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视线相对时, 时间格外漫长。
有那么一瞬间,兰柠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
同归于尽,毁灭吧。
但脑子里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淡然收回自己的视线, 缓缓放下撅起的屁股,撑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从容地整理好领口,拍平裤子上的褶皱,淡定且自然地向对面问好:“你们好,你们聊,我回房间了。”
他的从容不迫唬住了在场其他人, 他们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一个人出声阻拦, 甚至在兰柠路过时, 他们连呼吸都屏住了。
兰柠从容优雅地在他们面前走过。
房门嘭地关上,兰柠瞬间破功, 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地板,他在考虑自己到底是移民去外星,还是提着砍刀冲出去把他们都嘎了。
cos蛆被围观?!
谁能允许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这样荒诞的丢脸瞬间。
人生好‘奇蛆’,生活好艰难。
门外的人被关门声震醒。
孙卓把声音压得极低:“他刚刚那是干什么呢?”
“爬呢,这你都看不出来?”罗毅鄙视道。
孙卓被罗毅的语气惹毛了:“我TM瞎?我能看不出来他爬呢?我是问, 他为什么爬?”说完还心有余悸地看向兰柠刚刚爬过的地方:“顾涌顾涌的,像蛆啊。”
罗毅将目光扫向柳竞寒:“问他,他是兰柠老板, 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柳竞寒皱着脸连连摆手:“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我不知道。”
季扬看向兰柠刚刚爬过的地方略略有些担忧:“他起来以后反应挺正常的, 好像刚刚在地上爬的人不是他,你们说他是不是第一次录节目压力太大,精神恍惚了?”
其他人觉得季扬的分析比较靠谱,顺着他的思路继续分析。
林追野在一旁没忍住打断:“要不给《走进科学》打电话,找他们来拍个上下集?”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提着餐盒去敲兰柠的门。
兰柠这会很难见人,因为刚才把脸都丢完了,这会还没长出来,正躺在床上打滚抓狂。
突然听到敲门声,他像只在野草堆里撒欢的小松鼠突然停下动作,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机警地看向门口,用听力完好的那只耳朵仔细听。
接连又敲了好几下,兰柠才闷闷地问了声谁。
“是我,林追野。”
听说是他,兰柠稍稍松了口气,毕竟他屁股都被自己咬过,刚刚的cos也不算什么:“干什么?”
“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兰柠现在不想见人,重新把头缩回被子里,瓮声瓮气:“我不在。”
“……”林追野笑了下,脑补出一只缩球的小刺猬:“给你送饭,都是肉菜,你爱吃的。”
平时吃饭,林追野注意到兰柠喜欢吃肉,肉菜基本全都喜欢,不爱吃蔬菜,也不爱吃水果。
都是肉菜,听起来就好香的样子,兰柠下了飞机还没吃饭,的确饿了,犹豫一会儿:“我没锁门。”
林追野开门,看到兰柠钻在被子下,被子边缘露出一绺呆毛,走过去用手拨了拨。
被子下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拍走,把支愣出来的呆毛塞回被子,很凶:“滚,别碰我!”
林追野大概是被他骂习惯了,也不恼,打开餐盒,一一摆好:“出来吃饭。”
兰柠声音闷闷的:“你关门了吗?”
“关了,你不想见他们?”
兰柠欻地一下把被子掀了,露出炸了毛的脑袋:“我是为了他们好,他们……”
“嘘!”林追野嘘声打断他的话,眼神示意他看门底下。
门下缝隙有脚,看数量还不止一个人。
林追野嗤了声,怕兰柠没看到,拉过他的手在抚开手指,在掌心写字。
他的指尖划过兰柠掌心,带出阵阵痒意,勉强看出写的字‘有人偷听’
待他写完兰柠立刻抽回自己的手,点头示意知道了。
这群人,刚刚看了笑话还不够,现在还来偷听!
林追野见他怒瞪着门口,伸手指了指门,小声道:“你快吃饭,我去把他们赶走。”
赶走?看了笑话还来偷听,哪能那么便宜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兰柠拉住他胳膊:“配合我。”
跟着一个用力,把人扑倒在床上。
林追野看着压在身上的人,一脸懵:“你干什么?”
“喊,叫救命。”
林追野嘴上懵,身体却很配合,老老实实地被摁着,也不挣扎。
兰柠见他不出声,又催促:“快点,叫救命。”
林追野叫了一声。
“大声点。”兰柠耸着他肩膀摇晃。
“救命!”林追野配合着叫出声。
门外立刻传来悉悉索索地议论:“里边是不是喊救命呢?”
“我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他们的话兰柠也听得清清楚楚,得意地弯起眉眼,笑得很好看。
林追野盯着他的笑颜,一时忘了喊救命,随即惨遭兰柠一巴掌:“别走神,叫大声点。”
“啊!”林追野捂着肩膀:“疼。”
“谁让你停的,叫出来。”
以防再被打,林追野诶呦哎呦,救命救我的喊了一阵。
兰柠也没闲着,四周寻摸了一番,在外卖餐盒里找到了两包番茄酱,打开一股脑全挤林追野脖子上了。
“诶呦我……你想拌了我啊?”林追野是躺着的,番茄酱顺着脖颈流得到处都是。
兰柠一边帮他捂着,一边指挥:“丧尸咬人见过吧?会演吧?”
被糟践成这样,林追野还是很配合,扽着自己的高订衬衫点头:“会。”
“待会儿我演丧尸,你演人。”
林追野陈述事实:“我就是人不用演。”
兰柠绕到身后给了他一脚:“别废话,待会我咬你脖子,你挣扎往外冲。”
林追野一脚被踢老实了,一手捂脖子,一手捂屁股,听话答应:“知道了。”
他们俩商量的时候,把外边偷听的几人急得抓耳挠腮,孙卓耳朵都快贴门上了:“我们进去看看吧,喊几声怎么没动静了呢?”
听他这么说,柳竞寒也急了:“对啊,别打起来,小柠可打不过他。”说着就要往里冲,但被沉着冷静的霸总罗毅给拦住了:“刚刚喊救命的声音是林追野,你们担心错人了。”
可柳竞寒还是很担心,执意要进去,隔着门板叫兰柠:“兰柠,你怎么了?开门让我们进去。”
他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拉开,林追野浑身血淋淋的挣扎,兰柠正埋首在他脖颈撕咬。
林追野演技很好,痛苦抽搐,向众人张手:“救我!救救我!”
兰柠猛然从林追野颈间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门口,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阴森森地笑着。
白皙的皮肤把红色衬托的更加刺眼,他的笑妖冶诡异,像极了暗□□里暴虐嗜血的美艳异族,正在享用他的猎物。
门外的人把脑袋想爆也没想到开门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全吓傻了。
孙卓哆嗦着抓住柳竞寒,声音颤抖:“卧~槽~,这是变异了啊?”
罗毅被吓得倒退一步,瞪眼盯着眼前血腥的画面:“他刚刚进门时就……”
“让我也尝尝你们的味道!”兰柠说完一把推开林追野,朝他们扑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声惨叫后是孙卓带着哭腔催促:“寒哥寒哥!你倒是跑啊!别挡路啊!”
“罗毅他拽着我,松手啊!”
三人在门口挤做一团,你推我,我搡你,半天也没跑出去。
兰柠扑到他们跟前,太乱了也分不清谁是谁,随便搭住一个人的肩膀:“一个也别想跑!”
他搭住的是罗毅的肩膀,强烈的求生欲激发潜能,罗毅甩脱兰柠的手,一个用力把孙卓推倒,然后从他头顶一飞而过。
情况紧急,孙卓也不管被人从头顶跨过去的事了,连滚带爬,拉着柳竞寒一起冲出去了。
季扬等在客厅没去偷听,见他们疯了似的往外冲,拦也拦不住。
眨眼间,三人已经跑得见不到人影了。
兰柠晃晃悠悠出来时,房间里只剩季扬。
季扬见他这样子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兰柠……你这是怎么了?”
兰柠望向门口,看不到人了,才直起身子:“吓吓他们。”
“你身上红色的是什么?”
“番茄酱。”兰柠抹了把嘴角。
季扬哭笑不得,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快擦擦。”
兰柠接过纸巾擦脸,林追野浑身血呼啦的从房间出来,边走还边踢着一只鞋:“这谁的鞋?”
兰柠瞥了眼地上的皮鞋,嗤了声:“还爆装备了。”
季扬回忆了一下当时情景:“好像是罗毅的,我记得他是穿着一只鞋跑出去的。”
林追野身上的番茄酱比兰柠还多,季扬干脆把整包纸巾都给他,半嗔半怪地看着他们:“你们俩就凑一块瞎闹吧。”
穿着一只鞋的霸总跑到人多的大厅才停下来。
三人呼呼喘着粗气,像犁了三亩地的牛。
孙卓累到一屁股坐地上,半天才把气儿捯匀:“吓死我了。”
罗毅刚好站在他旁边,他一坐下才发现罗毅只穿了一只鞋,拍拍罗毅的腿想提醒他。
谁知手刚碰到他腿,罗毅吓得一蹦,把孙卓也吓了一跳:“是我,你跳什么。”
罗毅想瞪他,一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只剩一只了:“……”脸色顿时比锅底还黑。
柳竞寒看向他身后,还在帮他找:“鞋丢哪儿了?”
罗毅:“……”
跑丢一只鞋的霸总不想说话。
他冷着脸憋了一会儿,愤而转身往回走。
回去!他必须要守住那个秘密,拿回属于他的鞋。
孙卓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视线着重落在他腿上,纳闷道:“寒哥,他走路怎么一米八、一米九、一米八、一米九的?”
柳竞寒也发现了,琢磨一会儿:“他垫增高鞋垫了吧。”
“!!!”孙卓震惊,但赞同:“还真是,这哥们偶像包袱比你重啊,赶情他一米九大个儿是垫出来的。”
柳竞寒看了看周围偷瞄着他们的剧组工作人员,拉着孙卓起来:“走,咱们也回去。”
孙卓满身抗拒:“我不跟你回去,我冷静冷静。”
刚才事发突然,柳竞寒这会儿已经冷静了:“兰柠刚才应该是和林追野演戏,故意吓咱们。”
孙卓将信将疑:“他吓我们干什么?”
“估计是怪咱们在门口偷听了吧。”
罗毅返回房间时,兰柠去浴室洗澡了,刚刚他啃林追野脖子,身上沾的都是番茄酱。
林追野已经洗完换好了衣服,正在帮他收拾卧室“残局”。
罗毅一米八、一米九地折返回来,站在门口黑着脸,看到垃圾桶里的番茄酱包装袋,以及根本没受伤的林追野,立马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被耍了。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他丢了一只鞋是真的。
愤怒的他快因为一只鞋黑化了,那是他的秘密!关乎他的尊严。
季扬先看到他,明白他是回来要鞋的,指了指墙边:“阿毅,你的鞋在那呢。”
罗毅冷着脸穿上鞋,打量了一圈:“他人呢?”
“你说兰柠?”季扬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去洗澡了。”
罗毅目光沉沉,抬步就想往浴室走。
刚迈出一只脚,路就被挡住,林追野胳膊横在他面前,质问道:“你刚刚没听见,他在洗澡,你不能过去。”
罗毅不屑冷哼,周身开始散发霸总的王霸之气:“我有话要问他。”说着拨开林追野的手:“让开!”
林追野长得眉清目秀,温和矜贵的模样,可实际性格却不是这样,很快罗毅就见识到了他的真实性格。
兰柠从浴室出来时,罗毅被林追野怼在墙上,身上板正的西装这会儿皱得乱七八糟,刚穿上的那只鞋,又掉了……
季扬在一旁拉着林追野,柳竞寒和孙卓愣眉愣眼地站在一旁。
兰柠边擦头发边看向他们,根据动作分析当下形势。
这是……搞壁咚呢!
才进组第一天大佬就宠上了,开始火热的极限拉扯?
要亲上吗?
不过是不是咚反了,被摁住的不应该是林追野吗?
而且人也太多了吧,这种戏码标配不都是两个人吗?这么多人一起,那是花市特有的风土人情。
兰柠记得原生世界这本书在绿JJ。
绿JJ虽然名字听上去很放浪形骸,但有一条叫沈河的护城河,里边的河蟹膘肥体壮,两把大钳子把企图开车和超载行驶的人都给咔嚓了,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如此大胆,且引人入胜的多人飙车剧情。
季扬出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兰柠快把他们俩拉开,我要拦不住小野了。”
拦不住他要亲出去的嘴了?他还挺急色的。
“好嘞!”兰柠爽快答应,把擦头发的毛巾一丢,走过去拉住孙卓和柳竞寒就往外拖:“快走,别耽误他们。”
被拉住的孙、柳懵逼:“你拉我们干什么?”
这俩人当电灯泡还有理了?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兰柠打算出去再和他们说:“别废话,赶紧跟我走。”边走边不忘嘱咐季扬:“扬哥,你也出来吧。”
“我也出去?那不打起来了吗?”季扬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你来拉着小野?先别管他们。”
兰柠看看身旁的孙卓和柳竞寒,又看看玩壁咚的那两人,忽地回过神儿,自己好像搞错了。
他们向下垂着嘴角,嘴唇绷得死紧,怎么也不像要亲上的人,倒像是要咬死对方。
松开柳竞寒和孙卓,走过去拉住林追野:“松开。”
林追野到是很双标,刚刚季扬为了拦住他,吃奶的劲儿都快使出来了。
换成兰柠,手刚搭他胳膊上,浑身绷紧的肌肉迅速放松,由着兰柠把自己拉走。
终于将两人分开,季扬心有余悸,隔在两人之间,以防哪句话说的不对,再打起来。
林追野这会儿侧身护着兰柠,盯着罗毅的眼神依旧不善。
罗毅很是不服地揩了下被打破的嘴角,开始释放霸总特有的阴冷的寒气。
兰柠打量他一遭,把他掉了的鞋踢给他:“穿上。”
看他歪着身子别扭。
罗毅释放寒气被打断,但又觉得兰柠说的有道理,弯腰穿好鞋,重新回归一米九。
兰柠目光在他和林追野之间打量一会儿,十分好奇他们怎么会动手:“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林追野还在气头上:“你刚刚在浴室洗澡,他非要冲进去。”
兰柠惊讶瞪大眼睛,他们打起来是因为自己。
罗毅冷哼一声:“我是有事要问他,你是他什么人,多管闲事!”
兰柠凝视着他,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听了就让人十分不爽,并且说的话也十分欠揍:“你是不是有病?什么事不能等我洗完再问?”
他不知道人光着身子洗澡的时候有多脆弱吗?
“我的字典里没有等这个字。”罗毅极其霸道。
“你自己是文盲还有理了?没这个字就现在学,别到处耍流氓。”兰柠现在比林追野还生气:“再说我洗澡你往浴室冲,你是下水道成精,急着排水吗?”
罗毅被怼的一个字也说出来。
孙卓看到他被骂,在一旁努力憋着笑,但是憋不住,时不时发出嗤嗤的笑喷声音。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自己偷偷退到门口,笑成了智障。
但房间里的气氛依旧焦灼,罗毅憋了半天:“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哪天?”林追野把话接了过去,并且跃跃欲试。
兰柠拉住林追野的胳膊挡了一下,表示不用他动手,有需要自己会打的。
罗毅盯着兰柠,又重复了一遍:“那天是不是你?”
兰柠单手搓了搓额头,躲开他的视线,这人还真是固执,追着问,好烦。
兰柠放下抚在额头的手,直视罗毅的眼睛:“那晚怎么了?我忘了,你说说。”
罗毅被问得卡住,一阵心悸。
屈辱又不堪的一晚,光是回想就已经让他愤怒又难堪,在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那简直是把他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践踏。
他这一辈子有两个不能为人知的秘辛,一个是他每天出门都要垫八厘米内增高鞋垫,另外一个就是那晚。
今天八厘米鞋垫的事已经暴露,他绝对不能允许另外一个也公之于众。
那是对他高冷人格的践踏!今后他眼睛再起雾时,谁还会迷失和害怕?
罗毅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兰柠就知道自己路子走对了,继续加把火:“罗总怎么不说话?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躲在门外的孙卓探着脑袋:“对啊,你倒是说说到底什么事,不然谁知道你说的是哪天。”
罗毅的眼睛开始起雾了,脖颈两侧的筋也扽起来,愤怒的看着兰柠:“惹怒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说完愤而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他走到门口,兰柠出声提醒:“你鞋不跟脚,换一双吧。”
罗毅气到头发都竖起来了。
目送他离开,兰柠这会觉得更饿了,外卖已经不能吃了。
林追野在一边适时开口:“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吧。”
其他人在飞机上吃过了,只有他们俩一起去。
因为附近有代拍和私生,治安又不是很好,他们在山庄附近选了一家装修还不错的店。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没在外边多待。
回去的路上,兰柠感觉到林追野再时不时看他。
走几步瞥一眼,走几步再看一下,似乎是有话要说。
“有话就说,跟贼似的以为我看不见?”兰柠和他在一起时从没收着脾气,一直都直来直去的。
林追野把插在口袋里手拿了出来,又走出几步才开口:“罗毅就是那天林景深把你送去酒店见到的人,是吧?”
兰柠沿着山庄的栈道缓缓往前走,太阳已经落山,但景观灯还没开,光线很暗,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就像林追野看不透关于他的很多事情。
“是他。”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林追野又问:“那晚他欺负你了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追野眼神跟着变冷。
兰柠见他不回答,揪着领子把人拽到自己跟前:“你别多管闲事,我有我的打算。”
林追野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他比兰柠要高出一些,被揪着领子的样子很滑稽,不挣扎但也不回答兰柠。
兰柠瞪着他看了一会儿,松开他衣服,拍了拍他的脸,带着警告地意味:“敢坏我事,连你一起收拾!”
兰柠松开他,继续走,刚好有阵风吹来,吹乱了他的额发。
晶亮的眸子掩映在凌乱飘散的发丝之下,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情绪,声音也被风吹散了大半,透出些许空离:“不需要你帮我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我。”
林追野也轻声说了句什么,只是也被刚刚刮起的那阵夜风给带走了。
走完那段路,兰柠没再继续和林追野同行:“我回去了。”
明天要拍预告片,剧组的工作人员早早提醒参加的嘉宾早点休息,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
兰柠睡眠质量一向不错,他居无定所的日子过太久了,认床,睡眠焦虑那些小毛病早就磨没了,在哪都能睡。
一觉醒来,剧组早餐已经送到房间,剧务通知各组嘉宾洗漱以后不要私自上妆,妆发造型会有统一的造型师打理。
剧务刚刚离开,兰柠还没来得及打开餐盒,另外一条通知又来了,因为剧组只安排了两位跟组化妆师,忙不过来,要分批去做妆造,柳竞寒和兰柠的D组,被要求第一批去。
兰柠看了眼时间,才不过早晨七点,但通知员催得很急,他们来不及吃早饭,就被带去化妆间。
两位妆造师动作麻利,业务能力强,人也特别健谈幽默,妆面和发型做得都非常棒,很快完成了兰柠和柳竞寒的上妆。
负责兰柠的那个化妆师在给他做最后调整时,打量着镜子,十分满意:“我就喜欢给你这样的帅哥上妆,特有成就感。”
柳竞寒听到自家艺人被夸,得意的不得了:“何止颜值高,我们兰柠脾气性格也都很好。”
虽然柳竞寒见过兰柠“不同寻常”的一面,但在他心里,还是觉得兰柠就是乖的,懂事的。
大概是兰柠给他的第一印象太深了,虽然重生以后发生了很大改变,但在他的潜意识里,兰柠还是那个小兔子乖乖。
化妆师笑着赞同:“是啊,又漂亮又有礼貌,柳总你眼光真好,能签下这么好的艺人。”
化妆师也不是完全说好听的场面话,刚刚上妆做头发时兰柠全程都很配合,又乖又听话,而且这么早被催着过来,也没有闹脾气,态度一直很好。
她说完又转向兰柠:“乖乖,听剧务组的同事说你是颜秀APP的主播,我怎么没刷到过你?”
兰柠被叫乖乖,有些害羞,还从没有人这么亲昵地称呼过他。
但他也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并没有反感,这位化妆师姐姐亲切又风趣,还特别爱笑,和她聊天,兰柠觉得很愉快:“我人气也不是很高,而且我直播时不露脸。”
他十几万的粉丝同那些大主播比,只是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小透明。
化妆师有些意外他是遮脸主播:“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遮脸?”
为什么要遮脸?因为兰柠从来没觉得自己长相有多出众。
他当时在餐厅做服务生,遇到柳竞寒问他要不要做主播时,他一度以为柳竞寒是骗子。
后来柳竞寒给他看了工作室其他主播以及营业执照他才相信。
化妆师见他没回答,打趣他:“你这就叫明明可以靠颜值,但却偏偏要靠才华吧。”
聊天间,化妆师为兰柠做好最后的调整,笑着和他道别:“乖乖,祝你开工愉快。”
兰柠也笑着回应:“谢谢,也祝姐姐工作愉快。”
兰柠癫是分人的,没人故意刁难招惹他,带着善意对他,他就是柔软无害的。
让他浑身长满尖刺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些带着恶意企图欺负伤害他的人,那些人都活该被他刺伤。
化妆师要比他大个几岁,被叫姐姐很开心地答应,甚至还主动送他到门口:“乖乖,待会见。”
门口有工作人员接应,带着他们去候场等其他嘉宾。
预告有单组部分和群像部分,兰柠和柳竞寒是第一组完成妆造的嘉宾,单组预告片也是第一个拍。
作为背景板,他们的预告片自然也很简单,甚至有些敷衍,只拍了一组他和柳竞寒从远处走来的镜头,然后一人一个全身,就算完成。
一遍通过,简单又迅速,拍完时才过八点而已。
但是今天的工作内容安排很紧,他们这组拍完以后中间又穿插了一个开机仪式。
之后才又继续拍摄其他组预告片。
他们要确保今天把预告片全部完成,明天就要出发去正式的拍摄场地。
开机仪式之后兰柠就开启了漫长的等待。
因为还有群像部分要拍,兰柠和柳竞寒需要带妆在现场等着。
接下来是林追野和季扬,第三组是罗毅和他的助理。
但当进行到第四组和飞行嘉宾时出了问题。
左等右等,眼见着已经过中午了,还是不见这两组嘉宾上场。
兰柠没吃早饭,一直挨饿挺到现在,正个剧组都在等。
导演也急,接连派人催了几遍,但依旧见不到人影。
好久之后,剧务来通知,飞行嘉宾夏青果那边出了问题,原因和C组的嘉宾程锦洲有关系。
但具体是什么原因,飞行嘉宾又不说,就在化妆室里一直哭,根本没法上妆。
总导演无语地叹气,这位夏青果是新晋的关系户流量,是节目合作播出平台老板的小儿子。
总导演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去请。
但没想到肉包子打狗,两组嘉宾没带回来,他自己一去不复返。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到了下午,还是没动静。
在场的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开始抱怨。
季扬最终忍不住起身:“小野,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柳竞寒闻言拉住兰柠:“走,我们也去看看。”
罗毅没出声,但从他的脸上也看到了不耐,带着助理跟他们一起去化妆间。
半路还遇到了吃瓜的孙卓,他巡店不过是个借口,实际就是跟着来玩儿的。
化妆间门口围满了剧组的工作人员,见到季扬和身后的一众嘉宾,纷纷让路。
兰柠和柳竞寒尾随季扬一起进入化妆室。
早晨活泼开朗的两位化妆师这会一脸的无语加生无可恋,看到走在前边的季扬和其他人还没什么表情,直到看到兰柠,那位小姐姐才悄摸摸的走到他身旁,出于敬业态度,她伸手帮兰柠把乱了刘海拨正:“乖乖,你也来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随行的几人都离兰柠很近,听到她的称呼,整齐回头,一脸惊诧。
乖乖?她叫他乖乖?
罗毅就站在兰柠身旁,审视打量了好一番,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孙卓没忍住,又凑到兰柠身边:“小柠,她怎么叫你乖乖啊?”
他……哪乖啊?
自从见识过兰柠的人体喷泉表演以后,孙卓就知道兰柠的厉害了,只敢远观,不敢近渎,甚至连玩笑也不敢随便开了。
总导演那边劝的嘴唇都快磨薄,气压低到了极点,每个人都生气又焦急,这气氛根本不适合聊天,兰柠只得压着声音:“你别管,我让她叫的。”
林追野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没有罗毅和孙卓那么大反应,只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浅浅地扬了下嘴角。
但听到兰柠的话,嘴角扬起的那点弧度瞬间就压下去了,暗戳戳地往兰柠身边凑,趁着所有人都没留意,歪着身子轻轻撞了兰柠一下。
兰柠下意识转头向他看过来。
他凑到兰柠耳边,用只有兰柠一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问:“我可以叫吗?”
兰柠以为他有什么正事要和自己说,结果就问了这么句屁话,丢给他个白眼。
没得到回答,林追野还罢休,手指勾住兰柠的袖子,扯了扯:“我能不能也叫你乖乖?”
兰柠转手捏住他的手指,反客为主,凑到他耳边:“你不能叫我乖乖,但是可以叫我爷爷,都是叠词,差不多。”
“……”林追野吃瘪,看着他不出声。
这回主动权彻底被兰柠夺回来,并且开始反击:“叫啊,你不是一直问吗?”
林追野:“……”
“怂逼。”兰柠哼了声。
兰柠正因为让林追野吃瘪而感到一丝丝小的得意时,站在他俩前边的季扬忽然转过头来:“我去劝劝夏青果,这么等下去太耽误进度。”
“哦。”
“好。”
他们同声答应,左右各跨一步,拉开距离。
季扬向导演和夏青果走去,夏青果见季扬过去了,终于有了点反应,虽然他是播放平台老板的小少爷,但季扬面子,他还是要给,抬头一边抹眼泪一边打着哭嗝跟季扬问好。
这时兰柠才得以看清这位的真面目。
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哭唧唧,娇滴滴,一边说话一边打哭嗝的模样,跟他退休前最后一个任务的奶嗝受有八分像。
“季扬哥哥好。”夏青果哭得嗓子都哑了。
季扬诶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跟我说说,因为什么哭这么伤心?”
“嘤嘤嘤~”刚问出口,夏青果那边就立刻哭出了声。
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多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流。
季扬被他搞得心口一阵发堵,但眼下这情况,也没法发火,耐着性子:“哭也不能解决问题,你把事情说出来,我们帮你。”
夏青果:“嘤嘤嘤……”
总导演偷偷翻了个白眼,之后调整态度,顺着季扬的话说:“对啊,你把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夏青果油盐不进继续嘤嘤嘤。
甚至在一旁的罗毅都看不下去了:“不是说因为程锦州才哭吗?怎么不去把程锦州找来,让他处理。”
这时化妆室里间有了声音,一个身材绝棒,五官超美的女生,正极力拉住一个男的,拦着他不让他出来。
那男的个子不高,但是长得很帅,打扮也很时尚,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患上类风湿的潮流程度。
他满眼不耐,不顾女生的阻拦,臭着一张脸走到人前:“我们分开很久了,我和他早就已经没关系了。”
他这话,无异于水库泄洪得闸门,夏青果打了个哭嗝,哭的更厉害了,从嘤嘤嘤,变成了呜呜呜。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兰柠甚至看到,有几个人已经在咬牙攥拳头了。
程锦州已经在抓狂的边缘,看着夏青果时咬牙切齿:“大家好聚好散,你现在搞成这样是干什么?你不要脸我还要!”
总导演一个劲儿地给程锦州使眼色,示意他先别说了。
程锦州却不听,一股脑的指责夏青果:“你闹了多久了?当初分手你也是同意了的,你现在哭给谁看?你装什么可怜?”
一个哭个不停,一个喋喋不休,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苦了其他人。
大家早起开工,忙忙碌碌一上午,现在又因为他们拖慢进度,搞不好还要加班。
打工人的命也是命,他们这等于在滥杀无辜。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压抑,众人不满的情绪已经到达顶点。
甚至有人在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天老爷派个大神把这俩祸害给收了。
兰柠这会儿也烦死了,他早饭都没吃,一直挨饿挺到现在,本应该早就结束的工作,却因为这俩货拖到现在还没收工。
换作平时这俩人爱纠缠多久兰柠都不会管,但是今天他是真的忍不了了。
他们俩闹分手闹情绪,凭什么让这么多人又累又饿的当炮灰!
谁愿意忍饥挨饿的看他俩哭哭啼啼,叽叽歪歪。
一把抓住林追野的胳膊,视线却一直盯着夏青果和程锦州:“帮个忙,配合我。”
啊啊啊啊啊啊!
兰柠忍不了了,他要发疯!
第二十三章
在夏青果连续不断的嘤嘤嘤中, 兰柠拉着林追野走出人群,扒拉开挡在面前的程锦州:“让开,别挡路。”
程锦州在自己公司当老大当习惯了, 发火时没人敢惹, 突然被兰柠扒拉开,回头刚想骂人,看到的脸时却愣住了:“……”
“看什么看,挡路了,让开!”兰柠才不管他是什么态度,现在谁惹他谁死!
程锦州抿了抿嘴唇,把话咽了回去。
夏青果那个嘤嘤怪看到程锦州被凶, 一边抽噎一边替他打抱不平:“你怎么可以这么和锦州哥哥说话,你不可以凶他。”
“恋爱脑闭嘴!不凶他难道凶你?”边说边拖着林追野, 直奔他而去, 那架势似乎是想把林追野当大招丢出砸他身上。
夏青果被他吓得一抖,立马缩进椅子里, 挂在眼眶的眼泪也不流了, 怯怯地看着他:“那你……还是凶他吧。”
大家劝了几个小时都没止住的眼泪,被兰柠一声骂给吼停了。
兰柠冷哼一声,拉开他旁边的椅子,拽着林追野肩膀把人甩椅子上:“坐好。”
林追野也不清楚自己要配合到什么程度,反正就是兰柠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乖乖坐在椅子。
兰柠拿起化妆台上的一支眉笔,转身揪住林追野头发对着他。
夏青果被两人的动作吓到嘴都闭不上,哭红的眼睛眨啊眨, 心里猜测,这是要给林前辈上刑?
林追野被兰柠的架势吓住, 他刚刚直说配合,也没讲清楚是要拿命配合:“你要干什么?”
“补妆!”
“你给我补?”林追野惶恐,他这样不像补妆,到是像要戳瞎自己眼睛。
夏青果离得最近,这会儿完全不哭了,愣眉愣眼地看着他俩,兰柠说一句话,他就吓得往后缩一分,躲在椅子里,快缩成球了。
林追野的问话,惹恼了兰柠,他握着眉笔用力,咔的一声,生生把一只眉笔给握断了,狠狠道:“补不补?”
林追野配合不像是演的,忙不迭点头:“补补补。”
不止夏青果吓到缩起来,在场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敢出声。
虽然懵逼,但不敢反驳,都屏住呼吸老老实实地看着,就怕自己惹恼了兰柠,下一刻他握着的就不是眉笔,而是自己的脖子了。
兰柠动作很粗鲁,把林追野头发揪得超级疼:“疼,轻点薅我头发。”
一旁的夏青果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甚至还嘶了一口凉气,仿佛兰柠揪住的不是林追野,而是他的头发。
兰柠反手就是一拳:“闭嘴!”
在场所有人:“!!!”
夏青果吓得一声惊呼,急忙用胳膊抱住脑袋,把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
兰柠看上去打的狠,其实没多疼,林追野注意到兰柠眼里的暗示,领悟到了他的意思,这是在杀鸡儆猴,故意吓唬夏青果呢。
立刻捂住被捶的胸口,异常痛苦地咳了几声,委委屈屈:“知道了,我闭嘴。”
夏青果捂了一会儿脑袋,慢慢把胳膊拿下来,转头看看一旁的总导演以及季扬罗毅和程锦州,见他们都没出声,也没阻拦,默默咽了下口水,偷偷起身想换个离兰柠远点的座位哭。
但是他刚一有动作,就被兰柠发现,他手里的半截眉笔,被握出了十二米大砍刀的气势,真‘砍刀眉笔’。
夏青果从来没想过,砍刀眉笔会有这样具象化的时刻。
兰柠冷冷地盯着他:“你去哪儿,你化完妆了吗?”
夏青果像被点了定身穴,僵了几秒钟后,见还是没人帮他解围,默默退回来,老老实实坐好。
觑着兰柠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没……还没。”
“你也等着我给你化妆?”兰柠冷幽幽地问。
夏青果偷偷瞄了眼还在痛苦捂着胸口的林追野,头摇的比陀螺还快:“不是不是,化妆师可以给我化的,有化妆师。”
站在门口的化妆师小姐姐从人群里挤过来,看向兰柠时悄悄给他递了个眼色,佯装不经意吐槽:“夏先生一直在哭,所以才没化的。”
这次没等兰柠问,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夏青果就学会抢答了:“我不哭了,不哭了!”说完主动拿纸巾把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还努力挤出一点笑:“我真不哭了,化妆师姐姐,你快来帮我化吧。”
怕小姐姐拒绝自己,拉住她的手腕:“求求了,快给我化吧。”他很怕晚说一秒,自己就落兰柠手里没命了。
见到他终于肯上妆了,在场的人都纷纷长舒一口气。
刚刚被兰柠吓到的众人,这会终于回过神儿,明白了兰柠的用意。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兰柠在发疯,现在才明白,他哪里是在发疯,这分明是在救命。
不然嘤嘤怪一直拖下去,大家都要跟着挨饿加班。
再看他的时候,目光里尽是感激,甚至人群里还有人小声在说:“我爱他!他今天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简直是打工人的活菩萨,显灵了显灵了。”
总导演同样感激,偷偷冲兰柠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清了清嗓子:“兰柠,你的部分拍完了,就留在这里休息吧,一会儿到群像部分我再让人来叫你。”
还要准备下边的拍摄,导演带着其他人离开,兰柠则靠在化妆室的椅子上休息。
有他在后边盯着,夏青果一个字儿都不敢多说,甚至连咳嗽都要觑着兰柠脸色,见他没有反感生气,他才敢小声小气地发出一点声音。
化妆师小姐姐手法娴熟,夏青果又不敢搞事,妆造很快完成,夏青果逃似的冲出化妆室赶去影棚拍摄。
他一走,化妆师立刻走去兰柠身边,冲他竖起拇指,满眼的笑意:“乖乖,太感谢你了,今天要不是有你在,这位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兰柠却有些抱歉:“姐姐,对不起,刚刚弄断了你的眉笔。”
小姐姐根本不在意:“一根眉笔而已,道什么歉啊,你就是掰断十根,我还要夸你力气大呢,你今天可是全组的大救星。”
小姐姐边说边坐到兰柠旁边,拿过包包翻出很多零食,一股脑都塞给兰柠:“你中午没吃饭吧,快吃点垫垫肚子。”
何止是中午没吃,兰柠早晨也没吃呢,真的很饿了,就没拒绝:“谢谢姐姐。”
“快吃,别和我客气了。”小姐姐拿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然后看向兰柠:“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小姐姐把二维码找到:“我叫萧诗诗。”
兰柠拿出手机,加上了萧诗诗的联系方式,备注写了诗诗姐。
兰柠这边吃了个八分饱,剧务急急忙忙地跑来,见了兰柠有一种小学生告状的委屈感:“兰老师导演让我来请你,你快去看看吧。”
兰柠对兰老师这个称呼还有点陌生,听着有点想笑,但默默忍住了:“怎么了?”
那个剧务一脸愁苦,左右看看没其他人,忍不住诉苦:“哭包又作妖了,不配合拍摄,导演也没辙,让来请你过去。”
萧诗诗愣了一下,也是满脸无奈,幽幽叹了口气:“这剧组没小柠得散。”
剧务点头,十分赞同:“兰老师,快来吧,导演急得都薅自己头发了。”
兰柠和萧诗诗道谢后,跟着剧务去摄影棚。
夏青果这会正哭唧唧地坐在主景前不起来,嘴里还直嚷嚷:“不要不要,我不要在这个布景下拍,程锦州拍过我就不拍。”
他的助理是个比他还瘦弱的男生,在一旁又哄又安慰,累得快哭了。
夏青果就是不起来:“要么重新给我布个背景,要么我就不拍。”
总导演在一旁拳头都握起来了,但播放平台是大事,早就订好的协议合同,这时候惹了平台方,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节目这边。
夏青果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作天作地:“你们要是不换布景,我就回房间不出来。”
“你要回房间不出来?”兰柠趁他不注意已经走到他身后,弯腰凑近他耳边,凉飕飕的开口。
夏青果本能一哆嗦,皱着的脸立刻舒展开,僵着脖子回头时,脸上硬挤出一抹笑:“我说拍完以后再回房间。”
兰柠盯着他的眼睛不放:“那你现在拍完了吗?”
夏青果咕噜咽了下口水,刚刚还拽都拽不起来的人,这会儿也不用助理扶着,麻利爬起来,站得板板正正,向兰柠保证:“还没有,不过我会马上拍好的。”
兰柠也随之站起身,压着眼皮儿盯他:“你妆快花了,要不要我替你补补?”
夏青果哪敢让他补,摇头摆手的拒绝:“不用不用,我努力一遍过,妆没花我就拍好了。”
说完还示意助理:“你快带兰柠哥哥去休息,我马上就拍好,很快很快就拍好,不会让哥哥等的。”
兰柠临走前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把夏青果吓得退后两步:“我会加油好好拍的。”
之后兰柠就坐在导演旁边,夏青果真的没敢再作妖,很配合拍摄完成。
收工以后总导演再次对兰柠表示感谢。
有兰柠看着夏青果,拍摄进度并没有延迟太久,晚上的开机宴正常举行。
兰柠对这种场合并不感兴趣,吃饱就走。
时间还早,他没有马上回房间,这处山庄建在边城景区,占地面积很大,和北城的繁华比起来,显得闭塞冷清了些,但它也有它的美。
同北城灯光璀璨的夜晚比起来,这里的夜空更加静谧深邃,兰柠仰头时惊喜地发现,这里只用肉眼就可以看到又闪又亮的星星。
他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看不够,索性找到了山庄里最高的那棵大榕树,三两下爬了上去。
选了一处粗壮的枝干,稳稳地坐在上边,稍稍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熠熠生辉的星空。
他很享受这样安静的时刻,悠荡着腿看着天,放空思绪,什么都不想。
此刻只有他注意到夜空的美,所以这一刻美丽的夜空独属于他。
兰柠也不知过了多久,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打破了安静。
远处有人走来,听脚步声是两个人。
兰柠原本并没在意,直到脚步声停在树下,兰柠才低头向下看去。
是罗毅和他的助理邹驰宇。
罗毅喝了酒,声音比平时暗哑:“调查的怎么样了?不是让你今天给我兰柠的资料吗?”
邹驰宇恭敬地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罗总对不起,我尽力调查过了,但是并没有查到关于他的资料。”
这还是邹驰宇第一次调查别人没查到,罗毅不禁皱起了眉头:“你说没查到?”
他探身逼近邹驰宇,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配留在我身边吗?”
邹驰宇低着头:“对不起罗总,下次我会尽力地。”
罗毅很是傲慢的哼了一声:“调查他资料的事我会交给别人去做,你现在去帮我做另外一件事。”
邹驰宇在罗毅面前,基本没什么情绪起伏,更像是一个机器人:“罗总请讲。”
罗毅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向四周张望,确定附近没有人,才开口:“我要给兰柠一些教训,让他知道招惹我的下场!”停顿后加重了语气:“这件事不能透露给第三个人,尤其是兰柠,不能让他察觉。”
第二十四章
人不能做坏事, 人在做天在看,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罗毅举头三尺有兰柠。
兰柠低头看,看着俩蠢蛋。
罗毅一脸的高深莫测:“去找一些营销号, 把今天兰柠和夏青果的事发出去, 剧组霸凌,这个话题应该够劲爆。”
“兰柠和夏青果?剧组霸凌?”邹驰宇刻板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皱着眉头:“罗总,兰柠今天没有做错任何事。”
罗毅满不在乎地嗤了声,尽显商人重利轻情的嘴脸,他不在乎对错,只在乎这件事是否对他有利。
有利, 错也是对。
无利,对也是错。
“他做的对错重要吗?”罗毅嘲弄地睨着邹驰宇:“重要的是他招惹了我, 惹怒我就要付出代价。”
邹驰宇罕见地抬起头和他对视:“罗总, 这对他不公平。”
罗毅被邹驰宇的话惹怒,周身又开始散发霸总特有的王霸之气, 黑眸阴沉沉的升起雾气:“邹助理, 你今天的话太多了,我不喜欢。”
邹驰宇视线定了两秒,最终还是垂了下去,沉默着没出声。
罗毅屈指勾住领带,将领带扯松了些, 语气随意:“他的资料不是暂时查不到吗,营销号炒剧组霸凌的时候顺便给他加一些料,至于该怎么加, 不用我教你吧?”
他语气随便的好像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全然不在乎这些恶意编造的内容会给兰柠造成多大影响。
兰柠冷着脸,听着罗毅的话, 抓着树干的手慢慢收拢,刚刚那点好心情全被搅散。
随即开始四处寻摸,但始终没有找到心仪趁手的家伙。
他有些懊悔,自己爬上树的时候怎么就没随手带一块石头上来!
最好是那种几百斤,丢下去可以直接送罗毅这个老阴批直接上天的那种石头。
树下的两人沉默着,僵持许久。
邹驰宇没有像每次那样按照罗毅的命令立刻去做,而是沉默的坚持着。
罗毅盯着他看,脸色越来越冷:“邹助理,你现在是什么态度?你觉得我这么做错了?”
“是。”邹驰宇回答的很坚定。
罗毅霸道且大言不惭:“错的是他!”
邹驰宇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兰柠他有什么错,今天所有人都在场,夏青果因为私人情绪闹脾气,连累几十人等着他,拖慢了整个剧组的工作进度。”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兰柠,也许大家现在还要为了夏青果加班。
“而且我并不认为那是霸凌,兰柠只是用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方法,他没有过激的言语,也没有碰夏青果一下,怎么说也不能被归类到霸凌上。”
罗毅微扬着下巴,以一种上位者的高傲姿态睨着邹驰宇:“他的错不在于今天,而是在于他惹怒了我。”
邹驰宇语塞,但捶在身侧握紧的拳头,表明了他的态度。
罗毅看出他的反抗意图,轻蔑地嘲讽道:“邹助理你也要惹怒我吗?”
邹驰宇沉默着:“……”
罗毅抬手揪住他的衣领,粗鲁地把人提到身前:“对待兰柠我或许要用些手段,但是对你,我只需要一封辞退书。
我倒是要看看,拿着罗氏的辞退书,北城还有哪个公司敢聘用你。”
邹驰宇的神色愤愤,但终究是没再出声。
罗毅满意地松开他:“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去做事!”
邹驰宇捶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没有向罗毅告别,转身离开。
四周又重回安静。
罗毅站在树下,目光幽幽地看着前方。
兰柠则在看着他,提前锁定一名目标。
前世那些人能在暗中帮助林家人把自己送进精神病医院,兰柠就已经看透他们会是些什么货色。
龌龊阴损却又伪善。
“兰柠,很快你就会后悔,在我面前哭着道歉,求我原谅。”
罗毅的声音在安静的夜幕下响起。
兰柠被气笑了。
哭着道歉?求他原谅?他是不是认为这样的自己很威风,颠倒是非,随意玩弄别人的人生。
看他是今晚猫尿喝多了,醉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该让他醒醒酒。
兰柠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更高的树杈。
茂盛的枝叶在夜色的掩映下将他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罗毅听到声响仰头向上看时,并没有发现兰柠的身影,以为是晚风将树叶吹出声响。
正欲低头时,一阵淋淋落落的水滴从天而降,落在他脸上。
他毫无准备,被当头淋个正着,浇得有点睁不开眼睛,诧异道:“下雨了?”
看向别处,又没有雨滴落下,更加诧异。
抹了把脸上的水滴凑近鼻子闻了闻,不禁皱眉,更像是一些虫子的分泌物。
不过一次落下这么多,难道这树上有个虫窝?
罗毅抖了抖淋湿的衬衫,准备离开,背后突然想起一道声音:“罗总,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这声音阴森森,冷飕飕,吓得罗毅弹跳转身。
兰柠从树后走出来,眼带玩味儿地看着他。
刚刚洒下一些液体后,兰柠就从树的另一侧爬了下来。
见到他,罗毅眼中难掩意外和慌乱:“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兰柠看着他肩膀上大片氤湿的痕迹,意味难明地笑了下:“我来的时间比较早。”兰柠捏着手指比划出一小段距离:“比罗总早那么一点点。”
罗毅神色从惊慌到心虚:“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兰柠抱着胳膊,笑盈盈地看他:“不知道罗总指的是哪一件呢?是造谣我在剧组霸凌还是威胁邹助理要毁他前程呢?”
罗毅恼羞成怒:“原来你都听到了!你刚刚为什么不出声?”
“我出声还怎么听完整呢?”
罗毅沉着脸,愤恨地盯着他,半晌又露出阴冷的笑:“听到了又能怎么样?”边说边靠近兰柠。
兰柠一脸嫌弃地躲开:“走开!别碰我。”
罗毅笑得更嚣张了:“怎么?现在知道怕我了?”
兰柠一连退开好远,和他拉开距离:“你身上有味道,难闻。”
罗毅脸上的笑容僵住,恶狠狠道:“别以为听到了我刚刚说的话,我就会放过你,我要做什么,没人能阻止得了!”
兰柠拿出手机,点开刚刚录下的视频,这边很静,刚刚罗毅说过的话清晰从手机里穿传出来:“罗总要做什么,放心大胆地去做好了,我不会阻止的,最多只会把这段视频发到网上,让大家评价一下我拍摄的水平如何。”
终于,罗毅脸上那点装出来的镇定维持不下去了:“兰柠,你敢!”
“罗总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兰柠收起手机,拍了拍身上刚刚爬树时沾上的灰尘。
罗毅死死盯着他:“把那段视频删掉。”
兰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这傻X不仅情商低,智商也低。
被身边人捧惯了真以为所有人都要听他的?
兰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不删。”
“一百万。”提到钱,罗毅又找回了优越感。
兰柠转身就走,少跟傻子说话,说多了影响智商。
“两百万。”罗毅看着他的背影,信心十足。
他不信一个粉丝只有十几万的小网红,会拒绝这个价格。
他每场直播的收入不过几百块,这二百万,他不吃不喝也要攒十几年。
兰柠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停下来,反而是越走越快。
眼见人越走越远,罗毅不得不追上去:“你很贪心,五百万怎么样?”
兰柠被他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来看着他。
罗毅带着些嘲讽:“五百万,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数目,买你一条视频,你赚了。”
兰柠根本不为所动,他已经看透罗毅的为人,恐怕自己答应收他这五百万删掉视频,他转身就会拿着自己的收款记录告自己敲诈。
他这种阴损的渣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但又知道他不会轻易罢休,兰柠决定告诉他一件能令他抓狂的事,刺激一下他:“罗总,你知道我刚刚是在树上的吧?”
罗毅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兰柠指了指他身上的水渍:“你难道就没想过树上为什么会突然有水落下来?”说完指指天上的星星:“今天可是晴天啊,不会是雨。”
罗毅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不停变换,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但是还违心地欺骗自己,不愿承认。
如果他想的那个答案是真的,那他霸总的人生秘辛就又加了一条。
并且这一条,给他带来的打击比前两条要严重的多,他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心口发堵,呼吸困难。
兰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没有把答案完整地说出来,而是在他无比脆弱的神经上轻轻踢了一脚。
在罗毅快要碎掉的时候,他提了下裤子。
兰柠提了下裤子。
轰!
看到他动作的一瞬间,罗毅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是他那不可一世,不容任何人践踏的自尊心!
他从没有过这么无助的时候,虽然没掐兰柠的腰,但他已经红了眼。
目眦欲裂,声音颤抖,满是绝望与不甘:“你提裤子什么意思?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提裤子?!”
第二十五章
看着陷入癫狂的罗毅, 兰柠甚至幻视出他身上似乎出现了裂纹,轻轻一碰,他就会变回本体, 碎成一堆渣渣。
罗渣渣, 那个形态更适合他。
兰柠大发善心给他助力:“罗总,不要带着答案问问题。”走出几步回头补充:“别怀疑自己,就是你心里想的答案。”
那晚,高冷的罗总疯了。
开机宴散场时,有好多人目睹罗总在山庄的景观园撕掉了自己禁欲的白衬衫,卸掉了高冷的伪装。
他边撕边骂,边骂边撕, 场面一度震懵了所有人。
大家回房以后,谈论的还是这件事:
“罗总今晚撕衣服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我还拍照了。”
“他当时的样子好吓人啊, 要不是小赵拦着我,我都要报警了。”
柳竞寒也看到了那一幕, 荒诞的画面让他回到房间还在琢磨。
兰柠回房时, 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
见兰柠进门,才回过神:“小柠,你不是先走了吗?怎么才回来?”
兰柠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我刚刚办了点事,耽误了一会儿。”
“你去办什么事了?”柳竞寒下意识追问:“是夏青果或者有其他人拦你了?”
兰柠喝了口水,顺便琢磨了一下用词:“我刚刚, 去标记了一个人。”
柳竞寒费解地看着他:“你标记了一个人?”
他记得标记这个词,他妹妹和他说过,是一种叫ABO的小说设定:“标记了一个人?小柠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兰柠小说不仅看的多, 穿过的也很多,立刻明白了柳竞寒理解的标记和他说的标记不是一回事儿。
如果ABO小说里的A用他这种方法标记小O, 世界全都乱套了。
设想一下,一个优秀英俊的A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O,为他甜美醉人的味道着迷,坠入爱河。
A热情大胆地把小O邀请到浪漫温馨的房间,然后……然后尿了小O一身。
那这个世界一对AO恋人都不会有,一对都不会有!
兰柠拉回脱缰的思绪,认真地回答:“嗯,我以后少看点,尽量不乱标记。”
柳竞寒粗枝大叶,没继续多问,而是把话题转向刚刚看到的画面上:“你回来时遇到罗毅了吗?”
兰柠目光闪了下,没有正面回答:“怎么了?”
柳竞寒表情变得严肃甚至有些怪异:“罗毅刚刚在景观园那边发疯,把自己衣服都撕了,裤子也撕了,被我和季扬送回房间的。”
这是有洁癖?打击这么大吗?
活该。
“然后呢?”兰柠后悔自己走的太快了,这样的精彩瞬间没看到实在可惜。
柳竞寒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触目惊心:“后来他还薅自己头发,还抓自己脸皮,嘴里叨咕着什么料,有什么料的。
他当时情绪太激动,疯了一样,口齿不清,我也没太听懂。”
兰柠:“……”口齿不清?他刚刚还喝到了?
他琢磨着罗毅应该说的不是料,而是……
虽然破译了罗毅的疯言疯语,但他没打算告诉柳竞寒,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毕竟不是什么值得流传的美事。
柳竞寒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在严肃分析:“你说这山庄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罗毅那样子像中邪了。”
偶像包袱三吨重的柳竞寒实在无法理解,罗毅出门要垫八厘米增高鞋垫,偶像包袱和他一样重的霸总,怎么会当众做出那样出其不意又丢人现眼的事。
他觉得除非有人尿在他身上了才会那么崩溃,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当众发疯脱衣服。
可现在是理智又文明的社会,怎么会发生被别人尿在身上的虚浮事件,还是相信他中邪了比较靠谱。
兰柠尴尬笑笑,转移话题:“应该不是中邪,他丢鞋还差不多。”
他的回答虽然离谱,但柳竞寒觉得有道理:“垫那么厚的内增高确实容易丢鞋。”
话题被引开,兰柠赶紧把他的注意力拉远:“明天我们几点出发?”
听剧组那边安排,第一集要去往另外的拍摄地点。
柳竞寒摊手:“具体时间没定,说是明天会有工作人员来通知。”
按照剧组早上七点就上妆的时间理念,估计明天也要起早。
兰柠最痛苦的就是早起,没敢和柳竞寒聊太久,早早洗漱回房间。
这一夜睡的还不错,但被敲门声叫醒让他不爽,随手抓了个东西砸向门口。
但门外只安静了几秒,林追野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兰柠,起床了,要出发了。”
兰柠烦躁地掀了被子,抓过手机看时间。
八点一刻,节目组今天还算有良心,没七点就准备出发:“知道了。”
下床换洗漱换衣服,出门路过客厅时,林追野坐在沙发上等他
兰柠扫过他:“寒哥起了吗?”
“寒哥已经被节目组带走了。”林追野穿戴整齐,身边放着一个荧光黄的包。
兰柠视线着重放在包上,十分嫌弃:“你在哪弄了那么个丑包?”
林追野指了指门口的摄像头,示意他:“节目组统一发的。”
兰柠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昨天还没有这东西,看来是今早才安上的:“已经开始录制了?什么时候安的?”
林追野边摆早餐边回答:“应该是今天凌晨绑架boss的时候。”
兰柠怔了两秒钟:“绑架?”
林追野帮他把牛奶吸管插好递给他:“温好了,是剧组设计的剧情,四组老板都被半夜绑走了,需要我们去营救。”
既然是营救,估计会有时间限制,兰柠吃完早饭和林追野一起赶去前厅,半路遇到邹驰宇。
这段路没有摄像跟拍,兰柠刻意放慢脚步,和邹驰宇打招呼:“早上好。”
昨天邹驰宇先离开,并不知道后边发生的‘标记事件’,今天一见到兰柠,眼神心虚又纠结。
兰柠则哪痛往哪儿踩,张口就问:“驰宇,你有话要对我说。”
他的口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邹驰宇本来就心虚,现在被问得脸都白了,避着他的目光,支吾半天:“兰先生,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表情那么明显,说吧,什么事?”兰柠在为自己争取机会。
只要邹驰宇把昨晚罗毅说的话告诉自己,就代表着和他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邹驰宇扫过前面的机位,放缓了脚步,陷入更深的纠结。
兰柠跟着放慢脚步,但没再继续催他。
向前一步是争取,向前很多步就变成了逼迫,如果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眼见着机位越来越近,邹驰宇的步子一缓再缓,最终停了下来,叫住兰柠:“兰先生,你最近多留意网上的消息。”
兰柠佯装意外:“为什么?”
邹驰宇深吸一口气:“我不能说太多,反正你一定要多留意。”说完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兰柠看着他的背影,耳边传来林追野的声音:“他纠结成那样,估计是罗毅要黑你,不过你别担心,我来处理。”这种事他的公司会处理。
兰柠继续装意外:“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的?”
林追野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把他故意挑起的眉毛抚平了:“跟我不用演。”
既然被看出来,兰柠索性不装了,嫌弃地挥开他的手:“你是冬天出生的,怎么总冻手冻脚?”
他的谐音梗把林追野逗笑了:“我五月十七生日,是春天,不是冬天。”
听到他说起生日,兰柠快步向前走去,当做没听见。
林追野追问:“你呢?你什么时候生日。”
五月十七,也是兰柠的生日。
兰柠望向前方,没有去看他,轻声道:“十二月六号,是我的生日。”那天是他重生回来的日子。
林追野意外于他的生日竟然是那天:“你来我家的那天,是你的生日?”
兰柠意味难明地笑了下,只是目光流转间,藏着些他自己也不曾感知的苦涩。
前世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孤儿院的记录都是看护随便写的直到回了林家,他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五月十七。
他迟迟没作声,林追野主动提议:“等这期录完,我送你礼物,给你补过生日。”
兰柠加快步子,不耐道:“用不着。”
林追野追着他:“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表吗?还是车?要不送你一套饰品,你不用再带柳竞寒的……”
“说了不用,你烦不烦!”兰柠打断他的话。
林追野讪讪地闭上嘴,没走几步还是不甘心:“饰品也不喜欢的话,要不我送你颗裸钻,做项链还是做戒指你自己决定。”
兰柠停下,避开摄像镜头:“真想送的话,给我一个小目标,我看看诚意,别送那些废物给我,我嫌占地方。”
林追野愣几秒,随后竟然真的点头:“可以,回了北城我转给你。”
“神经病。”兰柠嗤了声,加快脚步,转眼进了山庄前厅,有乙组导演正等着他们。
甲组已经跟着“老板们”先出发了。
兰柠和林追野刚到不久,程锦州也到了,四组员工嘉宾到齐,导演开始宣布规则。
他们的老板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带走了。
营救范围定在卧龙山的一个村子,但具体位置,就需要他们自己查寻线索。
出发前,节目组给了他们每人发了一个丑不拉几的荧光黄的包,里边装着统一的物品。
有一套衣服和一张地图,一部卫星电话和少量现金。
现金真的很少,每人两百块钱,并且要没收他们的私人电话,意味着手机自费支付也不可以。
物品检查完毕,导演宣布出发,但却被程锦州喊停。
他今天像只开了屏的孔雀,就很……花枝招展。
穿着一件墨绿色丝质衬衫,神秘又贵气,衬衫颜色衬得他皮肤很白,领口开得十分大方,快到肚脐了。
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不仅做了造型,发丝纹理上还抹了亮晶晶的发泥,身上的香水味道老远就闻得到,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从他出现开始,兰柠就一直在躲着他,因为兰柠晕水生调的香,刚好他今天用的就是水生调的香水,闻多了头晕,甚至有些想吐。
他叫停了指令,兰柠下意识皱眉,不动声色地往通风的门口挪,他真的受不了了,再闻就要当场哕出来了。
程锦州却将目光瞟向他:“我们需要分组行动吧?”
有分组就有竞争,这样会增加看点,乙组导演觉得是个好提议:“当然可以,你们可以两个人一组。”
林追野和程锦州同时看向兰柠,也同时出声:“我和兰柠一组。”
“呕~”兰柠终究还是没忍住,要开口拒绝,却先哕出来了。
他紧闭着嘴,疯狂摆手,表示拒绝。
见他突然这样,俩人又同时关心地往他跟前冲。
程锦州靠得越近,兰柠的头就越晕,连忙伸手制止:“别过来,我和驰宇一组。”
说完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拉着邹驰宇夺门而出。
再待下去可就不是哕一下那么简单了,他真的会吐出来。
兰柠拉着邹驰宇一路跑出好远,周围那阵香水味儿彻底闻不到他才停下来。
邹驰宇一脸担忧,从包里翻出水来递给他:“兰先生,你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和导演说休息一下?”
“谢谢。”兰柠接过他的水喝了一大口,把喉咙的痒意压下去:“我没事儿,刚刚来的路上走太急了。”
因为有摄像一直跟拍,兰柠不能直接说出自己受不了程锦州的香水味道。
这是录播节目,搞不准节目组后期会怎么剪。
兰柠拉着邹驰宇先一步离开,只剩林追野和程锦州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程锦州斜眼扫过林追野,不咸不淡地哼了声。
林追野还张望着门口,一直到兰柠的身影彻底不见,他才心事重重地收回视线,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程锦州把背包甩上肩头,自言自语:“真是,那个助理有什么好的,又呆又木,兰柠选人的眼光差了点。”
林追野闻言转头盯着他,失落褪去,神色不善:“他要怎么怎样和你无关。”
程锦州停下脚步,略带兴味儿的打量着他:“说他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林追野冷着脸,完全没了平时那副好说话的模样,目光灼灼,带着侵略性。
程锦州满眼戏谑,非要踩在林追野的雷点上跳:“可人家拉着那个助理跑了,根本不想理你。”
程锦州的话把林追野刚刚的心事又重新拉回来,看上去比刚才更低落。
深深地看了程锦州一眼,抓着手里的背包,先一步离开。
***
离开山庄,以防林追野和程锦州再跟上来,兰柠选了条小路,直到看到林追野匆匆忙忙地过去了,他才出来。
走出一段,邹驰宇翻出地图开始寻找路线。
但由于人生地不熟,边城的地形复杂,很多街道路口的名字也很拗口难记,只是确定卧龙山的方向就琢磨了好一会儿。
和他的认真比起来,兰柠则放松的多,喝了几口水已经不再反胃,这会正四处寻找。
时间有限,邹驰宇想找兰柠商量一下路线,却发现他正站在路边,和交警在说话。
邹驰宇不解地看着他,因为有一段距离,听不清兰柠和交警说了什么。
直到他看见兰柠把地图递给交警,才明白,他是在问路。
邹驰宇绞尽脑汁琢磨半天,兰柠却走了捷径。
几分钟以后,兰柠拿着标好线路的地图回来:“走吧,往东走有公共汽车站,坐到乌亚站下车,那里有滑索,可以到卧龙山附近。”
兰柠提着背包边走边算:“走路十分钟不花钱到汽车站,到乌亚的车费20,滑索每人28,我们还剩152。”
邹驰宇快步跟着他,在路过一家超市时,兰柠却停了下来:“保险起见,买点吃的。”
邹驰宇听从兰柠的安排,顺利坐上了去乌亚的汽车。
车上的乘客并不多,他们俩选了个挨着的位置,驶出市区的路不好走,摇晃很厉害,摄像师拍过上车的镜头以后就关了摄像机坐好。
离开镜头,兰柠找了个话题:“昨晚听寒哥说,你家总裁发……发脾气了?”
提起昨晚,邹驰宇表情十分复杂:“是,罗总回房是脸色很难看。”
邹驰宇的说法还是比较含蓄,更确切地说是难堪。
罗毅被送回房间时身上只穿着一条裤衩,据说是他自己脱成这样的。
邹驰宇给罗毅当了五年助理,还是第一次见到罗毅如此不体面,甚至他去游泳时,都比这穿得多。
兰柠佯装意外:“听说当众把衣服都脱了,他这是怎么了?”
邹驰宇眉头皱成一团:“我当时没在他身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回房间就进了浴室洗澡,一直到我睡了都没出来,我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柠哦了一声,没想到自己‘标记’的后劲儿这么大。
邹驰宇那边还是皱着眉头,兀自纠结了一会儿:“我今天早上和你说的事,你一定要留意。”
兰柠见他又主动提起,会心地笑了下,但笑意并没让邹驰宇发现,看向他时,却一脸担忧:“我尽力吧,但我在录节目,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网上那些传言,要是能尽快找到助理就好了。”
他一直注视着邹驰宇的神情:“对了,上次拜托你的事有消息了吗?薪资待遇我还可以再提高的。”
邹驰宇虽然避着他的视线,但是却没有像上次一样敷衍,而是在认真考虑:“兰先生,你下一步是有自己做工作室的打算吗?”
“你是怕我付不起助理的工资吗?”兰柠的打算可不止开一家工作室这么简单。
林家的人不能留,但是那些产业倒是可以留下,总不能和钱过不去。
但是现在这些,还不能和邹驰宇说。
邹驰宇一向懂分寸,并没有一再追问:“只是想了解一下,兰先生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的。”
兰柠带着笑意看他,不经意间流露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即将得手的猎物,他有意凑近几分,避开前边的摄像,压低声音:“如果是驰宇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或许是距离太近,又或许是兰柠这招特反客为主过于突然,邹驰宇呼吸不受控地乱了一拍。
一向稳重的他罕见地慌乱后退,头撞到了座椅上:“我不是,兰先生,你别误会。”
还有摄像在,兰柠并没有在继续说,只是笑了笑,靠回自己的椅子上。
车子摇摇晃晃,兰柠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迷蒙间,听到司机报站,乌亚村到了,兰柠一行人走下车。
映入眼前的是大片竹楼,和阡陌纵横的小路,蒙蒙雨雾笼罩在上空。
边城是旅游区,但显然还没开发到这边,这里还是最原始的村落模样,他想不出,节目组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兰柠走去摄像小哥身边:“导演是怎么想到来这里录制的?”
其中一个摄像小哥正忙着取景收纳素材,另外的一位回答兰柠:“这里是咱们总导演老家。”
这个答案让人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每人个都会对家乡有特殊的浓厚感情吧。
兰柠看着远处的影影绰绰的山影,目色幽幽,等处理完该处理的人,一切安定下来,得了空闲他要四处走走,选一个最喜欢的地方,把那里当做自己的老家。
缺失的东西,他会慢慢地弥补给自己。
身后传来的车笛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看见一辆边城市区的出租车停在他们身后。
林追野和程锦州他们到了,这俩人财大气粗,打出租车过来的。
两组能在这里会合都有些意外,林追野下车后像有急事一样,三步并两步走到兰柠这边走。
但他和程锦州坐一辆出租车,一路上都腌入味了,兰柠胃里又开始不舒服,赶忙退后:“你别过来。”
要不是有摄像在拍,兰柠真想把他俩的衣服扒了塞他们鼻子里,自己闻不到吗?
林追野本就不大高的情绪肉眼可见地跌到谷底,不甘不愿地收住步子,只敢把手里的袋子往前递,很愁闷地看着兰柠:“出发前我看你好像胃不舒服,给你买了药。”
“我很好。”兰柠很敷衍地回了句,然后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十二点了,我们快走。”说着拉住邹驰宇往滑索的方向赶去。
林追野垂下胳膊站在原地,看着兰柠和邹驰宇并肩离开,神色幽暗。
林追野被嫌弃,程锦州在一旁看得很开心,这会儿又开始幸灾乐祸:“看起来兰柠和邹助理同组合作很愉快。”
林追野绷着嘴角没出声,目光落在邹驰宇身上。
一旁的剧务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急忙打圆场:“两位,我们也去滑索那边吧,时间确实不早了。”
***
滑索在村子的另一边,兰柠和邹驰宇带着两名摄像师和剧务们先一步到达村口。
对岸是连绵不断的山,中间横亘这一条河。
这侧岸边有一处向外延伸出去的断台,那里就是滑索的出发点。
这会儿那里站着一些人,看打扮应该是当地村民,要过河去对岸。
交警指路时只说了坐滑索过河以后就离卧龙山不远了,但并没有具体路线,河对岸山连山,一眼望不到边,第一次来这边,想要找到正确的路很难。
兰柠加快脚步,想和这几名村民搭个伴,找起来也方便些。
谁知刚走到一半,兰柠就被眼前见到的一幕吓得刹住脚步。
刚刚站岸边的村民,有两人跳了下去。
这一幕不仅吓到兰柠,同行其他人也同样心惊。
兰柠还是几人中最先回过神儿的,快步赶去岸边,拉住一名村民:“刚刚的人怎么跳下去了?”
村民被他紧张的样子搞得一头雾水,指指下边的河水,说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回家,他游回去。”
兰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河岸离水面并不高,也就四五米的距离,而且河水并不急,与其说是河,不如叫做湖更恰当,只不过这湖的面积要比寻常的大上许多倍。
被兰柠拉住的村民也开始整理自己背着的袋子,确定没有漏水的地方,扒开兰柠的手:“我也回家。”
说完就在兰柠眼前跳了下去。
虽然知道不会有危险,但看到他从自己眼前跳下去的时候,兰柠还是紧张了一下。
但其他村民对于眼前的场景丝毫没有反应,已经司空见惯。
这时,身后的竹棚里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到兰柠和他同事先打量一阵,指着摄像机问到:“你们做什么的?电视台采访吗?”
剧务主动上前去沟通,兰柠则和一旁的村民攀谈:“他们这么跳下水不会有危险吗?”
村民不在意地笑笑:“有啥危险的,几辈人都是这么跳着游过去的,这滑索才安了几年。”
“那为什么不坐滑索过去?”
“不划算,来回五十多块,够全家吃粮了。”
一边听着村民的话,兰柠一边看着水里越游越远的身影:“那老人和孩子怎么办?冬天呢?”
“游不了的就不出来,冬天也少出山。”
说话间,又陆续有几名村民跳下水,朝着对岸游去。
剧务那边已经和管理滑索的人说好,不过他们人多,滑索一次只能载两人,要分几批到对岸。
被安排先过去的是剧务和一个摄像师,兰柠和邹驰宇被安排在第三组过去。
等待时,邹驰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水里,刚刚那群村民已经已经到河的中心了。
“兰先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吧。”其实邹驰宇见得也不多。
兰柠收回视线,并没有作答。
邹驰宇叹了口气:“这里和北城景色不同,生活状态也不同。”
“是。”兰柠正了正自己的背包,转身走去和村民商量,自己可以付他们的滑索费用,他们过河以后帮自己指一下去卧龙山的路。
正和村民商量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闻到了香水味儿。
林追野和程锦州都冷着脸,一前一后隔着段距离。
兰柠拉着村民大哥走远了些:“大哥,你说到了对岸离卧龙山还要很远?那天黑能到吗?”
大哥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身后:“你同伙……呃不是,你同伴吵架了。”
兰柠回头看,程锦州和邹驰宇没说几句就争执起来。
但兰柠只是瞥了眼,没理会,爱吵就吵好了,找好向导要紧,他不想在山里赶夜路,他左跨一步挡住吃瓜大哥看热闹的视线:“大哥,先别管他们,天黑前我能到卧龙山吗?”
村民大哥被挡住视线,没有吃到瓜,讪讪地咂咂嘴,但眼神还是时不时地往兰柠身后瞟:“有人带路可以,但是你要是自己走的话得抓紧时间,怕走错路……诶!好像要动手。”
兰柠深吸一口气,把村民大哥又拉远了些:“那你熟悉去卧龙山的路吗?能不能……”
“打起来了!动手了!”兰柠把人拉远也挡不住大哥吃瓜的热情,这回大哥的眼睛都亮了,凑近去近距离吃瓜。
兰柠做了个深呼吸,忍无可忍。
妈的!
他身后已经乱成一团,程锦州和邹驰宇打作一团,摄像和剧务手忙脚乱地拉架。
但两人情绪都很激动,邹驰宇平时那么随和的一个人,这会也目漏凶光,林追野正拉着他。
程锦州情绪激亢,分毫不让。
兰柠快步朝人群走去,剧务忙迎过来:“兰老师,快劝劝吧。”
兰柠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让开:“我来。”
说着扒拉开人群,语气平静地叫大家都让开。
林追野见他过来,放开邹驰宇,护着他:“别过来,伤到你。”
兰柠没理会他,走到程锦州和邹驰宇旁边,一众人都没做出反应的瞬间,一人一脚。
稳准狠,全踹下了断台。
“啊!”
“卧槽!”
噗通两声!水花溅起老高,甚至溅到了台子上。
吃瓜大哥目瞪口呆,无意识捂住自己后腰,生怕自己也被踹下去。
世界瞬间都安静了,无论是劝架的吃瓜的,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愣住。
林追野先回神儿,呐呐道:“……劝住了,我们……”
兰柠哼了声打断他的话,也给了他一脚:“我们个der,你也下去。”
第二十六章
第三次高高溅起的水花把同行的工作人员们崩回了神儿, 一群人看看水里,看看兰柠,整齐划一。
动作如此反复了几个来回, 脸上呈现出神智迷失的迟钝感, 也可以说是吓傻了。
乙组导演恍惚着问:“兰老师,你……你这都给踹下去了?”
“你也想下去吗?”兰柠向下望了望,水里的三个人也正齐刷刷地仰头看着他。
邹驰宇和程锦州一脸懵,林追野则无辜又震惊,一度失语。
兰柠对着他们,缓缓伸出手,比了个中指, 活该!耽误自己干正事。
程锦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精心打理的发型已然变成塌方的鸡窝, 墨绿的衬衫上挂着几颗同色系水草, 相得益彰,有一种狼狈的美。
他冲着兰柠叫喊:“神经病, 他妈吓死我了!你唔……”
他骂了一半, 被林追野压住脑袋摁进水里。
岸上的工作人员立刻发出尖锐爆鸣,在水里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呛水窒息,他们可就摊上大事了。
兰柠弯腰抓起一把小石子,示意林追野:“放开他。”我来!
林追野迟疑着不松手,兰柠丢出一颗石子打在他手腕, 重复道:“放开。”
林追野吃痛松开手,程锦州有了浮出水面呼吸的机会,捯上气儿来第一句先骂林追野:“你也有病!”
兰柠在岸上瞄着程锦州, 准头十足,发发全中, 打的程锦州嗷嗷乱叫:“卧槽,别打了。卧槽!呸,石头打我嘴里了。”
一连挨了好多下,程锦州吓得缩回水里:“上边的人看热闹呢?倒是拦着他啊。”
乙组导演忙拉住兰柠,把他往一旁拉:“兰老师,冷静冷静。”
“他骂我,你让我冷静?要不我送你下去和他说说?”兰柠丢掉石子,压着眉峰盯着他。
乙组导演忙退后和他拉开距离,赔笑着:“不是不是,兰老师时间不早了,我们抓紧时间过河吧,离卧龙山还挺远的。”
考虑到时间问题,兰柠勉为其难地不再计较,转身去找刚刚那个‘瓜农’。
大哥这次很主动,扬手示意他:“你刚刚说的事行,我给你指路。”
滑索的速度比游水快得多,兰柠到达河对岸时,他们三人才游到河中心。
兰柠找到向导带路,下了滑索根本没等他们三个,径直走了。
‘瓜农’大哥还是很负责任的,不仅给他指了路,怕他走错还送出很远。
河岸这边的情况其实没有兰柠想象的那么糟,路还是有的,不用趟草林。
距离卧龙山真的很远,他很好奇甲组那边是怎么来的,缓下步子问跟拍助理:“甲组也走这条路来的?”
助理这会儿累得满头是汗,一步一喘:“不是、甲组有直升机。”
“……”兰柠甩手给路边的树一巴掌:“撕票吧,别救了。”
说归说,兰柠脚步却没停,停这儿不走,到处都是蛇虫鼠蚁,遭罪的还是自己。
幸好兰柠有先见之明,在边城地时候买了些吃的,中途分开了摄像师和助理。
如果没有这些吃的撑着,又累又饿,怕是天黑也走不到。
赶路几个小时,终于在傍晚赶到了卧龙村。
这个村子规模不小,刚刚在山腰上看的时候,至少有上百户村民。
由于他到时天已经黑了,而且另外三位嘉宾还没到,不适合夜间录制,兰柠提前收工。
他被工作人员带到事先准备好得村民家里吃饭休息。
房间虽然陈旧简朴,但打扫的很干净,兰柠吃过晚饭洗漱后倒头就睡,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实在太累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蒙间他突然听到房间的门被打开,有人进来。
对方脚步很轻,但兰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突然翻身而起,和来人尽可能拉开距离:“谁?”
来人停住动作,忙回应:“是我,抱歉吵醒你了。”
“兰先生,打扰你休息了。”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兰柠探身打开了照明灯,发现是林追野和邹驰宇,两人都抱着被子和枕头。
“你们干什么?”
“剧组租用的房间不够,剧务让我们来你的房间住一晚。”
兰柠睡觉前剧务的确和他打过招呼,房间有限,要几人住一间。
兰柠扫了眼并不宽敞的床,皱起眉头。
林追野注意到他的表情,不等他开口,把被子放在一旁,主动道:“我睡地上。”
邹驰宇也跟着附和:“对,我也睡地上。”
床三个人睡不下,两个人还是可以的,兰柠往床里让出些位置:“驰宇,他住地上的话,你就可以睡床了。”
邹驰宇有些意外兰柠会主动给他让出位置,但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瞥了眼一旁的林追野,拒绝了兰柠的提议:“我也睡地上,这边天气不冷,睡地上没关系。”
“有位置你还睡地上干什么?两个人刚刚好。”兰柠把自己的枕头挪走,指着空出的位置:“你睡外边。”
房间里不太明亮的灯光,却将林追野的失落照得清清楚楚。
他抿了抿唇,没出声,像没听到兰柠和邹驰宇的对话。
默默地把椅子挪开,空出位置把被子铺在地上,躺下后背对着他们,全程都没再说话。
邹驰宇也把被子铺在地上:“兰先生我睡相不好,会打扰你休息,我还是睡地上吧。”
周驰宇已经开始铺被子,兰柠就没再坚持:“那好吧。”说完躺进被窝,拍拍空出来位置:“这儿我给你留着,半夜你要是冷了就上来睡。”
邹驰宇是他一定要挖过来的人,他要当一个关爱下属的好老板。
邹驰宇轻轻说了声谢谢,铺好被子后关了灯。
兰柠入睡速度快,关灯后房间里很安静,他很快又睡着了。
村子里不比城区,天还没亮,村民养的家禽就开始狂欢,尤其是公鸡,一只开始叫,村子里其他的公鸡也跟着叫,此起披伏,一只比一只声音响亮。
一向不习惯早起的兰柠,六点钟就被这群大嗓门得公鸡给吵醒了。
睡在地上的两个人比他醒的更早,他起床时,地上已经空了。
组里通知七点开始录制,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集齐,导演开始布置今天的拍摄内容。
每人完成任务,才能获得救援线索。
正式开机,一位熟人拿着任务卡出现,是飞行嘉宾夏青果。
夏青果先是扫过四位嘉宾,目光落在程锦州身上时,稍稍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过多表示。
反倒是和兰柠视线对上时,怯喏喏开口问好:“兰柠哥哥……你好。”
兰柠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任务卡:“我们要抽签吗?”
经他提醒,夏青果才点头:“是的,要抽一张,完成上边的任务会获得解救线索。”
兰柠随手抽出一张展开,上边写着“扮成厨师做一顿早餐,获得和‘人质’见面机会,传递解救消息。”
剩下的三张被另外三人依次抽走。
邹驰宇抽到放羊获得出村正确路线。
程锦州采摘野菜结识领路向导。
林追野是去古井打水获得离开的交通工具。
横向对比,兰柠觉得做饭还是不错的,反正他也不会。
四位嘉宾带着任务卡分头行动。
厨房的食材已经准备好了,他今早需要准备甲组四位嘉宾的早餐。
兰柠挽起袖子,正准备胡乱地大展伸手的时候,节目组送来菜单:“厨师,这是今天的菜单。”
兰柠怫然,昨天坐直升机,今天还点上菜了,他们还真当成旅游了。
拿过菜单展开,林林总总的样数还不少,蟹粉蒸肉,水晶虾饺……
粥就点了四样,甚至还有人点了手磨咖啡加现烤全麦吐司。
他们是把自己当成移动餐厅了。
兰柠揪住送菜单的道具员。
他此时脸色太难看,道具员吓得一抖:“兰老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兰老师!”
“这菜单谁点的?”
道具员边说边往后退:“甲组那边的大佬们点的。”
“他们知道厨师是谁吗?”
道具师点头:“知道,信息是同步的。”
兰柠指着菜单追问:“这手磨咖啡和现烤全麦吐司是谁点的?”
道具师已经开始为难,趁着导演不在,悄悄告诉兰柠:“都是罗总点的,其他也是罗总点的。”
说完赶紧又退开:“兰老师,放我走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兰柠松开他,还帮他把揪皱的衣服拍平了:“谢谢你。”
罗毅是在趁机为难他。
道具员离开,兰柠开始生火做饭。
由于没找到引火的东西,他直接把菜单烧了。
一旁摄像师和助理看着他把菜单塞进灶台下,正要提醒他一会儿要按照那个上菜。
但下一刻看到他提起的刀,默默把嘴闭上了。
兰柠提着刀扒拉食材,发现还挺全的,剧组还真是按照罗毅点的菜准备的食材。
鱼虾蟹都是活着的,蔬菜也都很新鲜,甚至有很多都带着特供的标签食材,应该是用直升机运进来的。
兰柠扒拉了一圈,最后在锅里添了水,抓了一把米丢进去,然后又丢进去几颗他叫不上名的青菜,油盐酱醋各种调料他分不清,十分公平的一样一勺,给这些调料平等的展示空间。
最后锅盖一盖,只等上菜。
他坐在灶台边,挑了些烧红的木炭,又去找村民借了一块铁网,做个简易烧烤架。
把剩下的食材当成了自助厅,想吃哪个烤哪个。
并且还很贴心地分给跟拍的助理和摄像师。
开始摄像师和助理还不太好意思,但是禁不住香味的诱惑。
三人轮番躲在镜头外,大清早的就先来了一顿自助海鲜烧烤。
吃饱喝足,兰柠又开始施展他的化繁为简的精湛厨艺,粥熟没熟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随便找了个大盆,一股脑的都盛了进去。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吃,为了不浪费粮食,他只放了一把米,剩下全是水。
端着粥盆走路,摇摇晃晃地能荡水花来。
餐桌那边嘉宾都已经入座,对兰柠的到来满含期待。
倒不是期待兰柠真的能把那些菜都做出来,是终于能吃饭了。
兰柠刚刚的海鲜烧烤时间有些长,都等饿了。
当兰柠端着一盆浑浊且乌漆麻黑的水时,众人面面相觑。
柳竞寒大胆发问:“小柠,你做了……呃,汤?蔬菜汤吗?”
兰柠啪地一拍桌子,粥盆震得水花飞溅:“粥。”
说完看向罗毅:“这是罗总点的粥。”
罗毅和他视线相触的瞬间,兰柠恍惚听到他咬牙的声音:“我明明写了菜单,并没有点你做的东西。”
兰柠拿起汤勺搅了搅盆里的汤水:“可是我只会做这样的粥,罗总你这么说就是强人所难了。”
罗毅今天摆明了就是要为难他,抱着胳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教道:“你对上司交代的事,用这么敷衍的态度对待?你这种员工,哪个老板会雇用你?”
熟悉的人都知道柳竞寒偶像包袱重,但还有一点,他还护短。
罗毅话音刚落,他就火了,蹭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罗毅,你说话太过分了!”边说边走到兰柠身边,拿碗盛了一碗汤水:“小柠做事工作一直很努力认真,我是他老板,我就觉得他好,你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说完把碗凑嘴边,喝了一大口汤水。
汤水入口,他面目有一瞬间的狰狞,但偶像包袱背了这么多年,他表情管理还是很优秀的,只龇牙咧嘴一瞬,立刻恢复正常,把汤给咽了:“他做的很好喝,我喜欢喝。”
周围人看柳竞寒的眼神从不可思议到敬佩。
兰柠则有些过意不去,这粥的味道他自己都不敢尝,柳竞寒竟然一口干了半碗,的确是为难他了。
罗毅阴阳怪气地冷哼:“⑥竞寒,这你都喝的下去,看来你是真的饿了。”
以防柳竞寒把剩下的半碗也喝了,兰柠从他手里把碗拿回来,又盛满:“罗总,这粥好不好喝,你得尝过才知道。”
他没理会罗毅咬牙还是瞪眼,他端着粥碗越过身边的人,直奔罗毅而去。
罗毅见他奔着自己来了,那晚树下的回忆又开始疯狂攻击他。
他像看到了鬼,没了趾高气昂模样,甚至不顾霸总的冷傲威严,起身就跑:“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柳竞寒是不是真的饿了不得而知,他是真的怕了,兰柠疯起来没底线。
经历上次的标记事件,他是万万不敢再让兰柠近身。
导演见事态不受控制,示意摄像师先别录了,他自己小跑到兰柠身边,想拦着,但被兰柠躲开:“我给罗总送粥,你拦着我干什么?”
罗毅来这里没带保镖和其他助理,趁着兰柠被导演拦住,头也不回地跑出拍摄的院子,
兰柠哂笑着看他跑远,绕开导演径直追出院子。
在院子里人多不好发挥,现在罗毅自己跑出去,可就好玩多了。
罗毅垫着增高鞋垫,走平路还能稳稳当当,但是村子里都是石块铺的土路,坑坑洼洼,跑起来崴脚。
眼见着兰柠快要追上自己,也管不了太多,脱了鞋光脚跑。
这会儿是不崴脚了,但是硌脚,跑得龇牙咧嘴。
可还是没能逃脱‘兰氏制裁。’
兰柠追上后,没拽他衣服,而是一把揪住头发。
揪头发更疼。
被死死揪住头发的瞬间,罗毅感觉灵魂都一并跟着被拽出去了,身子向后栽去。
兰柠眼疾手快,见他摔倒直接胯坐压在他身上。
罗毅此时堪比被鬼压,恐惧惊慌迫使他浑身发抖。
不垫增高鞋垫时罗毅和兰柠体型差不多,兰柠心里清楚纠缠久了,自己不会一直站上风。
必须速战速决。
不等罗毅回神儿反抗,干脆利落地捏住他的下巴。
平时都是他捏别人,这次也让他尝尝被捏的滋味。
两手配合,把还剩半碗,状似刷锅水的粥,一股脑全灌进罗毅嘴里。
以防他吐出来,兰柠还细心捏住他鼻子。
吞咽本能,罗毅把嘴里的汤水尽数咽了下去,呛到咳出眼泪。
***
一众人见他们跑了出去,导演边叹气边招呼众人去追,嘴里还在碎碎念:“罗总也是真是的,你说惹他干什么?”
柳竞寒不满意了:“我们小柠才委屈呢,给大家做早餐,还要被罗毅数落。”
他们一个两个的,导演都惹不起,只能安慰一个算一算:“是是是,我们都清楚,今天这事不怪兰柠。”
追到半路,还没看见他们身影,只看到罗毅丢在路边的鞋。
柳竞寒踢了一脚:“小柠说对了,他真丢鞋了。”
他这一踢,好巧不巧,把鞋里的增高鞋垫给踢了出来。
众人看到那八厘米的厚度,均是一愣,随后又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本来罗毅垫增高鞋垫的事只有那天的几个人知道,现在好了,整个剧组都知道了。
季扬在一旁扶额,愁得慌:“他这哪里是丢鞋,分明是丢面子。”
柳竞寒哼了一声,把鞋直接踢进路边的水沟里:“他的面子,就值俩鞋垫子。”
众人怕兰柠和罗毅起争执动手,继续沿路寻找。
吵闹过后,便是冷清。
霸总的两只鞋冷冷清清地躺在路边的水沟里,如果此时有人经过,一定会从它们身上幻视出茫然与无助。
一直不能见人增高鞋垫,做梦也没想到它们有一天会暴露在阳光之下,跟做梦一样。
比鞋垫更无助的是它们的主人,此时歪坐在路边,眼神散乱,嘴角还挂着液体,眼神愤恨且凄凉。
兰柠站在一旁,手里捧着碗,很贴心地询问:“罗总,我做的粥味道怎么样?还觉得我是在敷衍你吗?”
罗毅抹掉嘴角的汤水,满眼都是不甘的怒火:“兰柠,你完了!”
兰柠笑盈盈地看着他:“罗总,我都喂你吃早饭了,你怎么还威胁我呢?”
罗毅瞥了眼赶来的人群,眼中满是愤恨:“兰柠,就等着节目解约,你赔钱吧!”
兰柠耸耸肩:“好啊。”
导演一路疾跑,先去扶罗毅,没等他开口说话,柳竞寒先一步把兰柠护在身后,双方僵持了一阵,导演叹了口气,没多说,只招呼其他人:“快把罗总扶回去。”
罗毅被两人搀着起身,临走前深深看了兰柠一眼。
兰柠则跟在柳竞寒和季扬身后,走在最后边。
季扬惆怅地叹了口气:“罗毅也真是的,他这么大人了,跟孩子一样幼稚,非要多嘴。”
柳竞寒哼了声:“什么幼稚,他就是在故意针对小柠,小柠平时多乖啊,都被他气成什么样了。”说完看向兰柠:“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兰柠并不想细说他和罗毅认识的过程:“偶然认识的。”
柳竞寒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别害怕,他以后再找你麻烦和我说。”
罗毅被扶回房间休息,早餐这部分只能先放下,拍下一场景。
正准备出发时,负责照顾罗毅的助理匆匆忙忙跑来,慌里慌张:“导演,罗总的状态很不好,你快去看看吧。”
导演刚刚放下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二话不说跟着助理走了。
季扬和柳竞寒听后面色凝重,也跟着去了。
兰柠则和其他人一起走在后边。
导演一进门,就看到罗毅闭着眼睛靠在床上,痛苦皱眉。
导演到了杯水递给他:“罗总,您身体哪里不舒服?”
罗毅慢慢撩起眼皮儿,喘着粗气,又抬手盖住额头:“头晕、头疼、恶心、呼吸困难……胃也疼。”
他每说一样,导演脸色就跟着白一分,吵吵闹闹的他还能应付,但真把罗毅身体搞出问题,他不仅要把这么多年攒的身家赔进去,恐怕导演这份工作也做到头了。
想着想着急得到手抖:“罗总,您这些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听到他这么说,罗毅登时把手拿开,脸色沉冷:“我刚刚还好好的?!你看不到我被兰柠硬灌了一碗东西吗?还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做的东西有问题,这你都看不出来!”
“啊……这……”导演支吾半晌:“罗总,食材是组里准备的,按照您的要求选购无公害无农药的食材,也是空运过来的,都很新鲜,不会有问题。”
罗毅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摁着眉心,表情痛苦:“卢导,你听不懂话吗?我是说他做的东西有问题,不是食材的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刚刚也喝了粥,我怎么什么事都没有!”柳竞寒扒拉开导演,走到床边:“有什么问题去医院检查以后才能确定,你现在这么说就是在诬陷人。”
罗毅耷着眼皮儿,看都不看柳竞寒:“你出去,我现在很不舒服,有什么话和我的律师说。”
“什么就和律师说?小柠没动手打你,也没骂你,你找律师要起诉他什么?”柳竞寒越说越激动:“罗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直在针对小柠,你是在装病向导演施压,想让小柠退出录制。”
罗毅这会儿把握十足,嘲弄地斜眼睨着他:“柳竞寒,我没你说的那么无聊,我确实是因为喝了他灌的东西以后身体开始不舒服的,这是事实,至于他会不会退出节目录制,我从没发表过看法。
卢导怎么处理完全是他个人的决定,跟我无关。”
导演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罗总,我马上联系医院,先送您去检查,至于到底是谁的责任,我们等检查结果出来,再决定。”
罗毅哼了声:“请尽快,我头疼的厉害,恶心反胃。”
导演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联系医院。”
“等等。”兰柠扒开人群,走进房间。
他们的对话,兰柠在外边都听见了。
他走到罗毅身边,担忧问:“罗总,您头晕恶心是吗?”
罗毅警惕地向床里挪了挪身子,但想到自己现在掌握主动,又硬气起来:“对,喝了那碗东西以后就开始出现这些症状。”
柳竞寒伸手去拉兰柠:“小柠,你别听他吓你,等医院检查结果。”
兰柠面上还是很紧张害怕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
罗毅刚刚就说过要让自己解约赔偿,这会身体出现问题,九成九是装的。
他要玩,那就陪他玩大一点好了:“我刚刚听罗总说的症状很像食物中毒。”
柳竞寒不悦地给他递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怎么可能是食物中毒,我什么事都没有。”
兰柠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捏了柳竞寒手腕一下:“可能是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吧,要真是食物中毒,很危险的。”
导演本来就慌,听他这么说,被吓得都快站不住了:“我现在就打给医院!”
兰柠看向罗毅:“打给医院恐怕来不及,这里离城区那么远,食物停留在胃里的时间越长,中毒的症状就会越严重。”
导演已经急到手抖:“那怎么办?这村里没有医院。”
兰柠扶住导演站稳,看罗毅时眼底藏着笑。
罗毅和他对视,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玩点刺激的。
兰柠抓住导演的胳膊,献策道:“食物中毒最先要做得就是催吐,让罗总把食物吐出来,以防中毒加深。”
兰柠说的有理有据,导演又慌又懵,全听他的:“对对对!催吐,千万别再加深中毒。”
罗毅这会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我不需要催吐,我要等医生来。”
“那可不行,罗总,虽然吐起来不好看,但您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一定要催吐。”兰柠不会给他逃避的机会。
导演也跟着劝:“罗总,身体要紧,催吐吧。”
罗毅刚刚那阵袭上心头的寒意已经蔓延全身,他又往床里缩去:“怎么催吐?”
导演看向兰柠,这会已经把他当成主心骨了:“扣喉咙?”
兰柠摇头:“不行,那样吐不干净,导演你等我一分钟。”
说完拉住柳竞寒出门:“寒哥,你一会儿帮我按住罗毅。”
刚刚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和真事一样,柳竞寒这会也有些慌:“他不会是真的食物中毒吧,你要做什么?”
兰柠:“寒哥,你放心交给我。”
说完他跑去找村民借东西,没过两分钟,就全副武装,端着一个瓢出现。
众人本来还好奇他拿的是什么,但是没靠近,就被味道熏得睁不开眼睛。
柳竞寒迎上来,先哕了一声,然后捂着鼻子问:“呕~小柠,这什么?”
“猪粪汤。”
柳竞寒已经要吐了:“哕!拿这个干什么?”
周围人已经被他手里的东西熏得自动让开好远,兰柠一路畅通走近罗毅的房间,指着缩在床里的霸道总裁:“催吐偏方,百试百灵。”
第二十七章
柳竞寒很想帮兰柠, 但是他压不住自己反胃:“这个……呕!”并且哕得越来越频繁:“小柠,灌下去,会出人命吧?哕~”
兰柠其实也不好过, 但这次不整到罗毅服软, 以后他还会再作妖。
见他去而复返,导演像看到救星,急匆匆地跑到他跟前,狠狠愣住。
僵了两秒后被辣眼睛的味道熏回神儿,又火急火燎的原路倒退回,躲在窗口,语无伦次:“兰柠……你这……这你……这这……呕!”
兰柠大步走进房间, 看向床里:“???”空空如也。
刚刚还缩在里边的人,眨眼的工夫凭空消失了。
兰柠四处寻摸, 还是没找见人:“罗总, 过来喝粪,不是, 过来催吐。”
“……”
还是毫无动静, 掀开被子和床底下都没人。
难道吓得变异了,激发出隐身能力?
就在兰柠毫无头绪时,眼角扫到床帘动了一下。
他顺着向上找过去,罗毅这会儿正双手攀着床顶,以一种诡异且难度极高的姿势紧贴在墙壁上。
cos壁虎?
知道兰柠发现了自己, 他呼吸都停了。
兰柠揶揄地看着他,露出笑意。
只是这笑看着让他周身寒意四起,人一下就凉到心口了。
他那句‘霍总, 过来喝粪。’的恐怖程度甚至压倒了那句广为流传的‘大郎,喝药了。’
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在感官上,兰柠这句绝对更胜一筹。
自从遇到兰柠,罗毅眼底的雾就聚不起来了,一片涣散,被吓到瞳孔模糊,手死死扣住床顶,浑身上下每个一毛孔都在抗拒。
兰柠伸手晃了晃床帘:“罗总,你不是头晕,怎么还能爬那么高?”
他这动作在罗毅看来比挥刀子还可怕,死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跟看催命符一样:“我好了。”
兰柠讶然:“你刚刚不是浑身都不舒服?”
“舒服,都舒服了,哪儿哪儿都舒服。”如果现在有机会逃跑,罗毅不穿鞋的速度都能破百米纪录。
但是他又不敢跑,小腿转筋,根本不听使唤。
兰柠皱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粪瓢,其实他也很嫌弃,但是不能表现出来,十分考验演技:“这东西果然有用,要不罗总你趁着这个好机会喝下去再巩固一下,免得待会又犯病。”
兰柠说着就准备上床,罗毅吓得一声惨叫,从床顶跌了下来。
不偏不倚,刚好摔到兰柠身边。
那瞬间,罗毅好像看到他太奶在床边坐下了。
逃无可逃,罗毅拍起来半跪在兰柠面前,要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他真的要磕头了。
压下强烈的磕头欲望,罗毅起誓发愿:“兰柠我保证,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不惹你。”
兰柠揶揄的看着他,问:“真的吗?”
“真!真心保证!”罗毅竖起三根手指:“我太奶给我作证,我再犯贱一次,不麻烦你动手,我主动联系她来把我接走。”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算认错态度良好,旁边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兰柠不好把事做得太绝。
更主要的原因是,兰柠也嫌味儿大,一直在忍着。
如果真的给他灌下去,一定会弄得到处都是,溅到身上,兰柠会崩溃。
他站起身笑笑:“既然罗总病都好了,能继续录节目吧?”
“能能!马上开机,我现在就能录,一点问题都没有。”罗毅现在得执行力强的可怕,只要不喝粪,让他干什么都行。
兰柠把东西丢了,洗干净手,拍摄现场那边已经准备就绪。
接拍他端着粥进场。
之前一脸嫌弃的罗毅这回眼睛发亮,满眼期待:“这粥看着就很美味!”
全程看戏没出声的隋希梦无语翻白眼,忍不住和身旁的季扬吐槽:“非要嘴臭惹人家,被教训一顿变狗腿子了,你说他是不是贱得慌。”
季扬深表赞同:“是有那么点贱骨头。”
鸡飞狗跳的拍摄现场变得和谐愉快,尤其是罗毅,完全颠覆高冷霸总的形象,变着法的夸兰柠厨艺好,能力强。
第一场拍摄完美收工。
接下来分别是程锦州和林追野的专场,最后是邹驰宇。
该教育的教育好了,没有人挑事,接下来的拍摄进行十分顺利。
第三天只剩结尾逃离偏僻山村,八位嘉宾乘直升机一起离开。
第一期录制完成,导演在第三天下午和村长商量,在村里办了一场篝火晚宴。
这个鲜少有人问津的小村子,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不仅有剧组的人,还有很多村民也参与进来。
兰柠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置身其中他总会产生一种游离感,或许是飘泊太久,也或许是他本身就不懂该如何融入热闹。
被人群簇拥围绕时,他就会生出梦境一般的虚幻感,继而便是恐慌。
大概是前世在精神病医院里,他做过太多这样美好温暖的梦,每次醒来,可每次醒来都会陷入无尽的失落中,苦痛变得更加难熬。
夜风不凉,兰柠从导演那里拿回自己的手机,在山坡上找了一片空地坐下。
屏幕亮起,闪过开机画面,紧接着是各种APP推送,最后有几条消息,发信人是林景深。
兰柠点开消息:
—你电话打不通。
—看到回我。
之后又隔了一天:
—我找到那个私生女了,她已经14岁了。
终于看到点有趣的内容,兰柠轻轻勾起嘴角。
回复了一条:
—只找到一个?
很快林景深回复消息:
—还有?
当然还有,不过这种‘惊喜’,还是要他自己去慢慢寻找,兰柠没再理会。
兰柠把手机放在一边,后仰躺在草地上。
没一会儿,有人走了过来,停在他身边:“兰先生。”
兰柠不用看,只听称呼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驰宇,你怎么来了?”
邹驰宇弯腰在他身边坐下:“出来走走,刚好看到你在这边。”
兰柠偏过头看向他,拿起手机:“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方便联系。”
“好。”邹驰宇主动亮出自己的二维码。
“加好了,驰宇明天要先回北城吗?还是直接去海岛那边。”
他们下一期的拍摄地点是海岛,中间会有三天的休息时间,剧组先赶过去谈场地,做前期准备工作。
“罗总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得先回北城。”邹驰宇迟疑了一下:“你呢?要回北城吗?”
兰柠看了看手机,指尖点在林景深发来的消息上:“回,你和罗总订好航班了吗?或许我们可以乘一班回去。”
“明早九点的航班。”
兰柠点开订票APP,找到了他说的那班飞机:“我和你们一起。”
“什么一起?”身后突然有人开口。
程锦州瞥了眼邹驰宇,哼了声。
邹驰宇同样态度冷淡,没有和他打招呼。
程锦州走到兰柠的另一侧坐下:“你刚刚说要一起去哪?”
“上天。”兰柠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不大喜欢这个人。
程锦州听出他语气不太好,讪讪地嗤了声:“聊天嘛,你说话这么冲干什么?可爱温柔一点,才招人喜欢,你长得那么乖,脾气这么坏,说话就怼人,谁敢喜欢你?”
兰柠只是不大喜欢他,可听了这段迷惑的爹味儿言论以后,对他的印象已经晋级到讨厌开始胡说八道:“我有过五十多个交往对象,个个都很喜欢我。”
“什么?多少?”程锦州震惊地看着他:“五十几个?”
程锦州一直自诩浪子,见一个爱一个,见两个就劈腿,妥妥一渣男海王,但他也没谈过这么多,很怀疑兰柠说的真实性:“你骗小孩子的吧。”
兰柠嫌弃地退开一些:“骗小孩子的话也轮不到你听啊,你长得那么着急,第一次见面我还想问你今年七十几岁。”
兰柠说出的年龄,狠狠戳到了程锦州的痛处,他气到快跳起来:“我像七十几的人?七十几岁的人会像我这么时尚,像我这么潮?”
兰柠一言难尽地打量他一阵:“劝你别太潮,风湿病可不好治。”
“……”程锦州被怼到无话可说,干脆转移话题:“算了,不聊这个,你真交往过那么多人?”
兰柠很认真地介绍:“何止交往过那么多人,我还结过六次婚,孩子就有八个。”
听到他说有八个孩子时,程锦州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八个孩子?你这太扯了。”
兰柠不屑:“爱信不信,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你要看看我的孩子们吗?我手机里有他们的照片。”
兰柠在网上搜了几张小孩的图片,存到相册给他看:“这个是老大,这个是老五,这个是老八,刚过完周岁生日。”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程锦州虽然觉得离谱,但竟然有些信了:“这么多孩子?你养得起吗?”
“养不起,欠了两千多万外债。”兰柠突然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程老板听说你是做奢侈品牌的?”
程锦州还在八个孩子的震惊里没回过神儿,下意识答应:“嗯,是。”
“那你事业成功,很有钱吧?”兰柠目光灼灼地盯着:“随便一年就要赚很多钱是吧?”
程锦州的公司一直是他炫耀的重点,提起这个自信就来:“也就几个小目标而已。”说完看兰柠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暧昧起来:“怎么?你最近缺钱?要不要我帮帮你?”
“钱就不用了。”
程锦州不怕死地又往他身旁凑近:“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
兰柠笑笑:“我想分几个孩子给你养,你死了把财产留给他们。”
程锦州笑到一半僵住了:“我今年刚三十,离死还远着呢。”
“但是你长得像七十。”兰柠起身拍拍裤子上沾的草屑:“多锻炼身体,有时间打打太极,撞撞树,别跟我聊天了,耽误我时间,浪费你生命。”
兰柠走出几步后叫邹驰宇:“驰宇?你不回房间吗?”
邹驰宇应了声,跟着他一起回房间。
走到门口,发现房间的灯亮着,林追野坐在椅子上看手机,抬头看见兰柠时似乎想要说话,但看到他身后还跟着邹驰宇,又收回视线,没出声。
兰柠和他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具体几天记不清了,反正兰柠乐得清净。
如果可以,甚至不想见到他。
但是林家人还没解决,兰柠还不能和他闹得太难堪。
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宝贝变成刺向自己的刀,才是最疼的。
兰柠只当他是空气,走进房间坐到床边,手机响起提示音,是装修公司那边发来的消息。
他的房子硬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只是卧室墙面的颜色做完后没有达到预想效果,装修公司发来对比照片,问他的修改意见。
两种颜色色系相同,只是深浅度有差别。
兰柠看了会儿觉得拿不定主意,把手机递给邹驰宇:“驰宇,你帮我选选,哪个颜色更好一些。”
邹驰宇接过手机,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指指浅色的:“我觉得浅色这边更适合整体的风格,兰先生可以当个参考。”
兰柠很利落地打字回复那边:“好,听你的,选浅色。”
林追野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发出声响。
兰柠低头给装修公司发消息,并没理会,直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兰柠才仰起头:“有事吗?”
林追野背着光,兰柠看不太清楚他的神色:“我有话想和你说。”
“嗯,说吧。”兰柠继续低头发消息。
林追野目光沉冷地盯着他:“我们能不能出去说?”
兰柠停下打字的动作,见邹驰宇要起身,快一步放下手机:“行,走吧。”
兰柠并没走太远,在院子里停下脚步:“说吧。”
林追野迟疑不决,好一会儿才开口:“这几天你在生气吗?”
兰柠浅浅地回忆了一下,自从摆平罗毅以后,他每天都挺开心的:“没有,我挺高兴的。”
“我的意思是你生我的气了吗?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照在他身上的原因,他神情幽暗,看上去竟透着些落寞。
“我没生你的气。”
林追野小心翼翼地确认:“真的没有吗?如果有你一定要告诉我。”
兰柠应付着点头:“放心吧,如果你惹我生气,我会打你的。”
“明天我回北城,你回去吗?我还有一处房子,我们可以不回家。”
“回,我已经订完机票了。”兰柠手机又响了:“话说完了吗?说完我回去了。”
“我们明天一起去机场吧,坐我的车方便一些。”林追野这会儿的情绪明显好转。
“我已经和驰宇约好了明天一起走。”兰柠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回去睡觉。”
林追野刚刚转晴的脸色又阴了:“你和我更顺路,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走?”
刚刚打过哈欠,兰柠眼圈氲出一圈泪意,他随意地用手抹了下,回答也很随意:“因为我想和他一起走。”
他的答案并不能说服林追野,又急又委屈:“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
兰柠转身就走,他不在乎林追野委不委屈,也不想听他的废话。
林追野快步将他拉住:“你喜欢邹驰宇吗?还是你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
他的问题惹得兰柠很不爽,甩开他的手,反手揪住头发把人拉到身前,丝毫没手下留情:“你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
林追野个子比兰柠高一些,被揪着头发也不反抗,低着头委委屈屈的不吭声,很狼狈,还有些滑稽,很像被猫猫摁头暴捶的大狗狗。
“我喜欢谁,要和谁走得近,都跟你没关系。”兰柠手下用力:“别多管闲事,也别来惹我。”
说完将林追野搡开很远,转身回房间。
林追野急急忙忙追上去,脸险些被门板拍扁,再推门时,发现已经被插住了,只能隔着门解释:“兰柠,我不是要干涉你,你听我解释。”
“我给你道歉,你打我一顿也行。”
门又被打开。
林追野急得不得了:“我给你道歉,我以后都不问了,我错……”
他话只说了一半,被子和枕头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身上,兰柠还额外送给他一句话:“滚!”
门重重关上,林追野抱着被子站在门口。
把他赶出去屋里就宽敞多了,兰柠看着很舒心,洗漱睡觉。
临上床前,邹驰宇欲言又止地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兰先生,我刚刚看林先生还在外边,要不……我去开门。”
兰柠立马制止:“别开,他愿意在外边站着就让他站好了,我们睡觉。”
兰柠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如果没有公鸡叫,他会睡得更好。
出门时林追野还站在外边,兰柠只当没看见,越过他去集合吃早饭,准备离开。
林追野想开口叫他,却被邹驰宇拉住:“林先生,等兰先生消气再解释吧。”
林追野目光沉沉地看向他,兀自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听了他的建议。
因为要赶九点钟的飞机,兰柠和罗毅还有邹驰宇第一批乘直升机离开。
得知兰柠要同乘,罗毅一路表现得十分乖巧和善,霸总仿佛是上辈子的他了。
回到北城时,他特别热情的一定要送兰柠回家。
兰柠欣然接受,把林家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到了林家,兰柠也很热情的邀请罗毅进去坐坐。
兰柠和罗毅一起进门,林景深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他的狗汪汪几声把他吼回了神儿,满脸堆笑,忙起身去迎。
他的狗子还以为主人是来夸它的,摇着尾巴凑上去,结果结结实实的挨了个大比兜。
林景深在抬头时一脸歉意:“抱歉罗总,这狗没教好,刚刚没吵到您吧。”
“没事。”罗毅没看他,把手里的行李箱放下:“兰柠,这个放在哪里?”
林景深在他和兰柠指间打了个来回,惊讶于罗毅竟然帮他提行李,连忙接过去:“给我,罗总,快请坐。”忙叫佣人准备饮品。
罗毅看向他时,又变得神情冷漠:“我待会儿还有两个董事会要参加。”
林景深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带着巴结地笑:“罗总,喝杯茶再走吧。”
罗毅在兰柠面前殷勤的像个狗腿子,但是在林景深面前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高冷霸总,威压十足:“茶就算了,告辞。”
他拒绝林景深时是一副“你还不配请我喝茶”的表情,转头面对兰柠时却十分温和:“兰柠,我有些忙,就先走了。”
“留下喝杯茶吧。”兰柠不冷不热的让了一句。
罗毅却一改刚刚的冷漠,很高兴地答应:“好,给你添麻烦了。”
听到罗毅改口留下,林景深乐得差点跳起来,忙让出主位:“罗总请,快请坐。”
放在平时,罗毅肯定欣然坐下,但今天却等着兰柠坐下后,他才矮身坐下。
林景深亲自端茶倒水,站在一旁伺候着。
兰柠嘲弄地看着林景深忙前忙后。
尽管林景深极力挽留,罗毅还是没有待太久,他赶时间开会,留下不过是因为兰柠的话,茶也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聊几句便离开了。
送走罗毅,林景深狗似的围着兰柠转:“小柠,你和罗毅怎么认识的?”
兰柠瞥了眼,没理他。
林景深热情却一点没减:“你和他关系很好?他亲自送你回来,还帮你拿行李箱。”
兰柠拿起桌上的甜点咬了口,太腻又丢了回去。
林景深看他不喜欢,忙叫佣人拿下去换,之后又凑到兰柠跟前:“小柠,你和罗总……”
“普通朋友。”兰柠用他的西装擦了擦手。
林景深十分配合地把衣襟拉到他跟前,示意他随便擦,大几万的西装一点不心疼:“普通朋友也好。”
兰柠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今天把罗毅叫来,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从边城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对了,上次的那单生意……”兰柠故意说到一半停住,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林景深巴结这么半天,就等他这句话,一扫这些天的阴霾,嘴角快裂到耳朵根了:“小柠,还得是你,我这次绝对不会出错!”
兰柠轻轻叹了口气:“不过……”
林景深就差跪在他脚边给他捶腿了:“不过什么?你说出来,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兰柠瞥了眼楼上:“不过你还得做点准备。”
“准备准备。”林景深满口答应:“全听你的。”
兰柠探身凑近他,认真脸:“你知道上次那单生意为什么没成功吗?”
还为什么?他把人绑成那个造型能成功才怪。
但林景深现在不敢说出来,认真听教:“为什么?”
“我有一部分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兰柠煞有其事:“你没有投其所好。”
林景深上次打听到罗毅偏爱黑丝可是花了大价钱,听到兰柠这么说,满心懊悔:“我被骗了。”
“也不是完全被骗,只是还有重要的一点你没弄清楚。”
林景深眼冒精光,急得快变猴子上树了:“还有什么?”
兰柠看了看四周,确定佣人不在附近,把声音压低:“我也是最近几天和罗毅熟悉了,才从他身边人那里得到的消息。”
林景深眼冒绿光:“什么,什么消息?”
“他偏好黑丝,但还有一点。”兰柠藏起眼中的狡黠,认真道:“他恋父。”
正在赶往会场的罗毅突然打了个喷嚏。
林景深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恋……父??”
“对。”
林景深失神瘫回沙发上,呐呐自语:“恋父?他恋父?!从来没听说过啊。”
兰柠白了他一眼:“这种秘密,怎么会随便一个人就知道。”甚至连罗毅自己都不知道。
林景深开启了头脑风暴,奈何他的脑子有时候并不灵光,并且刚才被即将失而复得的大生意冲昏头脑。
这会思考,完全就是在搅浆糊,只会越搅越浑。
冥思苦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一二三。
兰柠也不急,等着他自己把浆糊搅浑。
半晌,林景深果然败给了自己的脑子:“那我们要怎么办?”
“想要谈成生意,还是要投其所好,让他高兴,生意自然就好做了。”兰柠如是说。
林景深眉头怼得比山还高:“把老罗总送给他?这……我们办不到吧。”
“噗!”兰柠刚喝的一口茶全喷出去,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林景深茫然:“不是说好投其所好吗?”
“你这叫投其所好吗?你这叫找死。”
好不容易想出个办法还被毙了,林景深还是向兰柠取经:“那怎么办?”
“恋父是说他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兰柠胡说八道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景深点头认同,但是又有些为难:“那么大年纪的,不好找吧。”
兰柠凝视着他,没出声。
林景深起初还没觉得他的眼神有问题,但是等着等着就品出不寻常来,忙向后退:“我不行啊,我比罗毅小几岁!”
兰柠还是盯着他:“不是你,你再想想。”
林景深松了一口气,又是一阵思考。
想着想着眼神就忍不住往楼上瞟。
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想法,林景深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兰柠满意笑笑,知道他上钩了
想法这个东西,一旦破土萌芽,越是制止,它就长得越茂盛,林景深拒绝:“不行不行,别说整个北城,就是全华国,也没有这么干的,哪有谈生意把自己爹舍出去的。”
“成功者,就是要为别人不敢为。”兰柠知道有时候人是需要鼓励的。
林景深还是拒绝:“这么做,我会被雷劈吧?”
“要相信科学致富,不要被迷信绊住脚步。”
林景深目色幽幽,陷入沉思。
兰柠在一旁继续扇风,把曾经林景深说给他听的话,还回去:“你曾经不是说过,获得家人的认可,比什么都重要?
他做出那么多糊涂事,现在谁还能认可他?”
虽然大逆不道,但是林景深竟然觉得有道理。
“你这是在帮他,让他实现自身价值。”兰柠敲了敲杯子:“不抓紧时间多谈几单生意赚钱,到时候那些私生女,私生子认祖归宗,你可就分不到几毛钱了。”
自从林景深接管林氏以后,他潜意识里已经把林氏当作他的私有物。
兰柠太了解他的性格,谁来和他分林氏,就无异于在割他的肉。
但是这块肉再难割,兰柠也要割下来,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的所作所为。
他们在自己身上做过的事,兰柠要一样一样的还回去。
林景深听了他的话,眼底果然涌现狠意。
兰柠只需要在推一把:“你如果不同意就算了,反正林氏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至于和罗氏的合作,你以后找机会吧。”
说着起身提起行李上楼。
还没走出几步,林景深闭了闭眼,开口叫住他:“等等!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细节。”
***
商量完细节,定好时间地点,林景深火急火燎地出门去做准备。
兰柠回房放好行李,去厨房找佣人要了碗燕窝,端去三楼。
上次发火唐曼被气到心脏病发作,出院以后一直在家里养病。
兰柠停在三楼主卧门口,敲了敲门。
得到允许后,开门走了进去。
唐曼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书,看到是他,脸色顿时冷了:“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柠并在乎她用什么脸色对自己,走到她旁边,把燕窝放在茶几上:“听说你住院了,回来看看。”
他态度并没有很殷勤,冷冷淡淡的样子。
反而正是这副模样,唐曼才没怀疑他的来意。
“用不着你关心,出去!”唐曼对他,一直像对待仇人。
兰柠也分毫不让:“你有吼我的力气,不如去管管你丈夫。”
提起林显原,唐曼像被踩了尾巴,声音都变得尖利:“你是回来看我热闹的对不对!你在嘲笑我!”
兰柠毫不避讳露出嘲弄神情:“你也就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林显原去见那些女人,也不见得你管。”
唐曼气急,把手里的书撕了:“什么?他又去见谁了!”
“见谁?明晚你跟着他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
兰柠端来的那碗燕窝, 全喂给了地毯。
不仅地毯遭殃,卧室里其他家具,瓶瓶罐罐, 桌椅柜子也都没能幸免。
别看唐曼平时端着一副优雅得体的温婉模样, 其实都是装的。
她一旦开启狂暴模式,风卷残云,所过之处,无一全尸。
兰柠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粉碎机成精。
以免被误伤,兰柠看了一小会默默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留唐曼一个人在房间里粉碎万物。
叫佣人上楼打扫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深重的怨气。
不过他全当看不见, 在佣人不善的目光下, 走进林显原的书房。
都是明晚的主角,不能厚此薄彼。
推开房门, 里面烟雾缭绕, 还以为林显原把书房改成了炼丹室。
林显原心事重重地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
他的状态看上去比生病的唐曼还糟,以往板正利落的发型现在枯黄毛糙,鬓角斑白,脸上除了唐曼留下的抓痕还多出几道明显的皱纹。
现在的他同兰柠刚回林家那时比起来, 老了不止十几岁。
兰柠打量着他,不禁在心里吐槽,林显原都已经这德行了, 自己刚刚的提议林景深竟然还能像个傻X一样同意。
他可真是为钱不要命了,不过他牺牲的是别人的命。
如果真的把林显原送到罗毅床上去, 罗毅吃不吃得下另当别论,只看他这个状态,怕是会直接死在床上。
他是真幸福,养了个百年难遇的大孝子。
兰柠很感谢林景深能有这份‘孝心。’不然想看明晚的戏,还要再费一番工夫。
林显原木讷转头,看到进来的人是兰柠时,茫然的目光逐渐收聚,恨意也慢慢浮现。
苍老和疲态让他看上去更加面目狰狞,怨毒的目光像两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死死盯着兰柠。
兰柠则淡然和他对视,一点都没被他现在的样子吓到。
兰柠见更恐怖的脸,也对视过恨意更浓的眸子。
那张恐怖至极的脸不是无限流里的反派BOSS,也不是恐怖文的灵异鬼怪,而是兰柠自己。
他在精神病院住的那间病房,床对着窗户,他整日望着那扇被钢条焊死,永远也无法打开的窗户。
望着窗子时,他看不见外边,更看不见自由,只能看到那张映在窗户上日渐苍白消瘦的脸。
他一日一日地看着自己瘦下去,一天一天感受着生命被强行抽走的恐惧。
人瘦到极致时和骷髅很像,但是却比骷髅恐怖百倍。
骷髅不被注射药剂痛苦到五官扭曲,肢体变形,也不会像濒死的兽类那样发出绝望的哀嚎。
林显原和那时的兰柠比起来,百不及一。
兰柠笑着开口,打破沉默:“林先生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吗?”
林显原胸膛急促起伏,拿起手边的茶杯朝兰柠砸去:“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兰柠拢手把茶杯稳稳接住,走近放在茶几上:“别急着赶我走,我今天是和你谈合作的。”
不等林显原开口,兰柠拿出手机怼到他眼前:“你先看完这个,再决定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林显原极不情愿地拿过他的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脸色倏地变白:“这真是他发的?”
“你宝贝儿子的号码都不认识了?”
林显原忧心忡忡地对着那条信息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丢还给他:“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兰柠将手机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转了两圈:“你说错了,现在不是我想干什么,应该是林景深想做什么,还有你又想做什么?”
林显原显然比那对母子难应付,从见到兰柠开始,就一直警惕着“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兰柠弯腰坐到他对面,直言道:“和我没什么关系。”
林显原冷哼:“那你还回来干什么?笑话看得还不够多吗?”
兰柠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个笑:“我不是回来看笑话的,我是回来敲竹杠的,说直白一点,想趁乱捞点好处而已。”
林显原眼神闪了闪,大概是没想到兰柠会这么直接,迟疑不定地看着他。
兰柠举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你的女儿已经藏不住了,林景深会做出什么事,不用我来告诉你吧,你自己养大的应该最清楚。”
林显原脸色越来越沉,浑浊的双眼透着算计:“你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兰柠仔细算了算:“一个陪了你十几年,为你生儿育女的红颜知己,再加上一个亲生女儿,她们两条命怎么也值……百分之十的股份吧。”
林显原一拍桌子:“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想都不要想,我绝对不会让你有靠近林氏的机会!”林家父子一个德行,把林氏看得比命重。
兰柠琢磨了一下:“给钱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现在能拿的出来吗?”
“你要多少?”
“两千万,两条命,很便宜了。”
林显原嗤了声:“你还没说你能做到什么。”
“送她们安全离开,把她们送到一个林景深找不到的地方。”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跟我说什么大话。”林显原老奸巨猾,很难搞,只能把饵再抛大一点。
“我可以先把她们送走,然后再收钱,我是带着诚意来和你谈的。”
显然,这次的条件勾住了林显原,没再出言质疑,冷着脸琢磨了很久:“你什么时候送她们离开?”
“明晚,我刚刚听林景深在电话里说明晚要和你一起参加酒局,会放松警惕,我会亲自去接那对母女,然后把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林显原盯着兰柠的眼睛看了好久,才终于松口:“好,就按你说的办,如果失败了,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兰柠则很有信心:“放心,看在钱的面子上,不会失败。”
林显原拿笔写下一个地址:”这是地址,我现在电话被那对母子监听,没办法和她联系,她如果不给你开门,你可以把纸条给她看。”
兰柠拿着地址,笑着挥了挥:“你准备好钱吧。”
林显原冷着脸看他离开,极不屑的嗤了声:“蠢货,想在我这捞钱,你还嫩了点,这次就教你知道,什么叫空手套白狼。”
***
兰柠走出书房,脸瞬时冷了,紧紧捏着手里的地址条。
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宁静,林家人各怀心事,每个人都防备着彼此,时间在彼此算计中度过。
傍晚出门前,林景深敲响了兰柠的房门。
兰柠拉开门,抱着胳膊靠在门口:“有事?”
“房卡,罗毅他……”
“嘘!”兰柠接过房卡,打断了他的话,眼神示意他身后,眼里露出游刃有余的神情:“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林景深吃了定心丸以后就开始画饼:“等这单生意成了,我安排你进公司,无论到什么时候,还得是我们亲兄弟一条心。”
兰柠欣喜点头,违心道:“是!无论什么时候,我们之间都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有点血缘并不多,兰柠以后会把林家的狗血往事,统统告诉他的。
对一切还浑然不知的林景深拍拍他的肩膀,风风火火地走了。
等他走远,兰柠嫌弃地掸了掸他碰过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这哪里像要把自己爹送给别人的样子,别说悲伤无奈,细看之下还透着那么点欣喜和愉悦。
兰柠真替林显原和唐曼感到欣慰,尤其是林显原,真真养了个大孝子。
父子俩离开不久,唐曼也乔装遮掩,急匆匆出门。
看着今晚的主角们一一就位,兰柠也出发前往林显原给他的地址。
昨天他拿到地址他就来确认,的确是他情妇和私生女的家。
兰柠把小蛙车停在楼下,按照门牌号敲响了对应的房门。
几声过后,里边才有回应,十分谨慎:“谁?”
“林总让我来接你们。”
门里静了几秒:“你找错人了,我们不认识什么林总。”
兰柠把林显原写下的地址按在门镜上:“您看一下,就是这个地址没错。”
他目的不是让她确认地址,而是让她看上面的字迹。
她和林显原苟合十几年,孩子都14岁了,一定对他很了解,认他的字迹并不是难事。
静了几秒钟后门开了一条缝隙,里边是一位长发披肩的中间女人,妆容很精致,保养得也很好。
她上下打量兰柠:“你能把那个纸条给我看看吗?猫眼看不清。”
“可以。”兰柠把纸条从门缝递给她。
很快门被打开,女人情绪激动:“他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已经有好几天联系不到他了。”
兰柠摆出一张扑克脸:“我只是司机,听林总吩咐来接你和你女儿,林总在等你,请跟我来。”
兰柠带着母女俩下楼,找到自己的车:“请上车。”
女人不可置信中带着嫌弃:“我们就坐这个车走?这是玩具车吗?丢死人了。”
更丢人地还没开始。
兰柠认真地解释:“林总嘱咐一定要低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女人不情不愿地嗯了声,拉着女儿钻进车里。
兰柠到是没急着上车,而是绕着车打量了一圈。
自己的车不是很好看吗?像个健康方正的胖青蛙,两只眼睛又大又亮,节能还环保,停车也方便。怎么会丢人呢?
兰柠怀着不平,一路把车开到酒店门口。
谁知酒店保安也嫌弃他的车,给安排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
兰柠带着母女俩来到林景深订好的房间,把房卡递给她们,嘱咐着:“千万不要出来,就在房间等着,别人敲门也不要开,林总有房卡。”
母女俩点头答应,兰柠转身离开。
但他并没有真的走,闪身躲进了走廊拐角。
他之前已经在网上找了几个狗仔的联系方式,一一发私信。
他从回复的人里,选了一位二十分钟就能到达战场的狗仔,他他达成了战略协议。
等待狗仔期间,兰柠偷偷溜进布草间,搞了身保洁的工装穿,推着保洁小车在电梯附近等着。
很快一名头戴棒球帽,背着深蓝色背包的男人出现。
兰柠推着小车路过他旁边,不高不低的问了句:“大眼多多?”
男人忙点头,十分热情地握了握他的手:“是我,是我,你说的消息真的可靠吗?确定是北城名人?”
“你先跟我来。”兰柠带男人回到布草间,也给他找了身工装:“换上,你的衣服太显眼了。”
狗仔很是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哥们你专业啊,以前是同行?”
兰柠示意他快点换衣服:“如果我提供的信息有价值,会有酬劳吗?”
狗仔一边套衣服一边伸出手指,比了个一:“一千块。”
反正兰柠也不是为了钱,多少都无所谓:“好。”
他带着狗仔在小推车的掩护下,等在这楼层的必经之路上。
大约过了几十分钟,林景深和林显原走下电梯,从兰柠身边擦身而过。
兰柠穿着工装,还戴着统一的帽子和一次性口罩,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父子俩前刚走过去,狗仔记者就激动地张大嘴,无声尖叫。
兰柠把他摁着蹲下:“你小心点。”
狗仔指指那父子俩的背影,又指指自己的心脏,最后比了个‘耶’的手势。
兰柠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狗仔好不容易平复好情绪,解释刚才的动作:“给你加钱,两千。”
兰柠应付地嗯了一声,示意他安静继续等。
这次到是没过几分钟,唐曼全副武装怒气冲冲地赶来。
今晚的主角已经全部就位。
兰柠悄摸摸推着小车,带着狗仔迂回靠近,很快锁定最佳吃瓜地点。
此时林景深把林显原送到门口,神色难明地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抱了抱他:“爸,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爸。”
林显原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乍一听还十分感动,拍了拍他的背:“放心吧,你也永远是我儿子。”
“爸。”林景深拉住林显原要开门的手,迟疑良久。
狗仔拼命抓拍,兰柠闲来无事,在一旁小推车侧边口袋里找到了半袋瓜子,刚开封的还挺脆。
边吃边诧异,难道是林景深良心发现,准备拦住林显原?
他上一秒还这么想,下一秒林景深就主动帮忙把门卡贴上去:“爸,你好好休息。”
门拉开,林显原扬手示意他:“你也去休息吧。”
“等等!”唐曼气势汹汹地一声吼,把林景深和林显都原吓了一跳。
尤其是林景深,他这次做的事不仅龌龊,还丧天良,心虚立刻掩饰不住了,但是又不想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主动上前抱住唐曼:“妈,你怎么来了,你快跟我回家去,我爸还有事情要处理。”
唐曼被林景深拦住火冒三丈,左右开弓,两套正反抽在瞬间在林景深脸上完成,干脆利落,巴掌声噼噼啪啪和放爆竹似的。
年节时喜庆欢乐的气氛瞬间就烘托到位了。
兰柠不禁感叹,唐曼制造氛围感的天赋太强了,这几巴掌看得人心里暖暖的,忒舒坦了。
林景深挨了这几巴掌以后,人晃了好几晃才稳住身形。
紧接着他脸上的手指印就迅速由白变红,逐渐肿起来。
饶是兰柠见过许多暴力场面,但是巴掌能扇得这么丝滑还是第一个。
最绝的是,唐曼竟然左右手都会正反抽,兰柠放下瓜子,试了试手感,发现自己左手力道和灵活成度都远不如右手,完全做不到唐曼那样行云流水且威力惊人。
他身旁的狗仔则被眼前的一幕吓到返祖,一直压着声音,冷静的激动着:“哦吼!哦吼!卧槽!喔噻!”
林景深被他亲妈打得眼冒金星,咬牙挺着没松手:“妈,你在胡闹什么,快跟我回家。”
自从发现林显原出轨以后,唐曼唯一欣慰的就是林景深一直站在自己这边。
但今天林景深竟然倒戈了,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整个人陷入癫狂的状态:“他来见野女人,你不拦着他,反到赶我走。
你个畜牲,你瞒着我,给你爸拉皮条,你还是人吗?”
唐曼句句都直戳林景深心口,虽然性别搞错了,但其他说的都对,林景深已经无地自容:“妈,先回家,回家我给你道歉解释。”
兰柠一边咔哒咔哒磕着瓜子,一边看得聚精会神。
狗仔听到这个大瓜都快疯了,他甚至激动到在兰柠脚边滚了一圈:“卧槽!我熬出头了,哥,待会咱俩去银行,我把我攒得七千六百二十五块钱,取出来都给你。”
兰柠怕他被发现,紧紧把人控制在身边:“别废话,你认真点拍。”
母子二人的吵闹声把其他客人和这层房扫保洁都引来了。
两个大姐凑到兰柠和狗仔身边:“你们来这么早?”
兰柠也不认识这两个大姐,但天下吃瓜群众一家亲,兰柠很友好地把瓜子分给她们:“刚吵我就来了。”
说完偷偷怼了狗仔几下,示意他找个人少的地方拍。
狗仔听话地绕去人少的另外一边。
两位大姐是资深吃瓜群众,吃了几颗瓜子嫌离得太远看不过瘾拉着兰柠:“走,咱们离近点看。”
吃瓜群众呈包围形式逐渐聚拢,也没能让唐曼收敛,还是发疯一样往门里冲。
林显原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底气很足地把门打开,摆出一副好丈夫被冤枉的模样:“你整天疑神疑鬼,我出来谈生意累了一天,你还要闹到这里来,你进来看好了,哪里有人?我的房间怎么可能会有人?”
林景深看着打开的门,人都快碎了,他给兰柠的东西不出意外已经被罗毅吃了,这会人应该就躺在床上,这次闹起来,岂不是比上次还难收场?
但当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唐曼看着林显原叫嚣,几个健步冲进房间。
林景深急得团团转,林显原还拍拍肩膀安慰他,在吃瓜群众面前立慈父的人设:“没关系,爸爸行得端,走得正,让她去找,看她能找……”
“啊!”女人的尖叫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唐曼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把人从房间里丢到走廊上。
林显原看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眼睛都快瞪炸了。
林景深也懵了,他以为唐曼会把罗毅抓出来,结果罗毅变大姨,这大姨够倒霉的。
唐曼的战斗力惊人,她提着女人的头发像提着小猫一样轻松,女人哭得满脸花,张手冲着林显原求救:“老公,快救救我!”
这个称呼,在当下情景讲出来,无异于找死。
唐曼抬手就是一把掌:“贱人,你叫他什么?”
兰柠旁边的大姐看得津津有味,代入感极强:“这女的活该挨打,都什么时候了还瞎叫。”
女人被揪着头发快哭断气了,她女儿抱住林显原的胳膊,也哭得满脸泪痕:“爸,你快救救妈妈!”
林景深将视线锁定在那女孩身上,他才恍然大悟,这女的根本不是被认错的倒霉路人,而是那个私生女的母亲。
这母女俩真是林显原在外边养的野女人和私生女:“爸,你还偷偷见她们,你真是太过分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二十分钟前还父慈子孝的父子俩现在纷纷对彼此失望透顶。
女孩的那声称呼无异于火上浇油,唐曼甩手也给了她一巴掌。
紧接着就进入了巴掌大乱斗,唐曼打那对母女,林显原打唐曼。
林景深起初还拉架,但看到唐曼嘴角被林显原打出血,毫不犹豫加入战斗。
他刚刚和林显原说的那些温情暖话全抛到脑后,抓住林显原衣领,挥拳落下,打做一团。
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酒店的保安才带着警察赶来,每人发了副手镯,一起带走。
兰柠心满意足,自己亲手养大的瓜吃着就是香。
那个狗仔则像遇到了菩萨,对着他拜了又拜:“祖宗哥,以后你再有消息一定还找我。”
兰柠应付答应,只收了他两千块,然后开着他的小蛙车去了农贸市场。
两千块钱其中一千块买食材,剩下一千买了两大串爆竹,之后打道回府。
林家人都被带进局子,家里安静得很。
兰柠把爆竹展开,铺在甬道两侧,菜提去厨房,叫佣人晚饭做得丰盛些,等着林家人回来。
准备工作做完,兰柠摊在沙发上一边等人,一边刷新闻。
临近晚上十点的时候,一条词条冲上了热搜#总裁密会情人,被妻儿现场捉奸(含多图)#
这条词条登顶不久,紧跟着爆出很多相关的词条:
#某知名男艺人现身公安局#
#热剧男主爆家庭丑闻#
兰柠先点进了热搜第一,里边图片都是那个叫大眼多多的狗仔拍的。
这小子拍照技术还挺不错得,画质清晰,唐曼假睫毛掉了一半挂在眼皮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景深当时崩溃又愤怒的表情也拍的很传神,好久没看过这么清晰的爆料照片了。
网友评论爆炸式增长,才几十分钟,已经刷出几万条评论:
—原配的假睫毛掉了。
—这个老男人是不是人啊,护着小三打原配,怎么不去亖啊!
—看了其他词条摸过来的,大胆提问,他们是LZY的父母和哥哥吗?
—这样的家庭也养不出什么好人,还知名男艺人【呕吐】
兰柠退出当前页面,点进另外的词条#热剧男主爆家庭丑闻#
上一条热搜评论主要在讨论图片内容,这一条完全不同,全是在讨论林追野相关:
—丢死人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LZY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是他父母的事,和小野有什么关系,他也是受害者好嘛,抱走宝宝。
—哥哥现在肯定难过死了,抱抱,要坚强,还有我们。
—已脱粉【微笑】
—我要是他,今晚就宣布退圈,一家人打成那个样子,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瑟瑟发抖】不敢继续粉了,他爸出轨还家暴,他平时就板着脸,脾气很差的样子,下一个家暴男也许就是他。
评论一条条翻下去,这些评论里有他的粉丝,也有对家的水军,还有纯吃瓜群众。
整体上看,负面言论远高于粉丝的回应。
虽然一直在控评,但是太多了根本压不住。
铺天盖地的恶评,会像潮水一样把人淹没。
那种窒息感躲无可躲,那些恶意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裹挟你的五感,所见、所看、所听全都是谩骂与诋毁。
有口不能言,所有的解释都被堵在喉咙里,一旦张嘴,那些水就会涌进你的嘴里,呛到你泪流满面,不给你任何发声的机会。
前世,兰柠被网暴到崩溃,丢了工作,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而林追野呢,他在剧组被大佬保护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专心于他的演技和作品。
外界所有的纷扰都被隔绝,给他营造出绝佳的创作空间,让他潜心沉淀。
他用半年时间,拍出了大爆之作,从新人翘楚,一跃成为华国最年轻的双料影帝。
同样是那半年,兰柠却每分每秒都在痛苦煎熬中度过。
林追野捧着奖杯意气风发地回家,他却被林家人当作垃圾一样赶出家门,偷偷丢进精神病医院。
好在他又重活一次,而这一次,站在漩涡中心的人是林追野。
被恶意包围,被辱骂吞没的窒息感,林追野,你尝到了吗?
第二十九章
有车驶进院子, 兰柠将手机放在一旁,起身走向门口。
兰柠猜他们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不过本来也没想瞒着他们。
车门刚好在此时被推开, 林景深最先下车, 拉着一张驴脸朝兰柠走来,看架势要似乎拼命:“兰柠!你……”
兰柠看他这傻X样,嗤了声,开口打断他:“站那别动。”
汹汹气势顿时萎了一半,刹住脚步,他脸上被唐曼打过的地方还没消肿,几道红印子看得清清楚楚。
自从兰柠把罗毅带进家门那时起, 他就是开始想美事,这两天有白日梦滋润, 养出了点精气神, 经过今晚这么一折腾,散了个精光, 低眉臊眼地黑着脸, 衰神附体的命短样子:“你要干什么。”
兰柠从口袋里拿出火机,弯腰把事先准备好的爆竹点燃。
骤然响起的爆竹声淹没了周围一切声音。
喜庆喧嚣和安静的夜割裂开来。
就像此时兰柠和林家人的心情。
林景深看着爆竹在脚边炸开,青烟弥漫缓缓上升,脸色从讶然到愤怒。
林显原和唐曼也从车上下来,三人都愤怒地盯着兰柠, 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两串爆竹很快燃尽,兰柠站在青色的烟雾中,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他明明笑着, 但在林家人来看,却与现实形成诡异的割裂感。
林显原气得手脚打颤, 指着他:“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发什么疯。”
兰柠随手接住半空中飘下的碎裂红纸,捻在指间,声音清悦而欢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情绪:“庆祝啊,你看不出来吗?”
“你在笑话谁?”唐曼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想用打林景深的气势打兰柠。
不过可惜,兰柠不是林景深,唐曼刚抬手就被兰柠制住:“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打我一下,我就还你一刀。”
他语气轻飘飘的,但眼底的狠意却阴冷骇人,唐曼喘着粗气同他僵持半晌,终究是没敢再动。
兰柠甩手将她推出很远,林景深伸手将她扶住。
“今晚的事是你在捣鬼对不对?”林显原扫开脚边碎屑,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设计来害我们的!”
兰柠笑着承认:“我是在帮你们。
“你们不是一直很希望林追野有热度,有名气吗?现在我送你们全家都出道了,热搜前五都是你们,今晚你们的人气比一线明星还要高,应该谢我。”
林家人还不知道事情已经被曝光得尽人皆知,听了兰柠的话,几人脸色青白交替。
林显原气到说不出话,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发抖。
兰柠伸手擒住他的胳膊,强硬地拖着他往屋里走:“别愣着了,我们该好好庆祝。”
林显原根本无力反抗,如果换成别人说要动刀子,他不会被吓住,但是换成兰柠说,林显原是真的相信他能做出来。
兰柠像拖狗一样把他拖进屋里。
林景深扶着唐曼,唐曼抚着心口,母子俩恐慌地站在原地干看着,一动也不敢动。
兰柠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回头冷下脸:“你们怎么不进来?也想让我去请你们吗?”
他那哪里是请,简直是拖去受刑。
母子俩像被阎王点了卯,吓得浑身一激灵,半个字也不敢言语,灰溜溜地小跑跟在兰柠身后。
兰柠一路拖着林显原走向餐厅,把人甩在椅子上,示意佣人:“上菜。”
转头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母子俩,提了一度音调:“要我拉椅子请你们坐吗?”
唐曼吼得连连后退,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他,动作麻利的坐好。
林景深战战兢兢,躲开兰柠,走去最远的角落,正要坐下,就被兰柠一个眼神吓得停住动作。
又灰溜溜地回来坐到唐曼身边。
一家三口动作统一,低着头像被点了穴,不敢动,更不敢看兰柠。
佣人一路小跑着把菜上齐,逃难似的躲进厨房不敢出来。
兰柠瞥了眼桌子上的菜:“没有酒不行啊。”
说着起身去酒柜旁,拿了瓶红酒回来,停在他们三人中间,一手搭在林景深肩膀上,一手提着酒瓶压在林显原肩头,笑着问:“你们怎么都哭丧着脸?都成名人了,还不开心吗?”
林显原僵硬转头看了看压在自己肩上的酒瓶,嘴唇哆嗦着没敢出声。
兰柠拍拍林景深的肩膀,又问:“你不开心吗?”
林景深怕到想死,哪里敢说不开心,点头如捣蒜:“开心,我开心。”
嘭!兰柠把压在林显原肩头的酒瓶放到他面前:“既然这么开心,我们就多喝几杯,把酒打开。”
林景深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拿酒,但是发现手边并没有开瓶器,诚惶诚恐地看向兰柠,哆嗦开口:“你稍等,我去拿开瓶器。”
蹑手蹑脚地把酒瓶放回桌上,一边觑着兰柠脸色,一边慢慢站起身。
屁股还没离椅子多远,就被兰柠一把摁了下去,兰柠幽幽道:“拿什么开瓶器,多麻烦。”
不等林景深坐稳,兰柠抓起他的手直接狠砸在酒瓶上。
酒汁伴着玻璃碎渣崩裂四散,林显原和唐曼被吓得抱头躲避,林景深吓得最狠,瞪着眼睛呆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敢动,甚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手掌被划破也毫无知觉。
兰柠手背也被迸溅的玻璃碎片划伤,血滴氲出皮肤,在手背上开出几朵刺眼的血花。
但他根本没在意,拿起余量不多的半截酒瓶,将混着碎玻璃渣的红酒,给他每人倒了倒了一杯,还很贴心推到他们面前:“来吧。”
一家三口看着面前的红酒像在看毒药,迟迟不肯举杯。
兰柠刚刚还带着笑的脸色瞬间就冷了:“怎么不喝?”
林景深用没破的那只手哆嗦着端起酒杯,杯子里的红酒都快被他晃成起泡酒了。
在兰柠的注视下,咬牙硬着头皮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兰柠绷直的嘴角轻轻勾了勾,随即把目光转向唐曼和林显原:“你们呢?”
他俩同时一激灵,拿起酒杯,每人喝了一口,随即心惊胆战地看着杯底的碎玻璃渣。
兰柠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有像他们那么哆哩哆嗦,仰头将酒喝得一滴不剩。
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三人顿时如被雷劈,纷纷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
兰柠偏头把嘴里含着的一颗玻璃渣吐了:“这么怕疼?不敢喝?啊!”
真正割破皮肉时的疼不是最难熬的,被割破前,那种无力反抗的恐惧才最让人痛苦。
时间被拉长,恐惧被无限放大,这比真正割破他们的皮肉更加煎熬。
唐曼第一个受不住了,痛哭出声:“我错了,你别折磨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兰柠揶揄的看着她:“这是演哪儿一出啊?怎么突然哭了?”
林显原也熬不住服软:“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那么对你,明天我就发公告,公开你的身份,我们以后会对你好。”
兰柠冷眼看着他们,又哭又求。
但这些话,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林显原和唐曼越哭越大声,兰柠绕过餐桌,抽出纸巾递给他们:“别哭了。”
林显原和唐曼愣了一下接过纸巾,止住哭声:“你愿意原谅我们了?”
兰柠还在笑着,只是语气凉薄:“不,不会原谅,只是觉得你们哭的太吵了。
再哭下去,影响我心情,我会忍不住发火。”
说完抓起一把面前的菜怼到林显原的餐碟里,手背的伤口因为抓握的动作迸开,血留得更畅快了,淋淋落落滴在菜上,兰柠却很满意自己的二次加工,笑着把一片沾了血的肉凑到林显原嘴边:“来,吃菜,高兴的日子别说那些扫兴的废话。”
他也没慢待唐曼和林景深,给他们每人都抓了一大盘:“快吃,我抓着菜都凉了。”
一家三口对着狼藉的餐桌,木着脸,不敢哭,也不敢出声。
在兰柠的凝视下,拿起筷子,每吃一口,都像在受刑。
兰柠正准备给他们添菜时,门锁转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林追野行色匆匆地进门。
看到桌上碎裂的酒瓶,鞋也没换,大步走到兰柠身边。
兰柠侧身躲开他,林追野意识到他的动作,开口解释:“有没有伤到?”
兰柠抹了把受伤的手背,不甚在意:“死不了。”
林追野皱着眉头看他的手背:“割破了,让我看看。”急急捞住他的胳膊,但手上的动作很轻:“我们去医院。”
兰柠反手甩开他:“都说了死不了。”
林追野拿过一旁的擦手巾帮他止血:“伤口还在滴血,别和自己身体较劲儿,等处理好伤口,你想怎么发火都行。”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林家人瞬间紧张起来,但不敢吭声,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敢递,默默绷紧了背脊,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面前一片狼藉的餐桌。
林追野又拉了拉兰柠的胳膊,软下语气,半是商量,半是恳求:“走吧,和我去医院。”
兰柠还是没有动,看着林追野,转了个话题:“网上的热搜你看了吗?”
“知道。”林追野回答时呼吸缓了一拍:“我刚刚就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兰柠露出戏谑的笑,追问:“然后呢?”
林追野视线扫过坐在餐桌旁的林家人,眉头紧锁:“很棘手,公司那边还在开会商量。”
兰柠弯起眉眼,笑了出来:“那你知道消息是谁透露给记者的吗?”
第三十章
林追野今晚会出现, 对于兰柠是意外之喜,本以为他会被网上的热搜绊住脚步,无暇顾及这边。
他一出现, 这场戏就变得更有趣了。
只看林家人愤怒和害怕还远远不够, 林追野才是能刺疼他们的那把刀,才会伤了他们的元气。
兰柠不断提起热搜的事,林追野不乐观地回答,让林家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听得他们又心慌又肉疼,唐曼又开始呼吸急促,手抚上了心口。
虽然他们不知道记者是谁找来的,但心里清楚丢人的是他们, 现在网上所有关于林追野的负面言论也都是这件事带来的。
林追野事业受挫,收入必定会跟着下滑。
林氏集团是林景深和林显原的命, 而他们得靠着林追野这棵摇钱树续命。
林追野赚不到钱, 他们拿什么扩展投资,还怎么把林氏做大做强。
林景深已经把自己当成林氏的主人,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资产出现危机, 急到顾不得害怕,火急火燎的扑倒林追野面前:“这次的影响真的很严重吗?那赶快撤掉热搜,你们公司不是有专业反黑的团队吗?他们在干什么?一群废物,这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林追野皱着眉头躲开他,脸色阴沉的吓人:“反黑?你说起来容易, 真实黑料摆在那儿怎么反?怪别人处理不好,你怎么不怪自己弄出这样的事来?现在已经热度已经破百万,词条都刷屏了, 你有本事倒是说说怎么压下去?”
林景深打了个趔趄,扶住椅子才站稳, 呆愣半晌后,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唐曼和林显原:“都怪你们,你去酒店闹什么?还有你!养了野女人生出孽种还不够,还闹到人前丢人!现在事情影响这么坏,后果你们负担得起吗?”
唐曼一直认为自己的是受害者,现在被自己的养大的儿子指着鼻子骂,气到失控:“林景深我是你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件事又怎么会怪我?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去见野女人不管?这全都是林显原的错!”
祸是一起闯的,现在甩锅一个比一个甩得快。
他们永远都看不到自己的错,永远会把责任推给别人。
林显原被他们母子俩轮番指责,憋了一晚上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了,霍然起身,掀翻了面前的餐桌,大吼:“够了!我只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你们母子俩这些天一直不依不饶,监视我,限制我出门,现在出事了又把所有事都怪罪在我的身上,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忘了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掀翻的餐桌,满地的残羹以及碎裂的碗盘,就像这个家一样,混乱不堪。
所有人都处在怒火中,他们愤怒咆哮推卸责任。只有兰柠在一旁兴趣很浓的看着。
狗咬狗,有趣。
林追野脸色比冰还冷,如此不堪的场面和家人,他不想在这个家多待一秒,揽住兰柠的肩膀,带着他避开满地狼藉,不去看林家的任何一个人:“我们去医院。”
林显原刚刚耍过威风,一扫这几天被编排管制的阴霾,又找回之前当家人的感觉:“等等,你不能带他走。”
林追野听到他的阻拦,捶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转身盯着林显原,眼底寒意涌动:“你又要做什么?”
林显原瞥了眼兰柠,略有忌惮地快速收回视线:“既然负面言论撤不掉,我们可以找人发表些正面的,改变一下公众印象。”
说完看向兰柠:“你以林家养子的身份发些内容,就说我们心善收养了你,这些年对你很好,我们都是很善良的人,网上那些完全都是偏见。”
兰柠被他这不要脸的话气笑了,原来他们说公开的身份是这么个公开法:“你TM……”
林追野发火的声音盖住了兰柠的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地话?”
放开兰柠的肩膀把人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他今天就是带着火气回来得,事情比他们想象的严重的多。
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错了,他沉声质问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对他好过吗?你们对他有一点点的好吗?现在凭什么拉他出来做挡箭牌!”
林显原理亏哽住,半晌后竖着眉毛,开始道德绑架:“我是你爸,我会害你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唐曼也觉得林显原这个主意不错,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她还是会站在林显原一边,如果这次的事没法挽回,林追野因此收益受损,以后她的珠宝名包谁来买单。
林显原唱黑脸,她心脏不舒服喊不动,开始扮红脸,又变成了温柔的母亲,柔声慢语的:“小野,不能这么和你爸说话,你不能伤父母的心,我们把你培养的这么优秀,为你付出太多了,你这样冲我们发火,会让我们寒心的。
你爸的这个办法很好,抵消负面言论,对你以后的事业发展都有好处。”
“所以你们就能在这个时候把兰柠推出去?实话告诉你们,我料到你们会打他的主意,今晚赶回来就是为了带走他的,把他拉进来的事,想都不要想!”林追野拉着兰柠出门:“去我那儿,以后都不回这里。”
林显原眼见着他要把人带走,火急火燎的冲过去挡在门口:“你刚刚说要带他去你那儿?你那儿是哪啊?你在外边有房子?”
“不用你管,让开!”
唐曼和林景深对视一瞬,忙跑过来拉住林追野:“小野,你这样做爸爸妈妈会很伤心的,你之前为了兰柠和我们吵架,甚至动手打你大哥,我们都没有和你计较,一直觉得你年纪小不懂事,都原谅你了,你不能仗着我们对你好,就一直任性下去。
而且你爸爸说的对,你哪里有地方安顿兰柠?你不会真的在外边瞒着我们偷偷买了房子吧?”
兰柠嗤了声,看来他们一家子对这个摇钱树控制欲很强,怪不得柳竞寒说林追野参股季扬公司的事没人知道。
买个房子都要刨根问题,这要是知道林追野背着他们投资了公司,不得气死。
林追野并没有因为唐曼的话心软,态度强硬地甩开唐曼的手:“我已经成年了,钱也都是我自己的赚的,这些不用你们管。”
手被甩开,唐曼踉跄着差点摔倒,手又捂住胸口,眼圈泛红:“小野,你说出这样的话,太让妈妈难过了,你和我说实话,你的钱没有全部给家里是不是?你还瞒着家里偷偷买房子了,那么多钱,你怎么能乱花,你真是……”
“够了!”林追野厉声打断他的话,吓得唐曼一激灵:“那是我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问你们,我三岁开始接广告拍戏跑剧组,赚得钱都被你们收走了,那些钱你们一分都没花吗?”
“我们都给你攒着。”唐曼虽然心虚,但不耽误她的撒谎。
林追野一步步走近她逼问:“都攒着是吧?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你们可以还给我了,现在就还给我。”
让他们把钱吐出来,无异于在割他们的肉。
但兰柠非要在他们的肉上下刀子,幽幽开口:“买包买珠宝也算是攒着吧,还有你大哥给你攒了一车库的车,还有你爸,他攒钱方式有点小众,给你攒了一群小妈。”
林家人被抓住短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唐曼尖锐爆鸣:“你住口,这个家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兰柠好笑地看着她:“你们把他的钱花完了却说都因为我?行,你等着!”
说完兰柠推开挡路的林景深,腾腾跑上楼。
众人想追过去,但林追野这边还没解决,几番权衡,还是选择留下安抚林追野:“小野,你别听他胡说,我们才是一家人,他是在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林景深把受伤的手举给他看:“他就是个疯子,你看,我的手就是他弄伤的。”
林追野看都没看一眼:“你自找的,上次罗毅的事,他对你做什么都不过分。”
林景深卖惨却碰了钉子,看得林显原很是恼火:“小野,你怎么胳膊往外拐?一直偏袒一个外人。”
无论什么时候,兰柠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是外人。
“我没有偏袒他,我说的和做的都是做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不正常的是你们。把他接回家的第一天你们是怎么说的?”林追野讥讽地盯着他:“你们说他父母都去世了,也没有亲人,无依无靠,在孤儿院长大很可怜,不忍心看他受苦,才把他接回来。”
林显原心虚地躲开他的视线,但是却被林追野揪住领口,强迫着抬头:“但你们真的好好对他了吗?你们不是真心同情他,为什么还要把他接回来?就因为他没有依靠好欺负?
我一直在用正常人该有态度对他,每次我因为你们恶劣行径和你们起争执,你们就要给他扣帽子。
说他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不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难道他就不该被善意对待,他就该走到哪里都处处被欺负?凭什么?”
面对林追野的质问,林家人一声不吭。
这时忽然一声巨响从二楼传来,把本就心虚的一家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林追野推开挡路的人,急匆匆向二楼跑去。
林家其他人回过神儿,也跟着跑上二楼。
兰柠这会儿正牟足了全身的劲儿,在推一个……保险柜。
这柜子实在太重了,他没法搬下来,只能从三楼一路推着,刚刚的巨大声响就是保险柜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声音。
看到三楼的保险柜竟然被他弄到了二楼,唐曼什么都顾不得,飞身扑过去,死死压在保险柜上:“住手!你快住手!”
兰柠把她从保险柜上拉开:“让开,我推柜都费劲,推不动你。”
说着又开始吭哧吭哧推大柜子。
唐曼还想再扑上去,却被林追野拉住。
这让她彻底陷入癫狂,那柜子里是她这二十几年攒下的全部家当,珠宝首饰和黄金名表全在那里边。
每天睡觉前她都得打开摆弄一会儿,不看它们根本睡不着。
而且,那里边还有一个她守了二十八年的秘密。
如果这件事被知道了,她不敢想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她不管不顾,疯了一样想要冲过去阻止兰柠,林追野都有些招架不住。
兰柠这会也累到喘粗气,很愁没人能帮忙。
这保险柜是指纹的,一时半会没法打开。
他想着是搬走以后暴力拆开,但是看到张牙舞爪的唐曼他又有了新的主意。
冲林追野摆手示意:“你把她放开。”
唐曼发疯力气大的惊人,林追野不过是看兰柠一眼的工夫,她就挣脱了胳膊,再次扑到保险柜上:“你不能碰它,别碰它!”
兰柠什么也没说,默默让开。
唐曼像个八爪鱼死死趴在保险柜上,见兰柠让开,她才松了一口气。
但她万万没料到,离开的兰柠又突然转身,拉住她的右手按在指纹锁上。
唐曼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晚了,已经被兰柠试到了正确的手指。
“指纹正确,柜锁已打开!”平直的电子音响起。
唐曼被掀开,兰柠地动作比超市抢打折鸡蛋的大爷大妈还迅速,保险柜里的袋子盒子一股脑的全被他拽了出来。
看到一堆钻石黄金,兰柠觉得刚刚的力气没白费。
上次穿成古代文里的皇子,死了后陪葬都没这么多。
发财了,发财了。
兰柠回头看林追野:“你妈真给你攒了不少。”
是唐曼刚刚把帽子都扣在他头上了,既然说钱没了是因为他,那他今天就要把这些用钱买来的全部拿走。
他把保险柜里边垫的绒布抽出来铺开,金银细软钻石名表通通打包,一件不留,一锅端走。
唐曼扑上来还想往回抢,嘴里又哭又喊:“我要报警!林景深,林显原,你们还看什么,快来帮忙!”
父子俩还没上前,就被林追野拦住:“不是说钱给我攒着吗?利息都不止这么点吧。”
兰柠忙得不亦乐乎,忙点好啊,爱这么忙。
毕竟他们以后还要继续依靠林追野赚钱,不能让他觉得这点东西都拿不走。
最主要的是,这些不是他们的,只要不动林氏公司,这些东西拿走能稳住林追野,很划算。
父子俩谁也没帮忙,唐曼根本抢不过兰柠,很快东西都被打包好,兰柠扛上肩头。
转身间,一张纸从垫布的隔层里掉出来,兰柠弯腰捡起,但还没来得及打开,唐曼这次不要命一样扑过来,比刚才要激动百倍,狰狞的表情下全是惊恐与慌乱。
兰柠直觉这张纸对她非常重要。
既然这么重要,当然不会给她。
唐曼嘶吼着,尾音都劈叉了:“给我!还给我!”
兰柠把手高高举起躲开:“这里是什么?”
唐曼完全失去理智,拼命拉扯他的胳膊:“给我!快给我!”
看来这张纸一定藏着重要的秘密,那就更不能给了。
兰柠衣袖被扯到变形,他另外一手还提着刚刚搜刮来的金银细软,也不能撒手。
林追野拉住唐曼,伸手过来:“我看看。”
“不许看!不能看!”唐曼一副中了蛊的疯癫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张纸。
她的过激反应,也让林景深和林显原起了好奇心,林显原上前想扶她一下。
手刚刚搭在她的胳膊上,唐曼像触电似的弹开好远,眼里的恐惧更重了:“别过来,别碰我!”
林显原诧异地看着她反常的举动,心里对那张纸更加好奇:“那到底是什么?”
“你别问了!”唐曼绕开他又朝兰柠扑去。
当她再次奔到兰柠跟前时,却发现那张纸并没在他手上,突然间不见了。
其他人刚刚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闪神的空档谁也没注意到兰柠把那张纸放在哪了。
唐曼开始在他身上下寻找,边找边自言自语:“哪去了?哪去了?”但就是找不见。
她越说越激动,到后来自言自语变成了尖叫:“你把那张纸放哪儿了!拿出来!拿出来!”
拿是绝对不能拿出来的,兰柠随手指了指三楼:“团成团,丢三楼了。”
唐曼像见到腐肉的丧尸,根本没了思考能力,听到他说扔去楼上,就连滚带爬的朝楼上跑去。
她前脚爬上台阶,兰柠把布包甩上肩头,撒腿就往楼下跑。
他跑到楼下唐曼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又转头来追他,但已经来不及,兰柠已经跑出门了。
他一点没犹豫,一路奔去车库,找到自己的小蛙车,刚拉开车门,被林追野抓住手腕:“我的车在门口,坐我的车,你这个开出去太慢了。”
唐曼疯了一样追来,的确来不及了,她一定会挡在车前不让离开。
不做他想,兰柠果断关上车门,掉头往门口跑。
由于刚刚太着急,关车门的声音很大,他边跑边给小蛙车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砸疼你了,我下次轻轻的。”
林追野跟在他身后:“道什么歉,你刚刚没碰到我。”
“谁跟你道歉了,我在和我的车道歉。”唐曼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兰柠加快速度:“你还废什么话,快开车门。”
开了车锁,兰柠拉开后车门,一个起跳弹射窜进车里。
林追野关上车门启动加速,在唐曼冲上来的前一秒扬长而去。
即便车开走了,唐曼依旧没有放弃,一路追在车后,双眼猩红,边跑边嘶吼:“还给我!我鲨了你!”
但人终究追不上车,眨眼之间她已经被甩开很远。
不顾在外边马路上,唐曼疯狂嘶吼咒骂。
但车子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喊减速,很快驶远转弯,彻底消失不见。
等林显原和林景深追过来时,只看到她神情麻木,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
林景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劝她:“妈,别追了,追不上了。”
林显原质疑地审视着她:“那张纸到底是什么?你至于这么紧张。”
唐曼目光躲闪,根本不敢去看他眼睛:“没什么,没什么。”她低低念了几声后失神转身。
林显原显然不会相信她这么敷衍地回答,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会紧张成这样,不依不饶地拉住她追问:“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瞒着我?”
唐曼眼神慌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没什么,你别问了,别问了!”
林显原用力将她拽了个趔趄:“说,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别问了,没什么。”唐曼开始挣扎:“别问了!”她越说动静越小,一口气没喘匀,白眼向上一插,晕了过去。
幸好林景深手快将她捞住,才没摔在地上。
无论是打一千还是骂一万,唐曼终究还是他母亲,林景深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冲林显原大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医院!”
眼见着林家人被越甩越远,兰柠微微挑起眉尾,露出一抹笑,拍了拍放在一旁的布包,今天赚了。
不枉他这两天累死的那么多脑细胞。
瞄了瞄外边的街景,这里离林家已经很远了,他们一定追不上来:“停车。”
林追野透过后视镜看他:“怎么了?”
“停车,我下车。”兰柠余光扫了眼一旁鼓囊囊的布包,琢磨着自己应该找个安保好一点的酒店,别当过路财神,再被别人抢了。
车速慢了些,林追野趁着等红灯的机会回头看他:“我先送你去医院,把手包一下,然后再送你回家。”
回什么家,哪有家,兰柠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我去别的地方。”
“你带着这些东西想去哪儿?”
兰柠把布包抱在怀里,一脸戒备:“怎么了?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红灯变绿,林追野重新启动车子,没回答他的话,也没按照他说的在路边停下。
兰柠盯着他背影琢磨一会儿,手伸进包裹里掏啊掏,掏出一个钻戒来。
戒指上嵌着的钻石有小指甲那么大,瞄了眼林追野,发现他正在专心看路,于是又悄摸摸地把戒指又塞回去,继续掏。
过会拿了一块儿玉牌出来,通体碧绿,玉中好似锁着一汪春水,莹润纯净,品相一绝。
兰柠略略犹豫后,把玉牌丢在前排副驾驶座椅上。
林追野瞥了眼他丢过来的东西,有些诧异:“怎么了?这块不好看,不要了?”
“分给你的。”
“分给我?”林追野笑了一下“我不要。”
“你嫌少啊?”兰柠心里清楚,按道理来讲,这些东西自己拿的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话又说回来,兰柠自认自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所以名不正,言不顺他也要拿。
分给他一块玉牌,已经很大方了:“刚刚保险柜你可一下都没帮我搬,分一块可以了,你还想要多少?”
林追野腾出一只手把玉牌又丢了回去:“我不要,都给你。”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兰柠把玉牌接住揣兜里。
他对玉石不是很了解,即便是门外汉,也看得出这玉牌的种水很好,随便卖卖也要大几十万,他房子正装修的呢,这冰箱洗衣机热水器什么的不都有了。
谁能和钱过不去,反正他不能。
林追野又开出一段路,兰柠见他还没有停车的意思:“停车。”
林追野舒了口气,扬下巴示意他往前看:“前边有个医院,去消毒把手包扎一下,然后我送你去我那儿。”
“我不去,你听不懂话?”兰柠对他一直没什么耐心,说着说着又急了。
车拐进医院的停车场,现在已经很晚了,停车场的空位很多。
将车停稳,林追野半侧过身子看他:“你带着这些东西去哪儿?我那儿没人,我待会还要回公司,刚刚是偷跑出来的,今晚不回去。”
边说眉头边皱了起来:“不止今晚,这两天恐怕都回不去。”
兰柠板着脸没出声。
林追野解开安全带:“你去我那儿安全些,我又不会去打扰你,东西你可以先锁在我卧室的保险柜里,等有时间再处理。”
兰柠还是不为所动。
“省了住酒店的钱和银行的保存费,你这些东西没有发票没法保价,寄存很麻烦。”
兰柠琢磨了一会儿:“你这几天不回家?”
“不回,这次的事很棘手,现在还没商量出解决办法。”林追野推开车门下车:“把东西也带着吧,放车里不安全。”
兰柠勉为其难的答应,提着布包下车。
这会医院里没什么人,挂号就诊都很快。
医生替他清洗消毒伤口,好在伤得不严重,伤口不深,创面也不大,不需要缝针,包扎就行。
兰柠包扎时,布包交给林追野暂时保管,一包扎完又拿回来。
林追野好笑的看着他:“都说了全给你,我不会突然拿跑。”
兰柠才不管他怎么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一不留神儿就飞了,所以更要仔细看管。
不然就会像今晚的唐曼一样,辛苦攒了几十年,一朝被他给罢园了。
重新回到车上,林追野开车回他的房子。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出声,兰柠侧头看着窗外。
回忆起自己离开时唐曼的疯癫模样,想起被自己藏起来的那张纸。
开始低头解自己的腰带。
林追野无意间扫到他的动作,讶然道:“等我!等我停车,在车里不行。”
兰柠不解:“什么不行?”
“你不是要去厕所吗?”
兰柠翻了个白眼:“我有病?我能在车里撒尿?”
林追野也觉得荒唐:“那你干什么突然解裤子。”
兰柠用一种“你指定有什么大病”的眼神看他:“神经,我找东西。”
林追野更费解了:“你解裤子找什么?”
“刚刚那张纸。”在林家那会儿一时情急,他浑身上下又没有口袋,要么塞嘴里,要么塞裤子里。
塞嘴里怕把纸给弄坏了,只能塞裤子里。
他一提林追野也想起来纸的事,他也很好奇,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会让唐曼那么紧张:“找到了吗?”
“等会。”刚刚跑了那么远,又去了趟医院,纸不知道蹭到哪去了。
摸索了一阵,发现在裤腿里,顿时一阵庆幸,幸好自己懂得养生穿了秋裤,还是紧腿的,不然丢哪儿了都不知道。
抠抠搜搜掏了半天,终于把那张纸给拿出来,秋裤办事很稳妥,纸被保护得很好,一点没破。
“纸上写了什么?”林追野问。
兰柠把纸打开,上面写着‘出生医学证明’。
“出生证明。”兰柠仔细看了看,发现是林景深的出生证明。
林追野将车速降下来:“我哥的还是我的?”
“林景深的。”兰柠仔细看了看,就是普通的证明,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很疑惑,一张没有特别之处的出生证,明唐曼为什么要那么紧张?
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还是没发现哪里不寻常。
林追野见他拧着眉头迟迟不说话,又开口问:“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兰柠摇头,就是因为没有哪里不对,他才更觉得不对。
这出生证明一定有问题,唐曼才会紧张成那个样子:“你看看。”
“等等。”林追野把车停在路边,接过出生证明仔细看了看:“这出生日期错了。”
“日期不对?”兰柠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
“我哥是五月二十二的生日,出生日期应该是一九九六年五月二十二,这上边年份是对的,但是日期是二月十八,早了差不多三个月。”
兰柠默默听着,又拿过证明仔细看了一遍,又发现一处不寻常:“这个盖章,为什么是春城,而不是北城?”
“春城?我看看。”林追野也有些疑惑:“我也不太清楚,没听我父母提起过在春城生活过,而且我记得我哥应该是在阳城出生的,这个我父母倒是经常提起。”
“阳城?他们在阳城生活过?”这些事兰柠一点都不知道。
“我父母老家就是阳城的,他们是未婚先孕,怀了我哥以后就结婚了,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公司,我父亲在北城打工,条件不好,我母亲就和他两地分居,在阳城养胎。”
兰柠对林显原和唐曼的事不感兴趣,他只好奇唐曼在阳城养胎,为什么要跑去春城生孩子:“你母亲那时候也有工作?在春城?”
林追野摇头:“没有,我母亲没出去工作过,先是照顾我哥,后来我出生了,又开始照顾我,我三岁以后开始接广告拍戏,她一直随组照顾我的生活。”
林追野的解释,并没有解开兰柠的疑惑,唐曼没有出去工作过,难道专程跑去春城生孩子?
可是林家人又一直认为林景深是在阳城出生的,那也就是说,她一直瞒着去春城生孩子的事。
兰柠双手按在太阳穴上,神色凝重。
林追野有些担心:“怎么了,你头晕吗?是不是刚才伤口流血太多了?”
“闭嘴,我在长脑子。”兰柠白了他一眼,刚刚留得那点血,喝的话还不够一口,怎么会头晕。
林追野到是听话,让闭嘴就闭嘴,默默启动车子。
兰柠长了一路的脑子,终于被他给琢磨出来点东西:“你妈生你哥的时候你爸在身边吗?”
“不在,这件事我妈这么多年还一直埋怨他,怪他没有陪产,我哥都快周岁了才第一次见到爸爸。”林追野将车拐进江边的一处小区里:“那时候我爸工作忙,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出生日期不对,又瞒着林家人偷偷跑去离阳城很远的春城生孩子,说明这孩子的月份有问题。
兰柠恍然开悟!
这么说林景深有问题!他可能不是林显原的孩子。
大概是唐曼和林显原聚少离多,怀了别人的孩子,索性就用了未婚先孕的借口,和林显原结婚了。
但是由于孩子怀的早,如果在老家阳城生会被发现,所以偷偷跑去没人认识她的春城生。
林显原一年回不了几次家,不照顾孩子,对孩子长大的变化没概念,就被唐曼这么糊弄过去了
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唐曼今晚的反应会那么大。
她怕林显原也看到这张出生证明,事情就瞒不住了。
“到了。”林追野打断了他的思绪,推开车门先下车。
兰柠仔细收好那张出生证明,提着布包也跟着下车。
没走几步就停住了,看着眼前的房子:“这是你的房子?”
林追野点点头:“嗯,三年前买的,送给我自己的成年礼物。”
兰柠又打量了房子一番,江景大别墅,还是三层的,院子快赶上半个公园了。他对自己很好啊,懂得怎么爱自己。
兰柠摸了摸甬路旁的栏杆,质地润滑,不像水泥或者石头的雕的,倒像是玉的。
看完房子,兰柠又打量他一番:“全款吗?”
林追野站在门前开了锁:“嗯,贷款分期还不起利息。”
放屁。
兰柠跟着他进门,又得到了一点点震撼,这客厅大的能修个篮球场,旁边还能摆两张桌球案台。
兰柠的目光慢慢变成了审视:“你税.务方面没问题吧?”
他知道娱乐圈薪资高,但是一边被林家吸血,一边还能瞒着他们买这么大房子,还是全款。
林追野引着他往里走:“当然没问题。”他停在楼梯口:“二楼三楼都有卧室,要住哪一间你自己选吧,我就不上楼了。
房间有睡衣浴巾什么的,是新的,都过水消过毒了,放心穿。”
然后又带着他继续往里走:“我不经常来住,二楼三楼的冰箱都是空的,只有这个有饮料和吃的。”说着拿出手机给兰柠发了条消息:“这个是密码,房子里所有带锁的都是这一个密码。”
他边说边看手机,眉头越皱越紧:“我得回公司了,樊姐把扬哥都叫去了,再不回去扬哥要来抓我了。”
林追野急匆匆的往外走,兰柠迟疑一下,叫住了他:“你等等。”
林追野转身:“怎么了?”
兰柠提着他鼓鼓的布包跟上来:“我也走。”
“你走?你去哪儿?”林追野扶住他肩膀往回推他:“不是说好了?我最近几天不会回来,不会打扰你,我们下次见面估计就是在海岛了,你住你的。”
兰柠躲开他的触碰:“我不能住在你这儿,我心里不舒服。”
“你还在因为上次的事生气?我那天就是一着急说错话了,我没有想限制你和什么人接触,我就是……我就是……”他纠结了一会儿:“我就是看你和邹驰宇在一块相处的很高兴,想问问你是不是喜欢他那种性格的人,你要是喜欢他那种性格的,我就……我就向着他学学。”
“你为什么学他?”兰柠用‘你有病’的眼神看他。
“你不喜欢我,你烦我。”林追野的语气很无奈:“我能感觉出来,其实你每次都不太想和我说话。”
兰柠看着他没作声。
“当然,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林追野神情暗了暗:“我知道是我家人的原因,他们那么对你,换做是我也不会喜欢他们的儿子。”
“对,我不止不喜欢你,我还很讨厌你。”兰柠看他现在的样子心里很烦躁:“你没有必要学邹驰宇什么,你学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林追野耷着眉眼,忐忑又可怜,他甚至在用手指扣着衣角,很无措的模样。
兰柠极讨厌看他这个样子,他委屈什么?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越过他径直朝门口走去。
即将开门的出去的时候,手腕被林追野拉住:“我知道了,我以后尽量少在你面前出现,等录完这次综艺,我会避开和你见面的,这几天我一定不会打扰你,再不济,你在这里只将就一晚,今天太晚了,你明天找其他去处。”
兰柠决然地甩开他的手:“林追野,你以为自己是在发善心行慈悲吗?可怜我无家可回,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什么!”
他越是摆出这副样子挽留,兰柠的火就越大。
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唯独不能接受林追野的,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你知道热搜的记者是谁找来的吗?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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