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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他一个少将, 没杀过人,谁信?但能让他说出这等多余且所有人都?能揭穿的谎言,其中的弦外之音却非凡。


    锦衣卫众人齐齐看向门外。


    还真是?少夫人。


    晏长陵整理了一番衣袖, 走了出去。


    今晨刚被表白过,心中的那股优越尚存,温和地瞧了一眼小娘子,“你怎么?来了?”虽然也很?想见?到?她, 但他们还是得需要克制一会儿,轻言细语地道:“我正在审案,难免有些粗鲁之处, 怕是?会吓着你, 你先且去隔壁等我一阵,很?快便”


    白明霁却没听他的话,也没看他, 目光望去屋内,突然问:“他就是?钱家四公子?”


    晏长陵刚点了头?, 便见?跟前的小娘子越过他身?旁, 径直走到?了钱四跟前, 又同他本人确实了一回,“你是?钱家四公子?”


    钱四虽没见?过她,适才听到?那声‘少夫人’便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目光在她面上肆无忌惮地审视了一番,极为轻佻,“我是?又如何,不?是?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没说?完, 一记响亮的耳朵便落在了他脸上。


    钱四公子只觉眼前黑了黑,脑袋被扇得偏去一边, 火辣辣的痛楚传来,不?由睁大了眼睛,许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可还没等他回神,白明霁又揪住了他头?发,不?顾人还在沈康手里押着,拽住便往外拖。


    沈康也没反应过来,这头?还拧着钱四的胳膊,白明霁又拽着他头?发,两处一拉扯,钱四公子疼得眼泪花儿都?冒出来了,惨叫连连,“别拽了,给老子松开”


    沈康松了手,白明霁却没松,拽着四公子的头?发,拖去门外,倒是?同站在门口处的晏长陵打了一声招呼,“先借我一用。”


    晏长陵见?识到?了她所谓的‘用’。


    人拎到?院子里,小娘子抬脚便踢中钱四公子的膝盖弯,干脆利落,钱四一个狗吃屎,人跪在了地上,与她相比,他适才的那番审问能称得上温柔。


    钱家的管家看傻了眼,目光投向晏长陵时,被晏长陵捕捉到?,冲他一莞尔,介绍道:“我夫人。”


    管家点头?。


    这个他知道。


    可这


    怎么?说?也是?钱家的四公子,不?能这般跑上门来揍人啊!


    “这”管家忙差了一个丫鬟,去知会大夫人。


    白明霁倒也不?怕人看到?,揪来了白星南,让他站在自己?身?旁看着,再一脚踩在正要起身?的钱四公子肩膀上,同他算起了帐,“往日你欺我白家公子,奈何没留下证据,我不?方便与你钱四公子讨,但今日,你打了白星南哪儿,我就得打你哪儿。”


    话毕,走去墙角拿扫帚。


    钱家四公子被她扯住头?发,挣扎了一路,整块头?皮要掉了一般,又痛又麻,银冠也歪了,发丝散落下来,见?她终于松开,一面忙着起身?,一面羞愤不?已,看到?跟前的白星南时,大抵知道了是?何原因。


    在钱家甭管他是?什么?地位,但只要出去了,仗着钱家的名声势利,钱四欺负人欺负习惯了,即便此时吃了亏,也还是?不?愿意认错,对着白星南‘呸’了一声,“窝囊废,果?然还是?找女”


    白明霁没让他把话说?完,看了一眼白星南受伤的位置,手里的扫帚杆子对准他的一侧脖子,一记狠狠落下。


    疼痛钻心,冲上脑子,惨叫声喊都?喊不?出来,钱四咬牙扑上去还击,白明霁根本没给他机会近身?,扫帚如同长枪,白星南伤了哪里,她便打在哪儿。


    钱四只顾得上抱脑袋嚎叫。


    看到?大夫人的人赶过来,白明霁方才停下,对着钱家人道:“今日你们都?看见?了,人是?我白家大娘子打的,我不?怕担责,你们谁有意见?,大可来找,我白明霁随时奉陪,但你钱家想要仗着权势欺辱我白家。”回头?看向在地上打滚的钱四,淡淡地道:“他就是?下场。”


    强势也罢,蛮横也罢,她无所谓,扔了手中的扫帚,撂下一句,“我见?一个打一个,我不?死,便是?你们死。”


    处理完了,这才回头?看向立在身?后门槛处,从始至终弯唇微笑的少年,抱歉一笑,“又吓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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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过后,怕是?要他担上一个,家有悍妇的名头?了。


    印象一跌再跌,白明霁对自己?也没有了多少信心,且有了事情做,生孩子的念头?,似乎也没先前那般浓烈了。


    他若是?接受不?了,就当那场表白从未有过吧。


    晏长陵:


    来的人是?钱家的大爷。


    官职未改革之前,他子承父业,将来必是?内阁一员。


    即便官职改革,凭着他当年高中榜眼的实力,和如今在翰林院的身?份,将来再次担任首辅也不?一定。


    由翰林院另外一派推行的官职改革,却一直卡在了钱首辅手上。


    众人想不?明白,皇帝也想不?明白,几次召见?钱首辅试探,见?其意见?坚决,似乎放了心。


    自古以来,官职改革皆是?一场动荡,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血流成河。


    尤其动的还是?朝中大臣的根基,当年皇帝能坐上皇位,一部分原因靠的便是?这些世家门阀的支持,击垮了长公主想要成为女皇的野心。


    世家众星捧月,把他送上了那个位置,他不?能忘恩负义,一坐上去,就对人家下手。


    皇帝也怕得罪人。


    如今彷佛就抓住了钱家这根救命稻草。


    钱家大爷比起钱四公子,无论是?态度还是?言语,皆不?在一个层次,人到?了跟前,先同白明霁恭敬地拱手,“犬子无礼,娇纵蛮横,乃钱某教导不?当,钱某在此替少夫人赔个不?是?。”


    要论官场里的那一套,白明霁还真不?在行。


    他说?赔罪,她便受着了。


    钱家大爷转头?又看向四公子,刚经历了丧子之痛,脸色本就苍白,如今神色一肃,面容看起来更为严厉,冷声斥责道:“逆子,还不?向白公子致歉?”


    白明霁本以为,照他钱四在外面的横行霸道,定会反抗两句,可钱家大爷说?完,钱四公子连痛都?不?敢呼了,一身?狼狈,弯下腰同白星南致歉,“是?钱某得罪了,还请白二公子见?谅。”


    白星南被欺负习惯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又怕又虚,连连摆手,“没关系,我没事,真”


    话还没说?完,后领子突然被人拽住,一回头?,见?是?晏长陵,推着他往前,推到?了钱四跟前,“你也不?用怕,这东西与我同窗之时,在我手里受了太多的委屈,如今来欺负你,就当是?你替我这个姐夫还债了。”


    晏长陵转身?,同样拱手与钱家大爷致歉,“我夫人下手确实有些重,还请钱大人莫怪,若有下回,我尽量让她轻一些。”


    钱家大爷面容僵了一瞬,忙道:“晏指挥放心,若再有下回,钱某自会亲手了结了此子。”


    晏长陵也没同他客套,笑了笑,“惊扰到?大人了,钱大人要是?没有旁的吩咐,下官便接着审了。”


    钱家大爷退后一步,再次拱手行礼,“有劳指挥。”


    “应该的。”晏长陵弯身?同样回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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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周正的做派,倒别具一番风姿,与先前的嚣张跋扈全?然不?同,举手投足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她莫不?是?被白明槿那小妮子给传染了,怎么?就越来越喜欢了。


    白明霁看入了神。


    要不?,还是?坚持一下吧。


    样貌好,人品也好,生出来的孩子,还能差到?哪里去。


    大不?了,再给他买一个花灯。


    晏长陵一番努力,回头?便从小娘子的眼里,如愿看到?了欣赏,一鼓作气,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下回要再遇到?这等事,便让为夫来吧。”关心地问她,“手疼吗。”


    白明霁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摇头?,“不?疼。”


    手一旦拉上了,就很?难放下了,晏长陵问她,“要不?进去坐一会儿?”他尽量快些审,审完了一起回家。


    白明霁没什么?事,也有些好奇钱家大公子是?如何死的,当下点头?,“好啊。”


    白明霁不?走,白星南也不?能一个人丢下她先走。


    原地徘徊了一阵,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找了一张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垂着头?,尽量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


    钱四挨了一顿打,可该审的还是?要继续审。


    不?知是?被白明霁打了一顿的缘故,还是?被钱大爷训斥了一通,钱四先前的嚣张不?见?,问什么?答什么?。


    晏长陵也无心再耽搁,认真办起了正事,问道:“昨夜大公子是?何时找的你。”


    钱四答:“我没注意,应该是?戌时,天?色已经黑了。”


    “找你为何事?”


    钱四脸色变了变,道:“问了我学业上的事。”


    学业。


    他那学业,确实令人操心。


    可昨夜是?大公子办满月,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闲心问他学业上的事。


    晏长陵没功夫听他瞎扯,传了大公子身?边的小厮进来,“你来说?。”


    小厮跪在地上,还没从痛失主子的悲伤中走出来,看向钱四,此时竟也敢恨他一眼,“四公子觉得丢人不?好说?,那小的便来说?吧,昨日满月酒上,四公子怂恿了府上的三位公子,借金公子成名之事,羞辱了一番王公子,害得王公子当场离席,大公子听说?后,派人登门去致歉,回头?便叫来了四公子说?教。”


    这事晏长陵还真知道,她和白明霁都?在场。


    当时钱四并不?在。


    算是?长进了。


    学会了借刀杀人。


    小厮继续道:“四公子平日在书院的所作所为,大公子也听说?过,为此也劝说?过他无数回,他不?仅没有悔改,竟然还接着大公子的满月宴,行那仗势欺人之事,此事四公子倒是?没露面,却让大公子丢了脸面,大公子这回是?动了怒,斥责四公子了一句,有那害人之心,为何就不?能将心放在学业上,没成想戳了四公子的痛处”


    照这意思,是?四公子恼羞成怒,把大公子杀了。


    钱四一身?伤,忍了这么?久,见?连个小厮都?敢对自己?无礼,急了眼,冲着那小厮怒吼一声,“别他妈的都?想来欺负我,你们这群杂碎,就是?看在老子没娘”


    “我让你说?话了吗?”晏长陵抬手,指关节敲在木几上,打断他,“我也没娘,骂你自己?倒好,别把我也骂了。”


    一个已经审完了,接着是?另一个。


    金公子。


    晏长陵看了一眼名册,金公子乃适才那位大爷的,夫人的,娘家的表公子。


    接到?钱家的帖子后,也不?忘关照自己?的兄弟,从钱四那里多要了一分邀请函,这才有了昨日满月酒上的一出戏。


    昨日王公子走后,金公子也走了。


    上门去找王公子,吃了个闭门羹,夜里被钱大公子叫到?了钱府,今日一早便去了书院,想着在书院再同王公子道歉,尚还不?知大公子的死讯,进来时,脸上同样一团茫然。


    屋内十?来个锦衣卫,个个腰佩弯刀,金公子没有钱四的背景,便也没有他的嚣张,肃杀的气氛让他直不?起腰。


    再见?到?晏长陵一身?飞鱼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圈椅内,目光凌厉直勾勾地朝他看来,顿时膝盖一软,慌了身?,掀袍跪下道:“指挥大人,不?,不?知传小的,有何事?”


    周正的坐姿,果?然不?是?人人都?适应,坐久了腰有些疼,余光瞥见?小娘子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忍着疼,又坐直了几分,问道:“昨日大公子找你说?了什么??”


    金公子一愣,不?明白为何要问他这个,面色一阵尴尬,磕磕碰碰地道:“问了小的一些学业上的事。”


    倒是?奇了。


    和钱四的理由一样。


    晏长陵看了一眼大公子的小厮,“说?吧。”


    先前小厮还会估计钱四公子的身?份,如今对上一个外人,眼里的厌恶和憎恨便是?一点儿都?没隐藏,讽刺道:“金公子是?怕说?出来,损了自个儿的名声吧。”


    金公子脸色一白,这位小厮他认得,是?钱大公子身?边的人,往日里待他极为礼貌客气,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厮却没看他,垂头?同晏长陵道:“同一件事,大公子见?完了四公子之后,又让小的找来了金公子,因他是?大夫人娘家的外甥,便也没把他当做外人,说?了一些心里话,为引导也为警示。”


    “大公子劝金公子,做人要知恩图报,也要懂得谦虚,有了名声不?能得意忘形,更不?该去与自己?的恩人比才学,金公子起先还不?承认,大公子便有些不?悦,训斥他,既然有错,就该认错,且金公子的那篇文章,大公子也目睹过了,要论文采,并没有王公子的功底深厚,胜在立意新颖,可要说?起这个立意,就更让大公子不?耻了。”


    说?到?此处,金公子脸色更白了。


    小厮可不?管那么?多,小厮继续道:“金公子不?知,大公子心头?却比谁都?门清,因半年前大公子去了一趟书院,曾考察过书院的学生,当时见?到?王公子时,王公子便以此立意,做了一篇文章让大公子过目,向其请教,那篇文章并没有公开,所有人都?不?知。可一个月后,金公子却以此立意,写出了另外一篇,内容虽有所不?同,但有一半的雷同,大公子见?金公子还不?知悔改,便将此事告诉了金公子,说?不?仅是?这一篇,他的其他文章,他一直都?有在关注,一眼便能看出了王公子的痕迹。”


    金公子脸色已没法看了,白里透着青。


    在书院,他是?先生眼里最?有天?赋的学生,如今却被人当着众人的面戳破,目光下意识看向了门口的白星南。


    白星南依旧低着头?,不?仅低着头?,此时还捂住了耳朵。


    金公子连死的心都?有了。


    小厮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会震惊,“金公子这是?恼羞成怒,怕我们家公子说?出去,这才杀人灭口了。”


    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杀人灭口??


    杀谁?


    金公子愣了愣, 看向小厮,小厮则对晏长陵连连磕头,“奴才求指挥大人, 早日抓到真凶,替大公子鸣冤。”


    大公子


    金公子眼里划过一丝震撼,亦有些不可置信。


    大公子死了?


    “大公子,他, 怎么了?”金公子一问出来,便遭了小厮一记刀子眼?,恨声道:“公子即便到了九泉之下, 也不会饶过那些害死他的人。”


    金公子被他怒目相?视, 也没恼,呆呆地跪在那,半晌后目光缓缓地看向了一旁的钱家四公子。


    钱家四公子也正在瞧他, 两人眸子内皆带着隐晦的质疑。


    一阵默然。


    钱家四公子突然起?身?,不耐烦地看向晏长陵, “问完了没有, 问完我可以走了?”


    “可以。”晏长陵同他道:“听说四公子的院子宽敞, 今日金公子便在你那安置吧,案子结束之前,你俩都不能离开院子半步。”


    说完也不容他拒绝, 转头点了两名锦衣卫,“送钱四公子和金公子回?房。”


    钱四公子倒也没说什么。


    金公子见他没拒绝,起?身?对钱四拱手,“叨扰四公子了。”


    四公子在书院的学生面前, 自来高傲惯了,懒得搭理他, 转身?往门外?走,倒是金公子见他行动不便,主动上前搀扶。


    人走了,晏长陵的脊椎骨已达到了极限,椅子太硬,不如?家里的那块平安符蒲团舒服。


    起?身?理了理袍子,伸手递给了身?旁的小娘子,“走吧,咱们回?家。”


    白明霁的性子虽冷,但并不影响她喜欢看热闹吃瓜,听得正入神,“这,就结束了?”见那两人的神色,分明还有事隐瞒。


    横竖自己身?上的那点温婉也没了,倒不如?把优势发挥出来,扬长避短,帮他一回?,博他一个欢心,于是主动道:“要不我去揍一顿?”


    晏长陵:“”


    可见有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有多么重要,不过,晏长陵伸出去的手往上一抬,极为自然地落在了她的头上,揉了揉,“娘子别抢我的活儿?。”


    白明霁一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未有人摸过她的头,他是第一个,也从未有人敢这般揉过她的头,他也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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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感觉,很难不让她怀疑,他是捋马头捋习惯了。


    可也奇怪,这样的感觉她并不讨厌,那一掌盖下来,如?同被他封印了一般,所有的气焰和冲动皆化为平静。


    她似乎有那么一点理解白明槿了。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喜欢到能容忍他的无礼。


    刚跨过门槛的白星南,回?头便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一阵过去,却并发生他想象中的战争,反而见他那位一向严肃的长姐,脸颊微红,面上透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仰头看向他的姐夫,温和道:“好,我听你的。”


    白星南怔在了那。


    他没眼?花吧。


    沈康撞上了他胳膊,他才回?神,赶紧问:“沈同知,马车还有空位吗。”


    “马车?”沈康一笑,“马背上倒是有个位,不知白二公子嫌不嫌弃。”


    白星南:“”


    回?头又看了一眼?屋内两人,想起?上回?被夹在中间的痛苦经历,马背就马背吧,正要答应,前院长廊下传来一道声音。


    “晏兄!”


    是陆隐见。


    见到沈康,忙问道:“晏兄还在里面吗?”


    沈康点头。


    陆隐见松了一口?气,掀袍迈上屋檐下的踏跺,进屋便道:“晏兄,案子办完了?”说完才见到了白明霁,愣了愣,拱手见礼,“嫂子。”


    白明霁点头回?了礼。


    晏长陵好不容易熬到这时候,小娘子的手还没牵上,被他一打扰,面色不太欢迎,“你来干什么,翰林院如?此闲了?”


    陆隐见弯了一下唇,闲不闲,他不知道?目光不失客气地看了一眼?白明霁,一副欲言又止。


    白明霁明白,正要出去,被晏长陵一把拉住,同陆隐见道:“说吧,她不是外?人。”


    “对,嫂子不是外?人。”陆隐见呵呵笑着,眼?神却剜着晏长陵,他这是自己吃饱了,不管他人死活了。


    人都来了,他自然不能白跑一趟就此放弃,清了清嗓子问道:“晏兄,案子办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陵摇头。


    陆隐见突然往两人跟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我可听说,凶手乃钱家自己人。”


    晏长陵一哂,“你这听说,倒是来得很快。”


    同当初的阮嫣一样,钱家大公子胸口?的一刀乃致命之伤,伤口?整齐,没有挣扎的痕迹,乃他熟悉的人,或是信任的人所为。


    钱家大公子的尸首才也才检查完半个时辰,他便听说了,可见钱府的一切,他没少关注。


    陆隐见不理会他的揶揄,“晏兄此时回?去,就不怕凶手趁机毁了证据了吗,这查案啊,就要讲究一鼓作气,一旦松懈,失了追查真相?的机会,追悔莫及啊。”


    晏长陵不明白他的意图,“所以呢?”


    “所以”陆隐见轻碰了一下鼻尖,正色道:“我以为晏兄今日不该离开钱家,应该住在钱家,正好我闲着无事,可以来做个伴儿?。”


    这回?晏长陵明白了。


    钱家三娘子钱云归乃他的未婚妻,他是来借自己的名头,私会人家。


    晏长陵面上的戏弄慢慢地淡去。


    前世的一幕浮出脑海,依旧是那间牢狱,晏玉衡去见他最后一面,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晏玉衡又问他,“陆兄,可还有遗憾。”


    往日陆隐见都摇头,那一日却轻声道:“云归”


    晏玉衡提醒他,“钱姑娘已经嫁人了。”


    半晌才听见陆隐见的声音,“我知道。”


    目光看向身?侧的那个食盒,嗓音沙哑,“我本?就是从半道上杀回?的陆家,以掘父亲陵墓,葬母入陵而出名,能做回?陆家的少主,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如?今身?陷牢狱,家族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除了你能来,陆家谁还会来看我,这食盒送了半年,每日不间断,对方是谁,我岂能不知。”


    晏玉衡垂目,似是不忍看到他脸上的悲痛,不再说话。


    陆隐见继续道:“这辈子我选择了道义?与兄弟,我问心无愧,谁也不欠,可唯有那个姑娘,我欠她一场婚礼。”突然笑了笑,“郡王还记得吗,我曾与你和晏兄说过,若我成亲,你们俩必须来替我撑场子,我要十里红妆,大张旗鼓地把她娶回?来,让她成为京城内最风光的新娘子。”


    顿了顿,声音更?低更?沉,“这话,我也曾对她说过。”


    但他没能兑现?。


    到死他都没见到她穿喜服的模样,她成亲那日,他问过牢狱里的官差,婚宴热闹吗。


    官差回?答:“热闹,十里红妆呢。”


    如?此便足够了。


    他没有遗憾,最大的遗憾只?有她了,同晏玉衡道:“郡王,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答应我,帮我暗里看顾着她。”


    刺目的白光,照得晏长陵眼?睛发涩。


    他陆隐见欠钱三娘子。


    而他晏长陵,则欠了他们俩。


    “晏兄?”陆隐见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色逐渐深沉,眸子内竟散出了悲痛与同情,心头一阵发慌,“你答应就答应,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害怕。”


    晏长陵收回?思绪,应道,“成。”


    陆隐见一愣,“成的意思是,晏兄今夜住这儿?了?”


    晏长陵没应,回?头看向白明霁,目含抱歉。


    前世陆隐见的悲惨结局,白明霁也知道,这辈子还人家一个人情,不为过,“郎君公务要紧,我先回?去等你。”


    晏长陵想挽留,“其实”钱府还挺大的,房间也挺多。


    但人家小娘子未必就愿意陪着他在外?干活,这回?陆隐见的那遗憾,转到他身?上了。


    在外?行军打仗,最为懂得布阵,趁热打铁最好。


    过了今日,明日就凉了。


    心凉了。


    一屁股坐下去,正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小娘子突然去而复返,立在门口?看着他,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那个,马车给白星南叫走了。”


    晏长陵“腾”一下,从圈椅里坐直了身?子,面色为难道:“是吗,那可难办了,天?色也不早了,娘子怕是没办法回?去。”


    毫无眼?力劲儿?的陆隐见闻言,望了一眼?亮堂堂的屋外?,以为自个儿?眼?睛出了问题。


    “是不早了。”白明霁点头附和,问道:“他们府上还有多的房间吗?”


    晏长陵立马应道:“有啊。”


    陆隐见:


    出去时,陆隐见为确保不是自己哪儿?出了问题,还同沈康确认,“太阳还在吧?”


    沈康狐疑地看着他,“陆公子看不见?”


    陆隐见摇头,“先前看得见,如?今不确定了。”


    不过,不重要。


    只?要能住进来,他身?上的所有疑难杂症都能治好。


    —


    钱首辅听说晏长陵要在府上住一夜,立马让人安排,腾出了一个空院子,让一行人等过去安置。


    院子不大,但也不小。


    除了朝南的主屋之外?,还有东西?两个厢房,陆隐见被周清光拉过去聊了几句后,眼?界豁然开朗,不再往两人眼?皮子底下凑。


    实则也没那个功夫,择了一间东厢房,同晏长陵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出去,说是去买东西?,傍晚会过来。


    管他去哪儿?。


    机会给了,他自己把握。


    白明霁好奇心重,走哪儿?都喜欢先溜达一圈。


    带着家眷办案,住哪里似乎没什么差别,晏长陵扭着头,隔着撑开的灵窗,看向那道被斜下的阳光拉长的身?影。


    明媚的光线里只?站着她一人。


    这辈子初见到她时,只?觉满腔愧疚。


    如?今除了同情与愧疚之外?,胸口?竟有些隐隐作痛。


    多好的小娘子。


    性子直爽,爱憎分明,待人真诚。


    自己上辈子怎就错过了


    沈康也算是未开窍的人之一,还真以为晏长陵是来办案的,坐在他对面,替他从头捋了捋整个案件。


    “钱四公子,金公子昨夜均被大公子戳了脊梁,虽都有作案的动机,但没有作案的时辰,也没有证据证明钱大公子被两人所杀,两人离开时,钱家大公子都还好好的若要做案,需得再次返回?去。”


    沉思了一阵,翻了翻卷宗,埋头道:“当夜两人走后,大公子还出去过一趟,据小厮回?忆,是有人送礼来,要大公子亲自去收,大公子独自一人前去,一炷香后返回?来,手中却并没有拿什么礼盒。”


    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主子,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按理说,办的是满月酒,喜得麟儿?,大公子应该最为关心妻儿?才对,可他从外?回?来,没立即回?正屋去陪自己的夫人和孩子,而是一人呆在了书房,甚至把小厮都打发走了,之后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书房,又是如?何在院子里遇害?这一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大抵只?有凶手和死去的大公子自己清楚”


    说了这半天?,终于注意到自己主子眼?神不对,顺着他目光望去,便见他们那位少夫人,正望着月洞门外?的几颗橘子树发神。


    沈康疑惑,“少夫人想吃橘子?”


    晏长陵总算听到他声音了,从袖筒内扔出一个钱袋,豪爽地道:“去问问橘子树是钱家谁种的,我买了。”


    谁知外?面的人先他一步,甩给了对面匆匆过来的丫鬟,随后身?影便穿过了月洞门。


    不久后再出来,怀里便抱着十来个橘子,朝着灵窗前走了过来。


    晏长陵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身?影,突然问:“看到没?”


    沈康一愣,“什么?”


    晏长陵一笑,“赤子之心。”


    沈康:


    很快白明霁到了跟前,从灵窗外?把怀里的橘子递了一个给晏长陵,“这钱家的橘子瞧着不错,个头挺大,郎君尝尝。”


    晏长陵接过来,一面剥着,一面逗她,“你这是花了高价钱吧。”


    为他花这点钱她还是承受得起?,大度地道:“小钱。”


    晏长陵抿唇一笑,默认了她的财大气粗,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娘子先尝。”


    白明霁以为他怕酸,毫不犹豫地取了一瓣塞进嘴里,正嚼着,突然想起?上回?他的作弄,动作一顿,眼?睛眯了起?来,做出一副牙酸的表情来。


    “酸?”


    白明霁皱着眉摇头,“不酸。”说着递给了他,“郎君也试试。”


    都酸成这样了,还不酸。


    小娘子演技还有待提升,晏长陵为了配合她,取了一瓣放在嘴里,唇齿一咬,汁水在嘴里破开,一股子的甘甜传来。


    只?见适才还皱着眉的小娘子,突然开怀一笑,露出了两颗他从未见过的虎牙,逗着他问:“甜吗?”


    傍晚里的风拂着小娘子脸上的霞光,扑面而来,心弦突然一悸,晏长陵弯唇,低声道:“甜。”


    第33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沈康终于起身走了, 带着卷宗,头也不回。


    院子里只剩下了两人,晏长陵仰头一望, 今日的霞光瑰丽绚烂,气氛正好,很适合两人独处,伸手把她怀里的橘子捡过来, 一个一个地放在屋内的木几上,邀请道:“别只顾站着,进来?坐。”


    白明霁习惯了站着, 且也很久没如此放松过了, 脊背轻倚在灵窗的沿框,适才?的那抹笑容虽已?淡去,唇角却还留着痕迹, 记不清上辈子有没有这般笑过,但先前重生?回来?得知仇人皆已不在的茫然和无措, 这两日消去了不少, 回头同?样望着暮霞染红的天边, 洒脱地道:“郎君坐着吧,我不累。”


    山不就我我就山,晏长陵起身走?出去, 立在小娘子身旁,看霞光落满她一身,灿灿金光镶嵌在她的五官轮廓上,肌肤半透明, 一双眸子里?流转着光晕,朝他望来?, 笑了笑,鲜少有过多愁善感的情绪,喟叹道:“良辰美景看久了,还真让人贪念,舍不得死了。”


    晏长陵脱口?而出,“那就不死。”


    白明霁没去看他,如今四下里?无人,说?话也方便,好奇道:“钱大公子若也有机会重生?,不知头一件事,是不是回去先看一眼自己的夫人和孩子。”


    她站在这里?半天,想的原来?是这个,晏长陵道:“人各有天命,咱们有咱们的归宿,他有他自己的善缘。”


    白明霁看向身侧的郎君,上辈子满门流放,似乎也没将他身上那份张扬和乐观洗去,沉思?了片刻后,笑了笑,“你这话,我喜欢。”


    晏长陵一笑。


    只喜欢他说?的话吗。


    白明霁像是看出了他心思?一般,目光落在他脸上,并没有立马挪开,随性而发:“良辰美景,襟袖有余香,世间风光固然好,一人赏与两人赏,差别又大不相同?,此?番良辰美景能与君共,那便永远看不腻。”话锋一转,看着他的脸问道:“郎君可有听人说?过,你长得好看吗。”


    晏长陵:


    橘子吃完了,嘴果然闲了,白明霁说?完方才?觉得脸红,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再扭捏只会更尴尬,装作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淡定从容地道:“我想了一下,银钱确实给太多了,不划算,我再去顺几个橘子,待会儿?给陆公子送一些过去。”


    人消失在了月洞门,晏长陵才?反应过来?。


    突然失笑。


    他似乎,约莫是被调戏了


    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开始,正视起了这位先前被他低估的小娘子。


    心下正排兵布阵的当口?,陆隐见回来?了。


    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都快要?挡在眼睛了,看路都吃力,见他怵在那儿?闲着,赶紧招呼,“晏兄,过来?搭把手。”


    叫了半天没见反应,放弃了。


    把东西放进屋内,走?到他身旁,有事相求,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赔笑道:“晏兄,你知道的,我一向很佩服你的神通广大,你这样的能人无论走?到哪儿?,谋的是什么样的职位,都能普照众生?”


    一通马屁,把晏长陵吹醒了,问道:“何事,说?。”


    陆隐见压低了声音道:“云归今日生?辰,也是倒了血霉,偏生?遇上大公子被害,府上没人敢给她过,我作为未婚夫,总得有点表示东西我都买好了,你借着审案的名头把人传过来?,今夜我偷偷替她庆祝一番。”


    他挺会安排。


    算盘珠子都要?被他敲烂了。


    晏长陵看着他,弯唇一笑,陆隐见忙对他“嘿嘿”两声笑,从袖筒内提出一坛子酒,在他跟前一晃,“美人醉,千金难求。”


    没有什么事是一壶酒贿赂不了的。


    —


    白明霁都快把一树橘子摘光了才?回来?。


    摘的时候轻松,拿起来?就费事,满满抱了一怀,一个不慎橘子滚在了地上,目光随着追了一番,最后停在了一袭石榴裙边上。


    白明霁一愣,抬起头。


    对面的姑娘已?蹲下身,替她捡起了地上的橘子,起身望过来?的那一瞬,白明霁纵然是个姑娘,也愣了愣。


    实在没见过这般温婉的姑娘。


    眼睛里?的柔光,即便是磐石之心,也能化?开,对方对她轻轻额首,笑着招呼,“云归见过少夫人。”


    白明霁知道她是谁了。


    钱家三娘子,钱云归。


    白明霁点头回礼,“多谢钱姑娘。”


    钱云归见她满怀的橘子,主动?走?过去帮忙,“应指挥大人通传,我也要?进院子打?扰,我帮少夫人拿一些吧。”


    适才?摘得时候痛快,为了不亏,真把人家的橘子树都摘光了,白明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劳烦姑娘了。”


    钱云归帮她拿了一半,与她一道跨入院子,“少夫人也喜欢吃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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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不上喜欢。


    有了吃,没有了不会想。


    回忆起上辈子,似乎自己没什么喜欢的,一切皆是可无可有。


    但那位郎君好像挺喜欢。


    白明霁点头,“你们家的橘子挺甜。”


    先前听过她的名声,被人称为才?貌双全,本以为是个难以接近的主,此?时见她言语率直,并非如传言中那般高傲,钱云归笑了笑,“少夫人要?是喜欢,明日我再让人摘下一筐,送到贵府上。”


    已?经?拿了人家许多,万不能再兜着走?。


    白明霁道了谢,婉拒了她的礼,这厢两人捧了一怀的橘子进门,晏长陵与陆隐见也正各自候着人。


    人已?经?给他带到了,晏长陵提步去接他的小娘子。


    钱云归没料到会见到陆隐见,神色一愣,随后便也明白了是何缘故,脸颊红了红,正欲把橘子替白明霁送回屋里?,白明霁却道:“本就是给陆公子的,劳烦三娘子了。”


    待晏长陵和白明霁走?了,陆隐见才?走?去钱云归跟前,平日里?玉树临风的贵主子,这会子没有半点架子,弯下腰来?,替她拿了手里?的橘子,红着脸不敢去看她的脸,邀请道:“先进屋吧。”


    钱云归点头轻应了一声,“嗯。”


    进门后,陆隐见轻轻合上了门,走?去木几边上,从食盒内取了各类菜肴,一盘一盘地放置在了圆桌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都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糕点和菜肴。


    再点了一盏红烛灯笼,放在圆桌的角落,这才?回头看着身后的姑娘,青涩地试探道:“今日是你生?辰,我便央了晏兄打?掩护,想与你庆祝一番,不知道会不会太唐突。”


    “不唐突。”钱云归走?上前,柔声道:“多谢陆公子。”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打?小就喜欢对方,一路到定亲,没有任何波折,仿佛天生?就该是一对。


    陆隐见私下里?对着几个兄弟大言不惭,可一见到人,便有些怂了,房门一关,只剩下了两人,这番私会着实不该,颇有些手足无措。


    把旁边放置的五六个礼盒,一并给她搬了过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把你平日用的胭脂水粉,首饰头饰都买了一些”


    钱云归看向他,眼底划过潋滟,轻声道:“都喜欢。”


    陆隐见一愣,见她面容含笑,似乎并没介意,心头的紧张慢慢地松懈了下来?,将礼盒重新放了回去,邀她落座,“那待会儿?我都替你送过去。”


    “好,多谢陆哥哥。”


    一声陆哥哥,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动?听了,陆隐见有些找不着北,慌忙去寻竹筷,递给她,“尝尝,你最喜欢的烩鱼片。”


    钱云归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味道可有变?”


    钱云归摇头,“没变,好吃。”


    见他半天不动?筷,钱云归笑了一声,“陆哥哥别只顾着看我,你也吃。”


    被戳穿了,陆隐见脸色一烫,“好啊。”


    当年陆隐见回到陆家后,不仅是陆家人看不起他,外面的人也不喜欢与他玩,因为他是妾生?的,还是生?在外面的孩子。


    有人骂他野种,有人骂他忤逆不孝,掘了父亲的墓,各种难听的话听习惯了,陡然听到一句,“你就是陆公子吗?果然一表人才?。”时,那一瞬,仿佛头顶上的那片星辰,终于拨开云雾,露了出来?。


    他十岁与她相遇,如今二十了。


    整整十年,虽还未成亲,可跟前的姑娘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是他的妻子。


    看着她吃完了桌上的大半菜肴,才?放下竹筷,陆隐见心中甚是满足,问她:“饱了吗?”


    “饱了。”


    陆隐见这才?动?筷,儿?时的凄苦让他养成了最后一个吃饭的习惯,盘子里?的东西从来?不剩。


    钱云归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微微带了些呆滞,眼神落不到一个地方,若有若无,彷佛正透着此?时的他,在看着他遥远的未来?,突然出声,“陆哥哥,你觉得晏世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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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兄?”盘子见了底,陆隐见一面放下竹筷,一面答她,“他啊,毫无缺点,天赋异禀,光明磊落”意识到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这样夸另一个男人,终究还是不放心,便道:“总归是个好人。”


    钱云归又问:“若他有朝一日有难,你会帮他吗?”


    陆隐见一愣,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有难?晏兄那样的人怎会有难,但也回答了她,“那是自然,他可是晏兄。”


    似是早就知道了那个答案,钱云归没再问,从袖筒内掏出了一道符,递给他,“我也有东西送给陆哥哥。”


    陆隐见伸手接过,左右翻开,“这是?”


    “护身符。”钱云归道:“前些日子我去道观里?求来?的,能保佑陆哥哥一生?顺遂,长命百岁,陆哥哥一定要?放在身上。”


    这类符,寻常都是妻子为丈夫所求,陆隐见心下高兴,当即就放在了自己胸口?处,再抬头看向对面的小娘子,眼中溢出柔情,低声道:“都听云归的。”


    —


    今日过来?,白明霁没带丫鬟,屋内伺候的都是钱家的仆人,怕夜里?凉,婆子备了两床被褥。


    转个身的功夫,晏指挥手里?的那盏茶一个没拿稳,当场污了一床被褥。


    婆子一愣。


    站在床边的罪魁祸首,装模作样地补救了一番,手里?捧着还剩一半茶叶的茶盏,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手抖了一下”


    一床被褥罢了,婆子哪敢受他的致歉,忙道:“晏指挥不必在意,奴婢再去给指挥备一床来?。”


    “不用。”晏长陵把那染污的被褥递给了她,“我与夫人均属于体?热之人,一床足够了。”


    婆子诧诧地点了头,拿着被褥出去,再看另外一位体?热之人,还在剥着橘子吃,走?过去好心地建议道:“少夫人,这橘子虽甜,吃多了却容易上火,尤其是体?热之人,奴婢去给少夫人泡点清火的凉茶来?。”


    什么体?热。


    白明霁不明所以。


    但也没再吃了,天色不早了,西厢房内的光还没灭,等不住了,她得去洗漱了,进去时突然见那人正背着她在理?床,有些过意不去,走?过去道:“我来?吧,郎君先去洗漱。”


    晏长陵已?经?理?好了,起身道:“困了吧?你先洗,早些休息。”


    白明霁知道他还有事要?做,没再推辞。


    人刚进净房,周清光便从屋顶上落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晏长陵身后。


    晏长陵知道是他,头也没回,直接问:“如何了?”


    “狗咬狗,说?的倒是挺多。”


    今日晏长陵特意把两个嫌疑人关在了一起,为的便是让两人说?出在他面前不会说?的话。


    结果没让他失望。


    白日两人进了院子后,各自回了房,一直没走?动?,待天色黑了,四公子才?推开了金公子的门,一进去便一把揪住金公子的衣襟,“你,你哪里?来?的熊胆子,你敢杀了兄长!”


    金公子被他推搡,脚下踉跄,神色也震惊,问道:“人不是四公子杀的?”


    钱四一愣,看着他面上的诧异,倒不像是装出来?的,突觉晦气,一把松开他,“我吃多了吗,我去杀他作甚?”


    “可我听四公子说?”他昨夜亲耳听到四公子说?:“多管闲事,倒不如死了干净。”


    “我说?什么了?”钱四受了一身伤,如今又成了怀疑的对象,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杀就杀?我要?有那本事,我早就盼着他晏长陵死了,他怎么没死呢?”说?着突然一顿,“我听见了你小厮说?的话,诅咒兄长,死了倒好,当真不是你”


    金公子一怔,连连摇头,“四公子莫要?血口?喷人,我对大公子一向敬重,怎会生?”


    ‘嘁~’这话钱四极为不耻,“你连你的恩人王公子都能羞辱,你能敬重谁。”


    第34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两条狗罢了, 恶起来咬一下?生人,还?没?那?个胆子敢杀自己家里的贵主子。”钱家大公子乃大房嫡出长?子,钱家将来的希望, 更是钱家大爷和大夫人的心头肉。


    即便二人有心,怕也没那个本事。


    周清光见桌上摆着几个橘子,拿了一个过来剥着吃,边吃边道:“奇就奇在, 昨夜送礼之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礼物?,能让钱家大公子那样稳沉的人,见了一面后突然?变了脸色, 魂不守舍地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且还?打发走了身边的小厮,深夜独自?出去。


    出去见的又是谁。


    为何又会?死在自?己的院子里。


    周清光发现,这京城官场内卷起来的风云, 丝毫不比战场上?的尔虞我?诈逊色,再这么下?去, 他都担心晏长?陵还?能不能回到他的主战场, 边沙。


    晏长?陵心不在案子上?, 把余下?不多的几个橘子拨到了身后,不给他继续嚯嚯,“那?还?不去找?”


    一个橘子而已


    周清光看着他这一番令人疑惑的行为, 实属瞧不起,拿着橘子走人。


    刚出去,瞧见旁边厢房的门扇从里打开,陆隐见先走出来, 随后又出来了一位姑娘。


    周清光认识,钱家三姑娘。


    上?回在后院见过。


    多亏她, 借了个肉团子,帮了里面那?位忘恩负义?的主子大忙。


    是以陆隐见招手让他过去帮忙搬东西时,没?有拒绝的理由?,一并把礼盒送到了三娘子的院子外。


    院子里彻底清净了。


    屋顶的柿子树梢上?挂着一轮明月,银光洒下?,满地霜,真乃一个风花雪月之夜。晏长?陵走出去,背靠着抱柱,等里面的小娘子洗漱完。


    钱家乃百年书香门户,宅子为老宅,加上?后来扩建的共有八进,大房与二房左右分开,大房这头的哭丧声像是夜里的鬼怪索命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战场上?的人间地狱见多了,早已无所畏惧,丝毫不影响他欣赏月色。


    没?有换洗的衣裳,白明霁只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出来时没?看到人,走到外面才见到他倚在抱柱上?,正仰头望月。


    朦朦胧胧的月色洒在他脚边,五彩缤纷的撒拽上?又镶嵌了一层银光,一半侧脸隐入光影,被银月笼罩的半边脸,五官如刀刻,肌肤细腻似玉。


    白明霁终于明白,他成日骄傲的资本?是什么了。


    “郎君赏月呢?”心头那?股子痒意突然?又犯了。


    也不知道是人赏月,还?是月赏人。


    从前竟不知自?己如此会?夸人,心底的话酝酿了一阵,眼见要滚到了嘴边了,晏长?陵却偏过头,及时在她开口前,先对她伸手,“过来。”


    白明霁走过去挨着他,没?递给他手,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已从树梢移到半空的明月。


    月亮并不是很圆。


    且这样的月色,天?晴便能看到。


    她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郎君不困?”白明霁不择床,无论到了哪儿,时辰一到,倒头便能睡着。


    晏长?陵没?答,反问:“你困了?”


    有点,但还?能坚持,他要一个人看得无趣,自?己也可以陪他一会?儿。见西厢房的灯终于灭了,想必三娘子已经走了,道他有心事睡不着,主动问:“郎君在为陆公子的事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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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辈子陆隐见的事,人尽皆知。


    驸马爷赵缜跪在朝堂上?证明了晏长?陵的叛国之举,满朝文武一片哗然?,唯有陆隐见不信,当场扑上?去掐了赵缜的脖子,打骂他诬陷,要皇帝派兵去边沙重新调查此案。


    不知道赵缜活过来了没?有,之后长?公主和?赵家老夫人的态度来看,多半没?活下?去。


    陆隐进了诏狱后,钱三娘子被钱家逼着嫁给了礼部新贵李家。


    她也死得突然?,不知道陆隐见后来的结局,但晏家都流放了,想来他多半也活不成了。


    她不给他手,晏长?陵微微起身,肩头碰着她肩头,轻声道:“遗憾太多,慢慢弥补吧。”


    白明霁也是如此觉悟,点头,“郎君还?是早些洗漱。”正要转身往屋子里走,胳膊突然?被他抓住。


    白明霁疑惑地回头。


    晏长?陵声音轻扬,“眼下?倒还?有另外一桩遗憾。”


    夜色宁静,两人靠得太近,能闻到小娘子身上?的幽幽清香,等了这半天?,好不容易有了一道月光来作证,他断不能这般睡去。


    晏长?陵把她拉回他适才站着的位置,“我?去洗漱,你先帮我?站在这儿守一会?儿月亮。”


    白明霁:


    这,月亮又不会?跑,有什么好守的。


    白明霁不明白,但也当真站在了哪儿等着他,半柱香的功夫,见他从里出来,似乎洗漱完毕,整个人神清气爽。


    瞧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歇息了。


    天?色不早了,起身把位置还?给他,“郎君慢慢看,我?先睡了。”


    晏长?陵再一次握住了她手腕,轻轻拉了回去,接着她今儿午后说的那?番话,道:“娘子说得没?错,良辰美景风光固然?是好,独一人来赏,到底缺了些味道。”他说话的语速很慢,手指头往下?,去寻她的掌心,“今夜月光虽美,若没?有娘子一起来欣赏,只会?平添出一种莫名的忧伤来。”


    白明霁听不明白,若是换做白家的人,敢这么文绉绉地与她拐弯抹角说话,她必然?会?丢一句,“说人话。”


    但他不是。


    他是


    对,就像这天?上?的月光,皎洁又好看,对着这样一张脸,说上?一句重话彷佛都是罪过。


    算了。


    他喜欢看,自?己就陪着吧。


    打定了主意舍命陪君子,应道:“成,我?陪你。”


    话音一落,便听头顶上?的人轻声道:“陪一辈子吗?”


    白明霁一愣,侧目望去,晏长?陵偏过头,唇角擒着一抹笑意,此时面朝着月光,漆黑的瞳仁内隐约映出了明月的轮廓,深深地朝她往来,银色的光晕慢慢地在眸子里碎开,似是要把她淹没?一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跳突然?一快,忘记了挪开。


    何意?


    上?回她亲他,乃她一时冲动,操之过急,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欲念。


    这回呢。


    他再这样,她又要失控了。


    即便是个木头,白明霁也能看出来苗头,试探着询问道:“郎君是在,勾引我?吗?”


    晏长?陵对她的直白,见怪不怪,运筹了这大半天?,早就想好了反击她的法子,猛火需要猛攻,反问她:“那?夫人觉得,我?勾引到你了吗?”


    果然?,白明霁呆住了。


    午后的一场撩拨总算还?了回去,接着就是那?一吻了。


    适才进去后,他用?盐水漱了口,又抿了清香的茶梗,如今口齿内清新,保证不会?让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晏长?陵往前一步,迎着小娘子直愣愣的目光,弯下?身,缓缓地凑近她。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白明霁僵住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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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动亲别人,和?等着别人来亲完全?是两码事,自?己无法掌控,只能等待对方,唇瓣落下?来的过程实在太过于煎熬,紧张,又很刺激


    呼吸放慢的当头,突然?一串脚步声传来。


    沈康半路遇到的周清光,两人同时走了进来,风风火火,也没?看清形势,约莫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院子里,一嗓子扯开,“主子,人找到了!”


    就要亲到了。


    一粒米的距离


    晏长?陵眉角狂跳,就连头上?的月色都暗了几分。


    不甘心起身,还?是身前的白明霁反应过来,主动往后退了两步。


    周清光眼力武力都在沈康之上?,及时刹住脚步,留沈康一人过去撞在枪头,“主子,人找”


    话没?说完,腿上?挨了一脚。


    沈康下?意识躲了躲,还?是被踢中,这一脚攒下?来的力气可不轻,愣了愣,似是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


    晏长?陵倒是给了他一个理由?,稳住心神道:“深更半夜,叫什么叫,人家不睡觉了。”说完走出去。


    沈康跟在他身后,挠了挠头,想不明白这院子里的三个人都没?睡,吵到谁了,才走到长?廊,前面的主子脚步又是一顿,转过身来。


    “指挥怎”


    “出去,谁的眼睛敢乱瞟一眼,今夜我?就剜下?来喂狗。”晏长?陵疾步倒回去,宽大的衣袖佛了一袖子的月光,到了檐下?,一把拉住正要进屋的小娘子,手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俯下?身,唇瓣轻轻落下?,贴在她的双唇上?,记忆中的感觉瞬间清晰了起来,当真比云朵还?要软,贴下?去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停顿了几息,到底怕吓着她了,松开起身,伸手握住她的肩头,望着她愕然?的目光,低声道:“既为重生,便不该留遗憾。”


    又微微用?力,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声音比适才更低沉了,笑道:“为夫也甚是喜欢你。”


    终于说出来了。


    周身都通畅了,余下?的便让她自?个儿先消化消化,松手后掌心又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先歇息吧,我?晚些时候再回来。”


    人是何时走的,白明霁有些恍惚,不记得了,等素商拿着她的换洗衣裳迟迟赶来时,便见她一人立在院子里,仰头望月。


    不得不说,今夜月色确实好看。


    素商唤了一声‘娘子’没?见她答应,走过去,顺着她目光往上?瞧,什么也没?有,唯一一轮可观赏的明月已被屋顶挡住了,纳闷地问道:“娘子在看什么呢?”


    白明霁半晌才开口,缓缓地道:“我?在等心跳慢下?来。”


    平日里没?见过她涨幅模样,素商‘噗嗤’一笑,去扶她的手肘,一面往屋里带,一面道:“慢下?来娘子不就没?命了。”


    今日傍晚她才见到白二公子,知道娘子留在了钱府,赶紧收拾了两人的衣物?,再送过来,天?都黑透了,一路过来时不时听到几道哭丧的声音,吓得腿都软了,进去后便把门闭上?,多点了一盏灯,压在声音问:“娘子怎么还?敢在这里歇下?了,奴婢可听说了,那?大公子被人一刀刺在胸口没?了命,也是昨夜这时候呢”自?己吓自?己,也能吓得哆嗦,回头一看,白明霁已合衣躺去了床上?,忙上?前伺候,“娘子,先换身衣裳”


    “别吵。”白明霁打断她,“别耽搁我?做梦。”


    —


    大半夜,晏长?陵看着地上?躺着的又一个死人,脸色铁青,转头扫向周清光和?沈康,“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人找到了?”


    人抓回来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沈康纳闷了,适才离开时也没?在他嘴里发现什么毒|药,他服的毒是哪儿来的。


    上?门送礼的人找到了,却又死了。


    线索再一次断了。


    涟漪的气氛彻底被搅没?了,晏长?陵叫来了昨夜守门的门房,确认道:“昨夜此人可上?门来补过礼?”


    门房的看了一眼,点头道:“正是。”


    “什么时辰?”


    门房答:“亥时末。”


    晏长?陵看了他一眼,时辰对上?了,又问:“进门时可有见他手中拿了何物??”


    门房这回想了一阵,“好像手里是有一个小木匣子。”


    好好的人死了,沈康正憋着气呢,“如此重要之事,午后问你,你怎么没?说?”


    门房的一挠头,“我?,我?太着急,一时忽略了。”


    沈康深吸一口气。


    晏长?陵倒没?说什么,横竖觉睡不着了,那?就一块儿找吧,起身走去大公子的院子。


    大公子已装了棺,灵堂就布置在前院,大奶奶和?大夫人一同在守夜,大夫人哭晕过去几回,大奶奶刚从月子里出来,接着又大悲一场,看到几人进来时,目光呆滞,脸上?没?有半点颜色。


    见几人要去书房,硬撑着起来,替他们?带路。


    早上?晏长?陵也曾来过一回,那?之后房门一直关着,没?让人再进去过,大奶奶走在前,轻推开门扇,说话都吃力,“大人请吧。”


    知道送礼的人带了小匣子进来,这回几人搜得更仔细。


    最后沈康从抽屉里侧一堆书籍中,掏了一个方形漆木小匣子,递给了晏长?陵,晏长?陵拿在手里,看向门房,“是这个?”


    门房点头,“好像是。”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张没?有署名的空白信封,晏长?陵用?指尖搓开,却什么都没?有。


    空信封。


    倒是手里的盒子底布印了几个字迹,似是铺子的名字。


    京城内卖这样漆木匣子的铺子不少,大半夜,早就关了门,晏长?陵递给了沈康,“明日一早去查查。”


    其余也什么好查的,几人出来,晏长?陵最后一个出门,伸手去关门的大奶奶动作一顿,脚步往前挪了挪,正欲唤他,只见对面穿堂内,钱家大爷匆忙踏入了院子,同晏长?陵拱手道:“犬子之事,大半夜还?让指挥大人奔波劳累,钱某在此致谢了。”


    大奶奶垂下?头没?再说话,转身关了门,魂不守舍地走去了灵堂。


    晏长?陵回了钱家大爷一礼,“职责所在,应该的。”


    钱家大爷又作了一揖表示感谢,“虽说犬子被人所害,我?钱家上?下?恨不得立马找到真凶归案,但也不能让指挥大人不歇息。”


    “无妨,钱大人不必如此见外,大半夜来打扰大公子安息,倒是晏某考虑不周了。”对钱大爷拱了一下?手,洋洋洒洒地带人出了院落。


    回屋时,真到了半夜,小娘子已睡着了。


    好好的一夜风光彻底被破坏了,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旁,不知道听完了他那?番话后,她心里是如何想的。


    还?是早些结案,早些回家。


    睡前习惯性地翻身,握住了她的手。


    —


    翌日一大早,白明霁便被吊丧的铜锣声吵醒了,睁开眼睛一看,郎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躺在身侧。


    而自?己


    又揪住了人家的手。


    缓缓地把手指头往外抽,对面人的眉头却突然?动了动,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能把自?个儿的手往他掌心里一塞。


    不是她牵的,是他动的手。


    第35章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待晏长陵睁开眼睛, 白明霁却已阖上了眼,奈何心虚,眼皮子没能平静, 颤个不停,忽闻得一声轻笑,便也不再装了,翻身坐起来, 把塞进去的手抽了出来,没看身后躺着的人,扭头看外面的天色, 朦朦天光还?泛着青, 这钱家着实睡得不好稳,还?是?起来吧。外侧位置被堵上了,只能翻身从他脚边爬过去, 爬到一半,外侧的人先她一步起身, 转过头来, 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


    若放在往日, 白明霁还?会顾虑,会不会太热情吓到他了,昨夜听他说也喜欢自己后, 此时便放了心地去瞧他那张俊颜。


    当真?乃天爷赏饭吃,也不慌了,大胆迎上他的目光问:“郎君也被吵醒了?”


    在前线两军开战之时,有时一天只能睡上一个时辰, 晏长陵的睡眠一向很好,睡了也有将近两个辰时, 够了。


    小娘子刚睡醒的眼睛,乌黑透亮,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哪儿都软,手掌内的肌肤比那上好的玉手感?还?好,拇指指腹忍不住轻轻摩挲,轻声问她,“夫人可睡醒了?”


    白明霁点了下头。


    随着她的动作,被他抚摸的半边脸颊,仿佛是?故意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挠的不只是?他的掌心,心坎也酥酥麻麻一阵痒,晏长陵忍不住了,尝过一回甜头,很容易上瘾,目光从她的眸子慢慢下移,盯着她一双红唇。上回在夜里仔细虽将她看了个明白,却忽略了这双唇,原来小娘子是?一张樱桃小口,晨起时,并不红润,淡淡的一抹浅粉,胜过了人间所有的颜色,勾着人想要去触碰,脑子里想着,身子也往前凑了去。


    白明霁愣了愣,不知道他一起来便生出了如此兴致,虽说也很让他他一口,可就在晏长陵要亲上来时,她还?是?没有忍住,一双手掌捧着他的脸,抬了抬,逼着他往后退,“我?们还?没漱口。”


    晏长陵:


    知道自己扫了兴,白明霁动了动手指,补偿性地?摸了摸他的脸。


    晏长陵没得逞,也不挣扎,眼巴巴地?看着她。


    白明霁还?没见过他这样一面,面上的委屈逗得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到底是?如此近距离地?看一个男子,脸颊慢慢地?腾升出了一抹红晕,彻底烧起来之前,松了手,下床去找靴。


    晏长陵看着身旁弯下腰的小娘子,终于体会到了陆隐见曾对他吹嘘的一句话,“晏兄,可知道一颗心被填满,是?何感?觉吗?”


    办案的枯燥没了,一身是?劲,看什?么都顺眼。


    起身前伸手揉了揉小娘子的发丝,睡了一夜白明霁的发丝本就凌乱,被他一揉,揉成了一团窝。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


    素商已经打?好了水,端着铜盆进?来,先瞧见白明霁脸上的红晕,再看身后姑爷脸上掩饰不住的春色,愣了愣。


    金秋姑姑说得没错,成了亲的人,果然不一样。


    娘子那样的人也能脸红。


    被两人身上的气氛带动,素商也是?一脸喜色,禀报道:“姑爷,娘子先洗漱,适才钱家大爷派人送了早食来,还?是?热的呢,奴婢去摆桌。”


    两人并非第一日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今日却显得极为拥挤。


    洗个脸,两人的人碰到了一块儿。


    连转个身,走个路,两人的肩膀都能碰在一起,偌大的屋子突然变窄了,能容五六人落座的圆桌,两人却手肘碰手肘,流出了一大片空间。


    晏长陵盛了一碗粥,递到她面前,“慢慢吃,多吃点,你?太瘦了。”


    白明霁一愣,“我?瘦吗?”


    听她不认同,晏长陵又道:“我?再看看。”身子微微后退了一些,目光落在她身上,正仔细打?探,沈康来了。


    有了前面几次教训,这回到了门外,先闭着眼睛,捏着喉咙,大“咳——”了一声。


    这一声,隔壁院子约莫都能听见。


    过了几息再放心地?走进?去,晏长陵却劈头问他,“你?有病?”


    沈康目光瞟了瞟,不吭声。


    比起伺候皇帝,随时要掉脑袋,如今躲在晏长陵身后,已是?佛祖保佑他了,揶揄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冒,当没听到禀报道:“主子,灵堂上闹起来了。”


    昨日大公子遇害的消息已散了出去,今日宾客前来吊丧。


    上回被金公子和钱家几位小公子羞辱过的王公子也来了,一大早灵堂才刚开门,他第一个进?来,跪在钱家大公子棺木前,磕了三?个响头。


    几人就读的书?院来钱家所办,钱家大公子时常过去督查,是?书?院学子们的师兄,也算是?半个先生。


    王公子受过他的点拨,今日前来诚心吊丧。


    吊丧完毕,却没想到遇到了金公子,两人面面相对,王公子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他点了下头,正欲离去,却被金公子拦住,“王兄,我?”


    一开口,却磕磕碰碰地?半天说不出来,被钱家四公子瞧见,奚落道:“怎么,得罪了人家,还?想和好啊,惺惺作态!”


    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就捅了金公子的肺管子,一向胆小怕事?的金公子突然暴走,“钱四,你?闭嘴!”


    钱家四公子昨日被人轮流欺辱了一圈,心头的气还?没找到地?方发泄出来,见他这样的小人物,也敢来吼自己了,当下便一把揪住金公子的衣襟,“你?再吼一声试试。”


    金公子一时冲动才吼出了那一声,气焰一瞬消了下来,连连道歉。


    钱四却不依不饶了,“是?我?让你?去羞辱他的?分明是?你?内心看不起他王文涛,觉得自己的文采不比他差,还?要受他的教导,你?在这里给我?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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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没说完,金公子突然一拳落在了他脸上。


    钱四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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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便如一头暴怒的公牛,对金公子拳打?脚踢,“你?敢打?我?”


    两人一打?起来,王公子也没走成,站在一边劝解道:“大公子灵前,二?位都冷静些吧。”


    钱四哪里还?听得进?去。


    小厮拉都拉不开。


    这当头,白星南也来了,赶紧上前抱住钱四,劝解道:“四公子使不得啊,打?断骨头连着筋,二?人怎么说也是?表亲”


    不说这话还?好,钱四一听,当下“呸——”了金公子一口,“他姓金的算个什?么东西,就他这怂样儿,配给老子当表亲?”


    闻讯赶来的大夫人,正好听见这句话。


    丧子之痛还?未缓过来,看着院子里那位妾生的儿子却活蹦乱跳的,还?在自己儿子的灵堂前口出狂言,当真?是?恨不得拿他去换了自己儿子的命,厉色道:“敢问四公子,姓金的怎么了?”


    她也姓金,“又是?怎么个不配法?”


    听到这声音,钱四公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垂下头,恭敬地?唤了一声,“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不配。”大夫人看了没看他,目光瞟了一眼被他踹翻在地?的金家表公子,面上并没有半点关心。


    隔了好几代?,大夫人的爷爷那辈,大抵与金公子的祖先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并无感?情?,不过是?瞧见一个金姓,方才收容了他。


    这样的人也敢来搅和他儿子的灵堂。


    大夫人没什?么好脸色,“都给我?滚出去。”


    金公子被钱四狠狠踹了几脚,站起来有些吃力,白星南上前搀扶,“如何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钱四闻言,嘴角又挂了一道讽刺,碍着大夫人在,不敢造次,先一步出了院子。


    王公子见没事?了,也走了出去。


    白星南扶着金公子走在后,见他望着王公子的背影,目光带了些惋惜,劝说道:“金公子放心,王兄心胸一向宽广,在咱们书?院,你?见他同谁记过仇?何况金兄与王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既有误会,解开便是?”


    从前金公子对白星南这等学渣,断然是?看不起的,今日却当成了救命稻草,回头问他:“王兄当真?会原谅我?吗?”


    白星南点头一笑,“会的。”


    金公子心念一动,知道错过了今日,往后再也难与王公子说开,心里或许还?存了一点私心,有众人见证,自己是?诚心道了歉,礼数上便也周到了。


    跌跌撞撞地?追上去,突然跪在他身后,唤了一声,“王兄,是?我?没想周到,让王兄蒙受了他人耻笑,今日我?在此对王兄道歉,也阐明一事?,与王兄的文学相比,我?还?差得甚远。”


    王文涛脚步一顿。


    他身边的小厮先回头,愣愣地?看着金公子,气得拿手指他,“主子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同你?这样的人结交。”


    晏长陵和白明霁赶过来时,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王文涛半晌才回过头,看向跪在自己跟前忏悔的金公子,面上到底有了一抹愠色。


    “王兄”


    “金公子到底要王某说什?么呢?”王公子平静地?打?断他,“是?要王某原谅你?,以好让你?心理上好过一些?还?是?要王某承认,我?确实不如你?,若是?这两样,那我?今日可以成全你?,往后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金公子忙道:“我?没有这般想,我?承认没有王兄的文采好”


    王文涛摇头,“金公子句句说没在羞辱王某,却又句句让王某颜面扫地?。”不想与他有太多的牵扯,直言道:“当年你?前来投靠,我?愿意资助你?,一是?我?王某顾念你?我?二?人的亲情?,二?为不忍一个爱书?之人,就此埋没,今日金公子已闯了自己的一番天地?,大可展翅高飞,不用拘泥于往日的恩情?,我?助你?,乃我?自愿,并无所偿。”


    金公子见他要转过身去,绝望地?道:“王兄,非要如此吗?”


    王文涛气笑了,“我?如何了?”


    “金公子是?觉得,我?应该大度容忍你?的羞辱,容忍你?的自满自傲,把你?的成功当成比自己的成就还?要高兴,将你?高高捧在头上,即便你?所写的东西,有我?的影子,我?也应该反省自己,是?我?多想了,同样都是?血肉长成的脑袋,自然会有一样的想法,只不过是?我?先想出来了,而?你?却将其?发挥得更?好。你?恨自己没有早王某一步成名,更?觉得自个儿今日的成就,与王某当日的资助,并没有半点关系,是?金子总会发光,你?迟早会有一日出人头地?。你?口口声声说要感?激我?,内心却又极不愿意听到旁人拿王某当日的恩情?来约束你?。”


    王文涛问他:“到了如此地?步,金公子觉得,王某与你?还?能做回从前的兄弟?”


    字字句句,都戳在了金公子的心坎上。


    原来


    惊叹于自己被他看得如此穿。


    王文涛看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与他道:“金公子说想与我?重归于好,那么请金公子扪心自问,可有将王某当过兄弟?君子相交,以心为本。除此之外,你?以为你?是?谁,我?非得要结交你??还?是?说,你?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我?王某,下贱地?跪在你?面前,求着与你?相交。”


    一番话,鲜血淋漓。


    “你?放心,为避免你?我?相见尴尬,明日起,我?不会再去见月书?院。”王公子说完转身便走了。


    金公子面如死灰。


    许是?没想到曾经待他如家人父亲般的人,有朝一日会同他说这样的狠话。


    颜面扫地?。


    今日的事?一旦传出来,就算将来再有成就,也走不远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倒是?被那莫名得来的成就反噬了。


    尝试着起身,又跌了下去,白星南上前去扶,金公子手一扬,将其?拂开,自个儿起身,正好遇到钱大爷过来,便又再次跪在他跟前,磕头道:“学生愧对钱大人的栽培,今日自请退出书?院。”


    钱大爷愣了愣,但也没有多大的感?触。


    一个学生罢了,退了就退了。


    眼下正是?宾客上门吊丧之时,没功夫管他,倒是?看了一眼对面的钱四,凉凉地?道:“好好待在你?院子里,不该来的地?方,少来。”


    钱四咬了咬牙。


    因为他是?妾生的,是?以,连正房都不能踏入。


    心头即便有怨,此时面对钱大爷时,也还?是?恭敬地?领命,“是?。”


    刚走了两步,钱大爷想了起来,又叫住了他,“对了,书?院也别去了,就你?那么草包脑袋,读也读不出个花样来。”


    一场闹剧,终于安静了。


    钱大爷对晏长陵拱了一下手,打?过招呼,便去接待前来吊丧的宾客。


    白星南立在一边,众人走了这才跟着出去,还?没来得及出去,晏长陵扯嗓子叫住了他,“小舅子,过来。”


    白星南被他当着众人这么一叫,顿觉尴尬,四下里环顾了一圈,赶紧走过去,压低声音道:“阿姐,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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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长陵对他招手,待他走到跟前了,胳膊一抬又搭在了他肩膀上,“走吧,姐夫今儿请你?喝酒。”


    白星南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还?守孝呢,姐夫也别喝了,这钱家大公子刚走”


    晏长陵没理会他,拖着人往外走,“那就吃橘子。”


    “为何是?橘子?”


    “你?阿姐喜欢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很快走出了院子,看见前面金公子狼狈离去的背影,晏长陵突然顿步不动了,喟叹道:“恶人自有恶人报,我?还?想着哪天替你?把那些欺负你?的人收拾一顿呢,如今瞧来,老天有眼,这回倒是?一网打?尽了。”


    白星南尴尬地?笑了两声,“姐夫误会了,我?没被欺负,真?的”


    晏长陵一笑,继续带着他往前走,看到迎面进?来的沈康后,才放开了他,却望着他笑了笑,道:“小舅子,你?说,当初买金公子那篇文章的人,到底是?谁呢,一箭三?雕啊……”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金公子和王公子的反目成仇, 无非就?在?金公子成名之后。


    一时的成名看似是一道?光亮,实际却是一道?利刃,他为此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朋友和?名声都?没了。


    且不论他先前心中对王公子是否有怨言,但昔日的好兄弟起码面子上相互尊敬,学?业上相互监督,乃先生眼?中?的好学?生, 众学?子羡慕膜拜,前途一片光明,如今两人却都离开了书院。


    而?钱四公子惹出了祸, 也被钱家大爷逐出了书院。


    谁受利呢?


    清晨的人还不多, 白明霁没过来,这一处就?只有他们两人,晏长陵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这位脸上的稚气彷佛还未退尽的小舅子, 想从他那里知?道?答案。


    白星南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躲闪, 避开了他的视线, 磕磕碰碰地答道?:“听, 听说是一位大儒,具,具体是谁, 我也不知?道?。”


    晏长陵突然沉默,静静地看着他,看得白星南浑身有些不自在?了,才?出声问?道?:“点了没?”


    白星南一愣, 明白他是问?自己身上的伤后,忙道?:“好, 好了。”


    没见他哪里好,脖子上的大片青紫,颜色比昨日更深了,晏长陵从袖筒内掏出了一瓶金疮药递给他,“拿回去?抹上。”


    白星南伸手接过,依旧没去?看他,“多谢姐夫。”


    晏长陵也没再为难他,“你说得对,今日不宜饮酒,也不宜庆贺,姐夫不留你了,早些回去?吧。”


    挨着头皮的一层发丝,已被闷气浸湿,袖筒内白星南紧捏着药瓶,缓缓放松,“成,那姐夫,我先走了。”


    脚步往前,头也没回。


    走到穿堂中?央,晏长陵又唤住了他,“白星南。”


    白星南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晏长陵在?他身后道?:“这世上有很多种自保和?生存的本事,不仅限于武力?,像你姐姐那般鲁莽作风,我也不赞同,虽图一时?的舒坦,但却吃力?不讨好,容易遭人记恨,若是有更好的路,你大可以去?走,不过”晏长陵顿了顿才?道?:“别忘了自己的本心。”


    白星南脊梁僵直,立在?那儿好半晌才?转过身,双手举过头,对着晏长陵长做了一揖,未说半句,而?后退去?,匆匆地离开了钱家。


    人一走,周清光跟了过来,好奇地张望。


    晏长陵面上再无笑意,“跟着他,别惊动他。”


    —


    上了马车,白星南后背的绸缎已贴在?了皮肉上,晨风从半敞的灵窗外吹进?来,吹得背心一阵阵发凉。


    白星南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眸子里的慌乱不见,已恢复了平静,此时?那眉眼?之间瞧不见半点懦弱。


    一张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面孔,这会子一片肃然,淡然地扒开自己的衣襟,打开了晏长陵给他的药,抹在?了身上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上。


    钱四大人,有多大的怒气便会使多大的力?气,一块一块的伤痕,青紫交叠,一日过去?,疼痛更胜。


    但比起那些藏在?暗处的伤害,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天资愚蠢,学?什么都?比旁人慢一步,先生看不起,学?生更瞧不起。


    在?书院,一旦他白星南拿起书本读书了,众人便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他,无不讽刺,“在?这儿装模作样?呢,真以为自己能考出功名?”


    每回见到自己那位长姐对他眼?里的失望,他便尝试着无视那些声音,静下心来学?习。


    可一个人的名声实在?太重要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前一月他去?请教王公子一道?题目时?,他与金公子面上一瞬闪过的诧异。


    在?他走后,那位金公子劝解他的兄弟,“王兄与他讲了这么多,他当真能懂?下回王兄有这个功夫,还不如自己多记一些史记,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靠着自个儿的伯父和?姐姐,将来混一辈子,也不会愁吃愁穿,他到底想干嘛”


    王文涛笑笑摇头,“他来问?我便答,世家子弟,岂能是咱们能揣测得透的,不说了,好好看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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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上的这些伤,用过上好的金疮药,总有一日会消失,但那些无意之间的鄙视和?偏见,却深深在?刺进?了血液里,‘废物’两个字像是一块刻在?他身上的标记,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抹不去?。


    心绪飘散,手上不觉用了力?,钻心地疼痛传来,白星南才?回过神,听到他轻‘嘶’的声音,外面的阿吉忙道?:“公子是在?上药?需要奴才?帮忙吗。”


    “不用。”


    慢慢地抹完了药,白星南拉好了衣襟,在?车上闭眼?歇息了一阵,一个时?辰后马车才?到白家。


    刚下车,白家大公子正要出去?。


    两人在?石阶上相遇,白云文脚步一顿,愣了愣,两人在?同一个书院读书,自然知?道?昨日钱四又打了他,也听说了白明霁带着他去?钱家算了账,却遇上钱家的大公子死了,不知?道?结果如何。见他脖子上有药膏的痕迹,到底又有些心疼,“二弟,身上的伤可严重?”


    白星南一笑,摇了摇头,“兄长放心,都?是小伤,无碍。”


    大公子偏开目光,“那就?好。”


    白星南却道?:“兄长这是要出去??能否耽搁一会儿,我有些事想与兄长说。”


    白尚书死之前,两人都?还是二房的公子时?,作为白府的两个棒槌,常聚在?一起,自从白星南归于大房后,两人便很少再聊。


    不知?道?他要与自己说什么,白云文有些犹豫。


    白星南不容他拒绝,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往里走,“耽误不了兄长多久。”


    白星南过继给了大房,早搬出了院子,往日的院子只剩下了白云文一人,空荡了许多,白云文领他进?了屋,让小厮奉了茶,回头狐疑地看向他,“你到底有何事?”


    白云文等小厮出去?后,白星南方才?开口?,曼声道?:“兄长放心,钱四以后不会再为难我了。”


    白云文一愣,适才?在?门口?遇到他的那份紧张再次冒了出来。


    白星南看了一眼?他紧紧握住的茶盏,平静地道?:“兄长不必感到愧疚,我都?能理解的。”


    不顾白云文脸色的变化,白星南兀自挑明道?:“那日兄长事先答应了替钱四抄书,最后却故意不抄,对其说,是我阻拦了你,不让你抄,将他的怒火引到我身上,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并不怪兄长,因为你也害怕,他不打我,便是打你,我能理解的。”


    白云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握住茶盏的手无力?地松开,垂下搭在?木几上。


    白星南没往下说,等着他的反应。


    死一般地沉默后,白云文的面色已经不能再看了,唇瓣艰难地一动,“为何”


    为何什么。


    为何知?道?了没去?怪他?


    为何没与钱四揭穿他?


    白星南没回答,却是问?道?:“兄长,我白家的公子,当真就?立不起来了吗?”


    白云文一怔,诧异地看向他。


    这样?的话,以往都?是出自府上那位长姐口?中?。


    白星南与他一道?时?,说的都?是如何骗过自己的父母,如何躲过耳目,如何避开欺负他们的那些公子爷们。


    白星南没去?在?意他的震惊,神色严肃地同他讨论起了正事,“兄长应该知?道?,翰林院以陆家为首推行了官职改革,其中?一条,便是废除了世袭官职,可此举动,便是将陛下推向了风尖浪口?,陛下能坐上今日的皇位,在?外靠晏家定边关,在?内凭的是各世家的鼎力?支持,想要过河拆桥,难免会被人诟病,这事,钱首辅的反对恰好给了他证明自己真心的机会,他乃一代明君,并非忘恩负义的君主?。”


    白星南轻轻一笑,“可兄长以为,陛下当真不愿意同意吗?自古以来,哪个皇帝,喜欢被世家的势利所左右?”


    白云文已经愣得说不出话来,他哪里见过这样?的白星南。


    事情已经暴露,白星南知?道?自己藏不了多久了,不顾他的呆愣,继续把话说完,“陛下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利用钱首辅来代表自个儿的态度,暗里却又鼎力?维护那些支持改革的官员,你以为陆家那位陆少主?,真是个草包?可别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回到的陆家,掘了自己父亲的墓,将他的姨娘同其合葬,逼着陆家的族长承认他是陆家大公子的身份。”白星南淡然地道?:“大家不过是都?在?藏拙罢了。”


    “一个靠着窃取他人功名的主?子,即便坐上了高位,又能办好什么书院?”


    说得太多,白星南端起茶盏,润了润喉,脸上的稚气未脱,眸色和?言语却极为老辣,这种反差,让白云文看得陌生,又有些滑稽。


    待他饮完了半盏茶,又听他道?:“我说这些,便是想告诉兄长,钱家的命数该尽了,之前的事兄长不必介怀,往后兄长也不必再害怕有人能欺负我们,书籍不分贫穷富贵,同样?也不该分聪慧与愚笨,愚钝的人读书,不可耻,只不过比旁人晚一些成就?罢了。”


    自从白星南搬走后,院子里就?安静了,白云文时?常觉得往日的热闹,彷佛就?在?昨日。


    可此时?,却觉得突然很遥远,且那段时?光再也不会回来了。


    漫长的沉默,耳边寂静,唯有几声鸟鸣。


    白星南起身。


    离开前对着白云文跪下,磕了一个头,“兄长为父,除了父亲,兄长便是我最尊敬的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时?间不多了,无论那害钱家背后的人是谁,他都?要乘着这一股东风,点上一把火,将锁在?他身上的第一道?枷锁,燃烬,化成灰。


    白星南管不着白云文会怎么想,留着他一人慢慢消化,离开他的院子后,便去?了二娘子白明槿那。


    白明槿今日似乎也要出门。


    门扇一打开,突然见到白星南,愣了愣,下意识攥紧了抱在?怀里的木匣子,“弟弟怎么来了,有事吗?”


    白明霁虽说冷脸脾气爆,但情绪都?写在?脸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眼?便能看出来。


    白明槿不同,她嘴角时?常含着笑,看似温柔,却在?与人相处时?,在?自己面前竖一层盾牌,很难让人走近她。


    白星南从袖筒内取出了一个荷包递给她,“上月借了二姐姐的银钱,今日先还上这些,日后有了再给二姐姐。”


    白明槿抿唇笑了笑,“拿去?用吧,不必着急还,不还也成,就?当是二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他既归为了大房,便是自个儿的亲弟弟了。


    白星南摇头,“那不成,借的便是借的,等哪日不够活了,我找二姐姐讨要又是另外一回事,况且,这还是母亲给二姐姐攒下的嫁妆,我可万万不能动。”


    已过继给大房,他该叫孟锦一声母亲。


    听他说起嫁妆,白明槿脸色微微顿了顿,眸底闪过一丝茫然,她怕是用不上了,但也没再多说,莞尔道?:“那我先收着,等没钱了,再来找我要。”


    “好。”白星南把钱袋递给了她,突然问?道?:“二姐姐是要出去??”


    白明槿点头,“嗯,我去?买些纸笔。”


    白星南点头,让开了位置。


    白明槿往前走了两步,便听他低声道?:“二姐姐这般不惜性命,当真值得吗。”


    白明槿一怔,回头惊愕地看着他,面上的温柔不见,眸子里全是防备。


    白星南却冲她一笑,看向她手里的木匣子,“我知?道?二姐姐怀里的东西是什么,是第一本书。”


    白明槿脸色顿然一变,从防备到疑惑,再回过神来,目光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


    白星南也没有隐瞒,直言道?:“一日二姐姐抄写时?,我偷偷来寻你,无意中?看见了。”钱家大公子死了,正值一团乱,如今正是时?候,他知?道?她今日要去?做什么,同她伸手道?:“二姐姐若是信得过我,由我去?可好?”


    实在?是太过于突然,白明槿半天没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他,似乎是要重新认识他。


    白星南又催了一声,“二姐姐,阿姐最疼你了,你当真愿意就?这么抛下她吗?”


    白明槿半晌才?轻声道?:“可我总得一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万一失败了呢,钱家岂能放过你?”白星南道?:“我可以不问?二姐姐为何会知?道?钱家的这些事,又为何要替这书中?的一家人鸣冤,也可以不告诉长姐,但二姐姐今日若是要一人去?对付钱家,我不会答应。”


    看到了她眼?里的松动,白星南又道?:“母亲走了,阿姐她只剩下你了,我知?道?二姐姐舍不得她”


    良久,白明槿脸上的血色才?流回来了一些,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呢,就?不怕?”


    “我是男子,脱身的办法总比二姐姐多。”白星南道?:“二姐姐先进?屋,我们坐下来慢慢商讨,可好?”


    —


    早晨见晏长陵邀走了白星南后,白明霁没跟上去?,那场闹剧发生时?,她与晏长陵的注意力?不同。


    她无意中?对上了正跪在?灵堂前,钱家大奶奶的目光。


    看得是她身旁的晏长陵。


    欲言又止,像是求救,更像是不甘心。


    回去?后,白明霁故意没回院子,到了大房的一处后院去?赏花,进?去?后,没让素商跟着,自己一人慢慢地闲逛。


    半柱香后,听到了脚步声,白明霁一回头,果然看到了钱家的大奶奶。


    —


    晏长陵见完白星南后,心思明显沉重了许多。


    昨夜搜查的那个漆木匣子,沈康也查出了结果,“匣子是东街一家铺子里的,为了避免售后麻烦,每一件东西底下都?留下了铺子的印记和?编码,据登记的人说,前来买这个匣子的人,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公子爷,姓梁。”


    沈康回忆道?:“叫梁重寻。”


    果然,断案的人都?显老成,一个梁岳,一个裴潺,前者一副寡相,像死了老婆;后者一副阴寒相,像死了全家。


    往日不理解,如今明白了,费脑子啊,活生生熬出来的,真不如他上阵杀敌来得痛快,晏长陵揉了揉眉头,“家世背景,可有查出来?”


    沈康好歹也做了几年的指挥使,这点还是知?道?,禀报道?:“梁重寻,扬州人,二十年前”


    晏长陵:


    “二十年前,本将出生了吗?”


    沈康认真地点头,两人各自用着牛头不对马嘴地称呼,“指挥已经满两岁了。”


    晏长陵没了脾气,扬声道?:“继续。”


    沈康:“二十年前,死于打一场大火。”


    晏长陵:


    “死了还能来京城买匣子,吓死钱家大公子?”


    沈康立马解释道?:“梁重寻的父亲梁钟,曾是钱首辅的学?生,天和?年间的进?士,据说是科举舞弊,被处死刑,可没等到行刑的那一天,他自觉汗颜无地,在?地牢里一头撞死了,他的妻子闻讯,承受不了打击,一把火点了屋子,把自己和?儿子都?烧死在?了屋里”


    晏长陵听他说一大堆,愣了愣,奇怪道?:“一个木匣子,竟然揪出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这些你是从哪儿查来的?”


    沈康一笑,也觉得自个儿的运气好,“巧了,适才?回来的路上,正好遇上了钱家大爷,听我说起梁钟的名字,便主?动过来询问?,这不,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裂开牙笑,晏长陵总算明白,皇帝那股恨铁不成钢,拿东西扔他的无力?劲儿了。


    没去?扫他的兴,问?他:“当年梁家的案宗在?哪儿。”


    二十年前,先帝当政,宫中?的监察机构并不完善,还没有设立锦衣卫,大理寺管理的又是皇亲国戚的大案,沈康便道?:“应该是在?刑部。”


    刑部的尚书去?了外地,如今只有一个侍郎当家。


    裴潺。


    俗话说同行相欺,人家说不定正在?看自己的笑话呢,晏长陵最不喜欢打交道?的,就?是同行。


    无论是梁岳,还是裴潺,他都?不喜欢。


    幸好上回送过礼了,有来有往,不尴尬,晏长陵吩咐沈康,“你去?找裴大人,问?他上回的鱼吃完了没,刑部那帮子人也不少,这多么天肯定吃完了,我那鱼塘还在?,明儿若是有空,我陪他去?钓鱼,钓多少都?算他的,什么都?不用带,我都?替他备好,只让他把梁家的案宗带上即可。”


    同样?都?是做过指挥使的,他什么心思,沈康还能不知?道??


    就?是不愿意自个儿去?求人家。


    他不愿意,沈康也不太敢,刑部他每去?一回,回来都?要冷上好几天,但军令如山,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得到的答复同预料的差不多,“裴侍郎说,他不喜欢吃鱼,上回指挥使给他的,都?拿去?喂猫了。”


    晏长陵:


    看吧,就?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沈康灵光一闪,提醒他道?:“嫂子好像是刑部的人。”


    第37章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沈康口中的嫂子, 此时正在院子里逗娃。


    钱家大?奶奶也是一人前来,手里?抱着孩子,小小的人儿尚不懂人间的悲欢离别, 吃饱了便睡,白明霁见?到时,睡得香甜。


    刚过月子的娃,脸上才退了红, 没有先前看到的那位肉团子白胖,却更?为粉嫩。


    睡着了,小嘴还会蠕动, 往外?吐泡泡。


    不知是年龄到了, 还是上回钱家的那肉团子勾起了她的瘾,白明霁如今对这样的奶娃,越看越喜欢, 夸赞道:“真可爱。”


    听闻此言,大?奶奶神?色却高兴不起来, 眉目间的悲愁这几日都未曾抚平过, 无奈道:“到了如今, 也就只有少夫人说他可爱了,满月当日,死了爹, 这辈子身上都要背负一个克父的名声了,旁人见?人都巴不得远离呢。”


    白明霁不信这些,“大?人之?间的阴谋鬼胎,为何要怨在孩子身上?”


    钱大?奶奶愣了愣。


    两人的年纪相仿, 先前也听说过这位晏家少奶奶,容貌绝色, 擅长作画,还能武得一手刀枪,曾好奇,白家大?娘子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姑娘,方才能让晏世子舍去一众爱慕者,而择了她,昨日一瞥,便也明白了。


    美人分很?多种,但骨相美气韵美的却很?少。


    这位少夫人两者皆有,且身上那股冷静淡然,是大?多数内院女眷没有的。


    包括她自己。


    前不久白家也出了那么大?一档子事?,白尚书?丢了命,白家命数到底中断,却没从她身上瞧出半点自卑和自苦来。


    如今不过两句话?,又化解了她内心的些许苦闷。


    是啊,关孩子何事?呢。


    刚出生便死了爹,他怎不可怜呢,若是再在他身上架一道克亲的枷锁,叫他往后如何活。


    丈夫没了,只剩下她这个娘了,自己总不能再舍去他们,大?奶奶想了这几日,埋在心头的疑惑,一直解不开,顾忌了所有人,但谁又来替她和这孩子着想呢,才这么小个人儿?,鼻尖一酸,肿胀的眼睛内又有了水雾,哀声道:“原本?晏指挥查案,我这类内宅之?人,不该过问,可自己好好的丈夫死了,到底心头着急,冒昧地过来问一声少夫人,大?公子的死,可有进展了?”


    白明霁知道她是看中了自己是晏长陵夫人的身份,故意引她过来,但案子的进展她确实不太了解,“回头我帮大?奶奶问问。”


    钱大?奶奶点头,背过身抹了一把泪,顺便瞧了一眼四?周,见?无人,便低声道:“我也不知到底该不该说,可思来想去,孩子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这孩子也不能背负无辜的名声,府上人都说那夜夫君只见?过金公子和四?弟,可我亲眼瞧见?,他那夜还曾见?过大?爷。”


    白明霁一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钱大?奶奶咬着唇,极力掩饰住悲痛,回忆起了那夜的情况,“我见?他迟迟不归,放心不下,便找了过去,到了书?房外?,见?到了大?爷在与他说话?,父子俩人脸色都不好,我当是朝中发生了大?事?,便没上前去,想着等他忙完后,自会回来,谁知道这一等,竟是阴阳相隔了”


    —


    没有梁家的案宗,手里?的案子便得重头查起,太费时间了。


    底下养了一堆的人,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的夫人。


    晏长陵沉默了一阵,突然抬头问沈康,“如今明白了吧?”


    沈康一脸疑惑,“属下该,该明白什?么?”


    晏长陵很?愿意分享自己的经验,小娘子出去有一阵子了,还没回来,他去找找,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同沈康道:“娶媳妇儿?,就得娶个能干的,虽说你?以后要找到你?嫂子这样的,几乎不可能,但只要心中有了愿望,多去烧几柱高烧,找个差不多的,还是可以的。”


    沈康:“”


    多少摸清了他的脾气,沈康拍起了马屁,“主子说笑了,嫂子这样的小娘子,这世上,唯有主子方才能相配。”


    这话?就好听多了。


    两人还没走出院子,对面长廊底下,浩浩荡荡地走来了一行人,前头那位不正是一脸寡相的刑部侍郎,裴潺。


    不喜欢钓鱼,竟喜欢听丧。


    晏长陵立在那没动,看着对方走到自己跟前,才一拱手,客气道:“区区一桩案宗,怎还敢劳裴大?人亲自跑一趟。”


    裴潺一笑,却并没有给他任何东西,点头回了一礼,“晏指挥,别来无恙。”


    他总不能当真是来吊丧的。


    谁都知道,他裴潺六亲不认,朝中没有一个党派能攀扯到他身上,与岳梁并称为二煞。


    煞气重的人,走到哪儿?都不会受欢迎。


    是以,这些年,京城所有世家的红白喜事?,都没有他们的身影。


    最近倒是奇了,他裴潺连去了两家。


    先是白家,再是钱家。


    看出了他眼里?的质疑,裴潺一笑,“晏指挥索要的卷宗,裴某虽说不便带出来,但晏指挥的心中的疑问,裴某可为你?解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恩情就大?了,晏长陵怕还不起,为难道:“裴大?人又不喜欢吃鱼。”


    “无妨,我家里?的猫喜欢。”


    晏长陵:


    “那晏某便借花献佛,在此院招待大?人了。”


    裴潺所说,与沈康同钱家大?爷那里?听来的相差无异,二十年前,梁钟乃天和年间的进士,后来参加殿试,被查出科举舞弊,自绝于地牢。


    据卷宗所记,出现了两份梁钟名字的答卷。


    这可属于特大?舞弊的案件了。


    晏长陵问了一句裴潺,“梁钟此人如何?”


    裴潺摇头,“这个裴某恐怕帮不上忙了,毕竟二十年前,裴某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晏指挥若是想了解此人,倒不如去问问钱首辅?”


    梁钟是钱首辅的学生,先生对学生,必然最为了解。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裴潺来得快走得快,桌上的茶水一滴没碰,像是当真只是为了给他晏长陵一个面子,过来走个过场。


    出去时,正巧碰到白明霁回来。


    不知为何,白明霁一看到这位裴大?人,心就莫名地慌。


    此时竟还在这儿?遇上了。


    目光神?色,都不太好。


    先前裴潺不知道她的敌意来自哪儿?,如今知道了,甚是无奈,同她一笑,摊开了说,“白大?娘子放心,裴某一向只与将死之?人打交道,对活人不感兴趣。”


    白明霁:


    就这德行,白明霁想敲破白明槿那颗脑袋


    再回头看向等在廊下的郎君,一身阳光之?气,笑得多灿烂,这样的人,不是才应该去喜欢吗?


    抬头问这位讨人喜欢的郎君,“他来作甚?”


    晏长陵笑眯眯地递手去牵她,“约莫是来看热闹。”卷宗舍不得给,还一问三不知,白白让自己欠他一桩人情。


    这买卖真划算。


    白明霁见?他吃瘪,有意安抚,“我这儿?还是有一桩情报,或许能帮上郎君。”


    晏长陵捏着她的手,锁了半天的眉头,终于舒开,可见?即便重生回来,也不见?得有片刻轻松,唯一的宁静,竟然上辈子错过了的小娘子,牵着她屋内走,身体也不觉靠了过去,“夫人说说”


    白明霁被他一挤,脚步往边上一歪,体贴地让了让,直到快要撞上旁边的木案了,才提醒道:“夫君,你?喝酒了吗,怎么越走越偏,我快没路了。”


    话?音一落,对面的素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晏长陵抬头看她,“信不信,把你?卖了。”


    素商似乎也不怕他,垂头吐了个舌头,“姑爷真凶,奴婢不过笑了一声,就要把奴婢卖了,那得问娘子舍不舍得。”


    “舍得。”白明霁没给她面子。


    素商一噘嘴嘀咕道:“娘子果然改不了喜新厌旧的毛病。”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余下晏长陵盯着白明霁,探究地问:“夫人,有喜新厌旧的毛病?”


    白明霁默了默,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说的对,把那丫头卖了吧。”


    —


    白明霁把大?奶奶的话?告诉了晏长陵,晏长陵一会儿?替她剥着盘里?的瓜子,一会儿?替她倒水,等白明霁停下来才察觉,他似乎并没有意外?,愣愣地看了他一阵,突然好奇道:“郎君,你?上辈子到底怎么死的?”


    晏长陵一顿,正在考虑如何认真回答她这个问题,又听她道:“你?这样的人很?难不遭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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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长陵撩眼看她,慢慢地附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笑道:“夫人说说,我是哪样的人?”


    白明霁就没见?过眼里?长钩子的男人,盯着他唇角的微笑,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当真是白活了,眸子呆呆地看着他,不自觉地抬手,摸向跟前的这张脸,夸道:“能武能武,脑子聪慧,长得又如此好看,当真是”


    白明霁涨红着脸,分明害臊,却又大?胆地看向他的眼睛,“当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小娘子撩人的功夫简直能上天了,晏长陵愣了半刻,才从那飘忽忽的云端落下来,轻声唤道:“阿潋。”


    这名字,除了父母和上辈子的孟挽,旁人几乎没唤过,白明霁有些不太习惯,但他唤,她也喜欢听,点头应道:“嗯。”


    无论她对自己的喜欢是否真心,但这一刻晏长陵承认,他当真有了想同跟前的小娘子共度余生的念头,哪怕未知的将来依旧藏着厄运,他还是抵挡不了此刻内心涌上来的悸动,喉咙轻轻一滚,声音比起适才低沉了许多,问她:“要不咱们留个后?”


    白明霁一愣,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适才才见?过的婴孩,还有那日跑到她怀里?来的肉团子,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啊。”


    晏长陵一僵,脑子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造访,一股燥热传至小腹,怕再如此下去,他要跑去辞官了,一瞬起身,“走吧。”


    白明霁愣了愣,“现,现在就生?”这也太急了。


    她什?么准备都没。


    话?刚说完,一只手掌便罩住了她的头,“别撩了,为夫腿软。”无奈拉她往外?走,“咱们来了两日,是该会会钱家的主人,钱首辅了。”


    “哦。”白明霁原本?还有些尴尬,却见?对面人的耳根红了个透彻,觉得稀罕,一时盯着不放。


    晏长陵被她一看,耳根越来越红,索性?一把捂住她眼睛,“不许看。”


    视线被挡住,白明霁脚下瞬间慢了下来,伸手去拨开他,“郎君,我瞧不见?路了。”


    晏长陵却道:“瞧不见?就瞧不见?,我拉着你?的,放心跟着我走吧。”


    白明霁从未试过这种感觉。


    上辈子她如同一头猎豹,身在包围圈内,要么她咬死旁人,要么被旁人咬死,即便是深夜,有时也不敢睁开眼睛。


    这般闭着眼睛,把自己的前路交给他人,她从不曾有过,也从不敢想。


    熙和的清风拂过耳畔,她眼睛看不到,嗅觉变得灵敏,初次相遇,记得他身上是一股清冽的草木香。


    这段日子的相处似乎变了,淡淡的花香与她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像,熟悉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渐渐地放松下来,竟也能真闭上了眼睛,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了他。


    黑暗中有茫然,有担忧,却又有了一股说不清的放松和依赖,恐惧与安心并存,矛盾又刺激。


    原来,信任一个人的感觉这样的


    白明霁突然道:“晏长陵。”


    “嗯。”


    白明霁闭着眼睛,感受着微风从他指缝中穿过,拂在她面上,脱口而出,“你?要是不死,就好了。”


    晏长陵目光一顿,倒是能听懂她言下之?意,答道:“好,我尽量。”无论半年后的那场厄运还会不会来,他都会尽量地活着。


    —


    两人到了钱家主院,却被告之?钱首辅进宫去了,还未回来。


    晏长陵一刻也不想等了,带着白明霁一道进宫,原本?打算在半途中拦人,谁知两人进宫后,钱首辅前脚刚走。


    倒是被皇帝拉住不放了。


    刚见?完钱首辅,皇帝似乎被他身上的悲痛感染到,无不惋惜地道:“钱家大?公子,多好的人啊,刚得了个儿?子,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档子事?,你?是没见?到适才钱首辅的面容,朕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一夜白头的人,往日一张利嘴,谁也不是他对手,今日进宫,你?猜他同朕说什?么?”


    晏长陵捏着眉心,听他叨叨,“还请陛下告之?。”


    “他居然给朕赔罪,说他帮不了朕了,世袭官职的改革,他有心无力,你?说,朕该怎么办,照陆家老爷子那脾气,没有了钱首辅与他抗衡,朕要再不答应,得上大?殿来撞柱子了。”


    晏长陵:“”


    晏长陵懒得听,“陛下的嘴角都快要裂开了,就别在臣面前装了。”


    皇帝一愣,下意识摸了一下脸,“这,这么明显?”


    晏长陵点头。


    被戳穿,皇帝也不掩饰了,大?大?方方地一拍腿,笑了起来,少有露出这般骄傲,“云横,朕终于能干一件大?事?了。”


    官职改革,造福的可是皇室子孙后代。


    “恭喜陛下得偿所愿。”晏长陵端起酒盏与他相碰,夸道:“将来必定名垂青史?。”


    皇帝脸色谦虚了起来,“朕没想过要名垂青史?,朕只盼这天下能够太平,朕能护住朕想保护之?人,你?,还有阿姐,朕答应过,要让你?们过一辈子好日子,绝不能食言,还有太子”皇帝一说起自己的儿?子,眼里?便放了光,“你?说,那么小个人,吐词都不清,将来却要接手这么大?坐江山,朕一想到这儿?,恨不得替他把将来所有的顾虑都解决了,替他铺好路,他只管走就是了。”


    说完瞥向晏长陵,“你?那胖儿?子进展如何了,种子可有播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同一个春风得意之人说话,极容易内耗,晏长陵再也受不?了了, 起身告辞,“臣今夜还有案子要查,改日再来陪陛下。”


    皇帝有些意外,“指挥使当上瘾了?”


    晏长陵起身, 同皇帝行了一礼,正色道:“在其位谋其职,陛下一心要庇佑臣, 臣又岂能辜负了陛下, 也要想着替陛下分担才?行。”


    皇帝一笑,“知道你闲不住。”又问:“钱家?大公子之?死,还没找到真凶?”


    “快了。”晏长陵内心烦躁, “臣先告辞”


    皇帝看着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背影,不?慌不?忙地道:“听说你在问刑部借卷宗?”


    晏长陵果然顿步回头。


    皇帝瞟了他一眼?, 无奈地道:“朕今日听李高说起, 如今大半个朝堂都在看你这位边关少将如何断案, 你是糊涂了?历代科举舞弊这类的案宗,全都封在翰林院内,怎可能在刑部, 你找裴潺,他能不?看你笑话?”


    晏长陵:


    晏长陵眉心当下跳上了,夫人说得没错,那寡相?脸, 真不?是个好东西。


    感谢了一声皇帝,又拿走了他的令牌, 跑了一趟翰林院找陆隐见,身份地位高,人脉广,办起事来一路通畅,怕小娘子久等,本打算递个信让她先回晏家?,那头素商前一步带了话过来,“少夫人去了太后娘娘那请安,世子爷走的时?候提前知会一声便是。”


    倒也不?急了,晏长陵慢慢地看起了卷宗。


    天和年间科举的管制并不?成熟,屡次出现舞弊的现象,不?仅是梁家?,所存的舞弊卷宗,几?乎都发生在当时?。


    是以,先帝从那之?后,便将科举划到了礼部,一场大改革,方才?止住了考场上的凌乱风气。


    而奇怪的是,当年参与审理?梁钟此案的人,一个都不?在了。


    吏部老尚书,五年前因贪墨,被刑部查办。


    负责科考的几?位主考官,因不?同的原因,均入了牢狱


    宫中快要下钥了,晏长陵才?出来,匆匆去往太后娘娘宫殿,接白明?霁。


    与殿门?前的宫娥通传后,很快便见白明?霁走了出来。


    素商跟在她身后,怀里抱了一堆的东西。


    都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最为显眼?的一样,便是一尊送子观音。


    太后娘娘也不?知道最近怎么?着,对小孩子也有了执着,今日见到白明?霁,劝起了她,“哀家?死了男人,这辈子是生不?出儿子了,就指望你了,这女人啊一到了年纪,还是得要一个肉团子放在身边打发一下日子,不?然太空虚,一人闲下来,便容易犯错”


    白明?霁纳闷,问她,“娘娘贵为太后,能犯什么?错。”


    太后娘娘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旁人便罢了,你就别?给我扣高帽子了,若早知道这高位上的枯燥,哀家?还不?如过着乡野里的自由日子”


    白明?霁当她是月事要来了,心绪不?宁,嘱咐她道:“娘娘千万要保重身子,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传召太医。”


    太后觉得自己精力旺盛,不?以为然,“哀家?身子好得很。”


    白明?霁离开时?,太后还起身送了她一段。


    直到看着她上前把手递到了对面?郎君手里,便没再看了,扭过头,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羡慕的。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早年她曾风光无限呢。


    唯一的遗憾,大抵是男人命短了一些,进?屋时?吩咐身边的宫娥,“把宫门?锁上,一把锁不?够,再加两把”


    —


    马车驶出宫门?,天色已?昏暗。


    朱国公朱光耀今日也正好进?宫去见皇后,出来时?遇上了一位友人,没急着走,此时?坐在马车内撩起布帘,看着晏长陵的马车从身旁经过,瞧不?见影子了,才?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你就如此相?信他,能替你扳倒钱家??”


    “怎么?不?能。”对面?的人一笑,曼声道:“上回国公爷不?也栽到了他手里。”


    朱国公脸色不?太好看,“说起此事,倒是我疏忽了,之?前没能好好招待阁下,以至于让您袖手旁观,看了一出好戏。”


    对他的急眼?,那人没理?会,依旧淡淡地道:“国公爷急什么?,宫中有那位友人在,不?愁没有您东山再起之?日。”


    “东山再起?”朱光耀冷笑一声,“我朱家?没人头落地,已?是烧了高香得菩萨保佑,如今剩了个烂摊子,上蹿下跳,半点也不?让人省心,上回私自跑去状元巷,已?经被大理?寺盯上了。”


    那人道:“死人还活着,确实让人提心吊胆。”


    他什么?意思,朱国公不?是没想过,可是有太多的证据在他赵缜手里,且似乎也看出来了他想灭口,早就有了防范,这时?候下手,必然会被他同归于尽。


    朱光耀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他,“大理?寺那头,你可有法子,让他们先平静下来?”


    “国公爷也瞧见了,我正忙着呢。”那人轻笑,“何况这类事,国公爷还需请教在下?给他岳梁找点事做,让他无暇顾及,于侯爷而言,并非难事。”


    —


    京城里的夜市,无论何时?都热闹非凡。


    有钱的没钱的都喜欢逛茶楼,喝酒听曲儿听故事,有钱的在里面?坐着,没钱的站在外面?蹭听。


    白星南一手扶着头上的发冠,一手抱着几?本书籍,从人群堆里使劲挤进?去,“麻烦让让,不?好意思,抱歉,让让”


    这一番举动惹得众人齐齐回头,免不?得有了几?道抱怨声。


    白星南并没有停下,挤进?门?内后,还在继续往前挤,兀自走去了说书台,正在说书的先生一愣,声音渐渐慢了下来。


    楼下楼上正喝酒听书的有钱公子哥儿,抬头的抬头,转头的转头,也都朝台子上望了过来。


    其中便有钱四?和朱世子,两人在楼上的暗阁内坐着,起初钱四?还以为看错了,听身旁朱世子出声道:“那蠢货来干什么?。”,才?知道当真是那废物,怕被认出来,下意识想要躲,却?见白星南捧着一本书上前,递给了说书先生,“在小冒昧打扰,实属不?该,但我保证,我给先生的这个话本子,比先生手头所有的故事都要精彩,今夜必定会轰动京城”


    钱四?皱眉,“他想干嘛,找死吗。”


    说书先生被打断,面?色不?愉,但也认出来了是白家?那位二公子,忍住没有发作,将信将疑地接过了他手里的本子,随手翻了翻,脸色突然大变,猛地一合上,惊愕地看向白星南。


    白星南已?转身往外走了。


    走之?前,为了满足大伙儿的好奇心,还随手多抛去了两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没关系,大伙儿都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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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后,继续去往第二间茶楼。


    同法炮制,把手里的书籍送给了说书先生。


    这回出来时?,便没那么?轻松了。


    对面?黑衣人手里的一把长剑,迎面?刺了过来,白星南往边上一躲,人群四?窜,尖叫声连连,白星南拼了命往前面?的马匹跑去,一边跑,一边把手里的书丢进?人群堆里。


    可来人并非一般人,也并非三两人,四?方八方的黑衣人如同潮涌包抄过来,很快将其堵在了一条巷子内。


    一柄剑尖快要刺到白星南胸前时?,周清光及时?从暗处跳了下来,手里的弯刀挑开对方的长剑,把白星南护在了身后,咬牙问道:“你散出去的那些破书,到底写了什么?,居然把死士都惹了出来。”


    白星南跑了这一阵,额头早就冒了汗,没回答他,只道:“快送我去钱家?。”


    周清光一口气噎住,“老子是你姐夫的人,不?是你”


    “这些都是钱家?人,他们会要了我的命。”白星南打断他,“我能不?能活,就看周副将您了,我死了阿姐肯定会伤心,她伤心了,姐夫便会生气,他一生气,您就会遭殃”


    周清光一愣,彷佛头一日才?认识他,“行啊,白二少爷,不?是废物啊,老子都被骗了,好样的啊”


    话音一落,对面?十来个死士,气势汹汹地攻了过来。


    白星南的脑袋是在藏拙,但四?肢是真的拙,几?乎全靠周清光相?护。


    周清光身为副将比谁都清楚,行军打仗,最关键的便是站取有利的地势,他能在自己熟悉的战场上杀敌无数,但要在他漆黑的巷子内,与一群死士相?对,便有些吃力了。


    很快两人被逼到了死巷内,周清光骂了一声,“操——”一把拎起白星南衣襟,道:“我甩你上去,骑马去钱家?找宴世子,老子没能死在战场上,今夜这条命,倒是系在你裤腰带上了。”


    但对方早就知道他的意图,今夜的目标也只对准了白星南。


    周清光暗骂了一声,紧握手中弯刀,正打算杀出一条血路,突然一片火光自头顶上亮起,一瞬点亮了整个巷子。


    巷子内的人皆停了下来。


    等底下的人看清时?,屋顶上不?知何时?已?密密麻麻蹲满了弓箭手,手中的弓箭对着底下的一众死士。


    随后一人自对面?的瓦片上缓缓地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底下的狼藉,嘴里‘啧’出一声,漫不?经心道:“干什么?呢,这大半夜,不?给人留活口了?”


    周清光认得这货。


    这不?就是主子说的那死人脸,裴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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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长陵与白明?霁出宫后,径直去了钱家?,求见钱首辅。


    知道他们今夜会来,钱首辅早就备好了茶具,坐在屋内正泡着茶等,钱家?大爷也在,听小厮禀报两人来了,亲自起身迎了出去,丧子之?痛让这位父亲在短短两日之?内消瘦了许多,拱手同晏长陵道:“这两日晏指挥辛苦了,家?父已?等候多时?了,请吧。”


    晏长陵点头回礼,带着白明?霁一道走了进?去。


    适才?在宫中听皇帝说起钱首辅的形貌,晏长陵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如今亲自一见,不?由一怔。


    虽说这次回来并没有见过他,但半年前有见过,那时?精神面?貌都还不?错,一头发丝还余了一半黑,这会子坐在蒲团上,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大氅,满头雪白,已?不?见半点青丝。


    竟是苍老到了这等地步。


    听到动静声到了跟前,钱首辅方才?抬头,对晏长陵和白明?霁抬手比划了一下,“晏世子,少夫人坐吧。”


    仆人备了坐,两人坐在钱首辅对面?。


    钱首辅亲自拿起茶夹,从瓷缸内夹出烫好的青瓷茶杯,放在了两人跟前,这一番动作,费了他不?少力气,一只手明?显在抖。


    晏长陵伸手去接,“晚辈来吧。”


    钱首辅一笑,没给他,“趁着老夫还能动,就让老夫人多动动。”


    晏长陵没再勉强,“叨扰首辅大人了。”


    钱首辅笑笑,面?容一团慈祥,“老夫先前目睹了世子的少将风采,早想单独相?邀品一回茶,没想到在今夜这等场合相?见。”


    晏长陵含笑,看着他颤颤巍巍地往自己跟前的杯子内添茶,“该晚辈前来造访。”


    钱首辅又往白明?霁杯子内注入茶水。


    之?前也曾在宫中见过白明?霁,太后极为看重她,瞧上的应该是她身上的那股韧劲儿,笑了笑道:“白大娘子姿容绝色,性情率真,能与世子相?配,确乃天造地设一对。”


    白明?霁微微俯身回了一礼。


    寒暄完,饮完了一杯茶,几?人才?说到正事上。


    晏长陵乃钱首辅亲自点名,来替钱大公子追查真凶之?人,明?日一早大公子便要下葬了,查到了哪一步,总该有个交代,钱首辅拉了拉肩上的大氅,问道:“晏世子今夜前来,想必是有结果了?”


    晏长陵没应,而是垂头从袖筒内拿出了二十年前梁家?的案宗,放在了木几?上,从头说起,“钱大公子遇害那夜,晚辈已?经问过其身边的小厮,除了见过金公子和贵府的四?公子之?外,还曾出去见过一位前来送满月礼的宾客,回来后,大公子的行为便有些异常,遣退了身边的小厮,独自一人待在书房内,直至凌晨,被人发现,死在了书房外的长廊上,胸口被利刃所刺,一刀毙命。”


    随着晏长陵对大公子死因的重新回顾,屋内死一般地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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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明?霁目光轻轻一瞥,看了一眼?旁边的钱大爷,见其面?容苍白,神色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却?没去打断晏长陵所说的话。


    晏长陵继续道:“金公子与四?公子,晚辈已?审问过,没有作案的时?辰和证据,最有嫌疑的便是这位后来的送礼之?人。”


    晏长陵把木几?上的卷宗,缓缓地推给了钱首辅,“此人姓梁,名为梁钟,二十年前乃首辅的学?生,后因科举舞弊,自绝于地牢,首辅不?知对此人还有没有印象?”


    钱首辅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倒是盯着桌上的案宗时?,目光颤了颤,想伸手去拿,顿了顿又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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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当头,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随后一名小厮匆匆走进?来,俯身在钱大爷耳边低语了一阵,钱大爷脸色一变,看向钱首辅。


    钱首辅下颚微扬,让他先回去。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急之?事,钱大爷顾不?得同跟前的客人打招呼,当场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没等晏长陵出声询问,钱首辅便接着他适才?的话,回答道:“记得,此人乃我门?下的学?生。”


    晏长陵只瞧了一眼?钱大爷消失的背影,便回过了头,也没主动去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继续自己的问话,“那时?,大人还并非首辅。”


    钱首辅点头一笑,“是啊,我资质愚笨,迟迟考不?中功名,最终也只能困在一间书院之?内,一面?教书一面?赶考。”


    晏长陵又道:“据卷宗上的记载,梁进?士与钱首辅,应该是参加了同一届殿试,首辅大人高中,而您最为得意的弟子却?因为两张答卷上都出现了他的名字,被判为舞弊,从此名声狼藉,家?破人亡。”


    外面?有了凌乱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


    钱首辅沉默了片刻后,没有否认,“没错。”


    晏长陵又问道:“首辅觉得梁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话时?,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


    先是周清光,一条胳膊还在淌着血,拖着一位半死不?活的死士进?来,另一只手里的刀尖,却?对准了刚走出去的钱大爷喉咙。


    钱大爷被他逼得退进?了屋内。


    再是刑部侍郎裴潺,搀扶着满身伤痕的白星南,看向晏长陵,一扬头,笑道:“晏指挥,又欠我一回了。”


    晏长陵:


    钱首辅对这一切,没有多大的意外,也没有惧怕,面?上只露出了莫大的遗憾,叹息地闭上了眼?睛。


    白明?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此时?也只看到了满身是血的白星南,眼?皮子突突两跳。


    他彷佛永远都是在受伤。


    起身冲过去,一把从裴潺手里接过了他,咬牙质问道:“你可有哪一回,见了我,能完好无损?”


    白星南倒在她肩膀上,勉强撑着眼?睛,抱歉道:“对不?起,阿姐。”


    第39章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废物’动用上死士,这一身的伤,是没准备留活口了。


    白明霁看向依旧坐在那, 稳如?泰山的钱首辅,脸色一沉,冷声问道:“府上可有大夫。”


    钱首辅良久才睁眼,抬头同钱大爷道:“把屋里的药箱拿出来吧, 里面有金疮药,先与二位止血。”


    这是不打算放人走,也不打算放人出去了。


    适才几人进来的同时?, 所有的房门都已经关上了。


    钱大爷早就面如?死灰, 抬头看向周清光手里的弯刀。


    到了这一步,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周清光的一只?胳膊慢慢地放了下来。


    钱大爷转身去屋内取出药箱。


    白明霁扶着白星南坐在一旁地上, 待钱大爷取来药箱后,找到了里面的金疮药, 并?没有立马给白星南用, 而是从周清光手里夺过弯刀, 一刀割在了那名半死不活的死士身上,再揭开药瓶,把瓶内的药粉洒在他伤口上。


    此举, 便是不再相信钱家人。


    钱首辅面色维持着平静,今夜发生的一切,彷佛都不会让他内心惊起半丝波动。


    对面的晏长陵在片刻的沉思后,也当什么都没发生, 继续问适才还没问完的话,“请问钱首辅, 梁钟此人,是个?怎样的人?”


    钱首辅一头白发坐在那,精神比适才好了许多,目光在适才进来的几人身上流转了一番,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至于晏长陵所说的那个?人,几乎没去多回忆,名字刻在他脑子里已多年?,是愧疚,是噩梦,纠缠了二十年?,脱口便能说出来,“此人乃我最得?意的门生,天资聪慧,文韬武略,才学不在我之下。”


    晏长陵又问:“钱首辅认为凭梁钟的品行?,他会舞弊吗?”


    钱首辅听?着他的询问,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对面几人的身上,尤其是白星南,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像。


    年?纪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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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口气,钱首辅摇头回答了晏长陵的话,“不论?结局如?何,旁人是如?何评价他的,我是始终不信,他会舞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话钱首辅是盯着白星南说的。


    可此时?白星南脸色苍白,躺在地上,半点力?气都没了,面色如?何,也瞧不出来。


    适才的药洒上去,死士身上伤口并?没有出现恶化,见没有毒,白明霁撕开白星南身上被血染红的布料,洒上药粉,再用白纱替他包扎好。


    处理完了白星南,又朝周清光走去。


    周清光吊着一只?胳膊,瘫坐在一边,见她要与自己包扎,慌乱地看向自家主子,面色尴尬,“嫂子,我,我自己来”


    话还没说话,白明霁已上手,撕开了他破烂的衣袖。


    晏长陵懒得?看,收回视线,没再耽搁,“承蒙首辅抬爱,将此案交于晚辈,晚辈不敢辜负您的期望,现如?今已查出了大公子之死的真?相,但结果,恐怕并?非钱首辅所愿。”


    钱首辅目光收回来,再次落在他脸上,道:“是吗,还请晏世子告之。”


    “晚辈还是说出杀害大公子的真?凶吧,好给钱首辅一个?交代?。”晏长陵说完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钱家大爷,同他道:“那夜大公子所见之人,并?非只?有三人,他的父亲,钱大人,你也见过他吧?”


    见钱大爷面色本就难看了,闻言愈发苍白。


    晏长陵惋惜地叹了一声,“本也天衣无缝,没有证人,没有动机,谁又会怀疑到你这个?生父头上,但偏偏不巧,大少奶奶那夜前去找过大公子,虽说没有看到钱大爷你,是如?何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的,却无意之中听?到了你们父子俩发生着争吵。”


    从适才裴潺带着白家二公子进来的那一瞬,钱大爷便知道钱家的这一场劫难,到底还是来了。


    而这几日?伪装出来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下去,面如?黄蜡,身子摇摇晃晃一阵,伸手堪堪扶住了跟前的抱柱。


    晏长陵又问他,“能让大爷,忍痛杀了自己最有出息,且刚得?了麒麟儿的亲生之子,想必一定是有比他命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不知钱大人,能否告诉晏某,那日?大公子所收的礼物到底是何物?”


    听?到再提起大公子,钱大爷悲痛到几乎要晕厥。


    谁都知道钱家一族门楣兴旺。


    上一辈有首辅,他这一辈,自己也不差,父亲百年?归去,自己便是内阁一员,后辈中也不缺继承人,他的嫡长子大公子,从小没让他操过心,天资聪慧,被同辈中人视为楷模,曾是钱家的希望,也是他的骄傲。


    可唯一一点,他固执。


    经受不住半点风浪。


    无论?自己同他分析了利害,告诉他,是对方埋下的圈套,可他听?不进去,反过来质问自己,“父亲既然知道,为何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如?今还要孩儿与你们一道堕入歧途?食他们骨血而活吗?”


    他试着解释,“你可知道何为家族荣誉?”


    他满脸失望地看着自己,心意已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先生在三岁时?便教与我,人以诚为本,盗取他人为窃。”


    见他非要进宫请罪,情?急之下,又或是怒气攻心,冲动而为,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儿子那双看着他的眼睛,起初的惊愕慢慢地化为释然,像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用尽全力?尽了自己的孝道,唤他一声,“父亲。”


    最后倒在了自己面前。


    他死后,钱大爷就没有合过眼,一面是家族的未来,不仅是他一人,后宅内的子孙,包括他刚出生不久的孙子,他们的将来。


    一面又是巨大的愧疚和?悔恨。


    两道山压下来,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尘埃落地,灾难终于降临,倒是解脱了一般,身子缓缓地顺着柱子跌下来,哪里还能说出话,只?呆呆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他不说话,晏长陵大抵也猜出来了,“当是一封信。”


    “信上应写?了当年?钱首辅,盗取自己弟子梁钟的答卷,得?了探花之位的真?相。”晏长陵看向钱首辅,“对方的存在,钱首辅应该早已知道。”


    钱首辅比起钱大爷,镇定得?多,二十年?的时?间,从翰林院的编修坐上了内阁首辅,其中的城府和?手段自不用说。


    此时?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晏长陵又道:“大公子不比钱首辅与钱大人,早年?或许经历过磨难,知道富贵险中求,体会过人间疾苦,明白家族命运的重要,大公子出生在官宦世家,你们给了他优渥的日?子,更让他拜了前太师为先生,习来一身正气,眼里容不得?沙子,得?知此事?后,找上自己的父亲,想要将此事?揭发,自去陛下面前请罪,钱大爷劝说无果,为了保住钱家,最后只?能杀了自己的儿子。”


    “也不知道钱大爷是不是在后悔,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应该给他请最好的先生,把他教的圆滑一些,世故一些,又何至于死在你手上。”


    可惜了。


    钱家唯一一个?正直之辈,死了。


    晏长陵的声音落下来,屋内鸦雀无声。


    两名伤员,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刑部?那位被无意牵扯进来的侍郎,正抱着手臂看热闹,听?得?正入神,钱大爷瘫在地上,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白明霁则举目打探四周的窗扇,警惕外面的动静。


    大公子的死已查明白,晏长陵算是完成了任务,其余的他本不想管,可白星南招惹上了人家。


    还被人绑上门来了,打得?半身不遂了吧?


    作为姐夫,他不能不管。


    晏长陵开门见山,“首辅让晚辈接了这桩案子,断然不是让晚辈当真?来查出杀害大公子的凶手,接下来晚辈便说说,钱首辅真?正想要晚辈所查的案子。”


    钱首辅早就听?说这位晏世子智勇双全。


    这几年?边沙的几场战事?,打得?极为漂亮。


    刚回来,又一招‘无中生有’把朱国公一锅端,不仅丢了内阁之位,朱家那位皇后都被贬了,如?今瞧来,自己没看错。


    抬手道:“晏世子,不妨说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陵顺着适才的话,往后回顾,“大公子那夜出去所见的送礼之人,便是先生曾经的学生,梁钟的儿子,梁重寻。”


    钱首辅等着他往下说。


    晏长陵道:“不过这一切都是钱首辅的猜测,至于梁钟的儿子是不是还活着,长什么样,钱首辅实则也不清楚,晚辈那日?派人查出来,又死在贵府上的那位公子,压根儿不是真?正的送礼之人。”


    钱首辅眸子一顿,面色倒是对他有了几分欣赏。


    晏长陵从袖筒内掏出了那个?曾从大公子房里寻出来的漆木匣子,轻轻地放在了木几上,“这匣子,并?非送礼之人所给,而是钱家大爷的东西,不过是为了将晚辈引到梁家的案子上,晚辈不出你们所料,顺着这匣子果然查到了所购之人,可那人终究不是本人,给再多的银子,也有说漏嘴的时?候,是以,死了更妥当,且你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晚辈确实开始着手查起了梁家。”


    晏长陵又拿起了几上梁家的卷宗,慢慢地翻了起来,“二十年?前,那场科举的主考官,吏部?尚书,五年?前因贪墨问斩,其余几位与当年?案件有关的人,个?个?都没有好下场,足以见得?,知道真?相的人不只?是钱首辅一人,这里面恐怕还有蒙受了冤屈,存活下来的受害者。”


    继续道:“以晚辈看,梁家夫人一把大火烧死的应该只?有她自己一人,梁钟那位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儿子梁重寻,活了下来,且他正在向钱首辅您,索命。”


    晏长陵抬头看向跟前,被这事?困扰得?生了满头白发的老人,道:“钱首辅让晚辈查的案子,并?非是大公子之死,而是要晚辈找出梁家还尚存在世的那位公子,梁重寻,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后生可畏啊。”钱首辅低沉笑了一声,“那晏世子,可查到了?”


    晏长陵摇头:“钱首辅查了四五年?都没查到,我这个?小辈,若是几日?之内便揪出来,岂不是说钱首辅手底下的人没用。”


    钱首辅但笑不语,目中难掩失望。


    五年?来,对方每隔一年?送一封信。


    先是他。


    再是他的夫人。


    后来又是他儿子,他儿子的夫人。


    最后,找上了他孙子。


    他被那一封一封的信,折磨得?夜不能寐,一面替钱家留后手,一面追查对方到底是谁。


    煎熬了五年?,知道对方是在温水煮青蛙,想要看着他钱家大乱阵脚,那份恐惧早就被消磨得?干净,大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但,就算是要找他报仇,他也得?清楚,那位梁家的后代?到底是谁。


    否则即便是死,也无法瞑目。


    前不久他的人回来告诉他,这位白家二公子,以手抄写?了无数本书籍,上面记录了梁钟早年?的手抄,抄写?的一段内容,正是他二十年?前,轰动朝野的一篇整治科考风气的策论?,他也为此谋了一个?探花之名。


    后来先帝让以他这篇文,详细地制定了科举制度的改革。


    一个?以窃取他人考上功名的人,却来整顿考场风气,改革了几代?科举遗留下来的问题。


    多讽刺。


    此时?外面恐怕早就轰动了,用着各种肮脏的语气在骂着他。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明白,到了此时?,也没想过还要什么脸面,只?想要真?相。


    钱首辅突然起身,动作格外吃力?,在众人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走到了躺在地上的白星南身旁,客气地问道:“白家二公子,瞧来应该是知道了线索,何不妨告诉老夫,梁重寻,他在哪儿?”


    白家的两位公子自小在经常长大,年?岁不符,成长环境也不同,他不可能是梁重寻。


    他虽然不是,但他能写?出书本上的那些内容,一定知道梁重寻在哪儿。


    白星南身上的伤口止了血,疼痛还在,额头疼出了一层冷汗,勉强坐起来,抬目看向跟前的首辅大人,摇了摇头,“不知。”


    钱首辅一笑,“听?人说白家二公子,资质愚钝,又胆小怕事?,今日?一见,倒不见得?。”


    “我钱家命数已尽,坐享过繁华,灾难降临,便也该看淡,但今夜各位后辈都在这儿,其中不凡有佼佼者,前途未来可期,与老夫一道葬送在这儿,未免也太可惜了。”


    话音一落,屋外便传来了弓箭拉动的细碎声,一只?只?冷箭在背,令人汗毛倒竖。


    白明霁脸色微变。


    钱首辅继续问白星南,“你放心,我只?想见他一面,说几句话,不会害他。”


    第40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白明霁听得云里雾里的, 不明白白星南怎么同钱家的案子扯上了关系,他一个天不知地不知的毛小孩子,怎会认识二十年前的梁家人。


    但他能被钱家的死士追杀, 此时又被钱首辅逼问?,必然?是?招惹了什么?大事。


    “首辅既已犯下了罪孽,便如?您所说,坦然面对报应。”白明霁上前一步, 把白星南护在身后,隔断了钱首辅的视线,“他乃白家的二公子, 年岁不足十六, 你问?他,他能知道什么?,万一说错了, 岂不是连累了他人?”弯唇讽刺一笑,“且以?贵府今夜的动静, 首辅大人只怕没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钱首辅看着跟前这位支撑起白家体面的大娘子, 外面的那些流言他自然?也听过。


    白之鹤宠妾灭妻, 人尽皆知。


    妻灭了,却斗不过自己的女儿?。


    能博得太?后的庇佑,必然?是?个有本事的姑娘。


    细看之下, 眉目像极了白尚书,却比那位尚书大人多了一股不屈不挠的风骨,“确实,老夫说这话很不容易让人相信, 那这样吧”


    钱首辅看出来?了,白家的事情是?有这位大娘子做主, 便道:“咱们交换,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且听听,够不够让你的二弟说出这书籍上的内容从何而来?,梁家小公子此时又在何处?”


    说完,便从宽袖内拿出了一本书籍,递给了白明霁。


    白明霁疑惑地接过。


    只翻开瞧了一眼?,便认出了书籍上的字迹。


    再往下看,脑子便轰然?一声炸开。


    难怪


    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内,没日没夜的抄写?,不告诉任何人她在写?什么?,也不让任何人触碰。


    白明霁猛然?回头看向白星南,这回白星南的目光倒没有闪躲,知道她在想?什么?,冲她一笑,“阿姐,书是?我?写?的,我?就是?看不惯钱家人的作风。”面色突然?一变,扫了一眼?钱大爷,目光极为憎恨地道:“你们钱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书香门第,却仗着权势,四处恃强凌弱,府上的四公子,欺我?白家兄弟二人两年之久,逼着我?们替他抄书,一句不对,便对我?们拳打脚踢,更是?侮辱我?白家门楣,我?怎会不恨?”


    白星南厌恶的神情,再无往日的那股逆来?顺受,冷笑道:“苍天有眼?,让你钱家的把柄落在了我?手上,我?岂会放过你们?我?怕被你们发现,不敢拿去拓印,便日夜抄写?,一个一个字地写?,写?了上百本,就等着今日,将你们钱家送入地狱”


    对于他的恨,钱首辅和?钱大爷无话可说。


    四公子再混账,确实也姓钱。


    足以?见得,一个老鼠屎对一锅白米饭的影响,钱首辅是?个开明之人,“若能让二公子消气,我?把老四给你带到面前?”


    “倒也不必。”白星南道:“天一亮,他也就是?条丧家之犬,我?更乐意见到他慢慢受着磋磨。”


    “让二公子告诉老夫,如?何才能让你开口?”做首辅这些年,养出来?一身的涵养,即便到了此时,钱首辅的态度还依旧客客气气。


    白星南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毁了你们钱家的名誉,没想?过要首辅大人放过我?,且事情过去好几年了,有些人我?真?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话锋一转,“但首辅既然?要问?我?,便把他们都放出去,我?慢慢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钱首辅却摇了摇头,面露抱歉,“二公子不信老夫,老夫也信不过二公子,老夫以?为,有你阿姐在,你才会想?得更快。”


    气氛慢慢地僵持了下来?。


    钱首辅叹了一声道:“老夫的时间不多了,请恕各位体谅。”最后再看向白明霁,“大娘子怎就不先听听,老夫的交换条件?”


    白明霁紧紧地攥住手里的书籍,用了好大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乱瞟,随口应上他的话,“首辅不妨说说。”


    钱首辅也不废话,“你母亲孟锦的死因?,乃蛊虫所致。”


    白明霁心中一震,抬头怔愣地看向他。


    钱首辅道:“老夫也是?无意中得知,因?早年见过此蛊,以?人饮入身体内的药材为食,延续其?在体内的寿命,此蛊为慢性蛊,三两年内方才发作,三年前在一场宴会上,老夫遇上了白夫人,闻出了她身上的药香,应该没错。”


    上辈子虽说后来?孟挽告诉了她,母亲乃她所害,却没有告诉她,到底是?如?何对母亲下手的。


    孟挽是?在母亲死之后才来?的江宁京城,这之前一直在扬州。


    以?药材养蛊虫。


    且不说母亲服用的药材,皆乃她亲自所办,孟挽相隔千里,怎可能把手伸到白家?


    是?谁在帮孟挽?


    白明霁迫切地问?道:“是?什么?样的药材?”


    钱首辅一笑,不答了,看向一旁的白二公子,“那就要看二公子,愿不愿意告诉老夫。”


    白明霁紧握住手中的那本书籍,闭眼?咬牙。


    局面再次僵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在众人安静之际,躺在地上的那名死士突然?一声惨叫,众人回头,便见他抱着适才被洒过药粉的那只胳膊,胳膊上的血肉冒出了一道白烟,肉眼?可见地在腐烂。


    白明霁脸色陡然?一变。


    白星南和?一旁坐着的周清光,神色均是?一团僵硬。


    “操——”周清光一把扯下了胳膊上绑着的白纱,手里的弯刀这回对准了钱首辅,“老子这条胳膊,没废在战场上,今夜却要断在你们这阴沟里了,在断之前,先斩了你这老匹夫再说!”


    话音一落,周清光一刀劈了过去。


    没等他的刀近身,突然?一只羽箭以?破竹之势,从外快速地穿透窗纱,射向他身后,周清光一咬牙,不得不撤回刀去挡冷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回头,钱首辅和?钱家大爷也被屋内的暗卫挡在了身后。


    一场厮杀,到底还是?避免不了。


    有了第一只箭,便有无数只,密密麻麻地从窗户外破入。


    白明霁护着白星南退到了柱子后,剑雨阻拦了对面晏长陵的脚步,脸色一寒,看向对面的小娘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小娘子先安抚他道:“别怕,有我?在。”


    晏长陵:


    这等时候,还是?不能让她抢了自己的活儿?。


    晏长陵扬起?宽袖,挡下一只羽箭,抓住其?尾巴,抬手弯身翻了一个圈,扫出一片空隙,动作利落地站在了两人跟前。


    周清光受了伤,胳膊不便,加之失血过多,很快体力不支。


    自己主子眼?里已经没有他了。


    横竖一只胳膊八成已没了用,本打算再牺牲一下,身旁的裴潺好心地替他扫下的那只冷箭,脸色无不后悔,抱怨道:“果然?这热闹不能随便看,代?价也太?大了。”


    他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自己的长袍,似乎上面沾了什么?了不得的灰,一定要抖个干净,抬眼?望向跟前的白发老人,“钱大人,伤及无辜了啊。”


    钱首辅不说话,目光却直愣愣地盯着他。


    在第二轮剑雨到来?时,钱首辅突然?扬手,高声道:“停!”


    一声落下,屋外恢复了安静。


    剑雨停了下来?。


    余下一屋子被射残破不堪的窗扇,今夜的月色格外亮堂,光亮从千疮百孔的棂窗内溢进来?,无数道光圈落在地板上,竟有一种凄然?的美感。


    钱首辅眼?中的那道执着和?遗憾,慢慢地消失不见,跌坐在位子上,像是?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败局,不再做出任何抵抗。


    与此同时,一阵凌乱的脚步从长廊的四面八方闯入院子,冒着烟雾的火把光亮遮住了月色。


    很快一道稳沉的嗓音传了进来?,“大理寺岳梁,无条件前来?支援宴指挥。”


    晏长陵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扬声道:“我?锦衣卫的沈同知,是?死了吗。”要他们个个都来?挂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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