略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回我面前。
我怔仲抬起头与他对视,见他眸光深邃难懂,情绪激动时也许耳朵就会发红。
徐天成眼中似有山河湖海,令人难以招架,又无法移开视线。
他郑重看着我,一字一句说:
“知道你在这里上班,所以我才会来。你拒绝我那么多次,我还是追到这里,大概是因为我从未死心。游乐心,我在你这里到底还有没有可能,你给我一句准话。”
周遭一片吃瓜哗然,我望着他受挫却坚毅的眼睛,再也忍不住,眼泪哗一下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有病啊。”
我连哭带笑偏开头,把手里的纸巾用作武器砸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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